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闺房里的铜镜成精了》第2/97页


  后头厢房里有薛淑的惨哭声,一声声都听得第一次做坏事的薛盈心里舒坦。可是面对柳氏,她毕竟还是怕的。
  “二小姐身上的牡丹香是你出的主意?”
  薛盈敛眉,说服自己不要怕,她温和有礼地回答:“回母亲,是我的提议。”
  “可她去的是五华山,你不知道山中有狂蜂么?她一身香气,此般被蛰得浑身是伤,阿盈,你年纪轻轻,怎么习得你娘那一身狠劲呐!”
  薛盈猛地抬起头:“母亲,你不能这么说我娘——”
  父亲薛元躬恰正回府,柳氏哭诉着跟薛元躬说完此事,薛元躬穿着尚未换下的官袍,睨向薛盈,满目凌厉。
  “你是长姐,怎么能不念姐妹情捉弄你妹妹?”
  薛盈望着薛元躬眼眸里的严厉,她一时哑然。这是她第一次害人,她不会撒谎,事先也没有想好说辞。
  她只能说:“父亲,我也没有去过五华山,我怎知事会如此……”
  柳氏的二女儿薛锦也冲进了房中:“爹爹,我姐的鼻子和嘴被蛰得肿成猪脸了!你一定要为姐姐做主,长姐怎么能这般捉弄府中姊妹呢!”
  薛元躬冷冰冰的目光从薛盈身上掠过,他说罚跪。
  薛盈僵硬地跪在了院外午时的烈日下。
  柳氏倒在薛元躬怀里哭诉:“侯爷,温姐姐的事已经连累您仕途不顺,如今阿盈……我这个为娘的真不知该如何对待这个大女儿,都是妾身教导无方。她这般捉弄阿淑,若阿淑的脸真有什么闪失,她跟王世子的姻缘可怎么办。”
  薛元躬眉头深锁。年轻时,他迎娶的温氏还是受宠的郡主,后来皇权变数,温氏的娘家庆王府被牵连流放,温氏因为绍恩侯府的关系才免了这遭罪。可这些年他仕途越来越不顺,柳氏请得道高僧算过,是温氏五行克他。
  而温氏不守妇道,被他撞见与人私会。他一怒之下休弃了温氏,扶柳氏为正室。后来接二连三地,他仕途还是不顺,府中也屡出状况。
  柳氏再帮他算,是这个嫡女薛盈克他的仕途。
  自此后,薛盈搬迁在了府中偏僻的院落,每日三餐不与一家人共食。可如今这个大女儿却再惹出祸端来。若薛淑当真毁了容貌,那他想与京城四杰中的王世子联姻的这条路便又断了。
  柳氏欲言又止:“侯爷,妾身有件事不知当不当与你讲……”
  ……
  薛盈只在院外跪了半个时辰便被丫鬟扶回了房,柳氏身边的大丫鬟锦兰请来大夫为她看诊,给她送来珠钗与新衣。
  薛盈诧异,锦兰斜挑着眼,阴声怪气道:“大小姐明日打扮打扮,府中有客来访,夫人让你去接见贵客,可不要失礼了。”
  薛盈追问,锦兰笑:“夫人和侯爷帮大小姐你谈了一桩婚事,朱宁伯府的大公子看上你了,大小姐姻缘将至,真是喜事一桩。”
  轰!
  这一声如掷地惊雷,薛盈被炸得跌坐在脚边的矮凳上。
  朱宁伯府的大公子年二十有九,貌陋,腿残,性戾,一直求娶不到大府小姐,还曾听闻他常日厮混于烟花巷,染了那种难堪的隐疾。
  这样的人,薛盈宁愿长老府中也不想嫁!
  薛盈前去恳求父亲收回成命,薛元躬却让下人将她赶回了房,柳氏闭门不见她,她在府中不知道求谁。
  雀纱走进闺房,薛盈正伏在妆台痛哭,雀纱终生不忍,“小姐,你别哭了。往好了想,你出嫁了便得了自由,是好事。”
  薛盈默默无言,她揪着手中的信笺。
  那上头的字已经被泪水浸湿:盈盈似水月,我心如尔心。
  她猛地起身冲出府门。
  寅申年巳亥月见巳日,这一天并不太平,饱读诗书的薛盈知道,今日红纱,纱亦通煞,是凶日,并不适合出门。
  可她还是去了,她想去长宁寺找母亲,这个家她待得太辛苦,胞弟薛子成被柳氏支去了外地,她身边没有亲人,她此刻只想见到温氏。
  然而薛淑派来的下人却将薛盈在街口堵了回来。
  薛淑的小脸肿得不成样,气急败坏地指着薛盈:“你想冲出去让长京的人都知道我们绍恩侯府还有你这般……这般的大小姐么!”她没说出“这般好看成仙女”这句话来。
  薛淑满心怒火,扭头就看到薛盈妆台上的那块菱花镜,薛锦读懂了薛淑的意思。
  姐妹俩迈上前,抱起镜子便砸在了地上。
  “不要——”
  为时已晚,菱花镜哗啦啦碎在了地面。
  薛盈无助,眼泪大颗颗滚落,她望着碎片里支离破碎的自己,终于痛哭失声。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东西,温氏离府时叮咛过她要好好保管这面镜子,这是她的福泽。方丈说过,镜子若是碎了,她的命运便会产生变数了。
  今日是红纱日。她明明知道娘亲小时候教她的那句俗语,出行犯红纱,必定不回家。原来她真的不该出门,她虽回来了,可她的铜镜替她挡灾了。
  屋子里都是薛盈的哽咽,她好久后才抬起头来:“你们,与我赔礼道歉。”
  “你以为你还是有郡主娘亲撑腰的嫡女?”薛淑得意地踢了踢地面的铜镜碎片,“现在可是摄政王掌权,谁叫你那庆王外祖父敢支持躺在东宫里的病太子!长姐,是你先要害我的。啊——”
  薛淑忽然发出一声尖叫:“龙纹,薛盈你竟然用龙纹!”
