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懿安皇后》第87/145页


  翠浮道:“表少爷的心思我一个下人怎么猜得透,也许他只是把皇后娘娘当妹妹呢。”
  天启道:“怎么可能?她那么美,哪个男人见了不动心?”
  翠浮见他神色已舒解,便知他解了心结,笑道:“娘娘虽然美,可是性情严正,其他人都被她吓跑了,对她是尊敬居多,只有陛下敢作敢为,暖化了她。说实话,能让她哭让她笑的也只有陛下一人。她心里也是只装着陛下的。”
  天启从这几句话中得到了莫大的满足、骄傲和喜悦,此前抑郁苦闷一扫而空,心情舒展得简直想拥抱整个世界了。
  他脸上现出笑容,转瞬又收起,严肃道:“今天的事,不要告诉皇后。”
  翠浮乖巧点头。
  天启这才冲她伸出手,满面笑容道:“乖孩子,快起来!”
  翠浮温顺地搭上他的手。天启拉她坐在炕上,俯身把脑袋贴在她肚子上,微笑倾听,时不时地拿手轻轻戳着。
  翠浮怜爱地看着他,心头暗松一口气。
  ☆、指鹿为马(一)
  吃过早饭,张嫣拿了一本书,在庭院里来回踱步闲看。高永寿打着呵欠进了宫门,瞧见她,忙过来行礼。
  张嫣见他一脸倦容,道:“你这是宿醉刚醒?”
  高永寿又打了一个呵欠,无精打采道:“是啊,皇上非拉着我们喝酒。他自己发疯,还让我们跟他一起。”
  张嫣沉默片刻,问道:“昨天我走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高永寿便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当然,略过所有跟柳湘有关的,末了叹道:“皇上好可怜啊,一直哭着说找你。”
  张嫣转身坐在秋千上,有好长一阵都不说话。
  高永寿探头道:“娘娘,您看的什么书啊?”
  没人回他。
  他转眼一瞧,皇后神情发怔,好像很难过的样子。
  “皇后娘娘。”他小声唤道。
  张嫣回过神来,道:“你方才说什么?”
  “我问您在看什么书?”
  “哦。”张嫣道,“《赵高传》。”
  “这个赵高很有名吗?怎么还有人为他作传?”
  “他是历史上有名的大坏蛋。”
  高永寿惊诧道:“坏蛋还有人写他?”
  张嫣道:“有些人流芳百世,有些人遗臭万年。把这样的人写下来,是为了警醒后人。”
  “他都做了什么坏事啊?”
  “他残害忠良,窃取大权,听说过指鹿为马吗?”
  高永寿模模糊糊知道她在说什么,怯怯地摇摇头。
  张嫣道:“赵高为了试探朝臣对他是否忠心,有一天命人牵了一头鹿献给皇帝胡亥,却说是马。朝臣中有的谄媚与他,跟着说是马,那些看不惯他的正直大臣直言是鹿。后来,他就找机会将这些大臣全都杀掉了。”
  高永寿“哇”了一声,大叫道:“这个赵高可真坏,那不是跟魏公公一样,看不惯他的全都被他干掉了!”
  张嫣黯然道:“连你都知道,他却一点都不警醒。”
  高永寿灵机一动,道:“娘娘,您这样干巴巴地说他肯定听不进去啊。皇上不是爱看戏吗?要是把这故事演给他看,说不定他就顿悟啦!”
  张嫣一愣,心里慢慢地琢磨起来,天启心宽,对善恶是非区分得不是那么明显,心肠软起来很软,是个容易被身边人左右的人,让他幡然醒悟也不是没有可能。即便他一时不愿意改变,这也是一次让他听进劝言的机会。
  她笑道:“这个主意挺好,你即刻去张罗一下。”
  高永寿兴冲冲地转身就跑。
  张嫣想起一事,忙叫住他:“剧本挺重要的,你准备找谁写?”
