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狙击手》第2/66页



  (三)
  是师长。
  51师师长王耀武,这位黄埔三期出身的少将,此刻正认真地打量着眼前这名黑瘦黑瘦的二等兵。
  从1926年1月到国民革命军第1师3团4连当少尉排长开始算起,整整11年了,王耀武手下带过的兵数以万计,这还是他头次见到一个新兵蛋子有这样出众的枪法。
  在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中,王耀武对待低层官兵是相当平易的。还是在当何应钦的第1军宪兵营1连连长的时候,他就与普通士兵一锅里吃,一铺上睡,训练中严格但不粗暴,生活上对下属关心。这跟他早年的苦出身有关。
  后来随着官衔越升越高,军务也越来越繁忙,但他还是坚持抽时间到连队上转转。
  今天他又来到靶场巡视新兵的实弹射击,向带队的连长问了问情况。连长报告说,大多数的射击成绩都不太行,但有个年轻人的枪法相当棒。于是,王耀武的注意力落到了这个不起眼的二等兵身上。
  他发现这家伙的卧姿不是那么标准,据枪的动作也不太规范,瞄准的时候更是显得随随便便,但击发却又快又稳。别人刚只打了2发,他5发就都已经放出去了。再看看报靶员的旗语:5个10环!
  王耀武冲连长努努嘴:“去,让他再打两次。”连长一溜烟地跑了过去。
  又是10发打完了,还是那样轻快、自如。再瞅瞅报靶员那边:1组49环,1组50环!
  王耀武决定跟这小子聊聊。
  他上下打量一下这名二等兵——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中等个头,身板儿消瘦但却结实。黑瘦黑瘦的面庞上,皮肤粗糙,双颊微微泛红,一副在山野里久经风雪的气色。一双不大的眼睛,总是习惯性地微微眯着。但从眼缝中现出的两道目光,却透着一股干练与机敏。
  “好小子,多大了?”
  “报告师长!十九。”
  “以前摸过枪?”
  “小时侯打过猎,长大了跟爹打过鬼子。”
  “哦?东北过来的?”
  “是!”
  “祖上是……”王耀武知道东北很多人是以前从内地“闯关东”去的。
  “山东莱芜。”
  王耀武感到一丝亲切,他是山东泰安人,莱芜离泰安不过几十里地。也算是老乡啊。
  他仔细看了看二等兵胸前的符号。
  “萧、剑、扬,好!像个军人的名号。你爹妈给起得不赖!”
  “报告师长!俺以前叫萧建阳,建立的建,阳光的阳。入伍的时候俺自己把名字改过来了。”
  “呵呵,有意思。你还识字?”
  “在屯子里念过几年书。”
  这时候报靶员把刚才萧剑扬打过的靶子扛了过来。王耀武瞅了一眼,禁不住点了点头:靶上的弹着点就像一朵轻开的梅花。
  “是块儿好材料!传我命令:二等兵萧剑扬从即日起晋升为上等兵。另外赏五块大洋。”
  王耀武又看了看身边的卫队长:
  “把他调到你那儿去,给我好好地带,回头做我的贴身警卫。”
  作为一名神枪手,不但要讲究准头,而且要讲究弹着点的分布。一般而言,弹着点的分布越密集越好。如果能像一朵梅花,那说明该射手的射击技术相当出色。
  正当他转身刚要离去,没想到这位刚提升的上等兵开腔了。
  “报告师长!俺吃粮当兵就是为了打回老家!打鬼子就要往前去,待在后面当卫兵……没劲儿!”
  “嗬!”王耀武转回头,笑了。
  “有种!那就还是在连里干吧。”
  他走上前,抓起萧剑扬的手,使劲地握了握。那只年轻的手显得沉稳而富有弹性。
  “打鬼子?这下有的你打了!”