  薛盈低下头,在碎裂的镜面背后竟果然望见一道龙纹。可待她再想靠近望个究竟时,碎片背面光洁一片,哪有什么龙纹。
  薛淑已经冲出房要去柳氏那里告发薛盈,须臾,柳氏被请来闺房,还未开口训责,锦兰便冲进了屋子。
  “夫人,侯爷被匆匆诏去了宫里!”
  薛盈听见了她们的交谈,摄政王突然薨逝,早被封为大统继承人却因病沉睡多年的太子恰巧醒了!


第2章
  薛盈不懂时政,她只明白绍恩侯府恐将倒大霉矣。
  几年前那场皇权之争里,温氏娘家庆王府支持的太子重病昏迷,摄政王掌权后,庆王府获罪,薛元躬为了撇清关系自当识趣地为摄政王效力。如今……时局真不好说。
  柳氏已经匆匆离开了薛盈的闺房,薛淑薛锦姐妹俩见无人帮她们撑腰,也只得怒嗔着离开。
  ……
  此刻的周朝皇宫内,醒来的太子盛俞被群臣簇拥,三公九卿皆候在侧,往昔对摄政王奴颜婢睐者已俯首百诺。太子抬起的杏黄袖摆遮掩了半张脸,微露出的一双眼眸眉深目遂,他揉了揉太阳穴,出声下旨。
  “我卧病多载,皇叔掌政,周朝得以国泰民安,然,朝中人事愈多待改之处,亦有许多废乱亟待肃清。此乃先帝圣旨,众臣听令,召告众司,明日登基。”
  群臣从太子寝宫蜿蜒地跪到了东宫殿外,齐刷刷的恭贺之声浩荡绝耳。
  跪在后头几排的薛元躬颤颤巍巍地离开皇宫,回到绍恩侯府,他深锁的眉头一直未能舒展。
  柳氏来到房中:“侯爷,宫中情形如何?”
  薛元躬急道:“赶紧把阿盈打发朱宁伯府,朱宁伯得摄政王赏识,对太后亦有恩情,太子登基后朱宁伯府必定会荣华有加。真是怪了,太子病了十多载,怎么一醒来便容光焕发,深谙朝政?”他感叹,“快给阿盈准备些嫁妆,只期望她能保我绍恩侯府眼下无事……”
  薛元躬想卖女求荣,柳氏也巴不得把薛盈这个如花似玉的嫡女下嫁出去,转身便去张罗。
  可得知这个消息的薛盈却不愿意。
  她因为被困府中,不与人接触,也没有友人,每日只与书籍作伴,她曾想,她的思想应算得比寻常女子开阔了。她阅尽百卷,喜欢早古那些大诗人的山水豪情,喜欢古往将军的爱国情怀,也崇敬古今帝王的驭权有术。可是面对这件事,她没有能力对抗,空有这些开明的思想有何用!
  周朝这个男权天下里,男子可以一妻多妾,甚至前些时日的朝堂上,还有臣子提议后宅太乱,请求改制为一夫二妻多妾。她明白,周朝的女子真的飘似浮萍,如那些民间杂剧的故事里说的,女子只是男权天下里的附属品。而她,此刻就是这样身不由己,无人能助。
  薛盈没有再闹,她面容平静,坐到妆台前,那面二尺高的菱花镜不复在,面前只有一块她清扫出来的碎片。薛盈在那块碎片里望见了自己一双桃花眼里的不服输。
  柳氏的意思是,让她在新帝即位后的几日里嫁过去,大概也就剩五六日了吧。薛盈不想认命,她想逃婚。
  夜幕临时,整个府邸在新帝即位前夕都是静悄悄的。薛盈身上揣了几两碎银和一些首饰,手中只握了一把团扇。她在府中佯装信步,脚步轻轻走向了后门。
  “长姐,你往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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