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阉之女》第111/114页


  那笑,轻蔑,讥诮,还有隐隐的厌恶。
  西北风渐起,满地的枯叶被风卷着在空寂的街道上游来荡去,发出哗哗的声响,京城萧瑟的冬就要来临了。
  朱缇弹劾案有了结果:欺君罔上,有负圣恩,念其抚育皇子有功,免去死罪,允其告老还乡。
  没有牵连其他人。
  消息一出,不少人揩一把汗,纷纷松了口气。
  但同时也有更多人的心提起来,朱缇倒台了,但只倒下他一个人是不够的,盛御史、崔应节、邱万春之流竟然毫发无损,这可太不对劲!
  而且,皇上对朱缇的惩罚太轻。
  冯次辅准备再来一波攻势,然而让朱怀瑾劝住,“皇上现在是一心求稳,不想官场发生大震荡,把他逼得太紧反倒会事倍功半,且等等再说。”
  初冬,这日天气阴沉,寒风微啸,灰白色的云一层层叠上来,低低压在屋顶上,随风搅动,好像酝酿着一场雪。
  秦桑指挥下人将东西收拾好,吃的穿的用的,装了满满两大车,只带豆蔻和月桂两个心腹丫鬟,准备和朱缇一起回真定秦家庄。
  无人相送。
  也无人过来冷嘲热讽,挟私报复。
  总之,他们就一路安安静静地出了南城门。
  意外的是朱怀瑾在驿道旁等她。
  秦桑没有下车,挑起车帘一言不发看着他。
  朱怀瑾脸上还是惯常温和的笑容,眼中却有种淡淡的忧伤。
  他说:“我的话仍作数,你可以不信,不可以忘记。”
  秦桑放下车帘,隔绝了他的视线。
  车轮碾着冷硬的黄土道,发出单调又枯燥的声响,扰得秦桑一阵心烦。
  朱缇笑吟吟道:“为江安郡王烦恼?我看那小子对你也是真心实意,可惜时运不济。”
  “从无父女俩都在内廷的先例,他能力有余,魄力不足,不会为你我和朝臣们起冲突。”他抚着下巴煞有其事沉思道,“而且你做不了正宫,我也舍不得你受那份罪!”
  “才不是因为他!”秦桑哭笑不得,“他从心底就不认可厂卫这一套,一心要扳倒您。说什么保全你的性命,不过是先把人打个半死,再给颗甜枣罢了。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可能。”
  “那你为何闷闷不乐?”
  “我……”秦桑微微垂下头,扭捏道,“明知道我们要走,他也不来送送,哪怕是暗中瞧上一眼也好啊。”
  这个他,自然是指朱闵青。
  朱缇乐了,“做戏要做足,这话谁说的?”
  秦桑脸一红,皱起鼻子冲爹爹做个鬼脸,也笑了。
  “小姐,下雪啦!”豆蔻兴奋地在外大叫,“今年的初雪来得好早。”
  隔车窗望去,银白色的雪粒子沙沙地飘落着,不多时便成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宽广的大地顷刻白了。
  秦桑伸出手,接住一两片雪花,微凉剔透,泛着晶莹的光,须臾,在她掌心化为一滴温热的相思泪。
  大雪纷纷扬扬下着,朱闵青站在小院中央,看着落光叶子的玉兰树发呆。
  积雪白得刺眼,他闭上眼,轻轻吁出口气。
  除却几个洒扫的仆妇和看门的小常福,宅院里已没有别人,很静,静得能听到落雪的簌簌声。
  一切都安排好了,接下来只剩耐心的等待。
  他应是兴奋的,信心满满的,然他从来没有这般失落过。
  身体里好像空了一块,竟有种无所适从的茫然和空虚。
  说实话,朱闵青不想让他们走,即便留在京城,他也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们。
  但朱缇不同意,态度十分坚决地带阿桑离京,“皇上疑心太重,不能让他看出端倪,九十九步都走了,最后一步一定不能犹豫!”
  朱闵青只好听从。
  雪花落在眼角,滑落时,已变成透明的水滴,不是泪,却似泪。
  垂花门,小常福躲在后面观望一阵,蹑手蹑脚上前,“殿下,盛大人口信,已联络几名同窗写好联名奏章,下次朝会就交上去。”
  朱闵青冷然笑道:“很好,索性再给下一剂猛药,马上放出风声去,就说皇上快不行了!”
  这场雪连下两日才停,太和门前的积雪还没扫干净呢,朝臣们就蜂拥而至。
  他们都是为奏请立储而来。
  永隆帝病着,本想打发他们走,结果这群人又一窝蜂跑到永隆帝寝宫门口跪着求见。
  君臣僵持半日,差点冻死两个老臣,无法,永隆帝只得让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6 23:13:00~2020-06-07 23:48: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花双色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永隆帝的寝宫内, 四个鎏金铜兽炭盆霜炭熊熊燃烧, 又烧着地龙,群臣一踏入殿门,只觉融融如春,个个身上热得发燥,和外面的天寒地冻俨然是两个世界。
  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混着熏香味、烟火气儿, 让人觉得憋闷怪异, 莫名就开始烦躁不安。
  永隆帝身上搭着半幅锦被,勉力靠坐在暖炕上, 道:“又是为了立储?朕早说了容后再议, 尔等要抗旨不成?”
  他努力拿出威压的架势, 然面色浮肿,声音虚弱, 说两个字就要喘一下,天子威仪便大打折扣。
  此时臣工们面面相觑,京城盛传皇上时日无多, 本来还有人半信半疑, 但当亲眼看到病弱的永隆帝, 他们所有人顷刻拿定了主意――皇上快不行了, 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定下储君!
  冯次辅跨前一步,“皇上,太子乃国之本,悬而不决会民心不稳, 官场浮躁,乃至动摇国本,万万不可再拖延。请皇上早下决断。”
  随之附和声一片,震得永隆帝的耳朵嗡嗡作响,头炸裂似地疼,一阵气血翻腾,他下意识恼火道:“朱缇,把他们给朕赶出去!”
  他分明用了很大的力气,可声音依旧很小,只有立在旁边的朱闵青听到了。
  自然,无人应声。
  永隆帝一怔,茫然四顾,只觉得一切人和物都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烦不胜烦,只想把他们赶紧打发走。
  一阵心慌,他喘息了好一会儿才说:“立谁?”
  朱闵青目光微闪,立即大声喝道:“御前咆哮,成何体统?肃静!皇上问话,立谁?”
  殿内顿时沉寂了,片刻,冯次辅道:“江安郡王为先皇嫡孙,天资聪颖,宽厚仁德,大有明君之风,理应顺应舆情立为太子!”
  盛御史反唇相讥,“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皇上有嫡长子在,没有立侄子的道理。维护正统才是立国之本,冯大人口口声声说国本国本,却是本末倒置,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冯次辅冷哼道:“老臣是出于大局考虑。大殿下暴虐成性,一眼不和就要杀人,他手下的冤假错案还少吗?德不配位,偌大的国家交给他,必定会天下大乱。”
  许多臣子应和道:“冯大人所言极是,皇上务必三思。”
  却有人持不同意见:“立储,要听官场的风评不假,也不能忽略民间的风评。”
  说话的是崔应节的父亲。

当前:第111/114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