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米油盐诗酒花[重生]》第2/93页


他凝视她的目光不带一丝一毫的侵略性,也不让人觉得无礼不适,孟樱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他的身份证接了过来:“霍云松?”
“是。”他轻轻应声。
“你为什么要来我这里呢。”她把身份证放到桌上推过去,“工资又不高的呀。”她是真的不解,霍云松看起来就不像是生在普通人家,就算穿着再简单也难掩光华。
霍云松自然有说辞应对:“我有难言之隐。”他顿一顿,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无家可归,身无分文,如果你不能收留我,我只能露宿街头了。”
“可是不合适呀。”她还是很为难,“不然你去其他人那里看看吧。”
“你试一试,才知道我合不合适。”霍云松轻笑起来,语气缓慢而轻柔,“好不好?”
孟樱被他这句话说得莫名耳朵发烫,明明是说试一试工作,但是他说出来却好像是绵绵情话,听得她面皮都涨红了。
“那、”她罕见地结巴了一下,实在说不出回绝的话,“那你会做饭吗?”如果不会,她也就可以用这个借口婉拒了。
没想到霍云松也不直接回答,他说的是:“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但是我可以试一试。”
说着他就已经站了起来,孟樱想掀起帘子走到天井里,霍云松却比她快一步,先把蓝印花布的布帘掀了起来,孟樱抓了个空,愕然地抬头看他,他低头对她笑一笑:“走啊。”
“噢。”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正要把他带进厨房里去,霍云松却拦了她一把:“你出去吧,油烟重。”他的手轻轻贴在了她的后背上,他往前走一步她就身不由己地陷在了他的臂弯里,被他带出了门。
孟樱下意识地转身,他却已经把布帘放下了,她在天井里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鬼迷心窍了似的。
而霍云松在帘子放下来的一瞬间便垂下了眼睫,他手撑着灶台用力深吸口气,这才将按捺住内心的战栗,没有人知道,他刚刚碰到她背上的手是颤抖得多么厉害。
他今天见到的是年轻健康的孟樱,就像是三月里的早樱在枝头开得正好。可他前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在弥留之际,骨瘦如柴,病得已经脱了形,他都不敢用力,生怕用多了一分力她就会觉得疼。
他陪伴她三个月,荷花开的那一日,她病逝在了苦海寺,她生前只有两个遗愿,一是将她的骨灰葬于苦海寺的荷塘,二是恳请他不要为自己报仇。
他只答应了第一件事,他死后他将她的尸体火化葬入荷塘,但却回到了山下,一个月后,他回到苦海寺落发出家。
晨钟暮鼓二十年,时光倒转,他回到二十五年前,今时今日的孟樱才二十二岁,一切的厄运还未曾开始。

第2章 返魂梅、神仙粥(捉虫)

