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标记委员会》第231/336页


  桓修白深入骨血的执念,他赋予的回应,都从这片白色十字架丛林开始。
  所谓触碰灵魂的方法,和席氏研究出的分支血缘魔法有同宗同脉之效。其本质,都是用灵魂接触灵魂,借助共鸣,栓上永久的联系。
  但他和桓修白之间并不存在血肉上的联系,有的,只是这段情,比之血缘魔法,操作起来就要艰难千百倍。
  再具体的流程,主神也说不真切了。对此,他是这么解释的:“我是自然法则选择成神,当时抛弃了肉身,对于灵魂捕捉,并不比你了解的透彻。这方面的专家,应该是……”
  席莫回知道那个名字――方未兴。
  提起失去神格的过去,主神沉默片刻,跳过话题转而道:“我会帮你聚魂,后面全靠你自己。事成之后,将碎片物归原我。”
  “好。”席莫回答应的爽快,早就准备好逃逸咒法,到时候事成,就捆着魂魄一头扎回无量世界,拒不执行承诺。
  当一个人,成为一个符号,在别人心中得到人格化时,他就能借由思想的意识获得力量。
  这么做的人越多,或者说信徒的群体越庞大,他的力量就越强,凝聚了所有人的意念,最终化身为“神”的概念。
  这也是多年来民间传说中凡人成神的理论基础。
  桓修白没有信徒,他只有他的神,所能凝聚的,也只有席莫回的一道“执念”。
  “你在听吗?”
  席莫回将银发挽到耳后,迎风而立,已经进入春季的南方大海上涌动着和熙的风。前来做晨祷的光明神信徒们从十字架脚下窥见他一隅身影,惊若天人,以为是哪位天使下凡,纷纷闭眼阖眸,虔诚跪拜。
  “如果你在听,我想告诉你,那封信,我看到了。”
  晨光熹微,金子似的倾撒在他淡然温美的脸庞,宛如一尊救世神像。
  “我对你很失望。两个人的抉择,你一个人做了。这种背叛,我不可能原谅。”
  他褪下了戒指,握在手心。
  “就像你说的,三个月很短,我过几年可能就放下了。我现在告诉你,没有人有义务承担一个死者的感情,即便你说得再动情,我之后多年偶尔想起,也会觉得困扰:明明什么都给不了我,怎么还敢奢求在我心底留下痕迹?”
  他扬起手,抛下了手心的戒指,近乎冷漠地看着它从百米高的十字架顶急速下落,眨眼间便看不到了。
  “我对你付出的回应,从来都是建立在你活着的基础上。你既然已死,无水之源,无本之木,一切皆是虚妄。”
  他召唤出箱子,打开它,将装有九十九张许愿条的信封打开,一松手,脆弱的白纸纷纷扬扬沿着风的轨迹飘落而下。
  远处看来,竟如同未亡人怀抱一捧纸钱,撒在坟冢上。
  他面色一片清明,不见有泪,眼底的光却是灭的,不论初生的太阳如何金芒万丈,也没有任何一缕能照进囹圄的心。
  “我会丢掉你所有的东西,重新开始。”
  扔掉你的独角兽贴纸……
  丢掉你的腺体……
  抛掉你的戒指……
  最后,他脱掉了鞋子,赤脚站在钢金属的横梁上,冰冷的触感冻红了双脚。他抱着那颗心脏,以从未有过的平静,向前迈了一步,半只脚掌踏出了横梁,“你不来,我都扔掉了。”
  周围仅有呼呼的风声,海平面趋于平静,金光粼粼。
  他在春风中,逐渐开始颤抖,肩膀不受控制地耸动,平静的假象簌簌剥离掉落,“……今后,我半夜做噩梦,叫你的名字,你不来,不会心疼我吗?”
  “骗子……混蛋……不是说,最喜欢我了吗?”