  (四)
  真的要打了。
  汽笛一声长鸣,军列缓缓驶出宝鸡车站,向东而去。站台上大钟的指针指向10:20。
  这是1937年8月21日的夜晚。
  摇晃的焖罐子车厢里一片沉默,士兵们疲倦地坐在昏暗中。整日的急行军把大伙儿累得够呛。
  8月20日,51师接到了国民政府军委会的急令。全军立即开拔,以急行军的速度赶到宝鸡,然后全体上火车。
  由于保守军事行动机密的原因,连队的士兵们并不清楚自己将奔赴哪条战线。但是有一点是明确的,他们知道这回自己的敌手该是谁。
  萧剑扬身子斜倚在车厢壁上,望着挂在车厢中央的一盏马灯出神。他真希望这列车一直朝东北方向开去,他真想明天就能打回那片浸透了鲜血的黑土地。
  萧剑扬的祖辈,早年由山东去“闯关东”,最后在吉林的濛江一带落下脚来。那里是长白山的西麓,松花江的上游,山高林密,物产丰富。老萧家世代以打猎、采药为生,传下了一副好眼力和一手好枪法。
  他爹萧子林,更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好猎手。他打飞龙专打头,打紫貂则是“对眼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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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初战淞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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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濛江——今日吉林矢宇县,位于吉林省东南部、白山市北部、长白山西麓、松花江上游。当地群山连绵,林木茂密。1946年2月,为纪念在此牺牲的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杨靖宇将军,濛江县易名为靖宇县。
  飞龙——东北的一种珍禽,上国宴的。很好吃,但很不好打,打头就更难了。但打头就可以不伤到它身上的肉,这样猎获的飞龙更美味,价值更高。
  “对眼穿”——紫貂毛皮珍贵,好猎手会尽量让子弹从紫貂的一个眼睛射进,从另一个眼睛穿出,这样一来,得到的貂皮上就不会留下枪眼。
  当时的东北,把枪使得好的人称作“某炮”,比如“张炮”、“王炮”。而濛江当地人则把萧子林尊称为“萧头炮”。后来这个称呼叫得久了,“萧子林”这个本名倒不太提起了。
  由于不堪官府、大户的压榨,在民国十七年的一个秋夜,萧子林带着一帮子弟兄攻破了双山屯大户张进仁的院子。带着夺来的五条“汉阳造”、三条“辽十三年式”,率众进长白山起了绺子,报号“枪林山”。
  一次在打家劫舍的途中,萧子林结识了落魄的镖师常义昆。常义昆是陕西汉中人,在西安的一家老字号镖局挣饭吃。不久前他保着一票镖走关东,没想到失了手。他无颜再回陕西,便流落在关外。
  萧子林见他为人正直,讲义气,又见多识广,便邀他当了自己队伍的“反妥先生”(相当于参谋长)。
  萧子林的队伍不扰民,专砸“响窑”,因此深得百姓的拥戴,四乡里来投奔的人不少。几年下来,这“枪林山”成了长白山两麓叫得响的一股绺子。
  响窑——指有钱人家的庄院,一般有武装家丁护院。
  绺子、胡子——旧时东北地区对于土匪、绿林好汉的称呼。
  萧剑扬的母亲是个善良、本分的女人,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打型是个胡子。萧子林也不希望女人、孩子跟自己进山,过爬冰卧雪的日子。两口子一商量,决定由当妈的带着萧剑扬和他的姐姐,隐姓埋名落户到百里外的榆树屯。
  在这里,萧剑扬读了一段时间的私塾,能识文断字了。
  隔一段时间,萧子林会带着自己的护兵悄悄来榆树屯看望母子三人。这时,他从一个胡子头儿又回复到了猎人的本来面目,开开心心地带着儿子进老林里打猎。
  “9.18”之后,有个叫田康南的人找到了萧子林。此人的真实身份是日本关东军少佐,真名叫花田康男,是个中国通,专门负责说降吉林地区的胡子,好让他们为日本占领当局效命。
  听完花田康男的一番说辞,萧子林想了想,然后说:“行啊,跟日本人走,倒是条不错的道儿。可俺这队伍太操蛋了,要衣没衣,要枪没枪。这要让日本人瞅见了,还不得把俺这张脸丢尽了?”
  花田康男大喜,连声道:“这好办!这好办!”
  半个月后,花田康男再次登门,随身带来了一批军衣、30支“三八大盖”、5箱子弹、200枚91式手榴弹,还有一挺歪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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