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内奸,如何忠良》第2/181页


  送嫁的队伍沿着铺满鲜花的朱雀大街往南走去,李五知道,在廓城南门的明德门,李继勉正带着他的三千藩军静候公主嫁辇。
  李五只在幼时见过李继勉一眼,那时她才十二岁,而李继勉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跟着其父李制讨伐叛军。那时敌友不明,她抱着李文治不敢暴露身份,便只当装作逃荒的流民,被他带领的军队从一群南蛮人手中救了出来。那时她站在他的马下,垫脚昂头才能看清那个被南诏的烈阳照射得无比耀眼而高大的身躯。
  却想不到这样明媚阳光的少年,会有一日写下“帝女非良年,勉亦守独身,何不相适适?”这样轻浮逼娶的话。
  想到这,她眼睛垂下,眸光暗了暗,掀开轿帘问道:“兰涵,到哪了?”
  兰涵回道:“殿下,到集川坊了。”
  “吩咐下去,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送亲队伍半路停下是大忌,更别说是长公主的嫁辇,可兰涵却没有一点惊讶,波澜平静道:“是。”
  浩浩荡荡的皇家出嫁队伍在走出大明宫半个时辰后停下,片刻之后,十几骑银甲铁骑手持兵刃,踏上朱雀大街,将一地娇艳鲜花碾成零泥,在长公主嫁辇前下马跪下,沾血的长剑反刺入地面道:“启禀长公主殿下,附马城外遇刺,不治身亡,刺客丧心病狂,正在城外大肆行凶,为臣正带兵清剿,为保长公主安全,请长公主不要耽搁立即回宫。”
  李五掀开轿帘,看了一眼浑身浴血的罗奎,没有一丝慌乱,沉声道:“敢在本宫大婚之时闹事,实在是胆大妄为,全国清查,所有涉事之人一个不留。”
  禁卫军统领罗奎将头恭敬低下:“末将谨遵长公主令。”
  送嫁的队伍敲锣打鼓地走了一半却突然折返回宫,让围在朱雀大街两边等着看热闹的长安百姓十分奇怪,直到看到无数禁卫军突然从街道里涌出,将整个长安城控制起来,这些老百姓们才明白,今天看的不是一场皇家喜事,而是一场惊天之变。
  到了傍晚,河朔三省节度使,手握重兵的藩王李制及其子李继勉相继被刺身亡,前来长安参加婚事的晋李一宗也被满门屠戮。随后的十几日,远在河朔三省失去主帅的十几万重兵,还没有机会做抵抗,便被附近的蕃王节度打散,瓜分干净。晋李一宗彻底从李唐王朝消失。
  三个月后,山河重归平静。
  长安城老百姓该吃吃该喝喝,闲谈之时聊起那位三嫁三亡附马的长公主,都是一片唏嘘。你说说,眼瞅着就要嫁出去了,婚嫁仪杖都快送到明德门,那附马满门竟然被仇家全数杀死了,这长公主的克夫命还真是硬啊。
  当然,也有些看得懂这庙堂之下风云涌动之人,摇首道:“你们真当是仇家刺杀?这晋李一族权霸河北三省,又将迎娶帝女过门,天底下除了天家,还有谁能做这晋李的仇家?”
  无论朝野如何议论这难嫁帝女,这位长公主成为朝堂的权力核心,却是不争的事实。
  晋李灭后,蕃王再无敢质疑朝庭之威,纷纷进贡以示忠心。皇帝随即召令天下,封李平为征平长公主,并将于六月六日携其同登白马寺为国运祈福。
  大明宫内,李五看着身边的宫女们为明日的白马寺一行做准备,脑子里再次想起了十二岁那年,那个坐在马上耀眼无比的少年。
  直至最后,她都再没见过她这第三任附马一面。
  也好,死便也死了,这李唐天下,再不会任人宰割。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在她走到权力的最巅峰时,她迎来了她的灭亡。
  她跪在女眷专门的祈福殿,在佛祖面前诚心忏悔时,一把利剑从佛像后飞了出来,在女眷们的尖叫声中,精确无比地插`进了她的心口。
  她抬头看着这个一身邋遢如乞丐的男子,将死之际,她发现自己居然镇定无比,她问道:“你是谁?”
