《懿安皇后》第131/145页


  宫女在旁边的八角亭里的石桌上摆下酒食。两人并肩过去。
  “怎么想起请我春游?”段雪娇抬眼看着徽媞沉静的侧脸。
  “还记得三年前吗?”徽媞看着簌簌飘落的海棠花瓣,“我们在这里聚会。如今那群人里闲着的,也就你我了。”
  “是啊,”段雪娇轻轻道,“还有的,都死了。我还能看到今年的海棠,她是永远也看不到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进不进宫?”徽媞引她走入树阴下。
  段雪娇轻轻摇头,“不了。”
  徽媞倒没想到她如此干脆,一时没说话。
  段雪娇道:“公主,你信佛吗?”
  徽媞道:“我不明白佛是什么,不过我一直信奉佛门中的一句话,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做坏事总归要付出代价的。”段雪娇的声音听起来极其疲倦。
  徽媞忽然扭头看她,“你做过坏事吗?”
  段雪娇微愣,旋即笑道:“很多。”神态有些小女儿的调皮。
  “可曾付出什么代价?”徽媞放慢脚步。
  “也很多。”
  “他算吗?”
  有风吹动薄纸的声音。段雪娇回头一看,徽媞手中提着一张粉色笺纸。她曾亲眼看过,皇帝动手扯成两半,扔在地上。现在已经粘好了。
  徽媞以为她至少会表现一丝害怕的,没想到她是这种神情,微微含笑,像一支有着淡淡哀伤的曲子。
  她本来要审她的,忽然不再觉得理直气壮,收了情诗,轻声道:“雅秀说了,是你写的。她害死了二皇子,我手中有证据,以此威胁并告诉她会保你周全,她才说的。”
  段雪娇抬眼看她,目光中最后一点余温也灭了,“你想干什么?”
  徽媞道:“到皇兄面前揭发客氏当年选秀时陷害皇后。”
  “不可能。”段雪娇抬脚就走。
  “那我只好将这情诗,还有雅秀,交给皇兄。”
  段雪娇脚步迟疑了一下,接着向前,“这是她应受的惩罚。”
  “如果你还不答应,”徽媞扬声道,“那我就把这情诗交给他,并且告诉他,当年他在这里教书时,皇上的纯妃不守妇道,日夜惦念着他,却不敢表白,只能以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向他诉衷肠。”
  段雪娇立即住脚,扭头盯着她,“你在说笑?他远在千里之外。”
  徽媞把情诗塞入袖中,懒洋洋地说:“是啊,他是在千里之外,不过很快就要打京城过了。忘了吗?他有一个未婚妻,替她爹娘守孝,守了三年,该娶了。”
  “忘了。”段雪娇审视着她,“你竟然还记得。”
  徽媞回头看她,面无表情:“答不答应?”
  段雪娇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像瞧着什么新奇的事物,“你真是个恶魔,我以前竟没发现。”
  ☆、现身
  与纯妃约定后,徽媞拿出白莲教奸细名单,让她省去罗氏父女和高永寿三人的名字,依样誊写一份。
  段雪娇打趣道:“你的身边真是藏龙卧虎啊。”
  她倒也不关心,说完就伏案书写。
  徽媞凝视着她,不觉怜惜。多么安静文弱的人啊,就这么在宫中老去了。
  她叹了声气,柔声道:“你放心,有皇嫂帮你说话,皇兄不会把你怎样的。”
  段雪娇埋头写字,默不作声,对她的怜悯不屑,也懒得回应。
  徽媞不好意思再说,闭上了嘴。
  段雪娇誊写完,她拿去给了葛九思。葛九思对她一如往常,恭敬而疏离,只是眼神怪怪的。
  公孙来信,请她下午出宫到郁府,说是情况有了新进展。
  下午阳光明媚,她一出承天门,就看见郁府的人守在城墙下,旁边停放着一顶华丽轿子。公孙出身商户,虽愚却机灵,办事尤其周到。徽媞坐上轿子,一路摇晃到郁府后门。下轿进府,迎面是荷叶接连无穷的河塘,绕着一大片竹林,蜿蜒向东流去,不知流向何方。白石拱桥坐落其上。徽媞上桥,走过竹林小道,才到郁府后院。过垂花拱门,上朱红连廊,行不多久,就见一带白墙青瓦,门上牌匾写着:故园。
  仆人说,这是他家少爷住的园子。
  进园后,两个俏丽丫鬟笑盈盈过来,请她到书房。
  院里静谧,阳光透过梧桐枝叶投下斑斑驳驳的光。徽媞踏着这一地碎光,步上石阶,走过连廊。丫鬟掀开珠帘,她抬头一看,公孙撑着折扇立在桌前练字,两个侍女围在旁边,焚香研墨。
  “你比皇帝还快活。”一路走来,徽媞就是这种感受。
  公孙扔了毛笔,笑迎上前,一口白牙闪闪,“公主,你来啦。快请进,请进。”
  徽媞踏进来才发现,地板是木质的,真会享受。
  “奉茶。”公孙吩咐侍女后,笑眯眯扭过头,延请徽媞走入里面房间。这间更加清雅透亮,墙上凿有大圆窗,翠绿竹叶映入其中,像画上一样。
  徽媞在窗下坐下,笑道:“你这里怎么像江南?”
  “公主明鉴。”公孙笑道,“我娘是扬州人,她就喜欢这样。”
  “我也挺喜欢。”徽媞笑,露出两只小虎牙。
  公孙虽觉她飞扬跋扈,但这个模样还像个小姑娘,惹人怜爱。他道:“那公主可以嫁到江南……哦,不是,应该说,找个江南驸马。”
  徽媞笑了一笑,放下茶杯,把脸色一正,又变回原来那种深沉。公孙也不禁严阵以待。
  “你说,人下午就到?”
  “我猜她是。此前我跟表叔说过,可他没理我,也就昨天才答应。说他新认的干女儿是个民间奇人,包治百病,也许可以救我。”
  “是个女的?”
  “是啊。”公孙眉开眼笑,贼兮兮地说,“听说是个美人。”
  “知道名字吗?”
  “叫——”公孙拿扇子敲着虚空,一字一字抑扬顿挫地说,“田、柳、儿。”说完,一脸神往,意犹未尽地念,“柳儿,柳儿,多有风韵。”
  徽媞白了他一眼,“多大年纪?”
  公孙道:“二十四五,正好,再小就太青涩了。”
  “嫁人啦?”徽媞斜睨着他。
  “没呢,不过我表叔怎么会放过她。”公孙不怀好意地笑。
  如果她已经是田尔耕的人,那让她倒戈,可就不容易了。徽媞沉吟一会儿,道:“说什么都太早,我得见见人。”
  公孙道:“她给我治病的时候,公主在旁边看着不就行了?”
  徽媞点点头:“给我一套你丫鬟的衣服。”
  公孙顿时两眼发亮,连连点头:“这就让人去拿。”想到八公主站在他旁边低眉顺眼的模样,公孙真觉如酷暑天喝冰水,痛快无比啊。
  现在他舒舒服服地躺在竹床上,看着一旁扎两个双髻垂头敛眉的公主,就止不住嘿嘿笑个不停,抱着被子直打滚。
  徽媞抬头,剜了他一眼。
  公孙立即敛住笑,老老实实躺着。
  小厮进来报:“田大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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