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制标记委员会》第249/336页


  他对桓修白的过去知之甚少,对方也鲜少提到,就算偶尔提起,也是相当无所谓的态度。一个自出生起就被甄选成为主脑容器的孩子,丢到孤儿院里, 任其野蛮生长,怎么会长出桓修白这样的性格?
  多年前, 由于医院组织的活动, 席莫回曾经和同事去过各大福利机构提供免费医疗诊治。福利院里出来的孩子,他见过不少, 大多数情况下会有两种性格分化可能:自私敏感, 或,麻木不仁。
  桓修白……应该曾经属于后者。只不过席莫回见到他时,他已经是一颗茂盛成熟的大树了。
  “我歇好了,继续吗?早知道要‘欺负’你三天三夜,我就不在世界里搭结界了, 耗费精力。”
  在经历过两年非人的折磨,又被迫面对死亡和失去,连他这个旁观者都会崩溃, 桓修白现在居然反应平淡?如果不是蒙眼这个契机, 根本难以发现他有什么创伤应激障碍。
  这个人, 恐怕不是真的放下了, 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迫使自己忽略从前的事。拿白糖撒在伤口上,厚厚盖了几大层,表面看起来甜蜜快乐,实际里子还是烂的。
  “席莫回?”桓修白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有些奇怪。
  况且,席莫回想了想,他前几天情绪波动也大,omega更无暇顾及自己吧。
  “小莫回?你不动我动了。”
  席莫回按住蠢蠢欲动的人,抬眸问他:“标记疼吗?”
  桓修白摸了把后颈,下意识回答:“不疼。”
  席莫回舔了舔牙根,还有点残存的血味。
  怎么可能不疼,多少omega被标记时要哄着宠着,咬一口腺体都要虚软病三天,去医院止血包扎的屡见不鲜,主源世界里更是提供专门的“腺体标记假”,为期至少一周。
  只有他家这个omega,不仅每天上赶着把脖子伸过来要他咬,还――
  “怎么了?牙疼了吗?硌着你牙了?张嘴我看看。”
  席莫回:“…………”真是够了。
  “桓修白,你可能是第一个被标记后还关心alpha有没有硌着牙的omega。”
  “那不然呢?我还指望你多啃两口呢。”桓修白嘿声笑。
  但席莫回直视他的目光却无比认真:“最近有没有做噩梦?”
  桓修白端端正正坐好,做出等待问诊的样子,眉飞色舞道:“席医生要给我治疗吗?我可是出了名的无药可救O,需要席医生满满发胀的‘爱’才能填满。”
  “也好,如果你想玩这个游戏。”席莫回神色一淡,立即归位到治愈者的角色。哪怕身体相连,也……尽量不受坏o干扰。
  “重新来回答,做噩梦的频率是多少,有半夜惊醒吗?”
  “……没有。”
  “嗯?”席医生发出质疑。
  “……没有……睡觉……”
  没有睡觉?……从神的躯体强度来说睡觉的确没必要,但他们一般都会保持人类的生活习性,以打发时间。
  席医生不动声色,假装随口说:“最近鸾鸟总有异动,或许我该调一下结界天眼。”
  他俩挨得近,桓修白有什么反应能瞒过他?omega慌得筋肉一紧,席莫回轻轻“嘶”了声,咧了咧嘴角。
  果然。席莫回心里有底了。
  桓修白眼神躲闪,面对他时又不习惯撒谎,支吾着准备找个借口推过去。
  席莫回一举戳穿他:“你前几天送我回来后,晚上就一直在大楼外面守着,是吗?”
  桓修白正要说什么,听到这话,蜷了指头松松握进手心,低下头小声承认:“……我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席莫回心口仿佛被揪住,一阵一阵酸扭。
  “怎么这么粘我啊……”他轻叹着。
  桓修白连忙说:“我下次一定控制。”
  席莫回盯视着他的眼睛,看到了里面的惶然,“是控制不让我知道吧。”
  “……”桓修白嘴唇张合,终究说不出话,只是苦笑。
  “怕了也不说出来,疼了也要装不疼。以前你一个人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是这样呢?”
  桓修白有点混乱,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试图解释:“可我是男人啊,怎么能怕黑喊痛?”
  “你是男人,也是我的人,你在所有世界前都应该坚强,在我面前必须示弱。你出去受挫了,一滴眼泪也不许流,要流只能过来找我流。”
  桓修白嘀咕:“……虽然听起来没道理,但莫名有点舒服。”
  “像你刚刚,如果是因为联想到那段经历而难受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说:席莫回,我害怕了,想摘掉眼罩。”
  桓修白艰难地说:“……我……不能那么说。”
  “为什么?”
