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忘了忘记你》第79/128页


  “为什么要搬走?”

  “为什么要住那儿?”

  “我想照顾你,也想给你个惊喜。”

  “谢谢你。我很抱歉。”

  李昂在网络的另一端沉默片刻,而后突然发来视频邀请。他说:“我想看看你。”

  “改天吧。我好累,要睡了。”苏扬拒绝了邀请。

  李昂说:“我爱你。”

  苏扬对着那三个字发了一会儿呆,关掉了对话框。

  在她腹中,祉明的孩子正在一天天长大。MSN上,他的名字却永远是灰色的。

  他就这样消失了,消失到某个未知的谜团中去了。

  虽说是合租,四个人却很少打照面。大家都来去无声。

  母亲每天给苏扬打电话,让她汇报各种情况,学习的、生活的,最重要的当然是感情的。苏扬当然没什么实话可讲。她擅自搬离麦康纳家,母亲生了她很大的气,在电话里狠狠地数落了几番,却也没有别的办法。过了几天,母女俩又和好了。苏扬却仍在犹豫,要不要把怀孕的事情告诉母亲。如果要,得找个什么样的契机来告诉她。苏扬知道这件事无法一直隐瞒下去。肚子会大起来,孩子会生出来。她需要钱,需要人照顾。她也害怕,怕疼,怕意外,更别说坐月子、照料婴儿、给孩子上户口等等最为现实琐碎的事情。她需要亲人。

  可这所有的问题,她眼下根本不敢去想,只能过一天算一天,尽量把每一天过好。

  只身一人在国外读书,课业虽不繁重,但怀有身孕却无人照料,总是困难重重。这其中的辛酸苏扬不想计较。这是她自己的选择,除了顺受、承担,努力让自己喜乐,别无他途。她知道自己身陷罪的惩罚,但仍靠着顽强意志谋求出路,不抱怨,不放弃,不妥协。

  周末,她坐半小时的车去邓迪,到中国超市给自己买奶粉及其他有利于胎儿发育的营养品和生鲜蔬菜、肉食,照着网上的食谱给自己煲汤。厨房里时常蒸腾着香喷喷的食物味道。邻居们把门闭得紧紧的,一个脑袋也不探出来。他们或许在纳闷,这中国姑娘看着瘦弱,竟如此爱吃。邻居们对食物没有分享的习惯。苏扬却突然想起以前和萍萍还有棒子媳妇在宿舍里分腊肉吃的场面,顿觉温暖和怀念,又想到萍萍和棒子媳妇此时说不定都已结婚生子,想到她们都安安稳稳、踏踏实实,而自己这样叛逆,活该流落至此,心里难过起来。

  祉明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手机号已经停用,MSN永远不在线,发了电子邮件也如石沉大海。苏扬灰心了,不再打了,不再发了。他若不想联系,她一点办法也没有。

  唯有腹中的孩子让苏扬感到一丝欣慰:总有和他相连的一部分在成长、壮大。

  小镇下雨了。厚重的阴霾下,街道浸于一片昏暗之中。教堂和城堡在历代的宗教改革运动中沦为废墟,让人恍惚间有回到中世纪的错觉。

  一到雨天,记忆便像洪水般决堤。苏扬的每一根神经都在感知那些已经逝去的日子,那些她和祉明在一起的日子。她记得那个雨天,在上海,那一场也许是最后一次的相聚。一切都历历在目,那么甜蜜短暂,却永恒。

  一连几天的大雨,苏扬每晚都难以入睡。又一个失眠的夜,她起身,再次拨打祉明的电话。一如既往,那个号码仍然停机。这一次,她突然好不甘心,失去理智一般,反复拨打,直到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落下,手指依然机械般地按号码。她的手指略有些浮肿,微微颤抖着,仿佛也在哭泣。

  她在凌晨两点去厨房给自己热牛奶喝,试图让心安静下来。

  在这夜半的宁静中,门突然一响。她回过头去,见是拜伦晚归。拜伦面色苍白,透出一股淡淡的忧郁和冷漠。他看她一眼,仿佛知道什么,却没说话,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苏扬呆坐着,一个突然从心里冒出来的念头让她自己吓了一跳。

  小镇迎来第一场雪的那天,苏扬看到李昂站在门外。

  她只有一瞬间的惊讶。他向来神通广大,打听到她的住址也不是难事。既然他来了,她就要面对,一切都可以好好地说清楚。她客客气气地请他进屋。这天下午她没课,邻居们也都不在家。

  他带了她爱吃的抹茶蛋糕。她没说什么,默默地煮了咖啡。她对待他是礼貌而冷淡的,他身上却洋溢着温情与坦然。

  “苏扬,你走之后,我很想念你。”他说。

  她低头搅着咖啡,并不作答。

  他又说:“那次在上海,你离家出走,想必是不肯原谅我。如今时隔数月,或许你已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淡忘了。”

  她说:“没什么,我只想一个人静静。”

  李昂又问她,生活上可有困难,钱够不够。还问起她的学业,叮嘱她不要过度劳累,建议她多吃一点,早睡早起。

  他只字不提分手或和好之类的话题,也不提结婚。他把他此次来的目的和所有真正重要的事情隐藏得那么好。他用那些啰啰唆唆的善意关怀来营造温暖的假象,仿佛他们始终平和相伴,不需要忏悔、讨论与和解,仿佛他们已经如此相处了一辈子。

  他说什么她都默默听着,笑意浅浅地挂在脸上。他用小勺子舀了一点蛋糕送过来,让她吃,犹如回到恋爱中的样子,两人用一把勺子,分吃同一块蛋糕。她笑笑,说现在不饿。她拿过他的杯子,站起来去给他添咖啡。

  她曾经与他热恋过吗?她回想着。可曾有过一刻,在与他甜蜜相拥或者用一把勺子吃同一块蛋糕的时候,她的脑海中没有祉明的影子?她想不起来。也许是有的,但那已不再重要。

  咖啡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和噪音,咕噜噜的,像一个人在哭。她看着温热的咖啡流入洁白的瓷杯子。李昂是真心对她好,可她已注定不能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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