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医生》第11/52页


  “呃……尝的不是胆。夫差病了,勾践为他尝粪……可见医生尝粪也是需要的,这个也算是检查吧?”
  “……胡说八道!哪个医生会尝粪!”
  “我会……我不介意。我喜欢你……”苏一鸣露出一个招牌式的诚恳笑容,没等程雨非反应过来便俯下身,很温柔地吻住了她的嘴巴。因为在公共场合,这个吻有些轻描淡写草草了事,不过还是给程雨非带来了巨大的震撼跟冲击。她目瞪口呆地任由苏一鸣耍了流氓,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辆福克斯冲进了两人身边的花圃,苏一鸣瞄了一眼,再次灿烂地笑了一下:“真的。我不介意尝粪。嗯……我的车把入口堵着了,害得菜鸟司机把车给开花圃里了。我先挪车去了。晚上你想吃啥……我买好,等你回来做……”
  一直等到苏一鸣的车消失在视线里,程雨非才反应过来这流氓拐着弯骂自己是粪,她终于坏了一向温婉的形象,破口骂道:“你才是大粪呢!你就是一堆狗屎!”
  身边的气氛忽然有些怪异,程雨非别转头,看到跟自己交好的护士江小西,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程医生,那堆狗屎是谁啊?长得挺帅的!”
  程雨非深吸口气:“小西,你上什么班?”
  “夜班啊程医生。”
  “那你怎么随便脱岗呢?好了,这事我不跟护士长说,你也别把刚刚看到的说出去。”
  “我没脱岗,八点过了,我已经下班了。程医生你迟到了……是因为那堆狗屎?”
  完了!迟到了!程雨非在心底哀叹一声,一个箭步冲进了急诊部。进了门立马矮了一截,急诊部窄小的门厅里,竟然站了好多跟自己并肩奋斗的同事,一个个都笑意盈盈。纸包不住火,看来今早这一幕很快就要在医院里播散开了……

  穆淳的小说人生(修改了)

