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第1638/1653页


  很早之前阮舒便和庄爻探究过这个问题。
  但阮春华也明显在此暂且收住他的说教口吻式的演讲腔,未继续扩散话题,而回到傅令元身、上:“如果你认为那些是障碍,那就是障碍吧。但这些障碍,能让他更了解他自己,成就更优秀的他自己。”
  阮舒嘲弄:“没有你设置的障碍,他还是会一样优秀。不要以为你对他施加的作用真的有多大。”
  阮春华脸上的表情分明显露着“我都指出你的错误,你还冥顽不灵,孺子不可教也”。
  不过他依旧耐性,耐性道:“如果人只是顺天性生长的,人类社会永远停留在动物阶段,不会发展至此;如果人为干预没有作用,就不会诞生诸如心理和精神等等学科。”
  “你不要偷换概念了。我只是在说你。”阮舒强调,“傅令元的成长环境才真正给了他影响。”
  旋即他指出阮春华的一个可笑之处:“你前头才说一切皆是个人的因决定个人的果,否认你对他们造成的伤害,现在又说人为干预能起到作用,不是自相矛盾?”
  阮春华笑意不改:“如果按这样的逻辑,你先指责我造成孟欢的死,又否认我对令元的人生造成影响,不是同样矛盾?”
  他总结:“偷换概念的人是你。”
  这一小段路的地势不平,车子行驶时晃动得厉害,阮舒觉得难受,与他的对话一时中断。
  好在两个小家伙没有闹腾得太厉害,不多时便又驶入平坦的路段。
  阮舒抬手压着心口,耳中传入阮春华的声音:“阮家以前有生双胞胎的基因,你遗传到了。”
  他能知晓她怀孕,阮舒丝毫不意外,彼时她在杨医生的诊所里做检查时,就已经料想到这一点。
  不过“双胞胎基因”这一点,若非他提及,阮舒还真不清楚。毕竟她曾经连庄家都不了解,何况外婆那边所在的阮家?
  如此说来,她能怀上双胎,不完全因为她和傅令元的运气好……
  当然,她还是更期待,当她把双胎的消息亲口告诉傅令元时,欣赏傅令元洋洋得意他自己特别厉害的骄矜模样。
  阮舒未接他的题外话,由此记起来另外一件事:“你把格格弄到哪里去了?”
  阮春华笑笑:“去她该呆的地方。”
  阮舒应声心头咯噔,问出她和傅令元最担心的一个猜测:“你不会真要也让她变成你们的其中一个实验品?”
  阮春华倒是坦诚非常:“她确实有这方面的价值。”
  “你的良心真是被狗吃了!她是你的女儿你究竟还记不记得?!”阮舒怒声,“她哪有什么价值?你们那个破实验不是为了研究犯罪行为?和格格有什么关系?”
  这是她从马以那里最新得到的情况,褚翘告诉她马以对实验的讯息有进展之后,她就找时间给马以打过电话。
  阮春华听言瞍她一眼,眼神意味浓重。
  阮舒不懂这其中具体包含哪些意味,不过她明白,她这话等于透露了他们这边对实验的了解程度。
  但现在既然单家出事,阮春华也好像因为单家的出事而出状况,摊开来倒也无大所谓,谈起来也通透点,或许能让她从阮春华这里多获取些讯息。
  事实上阮春华确实顺着她的摊开也摊开了,此刻正皱眉:“‘犯罪行为’这个说法,并不足以准确概括。”
  “那怎样才是‘准确概括’?”阮舒的虚心请教充满嘲讽。
  阮春华秉持着一灯大师的好脾气,自行忽略她的嘲讽,笑意里的慈色浓上一分,开口时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道:“人性的复杂散发着无穷的魅力,和这个无尽的宇宙一样,永远吸引我们去探究。”
  “宇宙的秘密虽深奥,人们也在一步步地摸索到它的些许规律,人性同样等着我们去深入挖掘它。”
  “你的野心真大。”阮舒讥嘲评价――人性可是个大词。
  随即她问:“所以你从这一批实验品里得出什么具体名堂了?”
  “数据永远不断地在更新。”阮春华依旧乐意回应,可这回应和不回应,根本没有很大区别。
  阮舒颦眉:“你就直接说,你们还没有收获不就好了。”
  “非也。”阮春华摇头,笑眯眯,更为完整地说,“数据永远不断地在更新,无尽的数据是珍贵的资料,蕴藏无尽的宝藏。”
  