  高永寿立即想到一个最合适的人,他在内书堂的老师,杨涟和左光斗的同年,翰林院的周顺昌。这周顺昌也算是东林党人,不过没像杨左一样直接与阉党冲突。
  周顺昌日益觉得朝政昏暗,正打算辞官归隐,突然高永寿找来请求让他写剧本,不由大怒:“读书人应该以天下为己任,为师生平思考国家前途,都嫌时间不够,写剧本又不是什么正经的事情,这个我做不来!”
  高永寿忙道:“可是这个是写给皇上看的。”
  周顺昌又怒又叹:“当今皇上一心贪玩,我们为人臣子的,不劝着就算了,还写戏鼓励他去玩,这不是纵容他,让他往疯了玩吗?”
  高永寿暗叹,这人活得也太正经了,都不能轻松一下吗?他听说周顺昌年轻时看戏,看着看着忽然冲到台上将演员暴打一顿,然后扬长而去。众人不解其因,问他,他说那人演的是秦桧。
  活得这么认真,累不累啊?
  他拉住周顺昌道:“老师啊,这出戏是指鹿为马,咱们东林党不是痛恨魏忠贤吗?这出戏就是影射魏忠贤啊。”
  周顺昌站住道:“指鹿为马?”
  高永寿看他有兴趣,忙拉他坐下,兴奋地说:“是啊是啊,我们既然打不倒魏忠贤,可是至少可以阴损他一番哪。老师不用担心,这出戏只演给皇上看,魏忠贤不会知道的。”
  周顺昌把手上的书扔到桌上,傲然扬头,道:“我还怕他不知道呢,让他尽管看,我现在就写!”
  乾清宫里,天启和柳湘头对头趴在桌子上斗蛐蛐。高永寿大摇大摆地进门,一看瞪大了眼睛,这两个人怎么又搞在了一起?
  当皇帝真是爽啊,女人一个接一个地来。高永寿欣羡着,扯着嗓门大叫一声:“皇上!”
  天启忙里偷闲抬头,笑道:“你来了啊。”没空理他,又忙忙地把头扭回去,吩咐他的蛐蛐:“咬它!咬它!快!”
  高永寿上前扯着柳湘胳膊往外拉,口中道:“你先出去。”
  柳湘使劲甩开他,气呼呼嚷道:“你干嘛呀?”
  高永寿一指天启,又拍拍自己,昂头挺胸道:“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不需要听。”
  柳湘上下打量他两眼,鄙夷道:“你是男人吗?”
  高永寿气哼一声,甩袖子走开,大叫道:“我不是,你是,行了吧!”
  柳湘闭上嘴,转眼见天启没了她一样自得其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对他们两人的吵闹不理不睬,不由大感沮丧,转身走了。
  高永寿冲着她的背影又气冲冲地哼了一声,扭头夺走天启手中的蛐蛐罐子放到一边,嚷嚷道:“皇上,不要再玩这种过时的游戏啦!”
  天启抢不过他,只好道:“那你有什么好玩的啊?”
  高永寿抱着他小声嘀咕:“皇上,我们在宫里演一出戏怎么样?”
  “演戏?”天启一听,喜不自禁,“这点子不错哎。”
  突然想起什么,苦了一张脸,转身走开,连连道:“不行不行不行。”
  高永寿见他说变卦变卦,连忙追上去问:“为什么?为什么?”
  天启嘟着嘴道:“上次的事你忘啦?皇后知道会不高兴的。”
  高永寿笑道:“这次您放心,皇后那儿我已经打点好了,没问题。”
  天启惊叹地看向他,眼睛都瞪圆了,“高永寿,你真不简单,那种凶婆娘你都能摆平!”
  高永寿自得地笑了两声,意识到不对,讶然道:“皇后哪里凶啊,很温柔嘛。”
  天启嘿嘿笑道:“那是你没见过她凶的时候……”他不多说,问道,“演什么戏啊?”
  高永寿道:“这部戏的名字啊,叫指鹿为马。”
  天启道:“指鹿为马?那不是赵高的故事吗?”他别有意味地打量高永寿两眼,板起脸道,“这戏是皇后让你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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