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第2/233页


“靠!苏老头要知道咱们老头这么分析他的情朦胧意朦胧的诗句,肯定会诈尸复活你信不信?”陆晓把书举高,脑袋低压压的转过来,跟后桌的小六交头接耳。

小六咭咭笑,弓肘顶了顶一旁看似认真听课的安乐,小声道:“安乐,赶紧帮苏老头复活吧,让他过来亲自跟咱们解释解释,为什么春宵才一刻就得千金呀?这嘿咻的代价太贵了,找高级宾馆找只高级的鸡用一晚上也不用千金啊。你想想,现在金价贵得多离谱,要每次春宵都得散千金,咱们以后估计都得自己解决了。”

“可喜可贺,中国十三亿人口,泱泱大国,终于找到缩减人口的有效渠道了。嗯,这是从量到质的飞越,有钱的多生几个,没钱的丁客吧。”陆晓的同桌身子靠后,咸咸飘了这么一句过来。

安乐低低笑了两声,把书横在两人手肘间,飞快瞥了小六一眼,继续听老头讲课。

“小安乐小安乐。”陆晓摇摇安乐细瘦的胳膊肘儿,脸上尽是一派忍俊不禁的笑。两只眼珠黑耀石般灿亮,在安乐和小六间来回流转,下巴搁在椅背上,忽而道:“我来告诉你们怎么回事。”

“什么?”

“苏老头昨晚托梦给我呐!我得弘扬苏氏精神,传播苏氏文化……”

“我呸!”小六小声啐了一口,极其不屑。

安乐压下头,兴味盎然问:“他说什么了?”

陆晓飞快转头瞥了一眼讲台,见老头依然自娱自乐不亦乐乎,放心了,干脆整个儿转过来,吊胃口似的晃了半天脑袋,在小六举起拳头时,终于眯着眼儿神神秘秘的开口了:“其实苏轼吧,真实身份就是一采花大盗。偏此人又是罗曼蒂克的首席弟子,善于玩弄浪漫风月。这天晚上,他费了老劲布置歌舞楼台,摆弄好落叶秋千等各种杂物道具,整个气氛暧昧又要得美人欢心,最好是几杯佳酿下肚后,他能趁火打劫将被迷得头晕脑涨的美人骗进软账,博取春宵一晚。”

“嗯嗯,兄台果然高见!”小六合掌拜膜。

“过奖过奖。”陆晓抱拳客气了一番,继续道:“等造景完毕之后,苏小子给美人打个电话,邀请她来苏氏山庄坐坐,美女欣然应邀。二人欣赏了半天歌舞表演,苏小子一直心不在焉。舞毕,这小子立马提议去卧室探讨‘所谓伊人’,美人低头羞应。芙蓉账内,那真真是‘珠帘鹊桥从此夜,翻云覆雨任逍遥’呐!一刻钟后,颠鸾倒凤之事毕,二人赤祼合眠。第二天早晨,苏轼醒来……你们猜怎么着?”

小六已然融入陆晓导演的“苏才子与美人”风月戏中,听得津津有味,此时被吊着,不免着急,追问:“怎么着?尖锐湿疣了?”

“什么尖锐湿疣?”安乐歪头笑问。

“你这孩子!”陆晓怜悯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晚上上自修哥哥再私下给你解释,现在咱们来说说:他们怎么着了。”

“你倒是说呀!”小六脸都给急红了。

“嘿嘿,第二天苏小子醒来后发现美人已经离开了,他躺在床上回味了昨晚的细节,果真是妙啊妙,难怪君王不早朝呢!一柱香后,这小子起床穿衣,收拾一番准备吃午饭去,待拉开床头的抽屉一瞧,哇操操操!老板刚发的两千块钱奖金不翼而飞了!苏小子一琢磨,得,八成是被美人给拿走了,渡夜费呢,如今这美人都爱钱。

苏小子感慨万端之余又急火攻心:我操!真他妈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回头怎么向家里那只母老虎交待呢?苏小子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昏头转向。忽然一道晴天闷雷劈下来,顿时如醍醐灌顶,他灵光一闪,有道儿了!立马铺纸作诗《春宵》一首,卖给文人墨客——这就是最早的枪手,得金千两,回去交差了事,皆大欢喜。毕。”

“果真是江山人才辈出啊!我小六自愧不如!陆兄!回头请授小弟一拜!”小六崇拜之情表露无遗,激动不已,恨不能当下磕头作揖。

“不敢当不敢当……”陆晓正欲回礼,突然被一声熟悉的狮吼“陆晓!”给惊得魂飞魄散,顺道惊起周围睡死同学一片。陆晓惊魂未定,低喘了两下,哝了句粗话,转头笑嘻嘻对老头说:“老师,我在。”

老头也和颜悦色道:“我当然知道你在,咱们班就你语文最好,来来,给大家讲讲苏东坡。”

“我操!”陆晓暗骂,低垂的视线扫向安乐,嘴角咧了个不明所以的笑,眨了眨眼,对老头说:“老师,我刚才跟安乐分析过了,我觉得应该让安乐来说一下他的观点更为合适。”

“是嘛?”老头走下台,停在安乐身边,用那种看小动物时特有的怜爱眼神看安乐,笑眯眯道:“安乐?你说呢?”

安乐镇定站起身,说:“我同意老师的观点。”

“很好!”老头明显很高兴,挥手让他坐下,回到讲台,继续讲解苏氏。

拾荒 act 02 :仲秋

在这个九月那一个下午,我想要离开这浮燥的城市,我决定去海边,看一看落日,让秋日的海风赐我清醒……

路边狭小黑暗的音像店里,传出一个正在沉然低吟的男声。

果真是让人浮燥的下午啊!临近黄昏的太阳依然耀眼得让人不敢直视,没有风,空气中夹着浓重的尘土干燥气息,鼻间闻着的是路人无法掩饰的汗骚味儿,耳中是各种分贝嘈杂的声音……无一不让人想远远逃开,逃到一处清静清凉的地方,即便只能过上一两天,那也舒服。

安乐把书包往身后一甩,驻步聆听,脸上牵出淡淡的微笑。

少年清秀的五官还未长开,似隔着一层薄雾,平淡的,模糊的,像钱钟书先生说的,一把热毛巾就能抹去了。身体也还像正抽长的杨柳枝,细挑纤长,一身普通白衣蓝裤校服穿上身,却也显得清新鲜嫩。这是青春少年独有的味道,是安乐独有的味道。那些青春不在的了人谁见了不眼谗一把:这么个鲜活的少年,再过了三两年,那真真是“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啊。

那理想的彼岸也许不存在,我依然会走在旅途上……

那男人还在唱吟,安乐听着,唇角上弯,勾起一个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意味深长的笑容,轻快的迈开步子,眼睛盯着路面灰色的水泥砖,任由思绪飘忽,天马行空。

在小巷里左转右拐,十来分钟后,来到南街垃圾场附近。这里有一片自建的土砖私房,年代有些久远,房型无规则,大多是火柴盒型,一个大堂及一两个睡房。从外边看,破破烂烂的,外墙灰朦朦的,脏兮兮的,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这些私房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有一个大院子。这院子是用来堆集各种类型的可以卖钱的垃圾的。

住在这里的人,都以拾荒为生,安乐家便是其中之一。但安乐家又与其他家不同,安乐他爸早三年前就不在本地拾荒,因为这地方不大,拾荒的人却相当多,所以安父便动心思去大城市里拾荒,一个月赚的比在这儿时翻番,只在过年过节时回来跟安乐团聚。所以,安家是这片地方上唯一一家没有腐朽味的干净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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