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姑桃花》第2/121页


“三月,死哪去了?小小年纪学你娘个懒婆娘,偷懒耍滑。”几个呼吸间,王氏高吭的骂声又起。
“奶,我在收拾屋子呢。”一个怯懦的女声低低的回应
“收拾,收拾,一天到晚躲在屋里头收拾个啥?有金山还是银山啊?还不死去做饭,要饿死我啊?一个个没良心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就晓得你跟你娘一个德行,盼着我死呢,黑心肝的,早晚天打雷劈……”
“奶,我这就去做。”女声有点惊慌失措。
“学哪个不好,偏学你娘那个石磨都压不出一个屁的娼妇,老乔家好吃好唱的供她这么些年,蛋都下不了一只,白白糟践粮食……”
狗蛋的大姐乔三月进灶房的时候还在用衣袖抹着眼睛,门外王氏的叫骂声一声高过一声,兴起了还把自己个儿的大腿拍得清响。乔言有点无语,狗蛋已点了灶,灶膛的火光印着一脸狰狞。
这种场景,乔言是有印象的,王氏最不待见的就是大伯娘张氏,时不时一场骂,有理由要骂,没理由找个由头也要骂。
晚饭的时候一家子都归了屋,说说笑笑没事人一般,完全看不出刚才小院里还有硝烟的痕迹。
乔家吃饭是分桌的,男人一桌,女人一桌。大伯娘张氏分管男人那桌,乔三月就在女人那桌忙活,分碗筷,上菜。桃花干坐着不好意思,纠结着要不要去搭把手。
上首王氏四平八稳的坐着,桃花娘王大兰手里抱着一岁多的小女儿朵儿稳稳的坐在王氏的下手,小姑乔枝儿坐在王氏的另一边,嘻嘻笑谈着中午的那场架。
“娘,您老是没看到,陈老婆子那脸啊,可是好看了……”
“哼,叫她横,早年仗着她是大儿媳,尽刻薄人。”王氏也是笑脸盈盈。皱出了一朵花。就这个话题,娘几个热热闹闹的好生说了一回。
“娘,平常没看出,咱桃花也是个不马虎的呢,要不是她灵醒,今儿我们要吃亏。那该死的根老大根老二两个爷儿们好意思跟我们动手!”桃花娘转头望着乔言笑道,眼角的一团青紫清清楚楚。
王氏也看向桃花,只是神色不明,桃花的解读竟觉得有一丝丝……怜惜?不过并没让她纠结多久。“哼,这才像我们老乔家的人!”一声中气十足的冷哼听得桃花满头黑线,感情我现在就成了泼妇级别?
“娘,还有我呢,那蠢春花,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今儿看到她也去菜园,我就随口那么一说的,看,还白白赚回来那么大一篮子菜来。”乔枝儿立马巴上前去,扯着王氏的衣袖撒娇。
“娘的好闺女,哪能差了?哼,不像有些人,干吃饭,没出息!”一边安抚自己老闺女还不忘损大媳张氏。
“……”
啊?神马情况?那春花偷菜是冤枉的?桃花找不着北了,还亏得刚才跟着这伙人唱念做打搞得那么热闹!还自诩高智商、高情商、高逆商的新世纪三高人才呢,竟被几个山野村妇哄得团团转!瀑布汗,跟着冤枉人就算了,反正从来就不是做圣母的料,只是平白还挣了个泼妇的名声回来,可是‘赚大了’!
其实晚餐的菜除了一陶碟齁得发苦的咸菜干,就剩一碗现炒的没油的像白菜的菘菜了。一人一副碗筷摆好,收拾好桌椅,等人上了桌,分饭就没三月什么事了。一大盘不知名的野菜粥就摆在王氏的面前,由王氏一勺一勺分装了分派到个人。
三个大碗先紧着王氏、乔枝儿装满后,又装了满满一大碗给桃花娘小王氏。余下的碗要小些,桃花分到的那碗虽是小碗,可也算将将的一碗,最后分到三月跟张氏的时候就只给了每人半碗,这屋里人的地位在一碗粥里分出了上下,不同的是今天桃花的排位明显是得到了提升的。王氏是个偏心眼儿,俗话说:少疼长子,老疼幺儿。可这王氏却不这样,一直都偏疼老二乔得旺。有别于一屋子的黑粗型,乔得旺稍稍长得柔和点,带着王氏的影子多些,一张嘴巴巴的甜,娶的又是王氏娘家的堂侄女。
大家都止了话头,低头吃饭。秋天的野菜都老了,又苦又涩又割喉咙,想想自己个儿干瘦的小身板,桃花准备放下的筷子又捏紧,皱着眉头勉强喝了半碗。转头发现旁边的三月早喝掉了自己碗里的粥,还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伸着舌头舔着碗底,实在让人不忍直视,偷偷的拽了拽她的衣角,把手上的半碗粥飞快换到她的手里。十五六的大姑娘了,一天就喝两顿粥,还只有半碗,哪里够吃!