  “都丢掉吧。”他沙哑地吐出这句话,向前迈出最后一步,扑进了春日波涌的风中。
  连曾经属于你的我,也被我无情扔掉了。
  他在下落中合上眼睛,等待着哪怕一丝丝迹象出现。
  没有……
  他快坠到地上了……
  周围能听到人类惊恐的呼喊……
  他要死了吗――
  席莫回放松躯体,松松软软落进了一片漆黑中,在十字冢地上百人的视线里骤然被一道突然出现的黏稠黑洞吞噬。
  “……那是什么?”有人不敢置信问。
  他的同伴回过神,朝那个方向朝拜,“是神!”
  什么是神?是呼应一个人愿望的意念,没有形体,没有状态。如果这股愿望足够强烈,比几千几万人加在一起还要强,那么仅仅靠一个人的执念,也能使“神”出现吗?
  意识的力量是强大的。
  席莫回作为半神,无意识中散发出的呼力更是惊天动地。
  桓修白昏昏沉沉从地上爬起来,虚弱的魂体似乎被谁注入了一针强心剂。他身边围绕悬浮着成大片的黑云,脚踩着的是马赛克一样的小方块斑点,图像胡乱,不断组合,努力组织成有规律的图。
  忽然,他感到一种急迫的危机,促使着他向前奔跑。跟在他身后的黑云渗透进他的躯体,吞噬的力量和魂魄融为了一体,象征着【解开】【构筑】的法则马赛克像海边的沙土般拖住他的腿脚,桓修白跌跌撞撞摆脱他们,朝着黑漆漆的天边跑去,那里有一道小窗,窗口是一道剪影。
  时空移转,他发现自己身处于十字冢地,纯白的身影寂然从高处坠落。
  不行……
  他伸手去接,接不到。
  再飘下去抱住,抱空了。
  无能为力。
  不可以!做点什么啊,桓修白!!
  他扑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躯体垫在席莫回的落地处,可席莫回还是穿过了魂体,重重砸在地上,没有了生机。
  …………他的小情人,死了。
  桓修白跪在他身边,骨髓迸裂,神魂撕扯,发了疯似的恸哭。十字冢地的信徒们凑了过来,一张张脸上只有好奇和惋惜。
  桓修白一个一个想拉住他们,喊着,谁来救救席莫回,快叫医生,但没有人能听到。有人想要拖走席莫回,桓修白尽力阻止,但他已经死了,谁也碰不到,只能任凭别人把席莫回带走。
  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一行陌生的字出现在他意识中。
  不是,席莫回不应该死,他们都不应该死!
  死亡不是结局,他必须扭转一切。面前的场景像碎裂的镜子,化为了千万个碎片,扎进他的身体里,痛穿灵魂,他流着血,拖拽着碎裂的骨肉,撕开空间不断寻找着什么。突然,他脚下一空,跌进了时间的巷道中,无数扇标着时间齿轮的门出现在面前。
  他一扇一扇打开,找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两年,十年,百年,直到触摸到时间洪流的尽头,最后一扇门里,安静的睡美人抱着他的心脏,躺在一片白光中。
  他早已在时间淬炼中脱胎换骨,归于宁静,返璞归真,连走过去时,也在空间和时间里留不下半点痕迹。
  他跪下来,跪在他的神身边,抱起那颗心,将它重重按进了胸腔里,血肉交融,骨骼再生,突破时间与空间法则的限制,穿破意识的纯粹执念将他引领到了自然法则面前。
  “席莫回”坐了起来,将手放在他额头上。
  桓修白意识到这并不是席莫回,只是自然法则根据他念想幻化出的最美好形象。
  你是谁?
  “我是……桓修白。”
  你为谁而来?
  “我为改变结局。”
  你有什么?
  “我有……”他回忆起久远的前一生,那些记忆历经岁月,依旧温暖如新,于是他回答:“我有‘创造’,‘毁灭’,掌握了‘时间’与‘空间’,更有一个人,等着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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