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钱砸死我吧》第89/90页


男人沉默地看着面前同样长大了几岁的儿子,良久之后,才低沉说道:我想去看看老屋。

原来的房子正一切清空等待抵押手续的最后办理,以便再一次光鲜见人,可那些冷默的锁链又怎么能难得倒十八岁的少年?

沈言敲破玻璃的时候有几分快意,好像是打破了长久的桎梏。翻窗入门,接了父亲进门,男人却直奔了洗手间而去。

水电已经被截了,阴暗的洗手间里,一截钢管冷冷地铮亮着。

沈言没有进去,他怕再吐。

依稀间听到有人在哭,声音幽幽,比那穿窗而过的冷风响不了多少。沈言默默站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男人走出来时,背脊挺拔,如果不是泪痕还有一点狼籍,谁也看不出他曾经伤心。

「走吧。」

走吧,这个曾经的家。

那一年沈言高三。他本有觉悟要辍学打工,父亲却是不肯:「你去读你的书。」他只是淡淡拋下这句话,然后早出晚归,也不知道成天奔波在做些什么。

冷眼还是冷眼,只不过是从「入狱的暴发户的儿子」变成「破产暴发户的儿子」而已,地位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何况沈言除了皮相之外,实在一无是处。对于当时蒙眬一片少女心而言,沈言言语可憎,对于意气风发热血男孩而言,沈言霸道嚣张。总之无论同性异性之间,沈言都是个令人讨厌的异类。

于是,沈言就在冷眼中沉默地读完了高中。待到最后高考的几个月,他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透明的风,来去都毫不起眼。

他的父亲亦是如此。每天清晨出门夜晚归家,沈言能确认这个家还有两个人的存在的证据就是早上的早饭。

沈父曾经有好几年的时间没下过厨房,其实严格说来,他有好几年没有在家吃过一顿饭。沈言依旧记得,从十三岁开始,他们家连年夜饭时都凑不起三口人整。那一年,晚上七点多饭菜刚全整好端上桌,父亲就被一通电话叫了出去,回来时已经是午夜两点,早过了守岁的时间。

那一天晚上,他和母亲两人,相对无言,一口口咽着还冒着热气的饭菜,气氛却如同冰窑一般。

随后的几年,从年关到除夕,沈父就完全在那张长型饭桌上缺席了。

现在,只不过是变成沈言一个人守着家而已。然而那一餐的早饭似乎有着别样的意义,再忙再累,只要不去外地,沈父总是会做早餐的。

沈言有时会想,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样的沉默人生中,沈言出入意料地考到了极好的学校。

分数出来时,沈言的老师和同学都一度傻眼。要不是高考实在是严肃又严格的一次试炼,他们少不得要以为沈言全卷抄袭了课本。

谁都不知道,那几个月,沈言唯一的想法是:我要出去!

是的,他要出去。

他要离开这段人生,只能透过这种途径离开这个沉默的家庭,离开这片他一点都不想回忆的地方。

这十多年,似乎完全不值得纪念。年轻的沈言只想通过某条路,把这些统统埋葬。

而他终于做到了。

沈父拿到沈言的入校通知书时,入狱风波后一直没有直起来的背似乎都刚硬了许多,脸上笑容把皱纹都冲走了。

沈言看着父亲把那张薄薄的纸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淡淡说:「你只要给我第一学年的学费,剩下几年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沈父终于抬起头来,冲他皱眉:「你只管读书,操心这些干嘛。」

此后,自大二开始,沈言果然每次都赚到了自己的学杂费用,可是沈父给他寄去的钱却从来不断。父子俩依旧很少交谈,好像汇钱才是正常的感情交流手段一般。

那时的沈言依旧认为,商人实在是可憎的职业。

几年后他自己开始寻思着创业时,遥想当年,不知道是该嘲笑十八岁时的自己好,还是为现在的自己感到悲哀。

直到认识了苏青弦,沈言最后终于领悟到,是自己把自己整成了一个大笑话。

当然,对于这种惨痛的觉悟,他自然不会对枕边人提起。

《完》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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