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姑娘》第20/23页
他跨进那温暖所在,见小厅方桌上已摆满好菜和两副碗筷,碗的尺寸很不一样,一个是秀秀气气的小瓷碗,一个则是宽口大陶碗。他不禁会心一笑。
放下酒坛子,他走进灶间想帮忙,里边没人,倒是通往屋后小空地的侧门虚掩着,他推门出去,见姑娘仰着小脸立在那里……不,她并非静伫着,而是轻轻地旋身、再旋身,两只细臂也轻轻地随兴旋摆、不花半点儿气力似的,她长发画出柔美的弧,衣袂与裙摆飞飘。
好美……
真的好美啊……
力千钧两眼一瞬也不瞬的,直勾勾瞅着,仿佛被夺魂摄魄。
忽地,那曼妙身子盈盈一旋,螓首侧了过来,云婉儿终于看见他。
“你来了。”她笑着,边将发丝撩至耳后。“外头飘起雪,雪花小小的,很美。”雪花转啊转的飘落,教她不知不觉跟着旋舞而起。
被她一提,力千钧这才意识到真有飘雪,他走来这儿的路上竟半点未觉,脑子里只欢喜着要来赴约,其他事全入不了他的眼。
“你跳舞的模样……很好看。”他神情认真。“比雪花还好看。”
云婉儿抿唇又笑,双腮红扑扑。
“我已许久没练,跳得其实不好。”
“好看就是好。”用力颔首,他胸膛起伏明显,音嗓略哑。“你方才转圈圈的样子像在享受些什么,仰着小脸,嘴角翘翘的,眸子弯弯的,好舒服、好放松似的……婉儿,你很喜爱跳舞的,不是吗?”
尽管从小被逼迫着习舞,被逼着以绝妙舞姿宴飨每一个付得起高价的寻欢客,对于舞,将自己放逐在舞步里,腾旋飞跃,神魂空渺,她将情一次次抽离,又一次次揉进当中,寻觅着烛火般微小的慰藉,怎是不爱?
思路一清,她心情开阔了,也学他用力点头,眸儿莹亮。“是的,我很喜爱。”
见她当真开怀,力千钧沉静地吐出胸中气,方唇扬高。
此一时分,雪花仍轻落着,他正欲唤她进屋,姑娘却已朝他走来,那步履如在湖面滑挪,灵巧静谧,盈盈来到他面前。
“力爷能陪我跳一段吗?”轻问。
“我、我不会跳啊!”被邀舞的男人炯目略瞠。
“借我一只手掌,陪着我、看着我跳,就一小段,好吗?”
“呃……好……”总归又被下咒一般,姑娘的要求他只会应声“好”。
但话一允出,立马就悔了,无奈他自认是好汉一条,君子一言尚驷马难追,好汉一言也得让八匹千里马追不上才像话。
既是这般,当然硬着头皮陪姑娘跳!
但……咦?咦咦?!
她怎么拉下他、摊开他粗黑大掌,然后……
力千钧略瞠的眼睛瞬间大瞠!
姑娘要如何摆布他,他全由着人家操弄,要他蹲,他便蹲,要他伸臂摊掌,他乖乖照做,然而,当云婉儿在他面前脱去鞋袜,将一只裸足踏上他摊开的掌心时,他两颗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眼眶,心儿怦怦跳。
她的足好小,秀气得如一瓣粉莲,在他泛着铜光的粗掌里更显娇嫩。
“云仙掌上轻”。
那些人给过她的封号。
所以,这就是她最最引以为傲的一支舞吗?
她要在他掌上跳舞……
力千钧有些明白了,当姑娘以一足在他掌中轻旋再轻旋,旋出他从未见过也无法想象的姿态,他目不转睛地凝注着,看着姑娘为他而舞。
单膝跪地的身躯沉稳如山,动也未动,他强而有力的臂与掌维持不变的姿势,轻易地托着她的足、她几无重量的纤身。
他在淡淡的雪花里陪她舞过。
一阵飞旋后,她定足在他掌心,喘息声清楚可闻,蓦然间,她竟素身一斜,整个人如断线傀儡般倒落下来。
“婉儿――”力千钧抱住她,密密护在怀里。
“力爷……”云婉儿早已泪流满面,也不知为何要哭,但落泪的感觉是欣喜且感动的,她湿润的眼眸比星儿还美、还亮。
“怎么哭了?是不是哪里疼?”语气急了。
她摇头,笑着流泪,藕臂突然勾住男人粗颈,香息朝他扑去,下一瞬,小嘴已含住那张焦急询问的男性峻唇。
发生何事?!
