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第2/16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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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割喉烈酒,断肠牵机。
  难以言喻的痛楚从腹腔扩散到全身,容晚初俯下丨身去,窗外大雪簌簌敲打琉璃窗子的声音,炉中炭火哔剥舔丨舐泥壁的声音,对面容婴深浅匀和的呼吸声音……都从她耳畔呼啸着远去了。
  而在这样极致的痛里,反而有无数画面从她黑暗的视野里流水般掠过。
  七岁以前神色温软的母亲,把她抱在怀里柔声细语地讲着故事……八岁时长身玉立的哥哥,挡在她面前对盛怒的父亲说“要动妹妹先动我”……皇帝躺在病床丨上,嘶声喊着“容氏”,告诉她“朕就是死了,也要你给朕殉葬”……徐宫人怀丨孕的时候,跟在还没有做皇后的秦氏身后,似笑非笑地叫她“贵妃姐姐”……威加四海,权倾天下的父亲,在大朝会上神色淡漠地望着她……
  那些零碎的记忆如白羽投湖、浮光掠影,来不及细细回忆就一闪而逝。
  而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拨开迷雾涉水而来,苍衣黑马,角弓雕翎,她站在湖水的此岸,逆着光看见他的坚毅面庞与沉静神色。
  他的背后是森严林立的旌旗,数以百万计的军士呼号着他的名字,前方是连绵高耸的城郭,空无一人的箭楼,士卒绑缚着城中的权贵,打开了城门向他纳降。
  而他在千万人的狂热之中俯下丨身来,宽厚的手掌摊在她面前,唤她“阿晚”,催她上马。
  她伸出手去,那个男人的身影却就随之向后退去,她伸直了手臂,他依然在她指端触手可及的地方,专注而温柔地望着她,对她说:“阿晚,你曾答应我的。”
  策马走过长长的朱雀大街,从丹阳门进入巍峨的九重宫阙,一路万人拥簇叩首,就此御极天下,四海臣服――
  她曾经答应他要与他一起走过。
  二十岁那个漫长的夜晚,当她发现她再也不能入睡就在另一个少女的身体中醒来。
  当她再也没有在以那个女孩子的身份,出现在那段波澜壮阔的时代里。
  他们彼此做下承诺的巍巍丹阳门,被他亲自改了名字叫做初鸾门。
  她在史书泛黄的纸页间遍寻她存在过的痕迹而不得,只有野史和话本铺排着太丨祖皇帝与无名贵女的爱恨。她看着《太丨祖本纪》穷尽辞藻写他齐天功业、盖世声名,却只寥寥数语写他壮年而山陵崩,一生后宫空悬,以兄子继位。
  那天她笑着对他说:“我双名晚初,晚是岁华未晚的晚,初是只如初见的初。”
  他或许也曾无数次地站在这座她一生都没有走过的城门上,眺望他的河山万里与故人长别。
  她一生爱过一个男人,他英武、强悍,拔剑起于蒿莱,开万世之太平。
  她在他的王朝开辟的前夜离开他,就让她在他的王朝倾覆的前夜死去,相隔两百年的光阴,他们终究为彼此殉了余生。
  她这样悲哀的一生,能有这样质本洁来还洁归去的结局,大约也已经足称得上幸事。
  “七哥……”
  她喃喃地念了一句,像是已经耗尽了最后的一点力气,手足都因为冷而蜷缩着,却有断续的液体从眼角沁出,这一点温热是血吧,是她身体里的最后一点温度,将她与这个世界彻底地割离开去――


第2章 忆王孙(1)
  容晚初睁开眼的时候,恍惚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她仰面躺在温暖的锦被里,淡胭脂色的绫帐密密地垂下来,封闭了这一片小小的天地,被中香大约是燃得久了,烟气都变得若有若无,但细腻而旖旎的香依然在空气中流转不去,让她觉得微微有些不适。
  牵机入喉的痛楚还停留在她的脑海,她攒了一回力气,才尝试着转了转头,却发觉这动作做起来有些出乎意料的轻松。
  她有些意外。
  及至试着抬了抬身子,果然也同之前一样,完全不觉得疼痛、艰难,她毫无障碍地拥着被子坐了起来。
  络子笼着镂金的香球缀在帘钩上,长长的流苏拂落下来垂在枕畔,绯色与水青泾渭分明,一团明媚张扬的富贵之气。
  她微微侧首,视线一掠而过,落在床头的小阁子上。
  一盆花开百子的清供撞进她眼帘。
  容晚初到此终于微微地蹙了蹙眉。
  她从入宫即不曾承宠,与升平皇帝虽居一宫之中,竟如两个陌生人一般。
  ――到了后来,便连陌生人也不如。
  她的宫室之中,也早就撤下了这些小儿女的妆点、纹饰。她身边的宫人晓得她的忌讳,更不敢拿这些东西出来引她的厌弃。
  是谁这样大胆?
