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路呻吟》第105/126页



“闻名有时是用不着你感觉的。闻名是给别人感觉的。”树芳道,“我看你迟早有一天要名播兰眳市,闻名得兰眳市都容不下你。”

“你看你,又取笑我哰不是?我再闻名,也没得你搞的那两个班闻名啊?这不,明天市教育局还要来人对你们几个人进行调查嘞,看来你们几个都快成了兰眳市的特级新闻人物哰啰。”

“再闻名,也没得你将来可能闻名的那种名更闻名。”树芳的一时气话,没有想到日后居然一语成谶。

“我咋就没有看出半点闻名来?”

“等你都看出来哰噻,半夜都见马牙霜哰啰。”树芳道,“你还不晓得校园里咋个说你哩?”

“我才懒得管他们咋个说嘞。”

“不想即是想,非常想。”她慢慢拾起毛衣,再次织了起来。没有两针,又再次放下。

“我只看结果,根本就不用去想。”

“可惜过程往往比结果更精彩。普通人只看过程,往往忽略哰结果。”

黄权路知道,随着她接手那两个百千推万人让的烂班以来,渐渐地,树芳人也不象过去那样沉得住气了。

果然,树芳道:“人家说呐……哼……我还说不出口嘞。”

“他们咋个说,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我晓得,你这个人啊,从来就没有哪个时候象今天这样过,关心着自家的形象问题。是吧?”

“当然。现在都啷子时候啦……”

“现在是该注意的时候哰。”树芳的面上仿佛罩了层霗毛。

“鬼才不想嘞。”

他心里猛地震荡了几下,从来反应并不慢的他突然愣了半晌。

忽然又记起七个月前的事来,那天,组织部来人,到校长办公室长谈了一下午,自己清楚地记得应该是三小时二十五分三十八秒。

之后,校长来到办公室,甜甜地对他一笑。那笑容至今仍然映在脑海中,因为这笑容是他长久以来所见到的、发自校长内心的最最自然的笑容。这笑容有着少女般的羞怯,就象初恋少女——十七八岁初恋少女的那种笑容一样灿烂一样辉煌一样天真一样纯洁。只有这时,他才晃然觉得校长似乎不是一个快五十六的女人。

“我就晓得你准会想——”树芳道,“往日里,你只顾着发花痴哰,哪里有空来想?”

“你快说呀。”

“哟……看你这副凶样,你敢去对她作河东狮吼吗?”

“除哰你,我还能有哪个她?”

“除哰她你还能有得起哪个她?”树芳声音低沉,“我已经隐忍哰你快十二年,啊,十二年呐。”

树芳一提起十二年,他忽然记起十四年前的那个傍晚时分,当连清荷把郑树芳介绍到他面前时,他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婚姻得力于这个表姐连清荷。这个曾经亲口冷漠地叫自己“疯子”,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后,因为自己的冷静,而改变看法的女人。

当时少不更事,用佛家的话来说,就是未得悟道,也就难以成人。

直到有一天,他经过办公楼的过道。

是的,正是经过那条狭窄的过道,那条一米八宽、长五米的过道,在那时怎么竟然如此狭窄如此漫长?开阔的情绪在那一瞬间似乎也跟着变得一样狭窄起来。

那个女人那时如此的从容,做出那件事后竟然如此地理所应当。就连黄权路忽然之间也认为,她这样做似乎理所当然。一个揶气活着的人,是没有理由说别人不该理所当然的。直到现在,他也认为,那时,自己的确没有半点理由说人不该如何如何。别人说你如何如何,是因为你的确该被别人随口言是非,谁叫你得罪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一校三个长。一个长你也得罪不起,何况一得罪就是三个而且其中一个还是正职校长。
81.-第二十八章 忆往事心事沉沉⑵
他记得那是一个深秋枯黄的日子,如同心境在刹那间枯黄成一带狭长的叶蹊,在足下静穆成庄重的铁面孔,冷凌地看着一个无立锥之地的流浪汉。对,那时正是这种感觉。

她铁青着的脸,是的,仇视里浸着轻蔑,轻蔑里滋润着讥嘲,讥嘲里饱含着傲慢。反正一幅势不两立的样子。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直立在我面前,嘴里正啃着一团早点,一团白纸包裹着的黄米饭团儿。两眉突地往耳旁一拉,牙齿紧咬。

这时,一句话如世俗的真理一般涌进他的大脑:伤了领导的人,将成为那个单位所有人的仇人,而且注定是一个令亲者恨仇者敌视的小角色。不过,那时的黄权路还没有这般意识,而且在自己不知不觉中,自己竟然成了所有人的仇人也在无知状态。

她突然叫黄权路停下,一种命令里夹杂着冷傲的口气。这个女人从来是很少命令人的,起码在校园没有过,他一直以为她应该是一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人。正是这样一个,此时竟然扫起他人门前雪来。但是他不知道她想扫的是哪门子雪。

校园内不乏这类人,这类还真不少。他们在瞬间就可以把一个人变成仇人藏在怀里,而令被仇者处于混沌状态。相比之下,这个女人公开化了,倒不失为一个洁静的人。

但是,自从到兰眳民族中学工作以后,黄权路第一次奇了怪了,也想弄个究竟。停住了正要迈向阶梯的脚,转头乜着她,淡淡瞥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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