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那晚干了什么》第2/62页


  好吧,大不了吃上一阵子方便面。高兴悲壮地咬了咬牙。
  “谢谢,7980元,用现金还是信用卡?”导购小姐麻利地递上帐单。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什么,不是798元么?”高兴谔然。
  “您不是开玩笑吧!”导购小姐斜睨着他反问。
  高兴弯下腰,将眼睛贴到标签上再看……原来不小心漏掉了一个零。Ⅴ9②额上顿时滑下几条黑线。
  “先生?”导购小姐抬高了声音。漆黑的瞳孔就象锥子似的,犀利地戳进高兴的心脏。
  “对、对不起,我今天带的钱不够……”高兴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是带了信用卡吗?”缪薇不悦地问。
  “带是带了,可是,”高兴的声音越来越低,“这个月的透支额度已经达到上限了……”
  缪薇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外套,掏出自己的钱包,又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信用卡,拍在柜台上没好气地说:“用我的。”
  “好的,请稍等。”导购小姐低头操作了一会儿,然后扬起了一边眉毛,“小姐,这张信用卡的透支额度也达到上限了。”
  缪薇阴沉沉地站着,脸色就跟那件羊绒大衣一样墨绿。几秒钟后象如梦初醒了似的,粗鲁地扒下身上的大衣甩在柜台上,然后抓起自己的外套,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等高兴手忙脚乱地追出去时,她已经不见了。
  家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3
  高兴和缪薇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起上学,一起进城打工。刚开始拿到薪水的时候,两个人跑到露天的小摊子上吃碗拉面都兴高采烈。租住的房子阴暗潮湿,抱紧了似乎也不觉得冷。然而人的幸福点是会随着阅历的增加而不断攀升的,在城市里生活了几年的缪薇,就像一块饥渴的海棉,疯狂汲取着新鲜养料的同时,也慢慢丢掉了原来的一些宝贵的东西――每个人都曾经有过纯真年代,只是在现实的浸淫中逐渐迷失了自己。
  缪薇变得越来越虚荣了,而虚荣是需要金钱来满足的。作为出租车司机的高兴很明显达不到她的期望值。
  一年前缪薇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说现在股市行情看涨,于是不听高兴的劝告,将他们辛辛苦苦积攒的四万块钱全部投了进去,结果一进去就赶上股市调整,短短几天就损失了百分之十。割了肉重新建仓,还是一败涂地。如此折腾几番,那点钱很快就见底了。
  股市淘金梦破碎后,缪薇另辟蹊径,逼着高兴去办了银行信用卡,用透支的办法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之后两个人赚的那点薪水,一到手就得去银行还债,成了彻头彻尾的卡奴。
  这样的生活两个人过的都很累,于是争吵便成了家常便饭。不过象今天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这是个危险的信号,说明他们风雨飘摇的关系再次恶化了。
  这一晚似乎比任何一晚都冷。
  已经十二点了,缪薇依然沓无音讯。焦躁情绪就像氢气球一样在高兴的体内膨胀。
  现在社会治安不好,可千万别出什么事……
  经过僻静的杏林街的时候,他再次掏出手机,抱着侥幸的心理拨打那个熟悉的电话号码,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一个该死的胖子突然从旁边的巷子里蹿了出来,伸长胳膊横在了马路中央,看样子是想搭车。他的出现毫无征兆,完全给了高兴一个措手不及。当他反应过来去踩煞车时已经晚了,一声闷响之后,胖子跟弹珠似的反弹出去,滚落在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他先是条件反射似地挣扎了两下,笨拙地撑起胳膊企图坐起来,然而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肥胖的身躯再次轰然倒地,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兴张着嘴,整个人像是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劈中了似的,彻底懵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地下了车。结实的柏油路此刻变得绵软无力,Ⅴ9⒉每迈一步都像踩在云彩里。
  “喂,你还好吧?”他挪过去,弯下腰试探地问。
  胖子没有回答。他僵直地躺着,头朝下,四肢摊开,大片比夜色更黑更浓的液体从他的身下涌出,淹没了附近的地面。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了伤。不过由流血的状态判断,伤势应该不轻。高兴伸手捂住了嘴巴……
  你在夜里乘过船吗?
  月黑风高,巨浪滔天,四周死一般寂静,除了风声和水声交媾在一起的呼嚎,就是湍急的心跳。在这单调而沉重的声音里,黑暗就像坚硬的墙壁,由四面八方倾轧了过来。那股无形的压力堵得人透不过气,又无处可逃。
  头晕,胸闷,胃的蠕动加快……凡此种种,正发生在高兴的身上。这座城市就象漂浮在汪洋大海上的一艘船,经过一场飓风的袭击,桨断了,桅折了,正沿着暗沉沉的水平线缓慢地倾斜和下沉,而高兴便是这座沉船上绝望的乘客。
  27岁的高兴已经有几年开出租车的经验了,猫撞过狗撞过树也撞过,但人还是头一次。那种与人类的肉体撞击时所发出的沉闷声响真是惊心动魄。
  他死了吗?