  男子红瞪着一双眼:“我乃李继勉的部将李从义,你灭我晋李一族,今日我要你这毒妇为他们陪葬!”
  长剑从她胸口拔出,还要再刺,却没有刺出第二剑。这个自称李继勉部将的男人已经被迅速涌进来的禁卫军乱刀砍死。
  很快李文治推开众人冲了出来,崩溃地抱起她道:“姐,姐……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十一……姐……你不能丢下我……”
  力气随着胸口涌出的大量鲜血迅速流失,李五看着自己疼爱的幼弟,连交待最后一句遗言的力气都没有。
  她缓缓闭上眼,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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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玩家李五【成就:连死三任驸马】get√
  玩家李五已阵亡……
  玩家李五重新读档中……


第002章
  李五睁开眼,看了看脏兮兮的马车,愣了一愣。
  董氏跪在她身边道:“公主,奴婢求您了,脱了这身衣裙吧,奴婢求您了,活着比什么都强啊!”
  李五环顾一圈,四周是一片荒野山林,前后三辆破破烂烂的马车,她站在中间的马车上,似要跳下去的模样,几个脏兮兮的奴仆与董氏一起围着她,怕她跳下来,而七岁的李文治则抱着她的腿嚎啕大哭。这般情形如此熟悉,分明是她十二岁那岁,长安被农民叛军攻破,她的父皇带着李唐宗族逃亡入蜀的情景。
  她无暇思考太多,本能地一把蹲下身,将李文治身上明黄的长袍脱下,向董氏扔去,随即将身上的华贵长裙也褪了下来,只着里衣。
  前世之时,她因为年幼傲气,她不肯脱下这身艳丽裙纱,也不许李文治脱下明黄长袍,觉得这是辱末皇室公主与皇子最后的尊严,便是殉节也得殉出那些不能随父皇出逃的后宫嫔妃们抹脖子的气节,以至引得叛军追至,路上几欲遇险。
  如今情形重演,她自然不会如前世那般愚蠢。
  董氏瞧着此前死活不肯脱的五公主终于将鲜眼的裙子裉下,又主动替皇子脱衣,急忙将布兜里两件旧衣拿出来,惶恐道:“这是奴婢准备的两件旧衣,虽然辱没了公主与皇子的身份,请公主与皇子忍一忍,赶紧换上。”
  原本以为公主要恼羞成怒,又得面对一番斥责,哪知她毫不犹豫地换上衣裳,边换边问她道:“奶媪,父皇与母后的车辇现在何处?”
  董氏恸哭道:“徐护卫说,昨天我们被叛军冲散队伍时,圣上圣后……都被叛军掳去了,生死不明……”
  李五听了并没有如众人一般恸哭起来。
  前世这时候,父皇与母后确实被叛军掳走,不过很快,叛军就会内讧一分为二,而身为叛军部下的玄凉便会趁主帅争斗之时叛出,将圣上圣后救出,迎回长安。虽然那玄凉心术不正,存的是携天子以令诸候的心思,但总归父皇和母后最后都有惊无险、安然无恙。
  换后衣裳后,这一队狼狈落魄的逃亡队伍在仅存的五名禁卫军的保护下,继续南下,如此风平浪静地行走了两日。
  这两日李五抱着年幼的李文治在马车中终于想明白了,自己大概是在白马寺中被刺身亡,重生回了十二岁那年。
  因为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李五虽然再一次回到当初的绝境,却没有当初那般慌乱。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前面传来喧哗声。李五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掀开车帘对董氏道:“可是遇到宁康公主的车队了?”