孟樱在天井里站了片刻,掀起帘子来偷偷往里头瞄了一眼,只见霍云松背对着她,正在翻捡灶台上的菜,她想了想,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一转身却吃了口风,孟樱不禁咳嗽了几声,赶紧快步走回了屋内。正巧,真的快递员到了,骑着电瓶车,身披雨披,一身的水,在外面喊:“有没有快递?”
孟樱哎呀一声,这才想起来要给“沉香屑”的赠香忘记打包了,赶紧从香盒中取出三支【返魂梅】来,为了确保香不在运输中损毁,她特地定制了香盒,种种成本相加,香的价格怎么降得下来。
“一共三个。”孟樱把补发的赠香与其他今天卖出的两份一起交给快递。
“没问题。”快递小哥爽快地说,马上把她递过来的包裹塞进包里免得被淋湿。
孟樱看了看时间,决定先去微博把【返魂梅】的上新预告写了,她习惯用钢笔手写,纸是最老旧的红线竖排的信纸。
【返魂梅】并不是指梅花,而是指代香气犹如梅花的香品,又名韩魏公浓梅香,因韩琦所爱而传香法,后惠洪又从苏轼处得知此香方,传于黄庭坚,黄庭坚以“返魂香”的典故将此香更名为“返魂梅”,是一种合香。
她落笔写道:“东坡得于韩忠献家,知子有香癖而不相授,岂小鞭其后之意乎。洪驹父集古今香方,自谓无以过此。以其名意未显,易之为返魂梅。”
又附上香方,“黑角沉半两、丁香一分、郁金半分(麦麸炒令赤色)、腊茶末一钱、麝香一字、定粉一米粒(即韶粉是)、白蜜一盏。各为末,麝先细研,取腊茶之半汤点澄清调麝,次入沉香,次入丁香,次入郁金,次入余茶及定粉,共研细,乃入蜜,使稀稠得宜,收沙瓶器中,窨月余,取烧久则益佳,烧时以云母石或银叶衬之。”
她写完后又把两页纸放在灯光下拍照,然后上传微博:
【香炉峰雪】V:
3月上新:返魂梅。
[图片][图片]
在接手香铺之前,她就已经是微博上小有名气的博主,时常会写一些书画类的科普文章,一炉香开业后,她又增加了关于香料的科普,如不是有数万粉丝作为后援,她的网店也没那么容易开的起来。
因为ID叫做“香炉峰雪”,原本是指白乐天的“香炉峰雪拨帘看”,可她开的是香铺,不知什么时候起,大家叫她“香老板”,无端端一股旖旎的味道。
微博一发出就叮咚叮咚提示音响个不停,她正在回复关于返魂香和返魂梅之间不得不说的问题时,布帘被掀开,霍云松端了一个碗出来了。
孟樱一怔:“好啦?”
“好了。”他把碗端到她面前放下,这让她看见他的手,手指修长匀称,指甲修剪整齐,她一看就笑了,这双手可以写字,可以摘芙蓉,却不能洗菜扫地。
但她如果以这样的借口拒绝未免太过轻率,孟樱拿了汤勺又放下,斟酌着用词:“你做了一碗白粥……”她面露为难之色,话含在口中半天才说,“可我不能总吃白粥的呀。”
她以为婉拒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谁知霍云松说:“你有点感冒了,”说罢顿了片刻,孟樱似在他眼中看见一闪而逝的笑意,“不是白粥。”
不是白粥也最多放了一勺白糖。孟樱那么想着,还是舀了一小勺尝了一口,一尝就知道不是白粥了,只是味道有些奇怪,她回味了片刻:“放了醋和姜?”
“是,还有葱白。”霍云松轻轻说。
孟樱咦了一声:“神仙粥?”
她果然记起来了。霍云松唇边难掩笑意,声音比之前更低沉温柔了一分:“是。”
神仙粥是民间广为流传的经验方,“糯米半合,生姜五大片,河水二碗,入砂锅煮二滚,加入带须葱头七八个,煮至米烂,入醋半小钟即可”,要趁热吃,或只吃粥汤。
神仙粥对于感冒伤风的初级症状有很好的治疗效果,因此民间也有歌诀说“一把糯米煮成汤,七根葱白七片姜,熬熟对入半杯醋,伤风治感冒保安康”。
孟樱捏着汤勺的手有点不知往哪里放了,她记得自己好像在厨房外面咳嗽过一声,却没有想到他听见了,还特地煮了神仙粥给她吃。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小时候,姑奶奶一直觉得药是三分毒,因此幼年时但凡是有些咳嗽都会煮神仙粥给她吃,但老人家并不刻意挑去葱白与生姜,所以她一时没有尝出来。
霍云松看着她略微怔忪的表情,亦是想起了当时孟樱和他说起神仙粥时的情形来,她那时身体已经一日坏过一日,有一天和他玩笑说“小时候我姑奶奶说神仙粥包治百病,不如今天试一试,说不定阎王还能饶我几天性命”。
他就煮了这一碗神仙粥给她,糯米半合,生姜五片,七段葱白,半钟食醋,他以为她喜欢,可谁晓得她吃了一口就说吃不下了,他吃了剩下的粥才知道,味道实在算不上好。
“对不起啊,”她那时对他笑,“其实这个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吃,我以前会偷偷倒了,再在白粥里拌一勺白糖骗我姑奶奶说是神仙粥,但现在其实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
想及此事,他问孟樱:“好吃吗?”
孟樱皱着眉毛:“不好吃。”
霍云松再也忍不住轻笑出声,孟樱抬头看他,发现他眉梢眼角俱是笑意,这样开怀的样子让她郁闷不已:“有那么好笑吗,是不好吃啊。”
他半蹲下来,与坐在椅子上的她对视,“对不起,那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又来了。
孟樱不由自主地往椅子里挪了挪,像是要离他再远一点儿似的,她想不明白,明明是一句没有任何歧义的话,她不该理解成那样的涵义,然而大脑却不受控制,旖旎的猜想让她脸颊发烫,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赶紧回绝,“不行,你做的我不喜欢吃,请你回去吧。”
霍云松刚想说什么,门外却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樱樱啊,你在哪里?”
孟樱一听这声音就皱起了眉头,也顾不得霍云松了,赶紧走出去:“大姑姑?”
“樱樱在啊。”来人是一个打扮很时髦的中年妇女,酒红色卷发,渔网丝袜罗马鞋,一脸精明相。
孟樱不咸不淡地问:“大姑来有什么事吗?”
“就是我前天微信上和你说的事啊,看你这孩子老不把长辈的事放心上,这态度可不对。”大姑喋喋不休唠叨着,就是吃准了孟樱像她生父,唯唯诺诺又好拿捏,若非如此,也不会被后面娶的老婆哄得连女儿都不要了,“大姑不是和你说你堂妹刚毕业嘛,要我说也不要她找什么辛苦的工作,女孩子家家找个好男人嫁了不就好了呀。”
孟樱刚想说话,大姑却不给她机会,“所以我说,叫她到她堂姐这里来不就好了,你年纪大,也应该照顾照顾妹妹啊,而且你又分到了那么大一笔钱。”
“姑奶奶没有留下钱。”这件事孟樱已经强调过无数遍了,可是没有人相信她,他们只认为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却不愿意照拂亲戚。
“反正明天就让你妹来你店里上班吧,她小孩子家家不用开太高的工资,每个月两千就行了,我明天让她十点钟过来。”大姑一张快嘴,不等孟樱同意就自顾自把事情定了下来。
孟樱急了:“不行的呀!”
“怎么不行?”大姑冷笑,“你拿了那么大一笔钱,还有那么大一栋房子,就不肯帮帮你妹妹,你就那么冷血?”
孟樱不善言辞,只能站牢一点不松口:“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不是招人吗,还是你看不起你妹妹?”大姑一张利嘴不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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