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暴君续命》第57/75页


  许淮确是将帅之才,连战连胜,功劳赫赫,这才镇戍西北多年。
  皇帝剑眉微蹙,薛成对许淮有举荐之恩,许淮虽镇戍西北,但家眷留在京中,两家来往未断,薛成为许淮求情,于情于理都在意料之中。可他哭谏的这番话,听入耳里,反而让人对许淮的猜忌更重。
  一位镇守西北多年,在军中树大根深,手握重兵,朝中运送了无数的粮草军械,这样一个老将若是谋反,西北危矣。战事一起,生灵涂炭,而京城与西北并不算遥远,战火难保不会烧到京城。更糟的是,蛮夷在侧虎视眈眈,内乱一起,再无力制蛮夷。
  如此严峻的后果,皇帝敢信许淮吗?
  薛成一通哭谏,肿了眼,哑了嗓,让宦官搀扶着出了延英殿,恰好和薛妍穗碰面。皇帝通宵达旦的处理政事,忙得随便用些细点果腹,薛妍穗趁着朝臣散去的空档,提着食盒来延英殿,好巧不巧的撞见薛成。
  “孽……女。”
  见到薛妍穗,薛成凹陷的脸颊颤动,嘴角翕动几下,眼神阴狠。看他的模样,薛妍穗以为他要冲上来斥骂,没想到薛成推开扶他的宦官,伛偻了腰疾步离开。
  薛成走出数步远,薛妍穗眉梢轻挑,薛老贼看着她的眼神,像要啖肉饮血,十分可怖。
  薛妍穗轻轻嗤笑,薛老贼这么恨她却拿她无可奈何的模样,她甚是喜欢。
  嗤笑过,薛妍穗迈步进殿,皇帝正在看铺在案上的堪舆图,指尖点在西北之处。
  皇帝看的入神,薛妍穗在他面前站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发觉。彭王意图谋反,牵出边关重将一事,薛妍穗有所耳闻,她苦思冥想,也不记得书里有没有提过这事,也或许这是她激进行事的连锁反应。
  薛妍穗没有惊扰皇帝,轻轻放下食盒,悄悄走出去。心里担着事,她坐在走廊的廊板上出神,左腿垂落,右腿蜷曲放在左腿上,双手隔着长裙按在右腿膝盖上。这个姿势虽别扭,却是她心思不定是爱用的。
  殿内,皇帝看完舆图,看到手边多了只食盒,唇角露出丝笑纹,猜到是谁来了。
  “陛下,娘娘在廊上。”
  皇帝步出殿。
  薛妍穗听到脚步声,扭头看到皇帝,想要站起身,她坐的久了,双脚麻了,左脚刚落地一个踉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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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皇帝眼睛不好,只能看清三步以内的东西,超过三步便模模糊糊,先听到声短促的呼声,眼眸一敛,步子迈得极快。薛妍穗脚麻踉跄,摔在了地上,好在廊板不高,她又及时抓住了栏杆,摔的不疼。
  薛妍穗坐在地上,一抬头,皇帝已站在她面前。从廊板上摔下来,被看个正着,薛妍穗再尴尬也不愿露出来,故意微微偏了头弯眸笑。
  看她这模样,皇帝眼中焦色散去,弯了腰,双手放在她腰侧,欲将她抱起,脸上忽然一暖,他动作停住。
  薛妍穗捧着皇帝的脸,凑得极近,鼻尖几乎触到,“陛下。”
  却又在皇帝凑过来的时候,仰身躲开,落下一串笑声。皇帝忍不住也笑了,伸指虚虚一点,“促狭。”
  薛妍穗故意闹了皇帝一阵,让他暂时放下朝政,用了膳。
  陪皇帝吃了顿饭,皇帝还要召中书拟敕令,薛妍穗准备离开延英殿,却见韩道辉进来禀报:“陛下,禁军传来消息,许淮之妻余氏染上风寒疫,病重昏迷,昏过去前一直含冤。”
  “着御医诊治。”皇帝道。
  虽有监军密报、彭王府搜出许淮亲笔书信,但对于一个半生征战、功劳赫赫的老将军,仅凭这些就定谋反之罪,皇帝不愿如此草率。未定许淮谋反之罪前,只让禁军围了许府,不许伤许府一人。故而许淮之妻重病,皇帝遣御医去诊治。
  “西北有消息传来吗?”皇帝问,若许淮真存了反心,势必会在军中密布眼线,尤其是对监军樊高,樊高传出密报,许淮不会毫无察觉,他若真要反,此时西北不会平静。
  “没有。”韩道辉回道。
  这不正常,皇帝沉吟。
  军中、朝中之事,薛妍穗只知一些众人皆知的消息,机密的消息她不知道,自然无法做出判断。但有些事情她能做,听到韩道辉禀许淮之妻病重含冤,她心里颇不好受。若许淮真谋反了,那他留在京中的老妻就是弃子,被他舍弃的人,用老妻的鲜血铺就荣华之路,他的老妻何其无辜。
  薛妍穗心中升起一股不平之气,“陛下,余氏病重之际犹在含冤,或许真有内情,她现在病重昏迷,无法宣召入宫,不如臣妾进许府去看看她,听听她如何说。”
  “不行。”皇帝断然否决,余氏重病,虽遣御医诊治,难保不会过病气,他不能让她冒这个风险。
