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如是》第2/99页


“你信口雌黄,佛祖何时说过这些?”看的出来,这个左侧的弟子应该有着地位的。

她转过头,正色说:“尘是人,人是尘,身体发肤也不过是如同尘土一般,尘非尘,人非人,既然尘土不是尘土,人不是人,又何须计较?”

“强词夺理,佛理岂是你们凡俗之人能够妄议的!”

“了然,不得喧哗,既是拜佛之人,报上名来。”男子拂了一下长袖,缓声道。

“任凭。”

“任凭风云色,不改我本真。确是好名字。了悟,你去把南院里收拾一间出来,还有,任凭的膝盖,你给看下。都歇下吧。”男子再一拂袖,翩然离去。

一个年青弟子把她搀起,她忍着疼痛,蹒跚的跟着,她的身体几乎都是靠他支撑。“我是了悟。”他说,声音沉稳。“了然天生聪慧,自然容不得别人有辱佛门,难免言辞激烈了,你不必计较。”“谢谢你,了悟。”她轻轻的笑了。就这么简单的,摆脱了一切,尘外人间是吧,看来,我要好好了解这个人间了。

了悟把她带到一个很简朴的卧室里,扶到床边坐下,伤口粘住了裤子,卷起裤子的时候,一阵恶疼。还好只是皮外伤,只是疼些,敷了药包扎好,并无大碍。了悟给她拿了一套僧衣,“任凭,南院都是我们佛门弟子住的,可见师尊的意思是收你为弟子,你就安心留下吧。”“可是――”她怔住。“难道你要忤逆师尊的意思吗?既然说了收你,不管你是何人,都会保你周全。”

了悟走了,她一个人躺在床上,怔怔的。这里居然有佛教,而且佛门弟子都蓄发修行,而且看得出来,这里能参悟尘非尘人非人的很少。更甚奇怪的是,这里的人都没看出她是女子,居然这么轻易的收她为弟子。不过话说回来,她长的确实不够女气啊。她的长相本来就随父亲,眉毛浓黑斜飞,额头宽阔饱满,鼻子挺立,脸型也不似一般美女的秀气,唇线和脸部线条都比较冷硬,那一双眼睛,不动声色时更是有着男子的冷漠感,单眼皮勾勒,可能是小时候好哭的原因,眼睛里面总是若隐若现的弥漫一层清澈的水汽,一笑起来,眼睛细长而且弥漫着波光一样,怎么着也算不上美女。虽然皮肤算白,但是21世纪的山水怎么能比这古时呢?这里男子的皮肤都是细腻的。脸像男子就算了,本来就是平板身材,虽然小有凸出,但是没有衣服的勾勒,实在没什么感觉啊。算了,何必计较男子还是女子呢,不过是一个身份而已。

好在了悟拿的僧衣倒也合适,内衣高至脖颈,外衣手一甩就衣袂飘飘,白色粗布,腰带系起,倒也轻松舒适。她把自己的原来的紧身衬衣穿在里面,倒也裹住了胸部。头发高高的束起。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年郎。她躺了两天,就这样出门了。

她就这么告别了所有的过往,不是不怅然的。她没有来得及尽孝,她的那些无疾而终的爱情,那些纯真的已经远去的朋友,她的一事无成无用的任性肆意。其实在那个尘世,她曾经也想过坚持自己的自我,奈何声音那么小,抵不过大浪淘沙。那个尘世,更多的就像光怪陆离鬼怪横行,人情冷漠奢靡无望,人人都在欲海里挣扎。而她,从来只想做一个清心寡欲的人。






第3章 谁道清心不能得
深夜,万籁俱静。她走出了卧室,在院内闲逛。这里的布局很是开阔,只有苍劲的松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檀香味。想必这里的清规戒律一定很严,她的住处里只有一张整齐的床铺,一张桌子和木凳,内间有加盖的马桶和浴桶。她只有两套僧衣。听了悟说,这里的作息是:寅时起床,洗净衣服,洗漱完毕。卯时会准时钟响,所有弟子都要汇集大堂食早饭。然后就是上午的课业,一直到巳时结束,午时食午饭,未时休息,申时和酉时是下午的课业。戌时是夜宵,亥时是晚课。

这里有一百多名弟子,每4名弟子住一间卧室。只有了悟和了然是大弟子,他们两人是单独住在一起。而她只是刚巧所有的房间都住满,所以有了单独的房间。南院和北院是以大堂为中心呈对称。北院,是专门为香客准备,看来这个佛门名声显赫,每天都有很多人来来往往。她没有通过了悟去了解这个世界,因为那样会太不合时宜,她的奇怪的装束和短头发,所有人都把她看作了蛮夷之辈,自然是极度轻视和防备。