  “我那么说了,不就和那些我讨厌的o一样了吗?你对我做那些没有恶意,我又不是承受不住,没有必要……”
  席莫回这才意识到症结所在,“你认为在我跟前服软,有故意邀宠的嫌疑?你为了不让我这么觉得,所以不管我对你做什么事,你都咬牙忍着?”
  “也没有到咬牙的程度,我很乐意你使用我。”
  席莫回轻轻摇头,“不是这个问题。桓修白,你的问题在于,在你心中有一条线,用于区分你和其他omega。你认为‘受伤呼救’,‘情爱中服软’,会让你越过这条线,和他们成为一样的人。为什么要这么简单粗暴地隔离区分自己?就像你说的,你不在乎我是A还是O,我当然也不在乎。你从之前开始就反复强调你是男人,就是想拒绝omega的身份,以至于矫枉过正,不敢流露哪怕一点点脆弱来打破你苦苦建立的心理堡垒。你……怎么会被这种观念绑住?”
  桓修白在他的陈述下握紧了拳头,垂在两边,深深呼吸,“席莫回……我不想做那样的人,一点都不想。我需要努力很久才能得到的东西,他们……撒娇装软就可以抢走。这样真的,很卑鄙。”
  席莫回和他拴在一起的那只手,指头戳进他紧闭的拳窝,撑开了,和他十指相扣。
  “告诉我。”
  “而且,”桓修白头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说出他不敢说出口的事实,“你是因为我和其他o不同,才被我吸引的。”
  席莫回微微诧异:“你在怕什么?怕展现出弱点而被我抛弃?你现在最大的弱点难道不是我吗?”
  桓修白为他的思路深深震惊了……仔细一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
  一定还有更深层的原因。席莫回想着,决定试探一下,便收起了表情,垂着眼眸解开布条,不经意似的说了句:“如果我以后厌倦你了,你会怎么办?”
  桓修白僵愣住,只要想一想那个可能,就心肝颤抖,血液逆流,五脏六腑仿佛都扭绞在一起,痛得仿佛有人血淋淋地撕开了他的皮,扯断了经络,再掏空他的胸腔,重新把他丢进寒冷的黑屋里。
  不是斗兽场那个满是血腥气的地方……而是,在他记忆深处,不愿碰触的孤儿院静闭室。
  “不行……不能!”
  他磨着牙根挤出四个字,已是哽咽,却被alpha托抱起来,推下了膝头。他失去了声音,怔怔站着,看着alpha站起来从他身前走过去,背对着他,什么也没和他说。紧密的连接没了,对方的体温也消失了,连席莫回的表情都看不到,他理应是该剧烈崩溃的――
  席莫回迈了两步,身后抽咽的趋势硬生生停住,仿佛是被omega自己强行掐断了。
  他回过头,桓修白朝他紧走一步,硬是压住伤心,居然又挤出笑容,开始凭借本能安慰起席莫回:“我说笑的,你别生气啊……就像你说的,激素烧光了就会厌倦,没关系,你不喜欢我了,我还会继续追你回来的,你别担心,我和其他o不一样,没关系的……”
  嘴上说着没关系,可实际上小腿都在不自觉发抖。
  “你就老老实实承认,很害怕被我丢下。”
  桓修白恍惚注视着他衣袍一角:“我……我害怕,再被你丢下。”
  席莫回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到墙边,手掌贴在上面,整个人陷进墙面隐没不见。
  桓修白呼吸更重了,他不顾自己是怎样光裸狼狈的状态,紧追过去,眼看就要撞上墙面,被墙里伸出的一条荷藕似的手臂牢牢揽在腰上,接着,银发的美人整个从里面浮现出来,右臂还挂着一大条皮毛毯子。
  席莫回把人连拖带抱拽到了之前的位置,在地上铺好长毯,按着omega的肩将他压下去,还没等他低下身,桓修白已经手臂圈过后膝,抱起双腿,摆好姿势。
  席莫回……
  席莫回当然没有和他客气的道理,照单使用。不使用,对方反而会更不安。
  桓修白神经稍微松懈,以为alpha的脾气过去了,却不料席莫回将他死死钉住,稍微支起身,俯视他时眉目傲远,同时手中变出三张皱巴巴的纸,桓修白看清了那是什么纸,差点心脏骤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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