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妾》第43/71页
刘信成自然注意到,只觉颜面尽失,愧不可当,当即干咳一声开口,“十姨娘也是徐州人?”
叶蓉点头,“奴婢自幼生在徐州。”绵言细语,犹如余音绕梁,让刘信成心下一动。
他再问,“不知我可否称姨娘为姑娘。”怕她误会,再三解释,“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姑娘这般妙龄,不过是嫁入顾府冲喜,与我姑父并无夫妻之实,若叫姨娘,某实在是觉得别扭。”又暗自咬下舌头,哪有人喜欢被揭短,嫁到这里冲喜,定非她所愿,结结巴巴地再次解释,“姑娘若不愿意,我私下称呼便可,我只是觉得姑娘人美,当得起。”这句话说得像是个登徒子。
刘信成啊,刘信成,寒窗苦读十五载,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此刻遇到心仪之人,竟连话都不会说!
叶蓉再忍不住,笑出声,刘氏的侄儿倒和她不一样,心机少,性子直接可见,是个书呆子,也是个心地纯善的。
“公子喜欢叫什么,便叫什么,奴婢不介意。”她弯唇笑道,这一笑,犹如百花盛开,艳丽无比,周边彩蝶都竞相而来,一睹他芳容。刘信成眼睛怔怔地看着她。
叶蓉叫了一声,“刘公子?”
刘信成这才回身,别过眼不敢看她,他怕再看,眼睛便收不回来,忍不住请求姑母放她出府,让她嫁给自己。
这一路再无话,叶蓉先到了芳华院,她福身作别。
“叶姑娘。”刘信成再叫住她,“不知姑娘明日可有时间,我想为姑娘作画。”他嘴拙,一句话说不清,生怕她误会,“并非是想唐突姑娘,而是觉得姑娘实美。”
叶蓉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思,虽不忍拒绝,而且这郎君心思纯良,实属难得。可叶蓉经历这么多事,委实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好的郎君,“明日还要去侍奉老太爷,恐不能邀公子的约了。”
“那后日,大后日我也是有时间的。”刘信成急切,不想失了她。
叶蓉为难,直言“公子,我知你的心思,只是奴婢卑贱之躯,实非良配。”
“我不介意。”刘信成被她看穿心思,一时难堪赦意,耳根泛红,“我可以等的,等你被放出府,等你愿意…。”愿意嫁给我。
他怕唐突,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那日作别,叶蓉终究是没答应他,自己本就做不到,又何必去祸害别人,更何况是那般好的郎君。
哪知等翌日她去主屋时,却看到刘信成也在,正在作画,见她有对刘氏道“侄儿正想作幅美人图,十姨娘美甚,不知姑母可愿意割爱,让十姨娘做这画中美人。”
刘氏自然是没有拒绝。
大魏风流文人众多,女郎也多喜欢文人作画,以便传播美名,争得大魏第一美人的名号,可是面上有光的事。
刘信成起身对她得逞的扬了扬眉,这动作在他脸上显出几分羞涩,显然是对不告而做的事让他羞愧。
叶蓉没得拒绝,只得跟他去了。
入了湖心亭,正值夏日,日头炎炎,他把唯一躲凉之处让给叶蓉,自己拿着画板站在烈日下,显出君子风度。
叶蓉今日只穿了一袭湖水绿京绣直绣暗珠百褶衣裙,样式纹路简单,更衬人清新脱俗。
刘信成画艺精湛,曾在云起人下作徒,被先生称之“天资聪颖,画中奇才。”
只便看她一眼,笑着开口,“姑娘先歇着,我也能画。”
叶蓉打趣,“公子真是说笑,哪有不看人也能作画的。”
刘信成回她,“姑娘美貌我都记在心上,哪需要再劳姑娘在这闷热的天里一动不动的。”
他话说完,提笔便作了起来,约莫一个时辰后,他撂下笔,把画板揭开,放到她面前,“姑娘瞧着如何?”
