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花木兰》第2/99页


  从此以后整整三年,白莲都没有给过好脸色她看,她很是疑惑自己究竟什么时候得罪了她,直到有一天她听到白莲和同事在聊天:“什么?你觉得我们班的花翎可爱、有礼貌?她的心思可不一般,早熟得很,整天嘻皮笑脸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还经常嘲笑老师,你不知道我刚见到她的那一天……”
  原来如此。这副不笑也笑的皮相可害苦了她。直到小学四年级换班主任,她才逃离了墨莲的阴影。
  还有一桩经典的,是发生在外婆的葬礼上。
  那时她才九岁,虽然和外婆相处的日子不多,但她也知道外婆是极疼爱自己的。每次见面,外婆就笑出满脸的菊花,伸出颤巍巍的手抚摸着她的发辫、肩膀,嘴里叫着“满女,幺儿”。看着那慈祥的笑容,听着那宠溺的声音,她心里温暖极了,知道自己是外婆心尖尖上的肉。她印象最深刻的事,就是每年秋天黄叶飘飞的时候,外婆就会走几十里山路坐车来市区,怀里揣着一大包刺栗。这刺栗个头小小的,远没有现在卖的糖醋栗子多肉,但粉粉地,极为香甜。市面上是没有得卖的,因为它都是野生的,个头又小又多刺,一般人都不会费心去采它。但外婆知道她喜欢吃,所以每年都去采。每次她看着那一大包刺栗,都不由得猜测外婆花了多长的时间去采,之后又花了多久时间去一个个去掉外面的刺,被那些尖尖的刺刺了多少回手。
  但一天上午,妈妈来到学校,告诉她:外婆去了!她失魂落魄地跟着妈妈去给外婆奔丧。走进正屋,原本宽敞空旷的正屋挤满了人,正中央摆放着一具紫红漆的棺材,旁边一个头系白巾、身穿麻衣的妇人正抚棺号淘大哭。花翎茫茫然地看了许久,才省起那是自己的舅母。刚想开口说什么,只听见身旁一位吨位极大的大婶声若洪钟地说:
  “你们看看,这小外孙女可真是邪了!外婆都躺在棺材里了,她还嘴角弯弯、笑得出来!孝心哪儿去了?难道这城里的娃就跟我们乡下不一样?”
  众人一听此言,皆目光齐刷刷地望过来,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犹自弯着的嘴角。
  花翎看见众人鄙视的目光,想起自己亲爱的外婆,终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眼泪如开闸洪水喷涌出来,不可遏制。
  她的哭声在寂静的正屋里显得特别响亮。伴随着她的哭声,屋里的众人也悄悄地舒了一口气。
  总之,这讨喜的脸关键时刻会变讨厌。穿越女主不个个都是惹祸精吗?这一点上看,她的确有潜质。
  但总不能呆在这里,当个猪圈里的女主(猪)吧!现在该怎么办?
  暮色四合,?F噪的知了声里开始夹杂着几声蛙鸣。天边暮蔼沉沉,青黑的山影背后还有一片亮红。山的那边是哪里?我该怎么回去?有生之年我还能回去吗?
