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魔教卖甜饼》第32/254页


  他以为自己一辈子过得就是这种日子了。
  朝不保夕,最终死在不知道哪一个角落中。
  谭毅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脱离这里,更没有想过他有朝一日可以学识字。
  识字,不是他能碰触的东西。
  他受了伤,脚步不快,走到了偏僻的角落里,钻到自己过去一段时间住的地方。
  入眼破旧,肮脏,角落里的物件基本上拿出去倒贴给人,别人都不会想要。破损的布条,不知道从何处捡来的碗和盆,还有极为小一袋干豆子。
  以及……
  他在一块木板下湿润的土地中挖了会儿,挖出了一串铜板。
  谭毅把钱和豆子塞到怀里,碗和盆都拿着,对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留念就离开了。
  暗街对他而言,每条道,哪怕是再怎么狭小的道,都是能走的。
  成年人都寻不着的道中,他缓缓攀爬着,拽着自己的东西,从一头穿到了另一头。等到了地,他钻出后,看了眼身后瘦骨嶙峋嗅着他的一条野狗。
  这条野狗朝着他咧嘴,很快就从他眼前跑走了。
  谭毅顺着野狗跑走的方向走去,再走了一段,来到了一个小屋子面前。
  屋子很小,门看着是两扇,其实合起来还没一米宽。
  他抬起手敲了敲门:“五爷。”
  门里头传出来比谭毅喉咙被绑那晚喊多了,第二天全然嘶哑时更难听的声音:“谭毅?”
  门很快开了,探出了五爷的脑袋。
  五爷咧开嘴,朝着他笑。
  笑容渗人。
  谭毅仰头:“我不住暗街了。这些东西给五爷。”
  他所有的家当,全在这里头。
  五爷其实根本不差这点东西。能在暗街活得挺好的人,不会差这孩子手上这几样东西的。可五爷还是接了过来:“碗、盆、豆子,还有一串钱。”
  “我今后就在崇明教了。”谭毅望着五爷,想起五爷给他介绍的生意,想起那位教主以及压寨相公,“那儿挺好的。”
  五爷点了点头:“有口饭吃就行。”
  谭毅少见咧嘴笑了下。
  他笑起来没比面前的五爷好看多少,却是他此刻最发自内心的笑了。
  “那我走了。”谭毅和五爷告别了,这不会是他最后一天来暗街,但是他最后一天属于暗街。从今以后,他便是走到太阳下了。
  五爷全部收下了东西,看着面前的孩子,压低了声音:“走吧。”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走得越高越好。
  从暗街出去,最好永远别回这里。
  门再次合上,彻底分开了两个世界。
  ……
  舒浅嘴里头叼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糖糕,和萧子鸿一边吃,一边往崇明教一块平地上走去。
  今个天气绝好,有着明媚的阳光,同时又有着一层薄云,还有阵阵暖风吹拂。两个人就像是八百年没有如此清闲过一样,结伴慢悠悠在路上边吃边晃荡。
  非常有夫妻相。
  姚旭正在那儿指挥着几位新来的木匠搭建糖车。
  萧子鸿这些天陆续找来了好几个木匠,这些木匠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威逼利诱,竟是把自己妻儿父母一并接了过来,一脸欣喜签了契约,几乎卖身一样哼哧哼哧帮忙干活。
  左右契约上月钱不是舒浅给的,人又确实是甘愿在帮她干活,她也就没管那么多。
  糖车的构造并不难,首先是要长五尺、厚五寸、宽二尺的横版凿孔,随后插入柱子,埋到地下,固定了糖车的位置,之后呢要安装犁担。
  犁担装好之后,还要添加适当的齿轮,能够让整个糖车像磨盘一样转动。
  等做好后,甘蔗放进去,转动糖车,汁水就被碾压流淌出来,简单的很。回头负责转动糖车的到底是人还是驴还是牛,那就是教徒们自己的事了。
  萧子鸿细细看了这糖车,初始并没有觉得这里头有什么讲究的。
  木匠就算把这个糖车透露出去,别家也没法制糖。
  舒浅又递给萧子鸿一块糖糕:“甘蔗可以做出冰糖、白糖、红糖,这和甘蔗的老嫩有关系。有些地方有霜,种出来的甘蔗就坏,会在甘蔗很嫩的时候就砍了,那时候制出来就是红糖。没有霜降的地方,就无所谓了。想要什么时候制出来什么糖都行。这里头具体时间教徒们还要自个琢磨。”
  萧子鸿微微颔首:“嗯。煮糖浆也是个活。”
  “对。时间把握非常重要。”舒浅点头同意,“说起来你打算在这儿待几天?再久没事么?”
  萧子鸿想了想自己的行程,想了想对如今的自己仅存挂念的几个人:“无碍,教中有趣,待久也不厌。”
  舒浅嘴里糖糕甜意十足,内心被这话哄得也高兴:“虽然是虚伪的假话,但我喜欢。”
  “是真话。”萧子鸿觉得这糖糕太甜了,甜到他开口说话都含着一股子不符合他性子的黏腻。
  他本身并不是重食欲的人,看舒浅吃得高兴,这才没忍住多吃了两块。
  姚旭听了一耳朵,禁不住背对这两人朝天翻了个白眼。他忙到这般舒适天气依旧累到衣服湿透的,只求老天爷别让他同时还要受这种黏腻的内心折磨。
  谭毅摸索过来寻找到舒浅时,就见教主和她的压寨相公,站在一个巨大的木头工具边上闲聊着。
  他走过去恭敬喊了人:“教主,二当家。教……”
  卡壳。
  他一时间没想出来要如何叫萧子鸿。
  其他人基本上都是叫萧子鸿萧郎或者萧公子,他先前见到萧子鸿基本上……有意避开顺便养伤,没怎么叫过。
  舒浅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块微微泛暗红的糖糕递给了过来寻她的谭毅:“叫他萧公子就是,如果他乐意你叫他点别的称呼,那就听他的。”
  萧子鸿再怎么厚脸皮,自己能自称“压寨相公”,也不怎么乐意让一个孩子叫他什么诸如“教主夫君”之类的话。
  他看着这孩子含笑:“叫萧公子。”
  谭毅看着萧子鸿带威胁的笑意,闷闷憋出了话:“萧公子。”
  萧子鸿如何被“哄骗”上山已经不重要了,如今看这人,在场众人觉得他根本就是顺势上山。
  姚旭想到库存的那些刀陆续被送到不知道哪里去,每次多两把就少一把,心疼到滴血。那可都是钱,要不是能换工匠,他早就藏好了。
  舒浅知道的东西可比寻常人多了不少,对于刀少掉几把给萧子鸿,她是半点没介意,等钱够了,她还想研究火器。
  见着面前的糖车做得差不多,舒浅带着身边一大一小,往制糖那块儿走:“糖糕好吃么?”
  谭毅低头将透明中微微泛红的糖糕往嘴里塞了点。咬了一小口,甜味就从舌头蓓蕾上蔓延上来。小巧的糖糕软软糯糯,还有些抽丝,
  他含糊“嗯”了一声。
  很是好吃。
  “糖糕带着点甜味,又不会过于甜腻,还能适当充饥。”舒浅这样说着,“下回等糖做出多了,多出来品质一般的糖,都能做成糖糕,一起拿出去卖。”
  旁边两人没开口,任由舒浅琢磨着。
  “去州府卖吧,县城里有钱人还是少了点。人越是过得苦,会越是想吃点甜津津的东西,止不住的。”舒浅觉得以州府那位知州的性格,应该不会拦着她做正经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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