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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栏杆和地面已经聚了一小滩鲜红色的液体,顾瑶接住刘颜飞的那一刻,也因为踩到了洗衣粉水而失了重心,不然怎么也不该那么凄惨。
王乔站在寝室门口拿出手机,安抚围观群众,“不用,不用,大家散开一点,我已经打120了。”
其实顾瑶自己知道他伤得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怕,但他现在头炸裂般地开始疼,磕在栏杆拐角哪有不疼的,倒是血淌了一会儿就自己凝住了,他凉薄的视线恍惚地落在刘颜飞的脸上,刘颜飞此刻正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熊猫,顶着两个大黑眼圈,却非要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特别傻。
他狭长的眼眸最后难受地闭上,上了一晚上夜班,现在不仅疼,还有从骨头里渗出来的疲惫。
刘颜飞自责得不行,那骂人的气势眨眼就萎了,记得他第一次骑车撞倒顾瑶,顾瑶气得横眉冷对,那叫一个凌厉有劲儿,而现在顾瑶竟然虚弱得仿佛就要死了一般。
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先还呆呆地扶着顾瑶的头,可上下楼驻足的男生实在太多了,王乔对他道:“颜飞,我们把他先扶到里面去吧。”这样太招眼。
“不是说撞到头不能动?”刘颜飞有点六神无主。
王乔抽了抽嘴角,简直想直接给他脑袋上也来一个爆栗,“又不是车祸,快,我搭把手。”
顾瑶自己睁开眼睛,借着刘颜飞和王乔的手站起来,朝他们寝室里走。
“小心地上滑。”刘颜飞叮嘱道。
许斌直接没敢吭声地缩在一边,等他们都转移到寝室里,就拎着拖把去擦门外的水,顺便再心惊肉跳地把栏杆上的血抹了。

第十八章

救护车叭叭响,直接开进学校还是造成了一定轰动,男生公寓门前聚了一些学生,也幸好现在是早课时间,学生不算太多,倒是宿管大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够呛。
刘颜飞怕顾瑶从椅子上摔下去,有意无意地在护着他,同时心慌地想,他自己净重有七十多公斤,先前那一摔全都压在顾瑶身上,顾瑶又接着撞向栏杆,这万一颅骨砸裂了怎么办?
几个医生带着简易担架爬上楼,看了闭眼休息的顾瑶的受伤情况。
“晕吗?”
“有点。”顾瑶眯了眯眼睛,偏过头,逆着透进窗棱的阳光,他见刘颜飞手足无措地接过医生的病历板,站在他的身前,鲜活帅气的侧脸被光渲染出橙色的圈。
“肯定脑震荡了,还能走吗?想不想吐?”
“不想。”
鉴于顾瑶人长得高挑,这布制担架用起来估计会很难受,所以顾瑶是刘颜飞他们几个人搀扶着自己走下的公寓楼。
他穿着白衬衫,背上血渍淋漓,细碎的发尾被血浆纠结在一起,连紧绷的蝴蝶骨都流露出楚楚可怜的味道,直到下达楼底才趴上了滑动病床,额角也出了一层薄汗。
两个医生把病床送上救护车,刘颜飞想跟上去。
王乔一把拽住他,“要不你别去了,我去,你给辅导员打个电话。”
刘颜飞摇头,顾瑶是因为他才受伤,做男人得讲义气,这种时候,被人说嘴又算得了什么。
晴天白日,艳阳初照,王乔就站在男生公寓楼前的小花坛边感叹,路过认识的朋友还找他打听怎么回事,有个不靠谱的男生甚至还问他,是不是刘颜飞又把人打进医院里去了?
又?哪里来的又?
王乔笑骂着轻踹了那人一脚,等人一走,眉头就皱了起来,刘颜飞和顾瑶到底是什么时候这么熟的?
救护车开得很快,直接送到了医院急诊,上来几个护士推着顾瑶的病床往里面走,核对名字,看他后脑勺,“顾瑶?小伙子长得很帅嘛。”
顾瑶偏了偏头,黑长脆弱的睫毛轻轻一颤,这样就算是回应了,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看得人都要跟着心碎。
刘颜飞还是第一次护送病人,送的又是顾瑶这个每一寸皮肤和发丝都像是艺术品的大佬,现在大佬负伤,他问护士道:“他这情况严重吗?”
“你是他的兄弟?”
