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暴君续命》第47/75页


  “娘娘饶命。”彭王妃等人想到了下狱的延平郡王,延平郡王府的小郎君没在这里割麦子,而是跟着一道下了狱,这就是家法不足以教诲,国法处置。
  “本宫可做不了主,一切全凭陛下做主。”薛妍穗甩袖,“回宫。”
  彭王妃等人险些晕过去,她们伸着脖子看向麦田里的人影,心头滴血,恨得想咬崔氏和薛华棣一口肉。
  “娘娘要回宫了,王妃、夫人们也请回吧。”张云栋让宫女带她们出去。
  “公公,让我见见我儿,求你在娘娘面前说一声。”
  张云栋面露为难之色,终于禁不住哀求,去禀报了。
  片刻后,跑回来,“娘娘仁慈,应允了。”
  彭王妃等人穿过麦田,见到了灰头土脸如同叫花子一样的儿女,一颗滴血的心像是泡进了醋缸里,酸疼酸疼。
  “阿娘,呜呜呜,救我出去,我不要割麦子。”一众纨绔子撩了裤脚,麦芒又刺又痒,就算隔着裤子,脚腕依然抓挠得血淋淋。
  母子们抱头痛哭,彭王妃托着儿子磨了一手掌水泡的手,泣不成声。
  “阿娘带我走。”
  彭王妃正要点头。
  “王妃慎言,小郎君在这儿是家法,出了这儿可就是国法了。”张云栋道。
  彭王妃咬着牙推开儿子,“阿瑛再忍忍。”
  “阿娘,再等下去,我就要累死了。”说着直直坐在地上,咆哮嘶吼。
  “我可怜的孩儿。”彭王妃也坐在了地上,抱着儿子哭,哭着哭着看到呆坐在一旁,身边空无一人的纤柔少女,正是薛华棣,新仇旧恨齐涌。不是她撺掇阿瑛,不是崔氏蛊惑她,她的阿瑛不会吃这些苦。
  眼前罩下一片阴影,薛华棣木木的抬头,伴着“啪”的一声脆响,左脸颊被打得向右歪,细嫩的皮肤上印了一道清晰的掌印,火辣辣的疼。
  “都是你,害了我的阿瑛。”彭王妃怒火泄在薛华棣身上,脸色狰狞,“呸。”
  彭王妃掌掴薛华棣,其他命妇愣过后,透出快意,都是她,害了她们儿女。
  “别,别再打了,阿棣禁不住。”崔家夫人将彭王妃劝走,对薛华棣这个外甥女也是埋怨怪责的,见她双手抱膝,脸庞埋在腿上,叹着气留话:“阿棣你闯了大祸,他们恨上你了,我出去将情况告诉你舅父和父亲,也不知你们还要在这里受几天苦,你小心些。”
  薛华棣没有回应。
  四周都是哭声,崔家夫人不再管她,抹着泪去看自己伤了腿的儿子。
  “王妃、夫人们,时辰到了,该走了。”张云栋出声打断了哭声,彭王妃等人不肯离去,他指使宫女强硬的将人带走。
  彭王妃等人哭着回府,将事情告诉自家郎君,彭王等人悚然战栗,陛下他还要做什么?
  紫宸殿。
  “这些纨绔子真是没用,不到三天,陛下从刑部拨来的那个书吏还没用得上,他们全交代了。”薛妍穗颇为遗憾。
  薛妍穗看向皇帝,他面前摊着本奏章,手边还放着一把算盘,拨弄着算盘珠子,她凑得更近了些,水润的眼眸盈满好奇之色。
  对这些纨绔子,她原本只是想让他们体验农事的辛苦,让他们受一番皮肉之苦,得个刻骨铭心的教训,就放了他们。
  陛下听她说完,笑着摇头,修长的手指在她额头点了点,说她面硬心软,嗓音低醇,她竟听出了宠溺无奈之意,脸热心跳晃了神,忘了问陛下要做什么?
  “陛下,要如何处置他们?”薛妍穗忍不住问。
  皇帝手一顿,算盘珠子颤巍巍的晃动,唇角微微一勾,薛成晕在政事堂那日,他已告诫他此事到此为止,却还惹出这些事。不下重手,他们长不了教训。
  “毁谤朕的贵妃,岂能轻易放过他们?”
  薛妍穗心口砰砰跳了几下,皇帝在她面前越来越不绷着了。
  “陛下要将他们都下狱吗?”薛妍穗颇有些期待,虽然这样她会被骂成妖妃,她对这些名声不在意,只是有个妖妃的皇帝,八成也要被骂昏君,皇帝能不在意吗?
