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极为富有的表哥[民国]》第2/148页


  佟二爷就拿出来气定如山的气势来了,这气势,就跟两百年前清兵入了山海关一样,人人都得退避三舍,“不能够,绝对不能够,咱们--”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下面说出来的话,愈发的让人竖起来耳朵听,“咱们―可都是爱大清的人啊,忠于大清,能为大清死的。朝廷总得为我们想一想的,不至于这样对待我们这些爱大清的人,不然咱们旗人要是都不爱大清了,这天下还能有吗?”
  “大概是圣上身边有了小人,误国啊。”
  嗟叹一番,这爷儿俩也觉得此事大概是不能成的,小皇帝好忽悠,可是上面还有一位呢,那位也不能够答应这个的。
  那小黄雀儿叫了一声,清脆的仿佛是混沌乍开的那一声霹雳,俩人看一眼黄雀儿,相视而笑,“走,去泰顺居,吃几个褡裢火烧去。”
  那四爷眉眼生动,收起来自己的白帕子,叠的方方正正的放到怀里,“您还别说,还真的是想这一口了,再要一个干炸丸子、一海碗的胡辣汤,真够味儿。”
  少不得,一人再来二两小酒了。
  那四太太在家里算着账,越算越没底儿,不由得急出来一脑门子的汗,再看看箱子底的钱粮,算盘拨弄的越来越慢,日头也越来越黑,肚子也开始转筋的疼。
  “太太,您怎么了?”
  刘妈扶着人起来,一看褥子上的血水,只觉得不好,“赶紧的躺着,您别起来了。”
  那四太太本想让人扶着起来的,腿脚都是酸麻的,“怕是要生了,去请接生婆来,再去看四爷,四爷回来了吗?”
  “没呢,天儿都落黑了,也没见回来。”
  说完,自己也慌了手脚,这一胎,可是大家都盼着的大少爷,就是不知道为何着了急,直不愣登的就往下走呢。
  忙不跌的跑出去,一时之间不知道先去找接生婆还是去找四爷,找接生婆还有地儿去,要是找四爷,那可就没点儿了,谁知道是哪一家的戏院子听戏,还是哪一家带灯晚的清茶馆听说书的呢?
  还是找接生婆靠谱点,撒脚丫子直奔接生婆,都是早先打过招呼的,结果奔了两里地儿,人不在家。
  “刚有人接走了,晚了一步儿,怎么着,是四太太早产了?”
  “可不是,怎么就这么赶巧了呢。”
  刘妈急的原地转,这谁也没想到是早产了,家里连个烧水的人都无,她跟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只能奔着去找二舅妈了。
  就是佟家二太太,佟二爷家里的内掌柜,那四太太的亲二嫂子,大舅妈刘妈不敢去找,佟大爷见天的病怏怏的,不定哪天就断气了,实在是不敢去打扰。
  只能奔着二舅妈去了,二舅妈一听,这还得了,只来得及抓一把席子上的细葶子,急急地往那家去。
  “富贵儿,喊你姑父去,不定在哪儿跟你爸爸耗着呢。”
  富贵儿是她家里大儿子,二舅妈的声音是那么的响亮,以至于这么一个酣睡的半大少年,咕噜就爬起来了,以为是撕掳起来了。
  没成想是姑妈要生了,“好嘞,您赶紧去。”
  于是终于派上用场的二舅妈,就不仅仅有了在自己家里耀武扬威的机会了,她还有机会到被人家去拿一下指挥棒,这生子,而且是传宗接代的大事情,还是自己小姑子奠定地位的大事,非得她来处理不可了。
  大概是等着太久了,那祯禧在八月的凉风里面冻得瑟瑟发抖,她没有用上二舅妈从席子底下抽出来的席子管子,好用来割断她的脐带。
  而是那四太太自己,狠心摸到了一把剪刀,冒着孩子得来七天风的风险,一剪刀下去的。
  所谓七天风,就是婴儿高死亡率的致病因,因为卫生工具的不讲究,生下来不用七天就能咽气。
  当二舅妈看到那生锈的剪刀的时候,只想当然的说了一句,“这孩子有福气,早早的走了也好,省的跟我们活人受罪,谁知道,咱们旗人家里以后是怎样的苦日子啊。”
  如此的理所当然,乃至于那四太太垂着的一口气,也快要散了。
  二舅妈去给孩子翻过来身子,往下面一看,“竟然还是个闺女,我苦命的姑奶奶啊。”
  这一句,彻底的是给那四太太最后一口气也散了,那家啊,那家的孙子,就这么成了孙女了,她觉得自己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做了十辈子的恶人一样,心中孤苦的像是黄连水。


第3章 巧了不是
  对于儿子,二舅妈向来是极为得意的,她嫁进来了,头一个生的就是儿子了,早先的时候并没有觉得这传宗接代的事儿多为难人。
  可是自打这姑奶奶一口气生了俩闺女,好容易老蚌生珠怀了个三儿,想到这里,二舅妈就不由得不可惜了,转一圈,孩子就晾在那里。