“不是,是同学。”
护士点点头,“还得再检查。”
“好好……查查。”刘颜飞忐忑地包揽下检查和脑袋缝针的费用,交钱去了,等他回来,顾瑶已经趴在治疗室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枕头上睡得不省人事,护士连叫好几声,只得到了一句模模糊糊的“我睡一会儿”。
而在顾瑶被拉去处理伤口的期间,刘颜飞接了辅导员打来的电话,因为王乔已经提前说明情况,所以他给顾瑶请了两天假,加上明天周末,顾瑶可以休养四到五天。
结果没想到,等顾瑶再被送回来,这人的后脑勺上已经被小护士们用刮胡刀剃净了一块光溜溜的地方,专门留给磕破缝合的伤口,而伤口上盖着纱布。
刘颜飞脸都绿了,顾瑶的后脑勺以后不会不长头发的吧……这个责任他可就负不起了。
护士走过来道:“我看他特别累,你让他多睡一会儿,不过脑震荡后遗症,他过会儿可能会想吐。”
刘颜飞如临大敌地点头。
这么一折腾就到中午,他完全没有照顾人的经验,本想订两份盒饭,但想想盒饭油盐太重,他又麻烦饭馆煮了一碗少油少盐的面条。
结果顾瑶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刘颜飞把他的背包拿过来,他要拿手机打电话,刘颜飞四处找了个老半天,才想起来,“你包放我寝室了。”
“借我你的手机。”顾瑶忍着头晕道。
“哦。”
顾瑶给自己晚上做兼职的地方打电话,表示周六生病请假一天,周日争取过去,听得刘颜飞火冒三丈伸手就去抢手机,顾瑶拼着最后一点力气,顶住刘颜飞,反方向拉长手臂,按下了挂断。
刘颜飞顿时跳脚道:“你说你是不是磕傻了?”
“周末双倍工资。”顾瑶虚弱地解释,明明人还软绵绵地靠在垫高的枕头上,然而眼神中先前泛滥开的疲惫已经像潮水一般急急退去,只留下傲慢和毅然。
“……”刘颜飞憋了半晌,行吧,要钱不要命,他还能说什么?
顾瑶压下缓缓翻腾起来的呕吐欲望,见刘颜飞呆呆地坐在床边,便出声赶人道:“你回去吧,医药费等我回去再还你。”
“别跟我提钱不钱的,在你眼里我是不讲义气的那种人?”
“你……”
“闭嘴!”刘颜飞怒目,“吃饭!”
顾瑶嘴唇轻轻一动,缓缓开口,“我是想说,我吃不下。”
顾瑶没再和他争执,因为很快脑震荡的后遗症让他几乎没有精神说话,他让刘颜飞把他扶到不远处的洗手间,然后门一关,就挖心掏肺地吐起来,跟怀孕似的。
刘颜飞蹲在洗手间外面,顾瑶凶巴巴的还不许他进去,他差点又炸,但转念一想,顾瑶这么惨,他作为男子汉大丈夫,还是忍了算了。
他们在医院呆到了半夜,顾瑶吊完水,医生说他没什么问题,可以离开了。
然而学校晚上封闭,回去委实太过麻烦,可再在医院呆一整晚?急诊里随时都有需要照看的病人,他们也休息不好,况且刘颜飞不走的话,没地儿给他睡。听顾瑶说他的家人都在外地,这次受伤他还特意打电话给辅导员要求不告诉家里,如果放顾瑶一个人,刘颜飞良心上过不去。
怎么办?
刘颜飞犹豫半晌,领着顾瑶去了自己在学校边租的房子。
顾瑶最开始其实有提议过,认为他们可以去宾馆,结果不知道哪里触怒了刘颜飞,也就不再发表意见,刘颜飞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颜飞租的房屋有些年头了,墙面倒是不久前刚粉刷过,没有电视,但有一台电脑摆放在大床边,床几乎就占了房间的一半,刘颜飞拎着铺盖去捣腾沙发,今天晚上,他把床让给顾瑶了。
而顾瑶站在卧室的门口,看着床边地板上吃剩下的快餐盒、小堆膨化食品垃圾袋,以及床上塞成一团的被子,眼角抽了抽,几经纠结,转身和刘颜飞为谁睡床谦让起来。
刘颜飞不讲道理,他不听顾瑶所说身上带着病气之类冠冕堂皇的理由,反正他不能让病人睡沙发。
顾瑶简直被他喊得脑仁疼,甚至第一次发觉了刘颜飞的一根筋属性,明明人看上去还挺滑头的,于是就在他面无表情的抗议下,刘颜飞把他重新推进了卧室。
这样就很尴尬了,顾瑶因为后脑勺带伤,只能趴着睡在充满刘颜飞气息的被褥里,一股子汗味,这枕套和被罩是多久没洗?一个月?两个月?
虽然发出了内心深处的质问,但这是顾瑶自打进校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刘颜飞早上习惯懒床,一时间没想起来还得照看顾瑶这个病号,结果等他昏昏沉沉醒来,卧室的门开着,床上已经没有人了。
刘颜飞套着拖鞋蹦到卧室门口,立即被震慑在当场,这还是他的房子吗?
沾灰的橙色窗帘布被拆下,现在空荡荡的,裸1露出窗框的本来面目。大床从头到尾都换上了衣柜里的备用白色碎花三件套,床单铺平,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电脑桌上和地上的零食袋垃圾都消失得无踪无影,连一粒细小的油脂残渣都没能留下,地板光可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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