  “陛下,她染的是风寒疫,宫里宫人、宦官患此病的颇多,喝了几帖药就好了,无妨。”薛妍穗再三解释,皇帝毫不松口。
  最后,薛妍穗失望的离开延英殿,回到承嘉殿,她满脑子琢磨此事,想起余氏的遭遇,心烦气躁。
  “娘娘,奴打听到许家早些年清贫,余夫人嫁入许家,是长嫂如母,养大许将军的弟、妹,操持庶务,过得颇不易。而且余夫人生养的儿女都没成人,年岁大了,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这些不算隐秘的家事不难打听,张云栋这些日子奉命与人交好,在宫里宫外都有眼线,很快就打听到了。
  薛妍穗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安排一下,本宫悄悄出宫。”
  宫里众人眼睛雪亮,承嘉殿的薛贵妃名为贵妃,实则是后宫之主,不过差了个名分。她要出宫,自然无人阻拦。
  而张云栋安排的悄悄出宫,宦官、宫女重重护卫,不过是没有打出依仗,他可不敢让贵妃娘娘犯险。薛妍穗还没出宫门,皇帝就得到了消息,他曲指按了按太阳穴,“让跟着的人护好贵妃。”
  到了许府,张云栋亮出腰牌,负责围守许府的禁军参军变了脸色,躬身让开了府门,眼角余光看到马车里走出一道高挑身影,虽衣衫素朴,但他仍认出这位就是赫赫有名的薛贵妃。
  张云栋抓了个管事模样的仆从带路,去了余夫人住的院子。
  许府宅邸颇大,仆婢众多,却沉寂如死水,家主卷入谋反之事,禁军围守府们,许府从上到下陷入大祸临头的绝望。
  “怎么走偏道?”张云栋一把扯住带路仆从瞪眼,余夫人是当家娘子,理应住在正院,这仆从怎么往偏院带?
  “回……回贵人话,夫人就住在东院……正院里住的是二郎君……”仆从吓得结巴,带这么多随从,在这个当口来府里,定是贵人。
  “二郎君是许将军的弟弟许江?”张云栋见贵妃娘娘皱眉,问道。
  “是,是。近些年郎君常年驻守西北,二郎君一直在正院。”
  长嫂住东院,兄嫂养大的兄弟倒住进了正院,这许二郎竟也做得出,张云栋暗暗鄙夷。
  东院里,御医已经到了,开了方子熬了药,余氏身边的婢女胆子比许府其他院子侍候的大,按照御医吩咐给余氏喂了药。御医诊治过众多染病的宫人,药方经过验证,余氏喝了药,慢慢的睁开了眼皮。
  薛妍穗到的时候,余氏已醒了。
  “夫人,贵妃娘娘来了。”
  “快,扶我起来。”余氏挣扎起身,“换一身衣裳,头发梳一梳。”
  婢女扶着她下了床,换了身新衣,将她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尽量显出几分精神,余氏是个要强的人。
  薛妍穗进来,微有些惊讶,余氏和她想象中大不一样。她年岁很大了,头发白了大半,脸上皱纹密布,病容憔悴,但衣衫整洁,见了她也没有呼天抢地的喊冤。
  薛妍穗没让她行礼,让婢女扶她躺回床,今日来这里,不是为了折腾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夫人的。
  “许郎不可能谋反,求娘娘代老身向圣人转述。”余夫人提起许淮老将军面上没有怨愤,实在不像一位被夫君当做弃子舍弃的模样。
  “彭王府搜出的书信,朝上诸公辨认过,确是许老将军的字迹。”
  余夫人一直摇头,“娘娘,老身与许郎相伴近五十载,情深意笃,且不说许郎一心报国,单单老身在京中,他不可能不顾我的死活谋反的。而且他的字迹京中没人比我熟悉,求圣人允老身入宫辨认。”
  薛妍穗目露诧异之色,余夫人对许淮深信不疑,对自己在许淮心中的地位更是自信满满,这和张云栋打听到的消息出入太大了。
  “据本宫所知,许将军此次出征身边带着子、侄。”
  “他们捆在一起,比不过老身一人。”余夫人呼哧呼哧重重喘了几下,布满皱纹的面孔竟露出个甜蜜的笑。
  薛妍穗被闪了下神,但口说无凭,余夫人单说这些打动不了她。
  “唉,老身膝下子女全部夭亡,许郎不肯纳妾,名下的儿子是过继二郎的,非我二人的骨血。”余夫人犹豫了一下,再次恳求,“求娘娘在圣人面前美言,让老身认一认许郎字迹。”
  余夫人病着,精力不济,翻来覆去一再恳求,薛妍穗最后心软,应了她。
  薛妍穗带人离开,一出院门,乌压压一群人跪着磕头,打头的是些不到十岁的小孩子,哭哭啼啼的哀求饶命,看装扮容貌,不是仆婢。
  张云栋命人驱散开这些人,“娘娘,这些是许二郎的家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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