878、黑暗中寻找光明
  
  ,我就在这里,等风也等你
  “它不仅造福我们的当下,也积累传承给后人,想要什么,随时可以前来采撷,用在他们的研究。”
  “人不能总是只顾眼前利益,要有长远的目光。何况很多事情本就没有固定的标准答案。即便我们当下摸索到了某些门道,也会在以后被新的探究所更新。”
  “那么多的未知,是永远探究不尽的。往往知道得越多,不知道得也就越多。所以我不认为,单从我手里的这几个孩子身、上能得出你口中所谓的‘具体的名堂’。而暂时没得出‘具体的名堂’,不代表它就是毫无意义、毫无价值、浪费时间和精力的。正如我刚刚强调的,还有‘后人’,还有‘长远’。”
  “当然,我并不是单纯地收集数据。虽然没有结论性质的‘具体名堂’,但通过自己对实验品的观察,是有自己的揣度和推断的。这些揣度和推断,可以邦助其他人调整实验对象的变量,也可以用在我自己下一批实验品上去验证。”
  阮舒凤眸狭起,听得仔细他用到“其他人”一词,说明确确实实如他们猜想的,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闻野、庄爻、孟欢等人只是无数实验品的一小批,阮春华也只是无数实验者中的一员。
  她哂笑:“你已经花了几乎一辈子的时间,到了如今的岁数,还要继续培养下一批实验品?你等得到他们长大么?”
  出口后,阮舒想起他方才的话,自行有了答案:“对,你说过你们这个实验还有‘后人’和‘长远’。”
  阮春华似乎很高兴她能记得,目露满意之色,确认她的答案:“我会为此付出一生,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就算我死,我手里的工作也会交由其他人接手,继续完成。”
  “一群疯子!”阮舒评价,冷笑指责,“你们拆散了多少正常的家庭?破坏了多少孩子的人生?!你们自己就是在犯罪!还研究什么‘犯罪行为’?!”
  阮春华并没有生气:“我说过,人要有长远的眼光。大多数的人目光短浅,并不理解我们所做的事情。我们也不奢望你们能理解。我们不是在犯罪,我们是在黑暗中寻找光明。”
  “从某种程度来讲,令元和我是一样的,追逐光明的道路上,不可避免地要背负黑暗。”
  “他才和你们不一样!”阮舒驳回,“他不会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去故意伤害其他人!你们这群人,早在不自觉中变成恶魔了!”
  正是她此前问过马以的,那些极端的伪科学研究员,为了战胜对未知的恐惧,是不是都得先化身恶魔,用黑暗驱逐黑暗(第776章)?
  车子已经停下来了,停在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
  阮春华得以偏过脸来看她,属于一灯大师的笑容挂在他的脸上。
  其实仔细看,他假扮的栗青虽然脸一样,但在细节上存在很多漏洞。
  阮舒此前之所以没能发现,一方面因为她满副心思全在闷闷不乐她遭遇遣送,另外一方面,阮春华刻意躲到车里头,不让她看清楚他。
  “就算我们真成了你们普世观念里的魔鬼,又有什么关系?”阮春华耐性十足,谆谆道,“我说过,我们不需要也不在乎你们普罗大众的理解。我们非常清楚,我们和我们所要抵抗的‘罪恶’,是不一样的。我们是为了消灭‘罪恶’而在努力。”
  在阮舒听来,他口口声声反复说着“不需要”和“不在乎”,却更似在强调他不被人理解的孤独和委屈。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每天有多少罪恶在发生吗?”阮春华的问话,叫阮舒记起傅令元与她讲述过的,郝大叔和傅令元曾经的对话(第780章)。
  曾经的郝大叔所苦闷过的无力阻止罪恶,如今看来并非完全是装出来的,而多半出自他真情实感,所以阮春华走上这条路,他自认为能消减罪恶的正确道路。
  阮春华的话在继续,算验证了她的揣测――
  “像令元所做的事情,能起到的作用实在太小了,治标不治本。而我所做的,是从罪恶的源头入手。”
  “我们能培养出如闻野这样优秀的犯罪人才,就也能毁灭他。我们还能培养出如令元这样优秀的正义使者,配置以坚韧的毅力的和心智。”
  “当然,人的Yu望是个无底洞,罪恶也就永远掐灭不了,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也不指望能杜绝。我也和令元探讨过的,‘圣人不止,大盗不死’(第803章)。等我们把控住目前社会秩序和社会道德标准下善与恶的平衡后,会出现新的社会秩序和社会道德标准下的新的不平衡。那便是后人该去烦恼的事情了。”
  稍加一顿,阮春华注视着阮舒:“不知道你听明白没有?不明白也没关系。从世俗的短期利益来看,你就当作,我们在研究上所得的收获,能够邦助警方更快捷地抓捕罪犯。”
  在此期间,他仿佛展望到了他所期待的美好的未来,笑容越来越深。
  而阮舒眼里,只看到一个痴心妄想的疯子。
  “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自以为多么高尚,你们现在就是在祸害社会。你自己数得清楚么?光你的手上,就已经有多少条人命?”
  “远的有庄满仓、庄荒年兄弟,阮双燕,庄爻的母亲,近的有雷堂主、谈笑、杨医生一家数口。这还没算上间接因为你们的实验而死的人。包括这些年来你培养出的闻野的所作所为。”
  阮春华自然不会认同阮舒对她的指责,笑言:“社会的进步,本就需要牺牲少数者的利益。人类的潜行定律便是如此,无需争辩。那些你口中牺牲掉的少数者,他们应该感到荣幸,能为社会的进步贡献他们微薄的力量,这让他们和芸芸众生的普通与平凡区别开来了。”
  阮舒无话可接了,终归说再多也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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