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忘了忘记你》第55/128页


  李昂看了她一眼,笑了笑,说:“不是的。我用我的手机上了闹钟,只不过手机响得都快没电了,我们也没被吵醒。”

  李昂站到镜子前穿衬衣。刚才他看她的那一眼让她的心一阵慌乱。她有些怀疑自己的戏是不是演过了。她可从没如此在意过竞选之类的事。
十二月的玫瑰


可李昂接着说:“一定是那瓶伏特加,以后俄国人的东西不能随便喝。”他一边在镜子里朝她笑笑,一边飞快地打着领带。这条价格不菲的领带是去年他生日的时候她送的,为此她节衣缩食了一个月。他非常喜欢,珍藏着一次也没戴过。今天是什么大日子?要动用这条领带了?她慌张起来,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都怪我,非要喝那瓶酒,害得你演讲都没去。”她一边有口无心地说着,一边想李昂穿得这么体面是要去干什么。

  “没事儿,亲爱的。我没去,但我当选了。没有亲自去演讲,是有点儿美中不足。不过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李昂说着轻轻拥抱她,像是要她不要再自责。

  “什么?你当选了?可是……”

  “马跃替我读了演讲稿。他打我电话一直没人接,就跟大家说我临时得了急病进了医院。选举照常进行。我虽然没去,但我的选票还是最多的,这有什么办法?”李昂说着笑起来,“看来这个学生会主席我想不当都不行。”

  苏扬只觉得头晕目眩,身体轻飘飘的,脚下的地板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你怎么了?不舒服?”李昂看着她。

  “没有,没有。”她勉强一笑,急于掩饰内心的崩溃。

  “马跃你见过吗?我的助选人,数学系那个小帅哥。多聪明一孩子,中学跳了两级,现在上大二,才十八岁。这人以后可以重用啊。”李昂说着朝苏扬一笑。

  苏扬点头,努力支撑,维持笑容。

  “好了,亲爱的。我得马上去学校。你再休息会儿吧,冰箱里有吃的。对了,你下午有课吗?算了,有课也翘掉吧。建议你再睡会儿,你脸色不太好。”

  李昂又抱了抱她,说:“我先走了,晚上一起吃饭,庆祝一下。”

  李昂走后,苏扬一直在沙发上痴坐着。

  是啊,他怎会没有第二手准备?主席团、监票人几乎全是他的人。各大院系的学生会都被他收买了。天罗地网都已布好,他去不去选举现场又有什么关系?

  这样的人,心怀谋略,心计过人。事情始终在他的控制之中。

  苏扬你如何是他的对手?

  祉明一直没有接电话。无数遍铃声后,听筒中总是传来那个机械而冷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苏扬无力地放下电话,瘫倒在沙发里。药力的作用依然在,此时她只觉天旋地转。房子又空又大,像个怪物。

  走出大楼的时候,苏扬有一瞬间迷失了方向。

  初秋的北京,天空却异常灰暗,如涂了一层厚厚的铅,也许上面正攒着一场雨。一场雨能洗刷这个世界吗?让它彻底干净?这一刻,当苏扬恍恍惚惚地走在陌生的北京街头,确信这个世界坏透了、脏透了的时候,她也成了这坏 和脏的一部分。她本以为她的作恶与堕落能换取这世界对祉明的一点好,可没想到这世界坏得这样彻底。

  她扬手拦了辆出租车。此刻,她急于回到学校,回到那片属于她的天地。她只想坐在书桌前,静下心来读会儿书。她想念那个角落,想念书本,甚至想念不理尘世的萍萍和她的腊鸭腿。此时此刻,宿舍是个无比纯洁美好的地方,只有那里才是象牙塔的本来面目,只有那里才是宁静的、安全的、正当的、洁净的。

  校园里一切如旧。学生餐厅拥挤喧闹。博实路上川流不息。包子铺的大叔扯着大嗓门吆喝。这世界好也罢,坏也罢,都挡不住人们照常地上课、下课、吃饭、睡觉。那些骑着自行车匆匆奔向图书馆的人们,那些在包子铺前排着队的人们,那些从澡堂出来甩着头发说笑的人们,有谁知道学校里刚刚发生了那样一件事情?不信让我们回到宿舍去问问萍萍。

  “你去看今天上午学生会主席的选举了吗?你知道谁当选了吗?”

  萍萍会从电脑后面探出一张迷惑的脸,问道:“学生会是干什么的?”

  这就是苏扬喜欢萍萍的地方。她曾经和萍萍一样单纯、快乐、无知。她本不用了解这世界有多么坏。她本可以让好人和坏人去山巅决斗,她在山脚下过她无忧无虑的小日子,一边读书一边啃腊鸭腿。

  可如今,她再也回不去了。

  苏扬没有去上晚间的课,也推掉了李昂的饭局。不用想也知道饭局上都是哪些面孔。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去吃这种庆功宴的。她再次思量起这令人诧异的结果:连最终演讲都没有亲自到场,还能获得最多的选票。这说得过去吗?就没人有异议吗?

  想到这里,苏扬心头掠过一阵阵寒意。李昂这人多么可怕。温和有礼怎么了?理性睿智又怎么了?往往就是这样的人,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什么坏事都是不露声色地就干了。

  觉得疲倦,她早早上床躺下,却又辗转难眠,再次翻开《旧约》。

  你为何使我看见罪孽?你为何看着奸恶而不理呢?毁灭和强暴在我面前,又起了争端和相斗的事。因此律法放松,公理也不显明;恶人围困义人,所以公理显然颠倒。

  校园本是一方净土,却有人在此公然践踏诚信与公正。苏扬在绝望的泪水中,知道自己最后的一丝圣洁与信心亦已丧失殆尽。然而她该有怨言吗?在这桩勾当中,她亦犯罪,施行不义。可她有什么选择?

  泪水沾湿了薄薄的纸页,问题没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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