画中的叶蓉流苏白衫飘飘欲仙,一双盈盈水眸温温软软,眸下一颗水滴般的泪痣,给她这柔美平添了一股娇媚之感。叶蓉眼角本无泪痣,这是他后加上的。
芷兰在后面称赞,“公子好画。”
叶蓉也笑,她还从未见过有人画技能如此好,比顾华庭当初给她画的不知好了多少倍。记起那人,她神色又暗下。
刘信成感觉到她微妙的情绪,以为是她不满意,道“这画交给姑娘,我不会让她流出去的。”
“多谢公子。”
不久,刘信成离开顾府,步入上京赶考。走时,刘氏亲自出门来送,他却眼角一直瞥向朱工门内,却始终未见到想见之人,只能憾憾离开。
刘信成的来如石子落水,他走后,顾府再次平静,并无波澜。
直到这日六姨娘来芳华院。
叶蓉换了身衣裳去见她。
六姨娘性子活泼爽利,不输于从前的三姨娘。只是想到此事,叶蓉也不禁怀疑,三姨娘的死确实蹊跷。
她与三姨娘交情不深,这顾府有顾府诡谲涌动,各家有各家的事。人死如灯灭,叶蓉再怀疑其中蹊跷,也不会真去查寻此事。
只是六姨娘来见她时忧心忡忡,叶蓉方一进门,待屋中仆从散去,六姨娘当即跪了下来,眼中昔日神采不再,“奴婢有事相求姑娘。”
她自称奴婢。
按理来说,叶蓉也是顾府姨娘,同她都为顾老太爷的妾室,也是奴婢。再近一点,应是自称姐姐的。
叶蓉怔愣片刻,走近伸手扶她,“六姐姐快起。”
六姨娘端跪着,眼泪簌簌而下,模糊了整张脸,“叶姑娘,你可知道,三姐姐她的死并不是意外。”
“而是夫人有意要杀她。”
三姨娘为人聪慧,又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对刘氏信任,可就是因为这一点,她知道顾府隐私的事的太多了,才让刘氏动了杀心。
叶蓉当即收回手,退后一旁,“六姐姐今夜是吃酒醉了,妹妹什么都没听到,还请六姐姐回屋歇歇。”
六姨娘早会猜出叶蓉会是这般反应,向来谨小慎微的性子,怎会冒着风险帮一个毫无干系的人。
“叶蓉,”她依旧跪着,双膝着地,脊背却挺得笔直,“三姐姐是因为你死的。”
“三姐姐重情重义,她是不相信你死了,才借着想要掌家的由头,让夫人寻你,或许是在其中发现了夫人的隐秘,才遭受迫害。”
叶蓉眼睛微动,侧垂的双手紧了又紧,不论六姨娘所言是否属实,但她的话总让自己心下慢慢腾升愧疚。
当初她利用三姨娘接近婉秀,她缺了一页的女德,女戒坦露在桌案上,三姨娘看到,虽没说什么,但她的眼神,总让叶蓉感到怪异,还有她藏在屋中床榻下的狼毫,她这次回来,并没有看到,也没让奴婢们收走。
像是忽然明白什么一般,陡然惊醒。
思虑后,叶蓉微阖眸子,静静地坐在一旁的交椅上,“你想我做什么?”
翌日,叶蓉和刘氏言要去寺庙祈福,刘氏斟酌一会儿,扶了扶头上的木簪,睨她一眼,“去吧。”
出城不久,三姨娘从木榻底出来,感激道“多谢十妹妹。”
叶蓉没什么表情,撩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见确实无人,才转会头道“三姐姐不必谢我。”
“我只想问三姐姐一件事,那只狼毫笔,是不是三姐姐拿的?”
叶蓉挑起眼皮看她,其中疑惑不解。
三姨娘并没有死,是六姨娘救了她,一直藏在她院里。
可刘氏寻得严,对外虽称三姨娘已死,但却在顾府内暗中寻人,三姨娘出来不得,直到叶蓉回府,才寻得一个契机。
三姨娘对上叶蓉略带狐疑,却坦然的眼,张了张口,“那人可是六公子?”
她这话一落,叶蓉温婉的脸瞬间僵住,目光交错复杂,神色不明。唯有隐隐颤抖的身形,暴露出她内心的恐慌。
三姨娘知自己猜测果然没错,才道,“刘氏早知妹妹和六公子的事,才有意不让我查寻妹妹。”
她话说到这,叶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刘氏的目的,不过是想借着她来牵制顾华庭。她可真是好大的脸面!
回府后,刘氏并未多说,只让她好好歇着。
转眼入冬,北方寒装素裹,叶蓉倒有些遗憾,没看到梧州的雪。
徐州冬日刺骨的冷,屋里比外面更甚。叶蓉到喜欢去湖心亭坐坐,晒晒日光。徒有闲待时光的意味。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顾华庭这一年再未出现,叶蓉因惧怕他而波动的心渐渐平复。每日伺候顾老太爷,闲时看看书,这样的日子让她安逸。
顾老太爷的病反复无常,近些日子连药都喂不进去。道士再来时,无奈摇摇头,“老太爷大限将至,贫道无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