☆、第二章 泼妇骂街的精髓

“桃花,你在这儿呢,都快吵翻天了。”
“和谁?”
乔言都不用睁开眼睛,除了这具身体大伯家比自己大一岁的馋嘴狗蛋还有谁?果然,放在右手边的茅草根划动了一下,等乔言再摸时,小山似的一堆已经稀拉得没几根了。耳旁尽是牛吃草似的咀嚼声。
“汪二婶子。”忙里偷闲的声音口齿不清的传来。
“哦。”身体没动弹。乔言穿过来,是带了这具身体的记忆的,只是毕竟还不到十岁的小屁孩看问题的角度明显还看不出什么玩意儿来,更不要说一个长年缠绵病榻,家里人都没把握养不养得大的孩子,知道的很有限。不过这家人与这汪二婶子家那是宿敌,两家的恩怨真是说来话长了。
真要追根朔源,得从乔桃花爷爷的父辈说起,听说桃花爷爷乔有粮父母生了不少子女,各种原因存活下来,还都住在水口村的最终只有乔有粮和乔有根两兄弟。两兄弟娶亲生子后都是一个家里住着,在一口锅里吃饭。话说牙齿和舌头也有打架的时候不说这一大家子人,日子久了便纷争不断。至到没了老人后才分的家,由村里里正作主,两家人一个把家安在南头,一个把房建在北头,这才减少了不少的口角,但两家现有的田地也是由一家分出来的,边挨着边,界搭着界,大争小吵也没断过。至于是否有无桃花奶奶王氏所说的如祖宗偏心、兄嫂刻薄那样大事件就无据可考了。
说到纷争就不得不提到战果。一切没有胜负的战争都是不道德的,毕竟双方都费心费力干了一场。哪怕多骂了对方一句话那都是好的。而决定胜负的关键是——人。这点乔有根的婆娘陈氏特别窝火,以致于有一段时间竟被压得透不过气来,忍气吞声了好几年。那是因为乔有根家人丁不旺,忙活大半辈子也就留住两个儿子,好不容易娶了媳妇,那大儿媳李氏却是个不争气的,连生了三个丫头,硬是没生出个儿子。李氏感觉脊梁骨都快被人戳破了,哪敢高声叫骂。好在小媳妇汪氏终于让她硬气了一回,头胎就生了个带把的乖孙子。俗话说:压得越重,弹得越高。伙同伶牙俐齿的小儿媳狠狠地在村里出了几回气,性子一下张扬起来,对妯娌王氏更是针尖对麦芒,对于狗子说现在又吵上的事,乔言是习惯成自然,半点不惊讶了。
“我们去帮忙吗?”狗蛋打断了乔言游离的思绪。
“帮谁?”乔言脱口而出。
“桃花,你啥回事?”狗蛋很不解的白了乔言一眼。这丫头今天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乔言微微一窘,这反应,跟以前相比是有点反常啊,代入感确实不强。瞪了眼狗蛋,这吃货人倒机灵。就是个头瘦小了点,光着膀子的小身板在阳光下黑得放光。像足了水沟里的黑泥鳅,滑不溜手。
“怎么吵起来的?”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点。
“小姑去菜园子摘菜,抓住春花正偷拔我们的青菜,就吵起来了。”
“关我娘什么事?”
“小姑骂了春花,汪二婶子出来帮腔,小姑吵不赢,回家搬的你娘啰!”笨!狗子丢给她一个鄙视的表情。
“那现在成骂群架啦?”
“可……可不,里里外外都是人呢,刚才我娘也去了。”狗蛋说话的功夫嘴里也没闲着。
“走,看看去!”乔言翻身坐起,一扫之前的慵懒,瘦骨嶙峋的小身板顿时充满力量,两眼放着光,像看见肉腥的饿狼。这……这真的不能说明什么,与女人天生的八卦什么的不沾边哈,谁知道会被流放到一个精神文明、物资文明的沙漠呢?日子缓慢的像蜗牛爬。
吵架地点就在桃花家后面的菜园子旁边。不用狗蛋带路,尖锐的女声老远就吸引了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估计现在哄动了整个村子。
目前对战双方经纬分明,各站一方,乔有根家出战的主力是老婆子陈氏、小儿媳汪二婶子、孙女儿春花。旁边呈半包围式的是亲友团,有根二叔、根大伯两兄弟,根大伯家的另两个丫头和根二叔正在摇晃着学步的儿子,根大伯的媳妇李氏搭拉着脖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客串一下。这是全家齐上阵了?
而另一方就显得单薄多了。主力只有桃花的娘王大兰和小姑乔枝儿两人,亲友团也少,后面只站着狗蛋的娘张氏,也就是桃花的大伯娘和桃花的两个哥哥满仓和满园,一个十四,一个十二,两个半大小子。
其实能促使乔言赶这趟热闹的关键因素就是:看大伯娘骂架。用奶奶王氏的话说:那是磨盘都压不出一个屁的人
场上虽然力量悬殊,但战况却势均力敌,不相上下。
乔枝儿与乔春花及另两个妹妹一组,毕竟都是女孩子,多少抹不开脸面,只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辨偷与没偷,或偷与拿的关系,言语没什么特点,但神色都认真无比,几句话翻来覆去的争得面红脖子粗。大伯娘张氏还是一如既往的叫人……失望。
桃花娘与汪二婶子和陈婆子这组就有看头多了!
只见桃花娘右手菜刀,左手揽着砧板,骂一句用刀背在砧板上敲一下,声调抑扬顿挫,极有韵味,此刻正一脸笑容越骂越欢实,面对强敌那是毫无压力啊!
汪二婶乔言还是第一次与真人对上号,那是一个短小精悍的年轻女人,一副能干样儿,虽说嘴唇有点厚,骂起人来却丝毫不见影响,嘴皮子上下翻飞,虽架不住桃花娘拉得下脸,但有陈婆子在一旁帮腔,与桃花娘倒不差上下,只是桃花娘突然用上了道具,两婆媳在气势上慢慢的就有点落了下乘。
不过也就一会儿功夫,不知什么时候跑回家的春花气喘吁吁的抱着菜刀砧板跑来了,汪二婶子忙不迭的接到手上,立马上手,不曾想,她家的砧板是用一个老树蔸锯下来的,超厚实,一只手哪里接得住?扑通一下砸地上,差点砸到脚,陈婆子手忙脚乱的帮小儿媳妇抬砧板,也就这么一打岔,原本很流畅的配合程序,就有点打乱,同不了步了。两婆媳常常接上同一个话题,发现重了,双方又都略停顿,再张嘴开骂时,桃花娘早已调转了话题,就这么一会儿空,桃花娘又骂了几句,发现吃了亏的两婆媳又急急的回嘴,往往又落下风。结果是桃花娘越骂越顺畅,陈氏两婆媳越急越不顺,嘴上吃了不少亏。
今天天气不错,村子里的劳力大都干活去了,战场外围着厚厚的人墙中多是老幼妇孺。或长身而立或抱臂斜倚,却无一不神情愉悦。
“我一刀剁你个贱人不得好死……我两刀剁你个贼婆娘没心肝……偷了我的给我还回来,吃了我的烂肚肠,算我好人积德,帮你斩了罪孽,下辈子变只好狗,给我好好看门口……”
桃花娘嘴皮子利索,额~这文采!考状元的节奏么?
汪氏则完全乱了方寸:“你……你个恶婆娘,我剁、剁死你……剁……剁不得好死”嘴皮子不利索,只能手脚快些,使劲儿地去敲砧板,可惜到底年纪轻了些,只学了个样子,没学到泼妇骂街的精髓,错把菜刀刀刃狠狠的剁在砧板上。结果用力过猛,菜刀深深的嵌在砧板里拔不出来了,口里顾不上念词,手里又得去用力拔菜刀,结果用力过猛两婆媳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大乱了方寸。