  孤独油然而生,悲哀溢满胸腔,她几乎潸然泪下。
  但她竭力不让它掉下来。怕什么,桥到船头自然直,说不定我命定的美男就在前面的路上等着我呢。
  她向来相信求人不如求己。――七岁时,她曾失足掉进村边的小河里,开始时惊慌失措大声呼救,后来自己手划足刨,竟湿淋淋地自己爬上了岸。从此,她再也无法像其他的女孩子那样扮娇弱,看见老鼠从路边窜过就尖叫,毛毛虫掉到衣服上就晕倒。她知道娇弱自然较惹人怜爱,但她更喜欢依靠自己。
  看看四周,她取下一套颜色灰暗的衣裳撒腿就跑!――穿越之人借件衣裳不为偷,想想这件衣服多幸运。
  见路就跑,见沟就跨,她慌不择路地一路狂奔。不知道跑了多远,抬头见前面有个树林,“嗖”地钻了进去。
  “呼――呼――”喘声如雷,心跳如鼓,这一轮刘翔式的奔跑,让她的嗓子火辣辣的。
  心理素质真是太差,典型的做贼心虚。即使刚才有人见到她偷衣服,以她100米的速度也是无人能及的。
  找了一处树荫浓密的地方,将身上的牛仔裤、T恤换了下来,还有扎在腰上租来抵御山上寒气的一件棉风衣,也紧紧地捆好,塞进背上的大背包。这里的天气似乎也是八九月,怪热的。
  那件偷来的衣服穿在她身上空荡荡的,裤子却嫌短,露出脚踝和运动鞋,忒怪异。
  “是件男人裳,不过正适合我穿,”花翎自嘲地想,“反正看我的身高和不过耳的短发,是像男人多过像女人。”
  爬上山头一望,前面不远处就有一个不小的城镇。找份工作应该不难吧。先解决食宿问题,虽然背包里还有一些饼干之类的干粮,但花翎可不想在此体验露宿街头,半夜被什么狗咬、老鼠啃怎么办?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花翎才来到那座市镇,街上比她预想的要热闹得多。卖菜卖小吃的、卖字画古玩的、杂耍卖艺的,还真不少东西。以前她总以为古人的生活贫乏得很,电视里演的那种热闹劲儿是夸大,看来是小看了,古人的日子过得也挺滋润的。
  ――有没有可能我不是穿越,而是进入了一个超级大的影视基地呢?
  花翎抱着最后的希望。
  这些群众演员的素质也真高,她一出现,他们马上有了一连串的反应:奇怪盯着她的大背包,作呆若木鸡状。――如此高度配合只有女主角出场时才会有的吧?
  花翎稳定情绪,挑了一个面善的问:“请问这位兄台,贵地是何处?”
  好别扭,舌头都快打结了,但应该许多朝代都懂得这话吧。
  “・#¥%……―*()%¥#……”
  啥?说啥呢?为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花翎紧张得抓住了那人的手。
  “你说什么?麻烦你再说一遍好吗?”
  “*―……#%#*・”
  那位兄台受了惊吓,拂开她的手,急匆匆地走掉了。
  天!这究竟是哪里?她呆若木鸡地站在那,打击不小。
  周围的人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语音温软,和谐悦耳,但她仍是鸭子听雷,一个字也不明白。
  语言不通!为什么那些穿越小说里的美眉没有这样的烦恼?就因为我不是美眉?这待遇差别也太大了吧?好歹我化了装也算得上是清秀佳人好不好?!强烈抗议样貌歧视!
  因为花翎的大背包太引人注目,她不敢再在众人面前掏出什么让他们觉得稀奇古怪的东西来,于是找了一处僻静的小巷,掏出一只原珠笔,用便条纸画了幅三画:洗碗图、吃饭图、睡觉图。还好,作为动漫迷,自己短头发的样子还是能分辨的。现在看看韦小宝的方法好不好用了。
  出到大街,见酒店、饭馆之类的就进去拿哪三幅画给掌柜看。试了几家,居然有一家竟聘请了花翎这个来历不明的人。
  当然,后来她知道了,那个掌柜之所以会聘请她,是因为他是远近驰名的铁公鸡,特抠门,原来给他洗碗的大婶刚刚跳槽,他正急招人,但听说过他的人谁也不想替他工作,所以当花翎这个不要工钱的工人找上门时,他开心得大嘴都快裂到后脑勺去了,反正他开饭馆的剩菜剩饭多的是。
  就这样,花翎就在这里呆下来了。她的目标有两个:短时目标――学会这里的语言,找份能挣钱的工作养活自己;长远目标――攒够路费去峨眉山,回到现代去。如果还不行,她就从峨眉山上跳下去!
  穿越小说的女主回到现代不都是死掉或掉下悬崖吗?虽然她是肉身也穿来了,跳崖可能会弄得自己形神俱灭。
  但留在古代,以她这个不是美女的体育老师的资质在这古代何以为生?钓个多金的古代男人来养自己,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了。哪怕月老一时牵错线,让他头脑发热,以她大大咧咧的个性要她整天呆在家里对着个古人,她也会无聊得去撞墙。
  自力更生当护院、当镖师?她是会一些拳脚工夫,但遇上电视、小说里那些懂功夫的,只怕是不堪一击吧?