  她沉吟的片刻之间,帘外忽而起了一、两声低响,宫人柔软的鞋底与软毯摩擦的声响渐行渐近,停在帐外不远处,开口时声音也放得轻柔:“娘娘,娘娘。”
  容晚初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重叠的帘帷被掀起了一半,就有丝丝缕缕的冷意泻丨了进来,让习惯了帐中温暖的容晚初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成行的宫娥掌着灯,端着盥沐的铜盆和花胰、香膏,悄无声息地列在落地罩底下。
  半挽起来的绫子帐幔底下露出一张宜喜宜嗔的小圆脸,来人看见她已经坐起了身,不由得有些惊讶,又有些心疼似的,道:“娘娘可是没有睡着?”
  她的脸让容晚初有些熟悉,微微晃了晃神,唤道:“阿讷?”
  阿讷脆生生地应了一声,道:“搅扰娘娘了,陛下丨身边的李盈公公方才过来,说是太后娘娘召娘娘往九宸宫去呢。”
  这话有些古怪,容晚初顺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阿讷道:“不过丑初一刻。”
  她从铜盆里捞出巾子拧了拧,走近来服侍容晚初擦脸,一面嘟了嘟嘴,道:“外头忽而下起大雪来了,瞧着一时半刻不会停的样子,您出门可要仔细些,莫晃了眼睛才是。”
  温热柔软的湿巾子敷在脸上,容晚初有些纷乱的思绪稍稍清了一清。
  阿讷和阿敏是跟着她从容家进宫的侍女,行丨事一向忠诚可靠,她以为她们可以陪伴她很久……但就在她进宫的第三年,阿讷被人发现莫名其妙地浸死在了通明湖里。
  而现在,这个女孩又活生生地出现在她的眼前,活泼、伶俐又体贴,每一处都栩栩然如在生时。
  容晚初闭上了眼。
  耳畔阿讷碎碎的语声还在继续着:“这时节才刚刚入冬月呢,白日里还好好的,也没有个征兆的,不知道怎么就下起这样大的雪来,原本预备的熏笼炭火都不大够,阿敏姐姐已经往尚功局去要了……”
  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似的,语气娇憨又讨喜,让人听着就心里头明亮。
  容晚初微微一笑,心中虽然积着许多疑惑和猜测,但听着女孩儿在耳边说着琐事,也不由道:“你这张小丨嘴噼里啪啦的,可没看出冷来。”
  阿讷就气鼓鼓地道:“姑娘怎么能这样嫌弃我。”
  连一急了口中就冒出旧日的称呼这一点都一模一样。
  阿讷虽然嘴上抱怨,但手上的动作还是那么轻柔,一点都没有碰痛了容晚初,投了两回帕子,又换干巾子拭去了湿痕,就预备服侍她更衣。
  容晚初看见熏笼上搭着的大红缂丝的遍地金通袖袄,不由得微微蹙眉,道:“没得拿这样艳色的衣裳出来做什么。”
  阿讷就笑道:“原是给白天预备的,奴婢问了廉姑姑,姑姑说,这一回没有立后,娘娘是这宫里的头一份,今日霍、甄、秦三位娘娘都要来向娘娘请安的。”
  纵然是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但听到阿讷这样说出来,容晚初还是觉得心头微微一跳,一时口舌都有些发干。
  她――
  她仿佛当真是回到了升平元年的冬天,她刚刚入宫的时候。
  回想起从睁开眼至今的所见所闻,今日正该是升平皇帝大婚的第二日,也是她入宫的第二日……只是她记得清清楚楚,她入宫的那一个月都是朗朗晴天,到腊月里才下了薄薄的一场初雪。
  她心中仍有些难解的困惑,也知道一时半刻难以厘清。
  帘珠簌簌一响,另一位陪嫁侍女阿敏披了一身的寒气从门外走进来,在熏笼外头立住了脚,道:“娘娘要往九宸宫去?”
  容晚初敛了思绪,微微颔首,问道:“你可知是出了什么事?”
  阿敏果然垂首道:“听说是陛下昨儿夜里到夕云宫去,不知怎么龙体生恙,如今惊动了太后娘娘出来主事。”
  这却又是一桩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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