  李幽带着李唐宗族全部逃入了蜀地,一开始还有大量的禁卫军与还拥立李唐皇室的各藩镇府兵护送,队伍浩浩荡荡,十分招摇,仿佛不是逃难而是出游。可被叛军冲击了几波后,队伍七零八落,特别是圣上圣后都被生擒之后,生于富贵不知贫贱的李唐宗族们终于意识到不能如此招摇,纷纷丢弃钱银珠宝,将黑泥泼上嵌金裹绢的豪华马车,换上粗布麻衣,灰头土面仓皇奔逃。
  因为所有代表身份规制的服装马车装饰都被毁去,董氏根本不知道前面遇见的是哪位宗族的车队,于是让一名禁卫军前去询问,此时听到李五这么问,回道:“还不知道呢,已经派人去问了。”只当李五是挂心那位宁康公主和她的小世子,希望遇见她们才会这么问。
  不一会,禁卫军传来消息,真的是宁康公主的车驾。
  董氏一听,压抑了一路的情绪总算开心一点,忙跑到李五马车前,看她掀着车帘似是在等着她,忙道:“真让五殿下猜中了,正是宁康公主的车队。”
  李五听到她的回答,没有意外,表情却凝重了起来。
  董氏爬上车去抱李文治,并道:“宁康公主知道是两位殿下的车队,让两位殿下前去与她会和。”转过头时,见着李五不动,疑惑道,“五殿下?”
  李五沉着脸道:“我们不去与她会和,前面路口停下,他们走哪条路,我们就走另一条。”
  董氏奇怪:“为何?我们如今只剩下三辆马车五名侍卫,三个宫女两个太监,十几人之数,而宁康公主那里光禁卫军就有三十多人,马匹众多,食物充兄,跟他们在一起,两位殿下会安全许多。”
  李五却知道这看似人多更安全的去处,其实是最危险的地方。前世就是因为与宁康公主的车队会合后,被叛军追上围困,宁康公主不愿被辱而自戕,她的儿子被乱刀砍死,董氏也是在那时迫不得以用自己的一双儿女换下了她与李文治的性命。
  等得太平盛世后,她曾调查过宁康公主车队被袭之事。其实出事时,车队已经进入南诏国境内,按理叛军是很难再追踪到她的位置的。哪曾想宁康公主身边一直安插着一个叛军的细作,就是为了探清这些李唐宗族的去向,希宗的行踪暴露被擒也与那细作密报有关。
  知晓前世之事的李五自然不愿再看一次这样的画面,她坚定地对董氏道:“跟他们在一起,我们才危险,奶媪,如果你不想海连和玲儿出事的话,就听我的。”
  海连和玲儿正是董氏的儿女,她不明白李五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前的情况怎么看都是与宁康公主的车队在一起更有保障。逃亡路上,除了叛军的追堵,还有那些成群结队的饥民流匪,以现在他们的人力,就算遇到一小股流匪都很危险。
  “可是,五殿下……”
  “媳妇儿!”就在这时,一个小胖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猛地跳上马车,几乎是扑到了李五身上,将她瘦小的身躯直接压倒,“媳妇儿,果然是你!这一路上我担心死你了!”
  李五脑袋撞在车板上,发出重重的“咚”一声,痛得她直接一脚毫不留情地将身上的胖球儿踹了下去,小胖球摔了一身泥,丝毫不觉得疼一般,又爬上马车抱住李五的腿:“媳妇儿,太好了,果然是我媳妇儿。”
  “鹏奴,快起来,没有体统。”一位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掩饰不住身上贵态与气质的女子走了过来,“五儿,十一,这一路上我一直派人打探你们的消息,谢天谢地,在这给遇着了。”
  李文治从董氏怀里跳出来,兔子一般跑到鹏奴身边学他那样抱起他的腿,仿佛玩游戏一般开心道:“鹏奴哥哥,十一想你!”
  小胖球道:“叫姐夫。”
  李十一从善如流:“姐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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