  小二

  “客官,您好,里边请,本店今天有刚捞上来的玄武湖鲤鱼,还活蹦乱跳的,您要不要来一尾红烧?”
  “客官,这是您要的蒜泥白肉,吃起来滋味无穷,还有您叫的山椒凤爪,我马上就去给您端过来,请稍等。”
  “客官您想吃鸭?不知要怎样做呢?本店有盐水鸭、烤鸭、板鸭、烧鸭、酱鸭、香酥鸭、八宝珍珠鸭、咸鸭肫、鸭血粉丝等菜式,您想选哪样呢?如果一时拿不定主意,我向您推荐本店的镇店之宝,号称金陵一绝的盐水鸭,好吗?”
  “感谢您们的光临,客官慢走,有空下次再来,一定会像今天一样包您满意。”
  …… ……
  店小二,或说饭店跑堂,就是花翎现在的工作。
  她做了一个月的洗碗女工,在这期间一有空就拼命学这里的方言,一学会本地话就迅速跳槽到这里。这家酒楼是本城最大的,员工待遇也是最好的,要进来很不容易。但凭着她在现代吃遍全市有名的快餐店、每月不时还向些西餐厅上交工资的经历,要模仿一个一流的侍应生应有的表现绝非难事。
  虽然她头发衣著有些古怪,但她以三天不用薪水的试用期打动了这云上居的张掌柜。三天之后,她自然就成为了这里正式的店小二,月薪二两银,包食宿。一个月后,她成为了云上居的王牌店小二,重要客人都由她来招呼,就凭着她能记得每一位贵客的口味爱好,张掌柜还将月薪加为三两。
  一个月三两,六个月就是十八两,再加上偶尔的小费,基本上半年之后她就可以凑足路费去峨眉山了。
  现在花翎已基本弄清楚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现在的时空应该是在南北朝,因为他们知道东晋的陶渊明,却不知道唐代的李白,隋朝也还未出现。而这里叫建康,如果她脑袋里仅存的那一点历史知识没错的话,就是现代的江苏南京,距离四川峨眉山有几千里,中间还隔着安徽、河南、陕西等几个省。
  而花翎对历史上的南北朝几乎没有印象,谁叫它是个那么短命的朝代,只隐约记得着个朝代是一片混乱,一直是兵慌马乱的。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那首北朝民歌《木兰诗》,全是拜初中那个负责得过分的语文老师所赐,考试前威胁她们说谁不会背罚抄100次,结果硬逼着背了下来。现在一张口那些句子就象唱歌一样自动蹦出来了: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唯闻女叹息。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东市买骏马,西市买鞍鞯,南市买辔头,北市买长鞭。朝辞爷娘去,暮宿黄河边。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黄河流水鸣溅溅。旦辞黄河去,暮至黑山头。不闻爷娘唤女声,但闻燕山胡骑声啾啾。
  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归来见天子,天子坐明堂。策勋十二转,赏赐百千强。可汗问所欲,“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爷娘闻女来,出郭相扶将。阿姊闻妹来,当户理红妆。小弟闻姊来,磨刀霍霍向猪羊。开我东阁门,坐我西阁床。脱我战时袍,著我旧时裳。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出门看火伴,火伴皆惊忙。同行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但她记得这首民歌又何用?它说不定全是文人编造的,哪怕是真的,对她来说也是毫无用处――它又不能帮助她像那些穿越女主一样预测未来、趋吉避凶。
  今日一大早,张掌柜就嘱咐花翎说,今日有几位贵客驾临,其中还有一位大师,要她小心伺候。这让她很是好奇,这云上居作为建康城第一大酒楼,平时来的都是非富即贵,还有什么样的客人这么重要呢?还有出家人怎会来如此奢侈的地方用餐呢?
  临近中午,果然看见有几位身穿僧袍的和尚走了进来,其中一位领头的神态平静、目光睿智,应该就是掌柜所说的大师了。
  花翎连忙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迎上去:“大师安好,请上楼上雅阁。”
  “有劳小施主了。”他平静地回礼,目光没有在花翎惊世骇俗的短发上多停留一秒。果然是大师呀,谦逊有礼、处事不惊,花翎心里暗赞。
  “大师,您老来啦,里边请。”掌柜也赶过来招呼了。

当前:第2/9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