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路呻吟》第58/126页



在那一段极为不堪回首的岁月里,这山仿佛是他可以唯一寄托思绪的去处。登高而呼,千般愁绪随啸声飘散,化作孤星一颗。

他常常自比最远也是最亮的那一颗,也常常望着那颗孤星神伤半晌。

突然,有那么一天,有人居然包下了其中一座山进行开采。

二十年来,山在风里来雨里去,色彩新了又旧,褐了又泛红,山皮被一层层拨了下来,山体的横断面越来越笔陡,最后通体笔立。如今竟然天堑变通途,只差高峡出平湖了。

有了路,自然也就有了人家。两公里长的路,四五年来,民中的校区后,俨然一个一条街的小村镇。

人来人往,渐渐汇集成一个小小的闹市。

他的寝室正对闹市,对它有着刻骨铭心的厌倦。这闹市白天不闹,晚上却闹得异常,异常得古怪,一闹就闹到深夜三四点。真有点山呼海啸、锣鼓喧天、如雷贯耳的烦闷与骚动。其中制作出几家欢乐几家愁,几山悲喜在心头。

树芳劝他别去了,后面乱得慌,一年出几次令公安局烦心的事,几十桩案子压了又压,都快成如沉大海的铁案了。别去别去最好别去。

小吃街的乱他并未亲身经历,虽然听说乱,也只是听说而已,究竟如何乱,倒是不得而知了。

找啷子人不好,偏叫你去找何风波,人家可不象你……人家的骨子里没有傲气,但骨头可是出奇的硬朗。而且竟然去这么个鬼地方。

他“去”了一声,不做言语。一个人连吃饭都成了问题,我就不信他还能硬气到哪点去?慢慢吟起了韩世忠的《南乡子》:“人有几何般,富贵荣华总是闲。自古英雄都如梦,为官。宝玉妻男宿粘缠。

年迈已衰残,鬓发苍浪骨髓干。不道山林有好处,贪欢。只恐痴迷误了贤。”

还误了贤嘞。不过也合,的确误了贤。他要跟计雯混,也难说……说不定别人离了这个窝,活得更加有滋有味哰嘞。你们这些人我算是看透哰,别人一离开你们单位,就只有死路一条?我看你再象呃下去,才是死路一条。

他哼了一声。

你还别就不信,不信你等着瞧,瞧瞧我的这个预言准不准?

树芳一提起小吃街如何如何,本来倒着实让他心寒了一宵,至今仍然情绪难平。

如今身临其境,回忆起昨天卢征程夸张的神情,真有点儿心有所忆,脑有所惧。不知到底惧怕什么,他心里也自估摸不定。

此时,但只见路中间,背靠背缝抵缝地,摆了长长一路夜吃摊,狗肉粉牛肉粉马板肠粉应有尽有,鸡蛋饭怪噜饭扬州炒饭要啥有啥,清蒸汤麻辣汤酸萝卜汤冷热均衡,再加上街两旁的正规门面餐馆酒楼中吆喝声锅勺撞击声划拳嘻笑声,声声入耳。

桌席间,人去人入,川流不息。真正一幅知足常乐、与世无争的的世俗图。

往来穿梭的人流似乎没有什么理想,一到夜间就出来消遣消遣时光,蹉蹉跎跎日子,打发打发时间,消消磨磨岁月。然后回去悠哉乐哉地结果一天无所事事年华。

周而复始,日复一日,花发渐生渐浓满头沧桑等甘来,但欠他日凌云志。如同十六年前的张权禄一样,每到夜晚,总免不了要到那家小酒馆,喝上斤把拐枣酒,而后要上一支猪踢子,稀里糊涂地啃,慢慢悠悠地打发青春。

一喝八年,那家小酒馆三年前居然摇身一变,而成了如今的“英帝大酒家”。

找不着人的苦,比找着人的苦犹为苦。这种苦楚谁人知?纪文她知道吗?

也许她此时正坐在那张看似软弱无力,实则韧性十足的沙发里,左手拇指食指轻拈小点心,右手抬起浓浓的加了鸡蛋的牛奶,神清气爽地一边品着名符其实的蛋奶,一边精啃细咽着点心,一边观看着韩国那冗长而又无意义的青春偶像剧,口中一边哼哼着《麻姑献寿》中的献寿选段了。

这词黄权路耳熟能详,如今默默念叨起来,心中的闷气也随寒风而散:

“西王母道:‘麻姑仙子,命你在众仙家面前执壶敬酒一杯。’麻姑道:‘遵法旨——’麻姑步下瑶池,喝道:

瑶池领了圣母令

回身取过酒一樽

进前忙把仙姑敬

金壶玉液仔细斟

饮一杯来增福命

饮一杯来延寿龄

愿祝仙师万年庆

愿祝仙子寿比那南极天星

霎时琼浆都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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