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郎腰瘦不胜衣》第53/101页
江温酒把唇凑到商青鲤耳边,道:“南下要走水路,我们急于赶路,乘客船不便带着惊蛰,便让百枝带着它搭货船去了。货船比客船慢些,沿途我留了记号给他,算日子,这两日也该追上我们了。”
这段话他说的极慢,耳畔是他呼出的热气,从耳根一路痒到心头。
商青鲤坐直身子,侧头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了。”
江温酒在她耳边低笑一声,道:“肯理我了?”
商青鲤一顿,莫名生出几分尴尬来,别过脸,不再应他。
这场比赛持续时间不短,申时过半,才接近尾声。
观赛的人和参赛的人走了大半,只有一小部分离得远,赶不及回的选择了在马场留宿。
祁州本就与雍州接壤,出了祁州主城,再经过祁州辖内几个郡县,便能到雍州境内。元冲的生日在七月十三,距今还有差不多一个月,从时间上来说,是相当充裕的。
商青鲤想着等过了七月十三,从雍州赶往遥山时,因距离太远,时间紧俏,少不得要快马加鞭,绝不会有现下这样的悠闲。
所以在卿涯一脸期盼提出要留宿时,没有拒绝。
赛马结束后马场主人王应跟在护卫身后,专程来见了他们。向他们介绍了些马场里的名马,又邀他们参加夜里的宴会。
堪堪入夜,便有护卫在低垂的夜幕下点了数堆篝火作照明之用。
烹羊宰牛,甚至在火堆上烤起了全羊乳牛。
众人席地而坐,简单的宴几上摆了杯碟碗筷。
护卫们,留宿的人们,绕着火堆载歌载舞。
此情此景,让商青鲤误以为回到了漠北。
王应到的时候,场上众人兴致正浓,有人扯开嗓子放声歌唱,也有人僵硬着四肢跳着奇怪的舞。
跟在王应身后的少年眉眼俊俏,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了身暖黄色的衫子,头发高高束起。
正是赛马时夺冠的那人。
少年显然是习惯了这样的场合,一双眼扫过绕着火堆跳舞的众人,上前几步走到他们中间,跟着众人一起甩了甩手臂。
他们舞姿怪异,没有女子的妖娆,又自带几分独特的美感,看得卿涯和元熙两人忍俊不禁。
许是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许是这样的宴会在马场上十分常见,场上的人渐渐都离了宴几,闹在了一处。
端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的商青鲤等人在此时便格外显目,众人凝神看去,就见他们男男女女都是好容色。
不多时,便陆续有人凑过来邀他们几人一并玩乐。
卿涯和元熙两人按捺不住,早早牵着手钻进人群里跟着众人左右摇摆,笑眯了眼。
长孙冥衣喝着酒,对场上的人事漠不关心。
酱油趴在江温酒身边,啃着只羊腿。
江温酒支着宴几,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闹腾腾的众人,对商青鲤道:“这样的场景,我还是第一次见。”
商青鲤听言不知想到什么,竟接了江温酒的话,道:“我在漠北倒是常见。”
“漠北啊……”江温酒笑了笑,道:“你何时领我上漠北去走一遭?”
商青鲤偏头向他看去,慵懒三三两两爬在他的眼角眉梢,他艳色的薄唇上沾了几分酒渍,繁星和火光落在他眸中,熠熠生辉。
在心中纠缠了一天的别扭情绪,忽地烟消云散。
她颔首应道:“待此间事了。”
“好。”江温酒笑道。
夏日的夜里,吹拂而来的晚风带着丝丝缕缕的燥意。商青鲤离火堆较远,仍觉闷热,自不必提围着火堆又蹦又跳的卿涯和元熙二人,汗流浃背时跳舞的兴头自然便消了,神情恹恹,坐回了宴几后。
这样的歌舞算不得好听好看,但这样的气氛却着实令人觉得舒服。
在南蜀见多了小桥流水的秀气雅致,商青鲤不曾料到过还能见到这样粗犷大气的一面,心中有说不出的快意之感。
暖黄色衫子的少年,便在此时,向商青鲤走了过来。
他递给商青鲤一只手,掌心平摊,道:“我能邀你共舞么?”
他声音如淙淙流水,悦耳动听。
商青鲤一愣。
“呲。”坐在她身旁的江温酒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四九。初会许平生。
比鹅黄色深上些许的暖黄色衫子穿在少年身上,衬得他肤色白皙。他跟在王应身后到场时,商青鲤只随意瞥了他一眼,虽不曾仔细打量,也觉是个眉眼俊俏的人。
此时离得近了,商青鲤只稍一抬目,就能看清少年的容貌。
少年生了双与她相似的桃花眼,形如桃花,眼尾略弯。本该艳色天成的眸底不见潋滟迷离,反而如山涧一湾清泉。飞眉入鬓,鼻梁秀挺。
他站在宴几前,微微倾着身子,唇边笑意和煦如朝阳,平摊在面前的手掌,指腹与虎口处有薄茧。掌心上的青色胎记,月牙形,小小一点,却尤其显目。
商青鲤的视线在触及这抹月牙胎记时,脸色微变。
她愣愣看着眼前的少年,甚至不曾注意到坐在身旁的江温酒沉着脸捏碎了手上的杯子。
少年见她发愣,仍笑着,问道:“可以么?”
“呵。”江温酒冷笑一声,在一旁接过话道:“不可以。”
少年唇畔笑意在转头看向江温酒时,蓦然无踪,他懒洋洋问道:“你谁?”
江温酒按捺住心头的不愉,道:“她……”
“可以。”商青鲤回过神来,将手搁在少年掌上,看着少年,一字一句道:“那么…我能问问你的姓名么?”
“当然。”少年偏头一笑,道:“我悄悄告诉你。”他挑衅似地看了江温酒一眼,握住商青鲤的手,稍稍一用力,商青鲤便随着他的力道从宴几后站了起来。
他牵着商青鲤,一道去了绕着火堆载歌载舞的人群里,被商青鲤无视掉的江温酒铁青了脸。
马场上燃烧的数堆篝火,像是烧尽了心头。
江温酒看着商青鲤与少年的背影,被火炙烤过的一颗心酸酸涩涩,又如同压了一块千斤巨石在胸口,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那双潋滟的凤眸里,生平第一次,添了戾气。
他见到少年在凑过唇在商青鲤耳畔说了什么,商青鲤忽地笑了。
是江温酒从未见过的笑。
发自心底的愉悦,温柔里还带着些满足。
少年说了什么?
商青鲤为什么会亲近他?
江温酒抬手拍碎了宴几上的酒壶。
趴在他身边的酱油吓得竖起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