她闲踱在院中,思绪散乱。大堂依然烛火通明檀香袅袅。她自然是不会再鲁莽的跑到堂前,她从后院慢慢的走过去。或许这夜的月光太美,也或许是月下的人太美,连月光都舍不得挪一下目光。她一眼就被击中了,那个斜躺在石阶上的深灰色的男子,姿态风流随意,松垮的外衫,不羁的长发。

他仰着头,对着月光低吟着:“吾世代佛教中人,无不应该俯首感激佛祖赐予我们的月光啊,圣洁的月神啊,只有你能不嫌弃这脏污世间,不遗余力的温暖人心啊。”

她怔住了。她再次看到了这个淡薄的平静的眼神,仿佛世间没有一物可以留恋,随时可以羽化而去。生无可恋,生无可恋啊。她呆立着,不知如何是好。

“任凭,你来了。”

“师尊,任凭无意冒犯,还望恕罪。”她缓缓跪了下来。

一只长袖就那么潇洒的垂到她的眼前,她抬头看到一张平静的似笑非笑的脸。

“任凭,连你也要像俗人一样吗?佛是宽恕这世间一切的罪啊。所以,你又何罪之有?还是说,你面前的也是俗人,只能以俗人之礼。”

“任凭一遇师尊,方知自己不过一介尘埃,卑微至此,只有俯首仰望。任凭打扰了师尊与佛祖对话,纵是死罪也不可恕啊。”

“任凭,你的罪,是你心里的,而佛,怎会计较?起来吧。”

他们就这样沐浴在月光下,一尺之外的距离,清冷自持,只能依靠月光取暖。她感觉背后冷汗沁出,她前世的高谈阔论肆意笑容都去哪里了,她抿着嘴唇只能一言不发,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错。她本想像世人一样仰望着佛祖,她可以卑微而且虔诚的跪下,可是,他只言片语,就打断了她的姿态。

“任凭风云色,不改我本真。任凭啊,你心有佛缘,怎知,佛就不容于你呢?傻孩子,明天开始与众弟子一起参学吧。回去歇息吧。”

长袖一甩,深灰色的身影飘然而去。

她回去,简单的躺了下,日出初生时,了悟就来敲她的们,“任凭,起来啦。”这两天在了悟的照顾下,他们也愈发熟识了。了悟看她一副对世事懵懂的样子,却姿态坦然,不由对她好感剧增。虽然在佛门修学几年,到底也是个少年,加上了然一直与他疏远,其他小弟子对他从来就是毕恭毕敬一声了悟师兄,难得遇到一个不错的同伴,自然心生欢喜。

卯时,了悟领她到大堂坐下,一个师尊座下和了然了悟并排的座几。众人哗然,皆是疑惑和不满之色,了然甚至刻意从她身边走过,狠狠甩了下长袖,哼了一声。然后师尊缓步上座,一派寂静。清粥小菜,馒头,她低头慢慢咀嚼。一小童为师尊呈上了早食,另一小童将筷子呈到他手边,他只是懒洋洋的开始饮食,而那副表情,却似乎无所谓饮食一样。她偷偷的抬头看他,那张寂静的脸,苍白的手指,行云流水,羽化登仙般的无所谓。此刻,她毫不怀疑眼前的年轻男子,为何能登上师尊之位了,就那副刻骨的做派,又岂是俗人能够做的出来的?她甚至不怀疑,哪怕就一把刀架到他的脖子上,他依然无所谓。

早餐撤下,便是开始早课了。一小童为她呈上一本《法衍经》,一小童呈上宣纸和笔墨。
淡然的声音道:“《法衍经》已经教授完毕,然众弟子并无法参悟。须知,取佛道,并不在经文的多寡,万物都不过一为原,衍生二,二生四。如能参悟其一,万物不就通透?而今众人,过于执着于我佛门这一阁经文,而不知,其理,佛祖已经昭告天下了啊。从今天起,我将代佛祖,从头教授《法衍经》。众弟子可有异议?”

“师尊,弟子无知。”了然的声音掷地有声,看来师尊是极其宠爱这个天生聪慧的弟子的,如此驳他的意,也不动气。了然严辞道:“众人皆知,《法衍经》乃佛门精髓,从不对外传授,如今有外人在,师尊却公开教授,此意何为?”大堂一片寂静。

“了然啊。今后任凭就是我佛门任字辈弟子了,与了字辈平级。”淡然的声音道。

她怔然的看着座上清淡如仙的男子,那双眼睛,甚至都没有一丝波澜。声音优柔低暗,却似是真理,无人敢辩驳。

“任凭,还不跪下参拜师尊。以后你便是我师弟了。”了悟语气轻快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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