  “将一群纨绔下狱又有何用?”皇帝眼眸微冷,“朕要让他们痛彻肺腑。”
  几日后,薛妍穗知道了皇帝说的他们是彭王等人,让他们痛彻肺腑的事,是夺了他们一半的食邑。
  本朝高祖立国后,感慨前梁皇朝防范诸皇子,不许宗室出京,不许为官,以致各地叛乱之时,没有宗室皇族镇守地方,几年间就亡了国。高祖有感于此,将诸子封为王,出镇重地。
  高祖想得很好,等他逝后,还没等到乱臣贼子叛乱,分封的诸王先叛乱了。高祖后,前后两任皇帝,才彻底平息叛乱诸王。吸取了教训,再也不敢命诸王镇守地方,全养在了京城,赐爵位,建王府,封食邑,有才者为官,无能者肆意享乐。
  而本朝诸帝,除了先帝,俱是子嗣众多,诸王全部留在京中,除了卷入夺储之争,或死或流放的,皇室子孙繁衍越来越多,需要的食邑数目也越来越多。
  且高祖遗下厚待功勋国戚的风气,外戚、勋臣不仅封有爵位,也封有食邑。
  按例,亲王封有食邑一千到两千户,公主食邑四百到八百户,外戚、勋臣五百到一千户。分封给诸王、公主、勋戚的食邑,税粮不入国库。数十年承平下来,分封出去税粮不入国库的食邑数目巨大。
  皇帝亲政之后,当时的户部尚书上了奏章,供养皇室子弟、勋戚的食邑竟达到五十个州之巨,极大的影响了国库收入。皇帝准备削减诸王、勋戚食邑之时,患上了怪疾,为了朝堂安稳,只得按捺下来。
  现在,皇帝身子日益康健,再次动了削减食邑的心思,而彭王等人恰好一头撞上。
  一半食邑被夺,彭王等人何止痛彻心扉,这是要了他们半条命。褚太后娘家褚家亦被夺了一半食邑,褚国舅本就对皇帝不肯给他升官而不满,如今自家儿子被薛贵妃逼着割麦子,自家食邑被夺,褚国舅哭着去了褚太后行宫。
  “为了一个薛贵妃,皇帝寒透了满朝文武的心,彭王是叔父,臣是舅父,竟比不上一个薛贵妃。女色祸国,太后您不能再不管了。”
  褚太后对皇帝宠幸薛贵妃本不以为意,龙舟赛上她见了薛贵妃,是个容色过人的,皇帝想宠就宠吧,不过一个嫔妃,一个解闷的玩意儿。
  甚至皇帝为了薛贵妃惩罚宜阳等人,褚太后纵然心疼宜阳郡主,也没有制止。听到皇帝削减彭王、褚家等王室勋戚的食邑,她坐不住了。
  褚太后进宫了。
  “薛贵妃再得皇帝你的心,她也只是个嫔妃,皇家的妾室,教诲王室子孙,表率万民、母仪天下,还轮不到她。”褚太后声色俱厉,先拿薛贵妃作筏子。
  皇帝端然而坐,一束透窗而入的光落在他俊美的面庞上,暖黄的光却融不了他寒冰一样肃冷的神色,“韩道辉,传朕谕,着礼部备贵妃祭服,数日后,贵妃与朕一道祭祀先帝。”
  褚太后神色大变,“只有皇后能祭祀帝陵,皇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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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褚太后看着皇帝冷淡的面色,惊愕之后,心神恍惚,她只是稍稍斥责薛贵妃,皇帝立即传这道谕,这不仅是护着薛贵妃,这更是打她的脸。
  皇帝一出生就被立为太子,三岁入东宫,那时先帝身子骨已经开始衰败,东宫官属,上至太子太傅,下至詹事府诸官,俱是从朝中精挑细选的才德俱备的臣子,以辅导、教谕太子。
  自小在重臣的谆谆教谕中长大的皇帝,纵然骨子里流着他们李家唯我独尊、凉薄诡谲的帝王血,对她这个一手养育他的母后,就算母子离心,也始终保持着克制宽仁,他从未如此这般丝毫不留情面。
  褚太后心头齐齐涌上怒火和悲伤,她的脾气说不上好,早些年先帝还是亲王时,她为亲王妃,和先帝争执起来,曾抓破先帝的脸。她所有的柔情,没有给先帝,而是给了她养大的皇帝。
  当她第一次抱着那一团小小的襁褓,刚刚出世的孩子皮肤红红皱皱,哇哇的哭,实在说不上好看,她的心却软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小孩子闭着眼紧紧攥上,当时她非常自信,就算没有十月怀胎,这也是她的儿子。
  原以为这桩借腹生子,不该知道的她已除尽了,没想到还有一条漏网之鱼,更可恨的是皇帝患了怪疾,即便皇帝千防万防,还是走漏了消息。当得知皇帝命不长久,褚太后陷入悲痛之中,昌王李绪那个宫婢生的下贱种子又以皇帝身世相胁,褚太后心神慌乱之下,不得不答应助他。
  先帝膝下也就皇帝和李绪两子,皇帝一旦崩逝,兄终弟及,皇位落在昌王李绪身上。
  褚太后极厌恶李绪,可她又不得不助他。皇帝察觉了,与她母子离心。她悲的是这一切都是命运弄人,皇帝年纪轻轻的为何要生这种病,否则她何至于被李绪要挟?
  深深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悲怒,褚太后告诫自己不能和皇帝硬碰硬,她苦口婆心,“哀家今日来,不是和皇帝争锋的,也非为褚家而来。皇帝你削减彭王等人的食邑,让宗室、勋戚后背生寒,人人自危。诸王养在京城,虽免了镇守地方叛乱之祸,可免不了与朝臣、边将联络交好,拿他们动手,一旦……朝堂就会大乱。”
  皇帝眼神讥诮,“母后以为朕不能掌控朝堂?”
  空气凝固,气氛冷滞,褚太后与皇帝这对母子无声对峙,谁也没有挑破,皇帝的病他们都心知肚明。褚太后的心思昭然若揭,褚家、彭王都是她的心腹,皇帝打压了他们,弄乱了朝堂,将来她的太后之位如何坐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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