老天!有谁能好心提点、提点他啊?
他、他他……好晕……下行,太晕了……明明直转圈圈儿的是人家姑娘,他怎么晕头转向又头重脚轻,分不清楚东西南北?
“力爷,我想跟你在一起……”吐气如兰的馨甜在他两唇间漫开,怯生生的语音如此幽微,却绝对惹人心动。
力千钧不仅心动,而是神魂俱震,天崩地制般地震荡。
他气血全往脑顶上冲,冲得他满面殷红,肤孔散出灼人的热意,终于弄懂姑娘之所以把香嫩脸蛋凑得这么近,鼻贴着他的,还把绵软唇瓣也贴来堵他的嘴,是因为她在亲他。
她搂他、亲他,还说……要和他在一起!
“好吗?”云婉儿鼻息急促起来,羞涩脸容因他面颊惊人的灼热而变得更红,她不由得低敛眉眼,抵着他的嘴又嚅:“力爷……好吗?”
这一次,力千钧没有应声,而是以更坚定、更果决的方法给了答复。
他热烈地回吻着她,深深纠缠,在那芳美的唇舌间将情意倾注。
两颗火热的心彼此撞击,相互回应,他站了起来,怀中横抱佳人,四片唇从衔上的那一刻起,就没真正分开过。
他将姑娘抱进屋。
有什么就要发生,他俩都希望它发生,似乎是水到渠成,一切如此自然。
就在这个飘着细小雪花、她为他而舞的团圆夜里,姑娘和她的好汉子啊,不论身或心,全都要团团圆圆在一块儿……
第十章
石屋的小空地上晒着蜜枣干,足足有三大篓子,微风里散着甜味儿。
母骡晃呀晃地从山径那儿绕进小空地,那姿势像是她刚在寨中学堂听完课、路过小石屋顺便进来探望一下似的。见姑娘颔首露笑,丽眸朝蜜枣干瞟了眼,显然在告诉她,那些甜甜脆脆的小食她爱吃多少便吃多少,任她大快朵颐。
母骡也老实不客气,埋首吃将起来,大声咀嚼。
姑娘拿着张矮凳子坐在暖阳下,膝土搁着针线包和一件略旧的男人衣衫,小手仿佛好忙碌地缝补着,其实颊儿嫩红嫩红,有话想说又不好意思说。
“呼噜噜――”结果母骡看不过,干脆自己先起个头。
“嗯,那个……既然春花都问了,咱们是姊妹淘,我自然要对你说呀!”深吸口气,她羞涩垂眸。“我把话跟他说,也做了该做的了。”
“呼噜噜……”长睫眨了眨。
她笑出声来,睫儿跟着眨动,毫无迟疑地点头。“春花说得是,我想和他在一块儿,为他生儿育女。他衣服破了,我帮他补;他肚饿,我煮饭给他吃;他出门走货去,我守着等他回来;他若是想你了,我会陪他一块儿思念着。”
母骡抖抖长耳踱了过来,鼻头眷恋地蹭蹭她的掌心,探舌舔舐。
她没再哼声或喷气,依恋了会儿后,甩甩尾,掉头就要离开。
“春花!”姑娘起身跟在她身后。“你要去哪里?”
“呼噜呼噜――”母骡没停下,走出小空地后,往看不到尽头的那端踱去。
“你还会回来吗?”话刚问出,她顿时明白,这是最后一次在梦里等到她。
母骡要走了,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她功成身退,该去享福了,不必再为主子和姑娘的事牵肠挂肚。
她越走越远,模样越来越淡,淡到几要融进光里,姑娘追了一阵终于伫足,两手圈在嘴边,和泪轻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