☆、第三章 出人命的节奏

“哈……”人群中哄堂大笑!更有几个夸张的妇人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不知是先捂肚子好还是先抹眼泪好。
这功底,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啊,乔言也没心没肺地在人群里裂着嘴笑。比起当年看过的港版无厘头电影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桃花娘受了人群的鼓舞,越发的兴奋,似一个得胜还朝的将军,趾高气扬啊。
陈婆子是个好强出了名的人,被众人哄笑了几次,越发着急了。自己骂又词穷,眼看着窝里横的小儿媳又落了下风再不中用,只得朝旁边木呐站着的大儿媳李氏瞪眼裂嘴。
李氏被婆婆瞪得发毛,不得不壮着胆子开腔:“你个恶婆娘,生的儿子没屁眼!”
“唷,这是谁啊?有屁眼的儿你个臭娘儿们能生个给大家伙瞧瞧?这会儿还在这想没屁眼的呢,也是,好歹下个蛋也强过绝了户!”
“王大兰,你骂谁呢?啊!骂谁绝户呢?……”一旁当亲友团的根大伯立马眼红,大声嘶吼。“看我不撕烂你个毒妇的嘴……”直奔过来。
场上战况立马升级。这妇人吵架,向来是动口不用手的,男人也不得插手,这是水口村一向的惯例。但骂人不骂短,打人不打脸,骂没儿子的人绝户,是个禁忌,气极了会拼命地,桃花娘今天骂得有点太爽,过线了。
一见气氛不对,围观的人都过来拉架,要真升级为你死我活这事就不得了了。几个半大小子出来拦腰把根大伯死死抱住,几个大娘婶子拉了桃花娘往家扯,一群人带劝带拉的向结束这场戏发展。
“没儿子怎地,好歹我也养了几个好女,哪像你家桃花那个短命鬼,我咒她长不成人,成了人也嫁不出去,嫁出去也是绝户的命!”
全场顿时哑火了!呆呆木木的李氏突然高声来了这么一句,着实惊着了全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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