  高兴恐惧地望着那个胖子,缺氧的大脑里只有这四个字在垂死挣扎。
  他太清楚这种事情对于一个出租车司机意味着什么了――等待他的将是失业,罚款,坐牢,前途尽毁……没了前途,还谈什么给缪薇幸福。一想到缪薇,他马上从迷乱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快逃!”一个冷酷的声音对他说。
  他回过神来,像只机警的豹子似的观察了一下环境,庆幸的是四周没有半个人影,目击这一幕的只有那些半明半寐的霓虹灯,它们就跟搔首弄姿的流莺似的,正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高兴迅速转身上车,踩下油门,只听轰的一声,出租车脱了缰的野马似地蹿了出去,将那个胖子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他没有注意,旁边那条巷子里也躺着一个人,那个人也象胖子似的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太阳穴上多了一个小巧的洞,就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桃子,迫不及待地淌出饱满的汁液。
  后来高兴才知道,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一名男子被人从后面用利器袭击致命。据说这是镙丝刀杀手制造的又一起令人发指的血案。
  近年来,贝城出现了一个疯狂的杀手,专门在夜里袭击单身路人。凶器是一把镙丝刀,每次都是戳穿受害者的太阳穴致死。市公安局成立了专案组,侦破经年始终无果。据说侦察的难度在于凶手进行的是“无差别杀人”,即事先无计划、跟被害人没有仇怨,作案完全是临时起意、想杀谁就杀谁,所以毫无规律可循,令人防不胜防。而且凶手选择的凶器也是人们生活中最为常见的使用工具,更是加大了侦破的难度――镙丝刀嘛,谁家里没有几把?
  这名男子迄今为止已是第六个受害者了,而案发现场就在杏林街旁边的临江巷。
  那个胖子便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他惊呆了,慌里慌张地冲上了马路,结果撞了车。好在他没死,被人发现后报了警,听说伤势很严重,一直躺在ICU病房里抢救。
  从新闻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后,高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根据当晚的情况分析,被尸体吓得魂飞魄散的胖子,即使抢救过来也未必记得他的车牌号码。更加庆幸的是,那条街没有“天网”。
  高兴以为这件事情就算过去了,可是怎么都没有料到,还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他。
  4
  半个月后的12月10日,也就是今天,㈤⒐Ⅱ上午九点多的时候,当高兴还躺在被窝里做春秋大梦时,一阵急促的铃声将他唤醒。他从枕头下面翻出手机,迷迷糊糊地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是一组陌生的手机号码。
  高兴怔了怔,不太情愿地摁下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突兀地扔过来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嘿,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
  那个声音阴阳怪气,像是狭谷里的风,经过百转千回之后严重失真。高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傻傻地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我说,”对方提高了声音,放慢了节奏,一字一顿地又强调了一遍,“我知道你那天晚上干了什么。”
  高兴终于听清了,是一个男人,不过声音仿佛经过了处理,给人的感觉十分诡异。他先是愣了几秒钟,然后像被冷水泼中了一般,猛地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哪天晚上?是车祸那天晚上吗?天哪,难道有人目击了车祸现场,记下了他的车牌号码,从而顺藤摸瓜地找上门来?他打了个寒战。
  “你是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故作镇静地说:男人嗬嗬地笑了。“是吗?记性看来很差哦……好吧,如果你真的不知道,那么就等着看新闻吧,也许它会让你想起一些什么的,再见!”
  说完,准备撂电话。
  “等一下,”高兴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嗯?”
  “你是谁?你究竟想干什么?”
  “一个目击了你的秘密的人。不过你别紧张,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我只是想请你帮个忙。一个很小的忙。”男人的回答十分绅士。
  “什么忙?”高兴问。他马上意识到这样说等于是屈服了男人的要挟,心里有一丝丝的后悔,却又无可奈何。
  “送一束花给一个女人。”
  “花?”
  “是的,一束花,仅此而已……作为替你继续保守秘密的交换条件,这一点也不过分,对吧?”
  的确,这个要求出人意料之外。高兴本以为男人费尽心机地找到他,是想利用这个秘密勒索钱财。而他现在最大的烦恼就是没钱,否则缪薇也不会跟他吵架。没想到他的要求竟然这么简单,真是太奇怪了!
  “什么花?”他好奇地问。
  “99朵玫瑰。”男人慢条斯理地说,“你知道金凤苑小区吧,今天晚上十点整,你把玫瑰送到金凤苑小区B座三单元506室。”
  “如果我说不呢?”高兴试探地问。
  男人顿了顿,声音像是从幽深的古井里冒出的气泡,发出阴森的回响:“你有权力拒绝,但是你要考虑后果。”
  高兴可以拒绝吗?不可以。Ⅴ⒐⑵他看过太多的警匪片,把柄抓在别人手里就像蛇被拿住了七寸,想要活命只能答应对方的任何条件。被勒索的人就像那条蛇一样,除了顺从之外别无选择。
  好在只是一束花。
  “好吧,我去。但是作为交换条件……”高兴低声哀求,“请你继续保守我的秘密。”
  “成交。”男人大笑,接着又用冷峻的语气说,“我再重复一遍,时间是今晚十点,地址是金凤苑小区B座三单元506室。记住,进了小区西转,B座,别搞错了。还有我警告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我会一直在暗中监视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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