  “您说说,这事儿是怎么茬呢?这找谁去看,那最有经验的老妈妈都说了,是个儿子。”
  所以,这儿子怎么就成了女儿呢,那祯禧自己躺在那里凉飕飕的,好容易等到刘妈腾出手来,找出来褥子包起来,才算是有了一口热气儿。
  也就有几分心神,去听听这二舅妈的老理儿了。
  二舅妈是一个极为体面的人,是一个比二舅佟二爷这个老爷们还要讲究的人,旗人家的规矩她看来是大过一切的,并且也觉得放之天下皆有理儿的。
  她旗人家奶奶的气势总是端的足足的,不仅仅是在汉人面前、回民面前,哪怕就是到了佟二爷的面前,也是要讲规矩的。
  从脚趾甲到头发丝,都一丝不苟的严合规矩,就拿衣服来说,什么时候穿棉的,什么时候穿夹的,什么时候要穿单的,她都要按照朝廷颁布的日子来。
  到了冬日里戴着金簪子了,她就绝对不会去破坏了老祖宗的规矩,去戴个玉簪子。
  凡事规矩在前头,体面在前头,人活着不得是一张脸呢,“我看啊,您也甭着急了,索性啊就好好养着,没别的法子了。”
  说到这里,她似乎才想起来,这姑奶奶怕是耗费了太多的元神,人已经背过去了。
  那嗓门一下子就跟晴天里面的霹雳一般的,“刘妈,去,请大夫去。”
  那祯禧自己迷迷糊糊的混沌里面走出来,二舅妈的这一个嗓子,尖尖细细拿捏着的嗓子,成为她入耳的第一声了,以至于后来每每有过于刺耳的声音,她想起来的总是二舅妈。
  刘妈就是个乡下来的老妈子,也顾不上刚出生的小主子了,人命关天啊,那一双大脚脚底下生风一样的,时刻准备着卖力。
  只是去请大夫,这又是她不擅长的一个事情,四九城里面有名的大夫,都是排到晚上都不见得有空儿的,那没名儿的大夫,她更是不懂了。
  二舅妈这时候一跺脚,只觉得这家里还得靠自己,多亏自己来主持了,不然啊,可怜见的,一家子老小就每一个能用的上的。
  “去,西鹤年堂,晚半晌有坐堂的老大夫。”
  就跟上了发条一般的,蓄好力的刘妈,风火轮一样的走了。
  那祯禧闲来无事,只得观察一下屋子里面最有火气儿的一个大活人―二舅妈。
  至于她自己,没包好的小褥子,露着她的两条湿漉漉光溜溜的腿儿,她觉得自己大概也没那么好运气,能让二舅妈注意到自己,最起码让自己暖和一些。
  至于她可怜的母亲,已经背过去了,所以她冲着二舅妈喊一声吧,只见二舅妈依然正襟危坐,正对着门口,眉头都不带着皱一下的。
  她是来主持大局的,又不是来当老妈子的,所以给姑奶奶擦擦身子,又或者是照顾一下孩子这些事情,一丁点她都是不粘手的。
  至于去康顺居吃褡裢火烧的老爷们,自然是饱食一顿,少不得又得来上二两小酒,再来一碟子豆干,也少不得吃的称心如意,熏熏然又陶陶然。
  到柜台上结账的时候,自然又是少不得来回推拉一番,那四爷自己占据柜台正中,他觉得无论如何还是要自己来的,毕竟自己是妹婿,辈分上来看,少不得要多礼一些。
  “您瞧瞧,今晚您帮我多大的忙了,跟您这么一说啊,我心里舒坦多了,就为了这个,您得让我来,我心里舒坦不是?”
  在请客上头,如此仗义坦诚的佟二爷,向来也是不成多让的,“瞧您这话儿说的,咱们都是父一辈子一辈儿的交情,再往上,咱们都是一个老祖宗的,您这话儿跟我见外了不是,您的事儿可不就是我的事儿。所以,甭跟我客气。”
  “是这个理儿,按理说,我得听您的,您说的话儿,向来都是句句坦诚的,只是您总这么帮着我,我这心里啊,过意不去,这样,今天还是我来,我来。”
  如此一二三四番,从话头上再到了肢体拉扯上,足足有一刻钟,还是佟二爷性格刚直一些,占据上风,荷包里面的银子出来,又是贫苦人家半个月的嚼谷了。
  出了泰顺居,俩人相视一笑,“走,咱们啊,听说书的去。”
  吃饱喝足了,自然是找点乐子的,这四九城的清茶馆,到了下午三点的时候,都有说书的来,有的到了晚上就散场了,还有的啊,是带灯晚的,这是说夜书的。
  晚上最好的消遣了,雅致还有意趣,再来上一杯热热的茶水溜缝,间或来一口杂拌儿吃,嘎嘣脆的香,享受,实在是享受。
  富贵儿跑来的时候,正好是大家聚精会神的时候,说书先生已经上了全武行了,那手里的扇子可刀可枪的比划,只看的人一个畅快。
  “姑父,姑姑生了,请您回去呢。”
  富贵一溜的小跑,压低了声音凑到俩人跟前,满头满脸的汗。
  奈何这俩爷们听得聚精会神的,头不带回一下的,眼睛跟着说书先生转,恨不得再多长几只,瞧瞧人家那动作那眼神,至美。
  一句话,四爷压根就没听见,只二爷到底是亲爸爸,总得认出来自己的儿子吧,“富贵儿,什么事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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