  程雨非一上午非常忙碌而小心,医生需要经常不定时加班,既没有补休也没有加班工资,所以只要不上门诊,对作息要求没有那么严格。她迟到了,主任只是开玩笑的说了一句“扣钱请客”就不了了之。不过令人不安的是大伙儿看到她,脸上始终挂着的若有若无的笑意,让她明白大家更加感兴趣的是早上那段花絮。
  连日低温阴天,病人风奔潮涌,挤的整个急诊大厅水泄不通,师兄忙得脚不沾地,水不能喝,厕所不能上,只好央求程雨非替他带教小何医生做深静脉穿刺。她进了科室的库房准备手术需要的材料。每个病区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库房,那里堆着医护人员所需要的所有耗材。她爬上一堆纸箱子去够柜子顶上的几包深静脉埋管,身后的门微微一响,有人进来走到她身后,一只长胳膊绕过她的肩膀伸到柜顶,声音就在耳边:“非非你要什么?我帮你拿。箱子不结实,危险。”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口吻,程雨非差点真从箱子上掉下来,她镇定一下自己,迅速够着东西跳下了箱子,趁势钻出那人的臂弯,后退了几步,不失冷静地叫了一声:“穆副主任。今天有空到敝科贵干?”
  穆淳看了她一眼,斟酌了一下字句:“早上你说……带个病人让我瞧。”
  苏一鸣……程雨非立刻想到了早上那不光彩的一幕,簌忽一下红了脸:“他……神经系统没什么事。用不着瞧了。”
  “神经没事,精神有事。不如我推荐一个精神科医生给你。”穆淳的声音带了一些少见的情绪,难得的生硬。
  程雨非只觉得心头无名的小火星冒了一下,声音不知道为何也生硬起来:“穆副主任。动刀子是你行,动脑子是我行。是神经病还是精神病我自己会鉴别,不用你操心。”
  “动脑子你真行么?可早上你已经判断错了。”
  穆淳很少这样子执拗,尤其是冲撞人的执拗,程雨非顿时真的火了。
  外科医生跟内科医生的关系很微妙,互相瞧不起却又谁也离不开谁。外科医生瞧不起内科医生,粘,一点小病都要瞻前顾犹豫不决想得九曲十八弯。他们常常看到内科医生三五成群在讨论病情,一个个洋洋洒洒头头是道,却谁也说不服谁。外科医生想,靠,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就是。爽气点,嗤啦一下肚子打开看看,什么毛病不就清楚了?
  内科医生也瞧不起外科医生,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就是一开刀匠。他们常常看着外科医生运刀如风飞针走线,双手穿梭往来如同美丽的穿花蝴蝶,忙乎半天却对家属说:“手术很成功,但是……病人不幸亡故,请节哀顺变……”内科医生就想,靠!用刀子杀人谁不会?对准要害噗哧一下就行了,何必费事搞出这么复杂的花式?
  当然很多时候他们也互相依赖,一点小事就拼命彼此请会诊,那纯粹是因为现在医疗系统形势不佳,自我保护分担责任而使出的下下之策。但是在彼此的骨子里,对自己在行的那一招还是非常得意骄傲的。
  程雨非是个自负的医生,事实上几乎所有的医生都很自负。然而最近两次接二连三在苏一鸣身上判断失误,大大打击了她的自信。这种事情发生了就算了,可偏偏被穆淳知道了。知道了也就算了,他偏偏就哪壶不开提哪壶地提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她没有再说话,抱起东西就朝门外冲去,谁知道刚跑了几步,手腕一紧,整个人一个趔趄,差点撞入穆淳怀里。
  “哟!穆副主任……程医生,哦……你们继续……”门忽然被人推开了,护士长在门后探出头,露出见怪不怪的笑容,很快消失在那扇门后。
  完了!程雨非甩掉了穆淳的手,气昏了头。医院的库房人烟稀少,有时候在里面呆个大半天都不会进来一个人,听说院史上有人情难自禁在此苟且被当众抓包的。因此这是个引人遐思的风水宝地,或者说风流胜地,现在她跟老情人穆淳在此摆私密浦士,虽然还没到限制级,不过传出去难免走样。自己本来好歹也是个第二者,被人甩了已经轰动一时,现在要是再传出去降格做了三,那可真成了一个二!绝对能够勇夺医院年度风云人物的桂冠!
  “穆副主任!请你自重!”她咬牙切齿把这句话说完,抖霍着就往外冲。
  穆淳无视她的愤怒,往门口跨了一步,拦住她的去路:“那个病人……就是早上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你怎么跟黑道混在一起!”
  “怎么看出来是黑道白道?带墨镜穿黑大衣就是黑道?穆博士你也太幼稚了!”
  “衣着打扮,言谈举止。他……当众对你耍流氓。”
  “……”程雨非脑子里轰了一声,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消息播散得这么快?已经播散到了外科大楼?
  看到她忽然绝望无措的眼神,穆淳心一软,口气立刻温和下来:“对不起。其实我只是担心。我担心你被人骗。”
  程雨非觉得这个男人实在是自作多情,于是强硬地拨开他的身子,走出库房门。
  穆淳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看来她对自己成见已深,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
  穆淳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一部拙劣的言情小说。他跟程雨非在一起三年,彼此心意相通,非常契合,他喜欢她说的话,有时候是滋滋作响的引信,有时候是一把鲜血淋漓的尖刀。可是时间长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他的性子太温吞,她又太理智。他知道她迷恋自己,自己也喜欢她,却总没有那种激情,那种火烧火燎的激情。
  后来他遇见了现在的妻子,时而楚楚动人,时而任性刁蛮,时而火爆刚烈。她总是能够很轻易挑起自己一些极端的情绪,愤怒,大喜,狂暴……就像电视上那些言情剧里的女主。他觉得是他的真爱到了。于是义无反顾。
  一直到了结婚后,他才明白,有些爱情就像是一场森林火灾,太旺盛太剧烈,破坏力太强,在还没有来得及转移之前就把一切生命烧成了灰烬。她确实是那些言情剧里可爱疯狂的女主,可惜自己却只是芸芸众生的普通男人,没有足够的闲情呵护这样一段疯狂的恋情。
  作为医生,他要升职要出人头地,他要开刀要作科研要申请课题。可他的小娇妻粘人,粘到他几乎没有私人空间。而且还霸道,一样不依着她就开始撒娇撒泼。他实在是有些消受不起。
  有时候当他忙累了一天回到家,准备看些书,他那美丽动人的小娇妻会竟然穿上情趣内衣在他面前大跳艳舞。他不是没情调的男人,可是一次两次是情调,十次八次就是负担。还有的时候他跟别的姑娘走的近些,他的小娇妻就会呼天抢地寻死觅活。可怜的脑外科副主任很快就焦头烂额,疲于应付。
  最要命的是他忽然发现自己对程雨非的激情来了,他忽然变得如此怀念她,怀念以往的点点滴滴。他发了疯的想见她,哪怕就是惊鸿一瞥。他四处寻找跟她擦肩而过的场合,寻找替她分忧解难的契机。只可惜,程雨非实在是太骄傲了,再不肯领自己一丁点的情。
  到了这个份上穆淳终于有些领悟。有些女人天性就是一团火,短时间能够把你融化,让你尝到极乐的滋味,可时间长了却能够把你烤糊,极乐之后往往是极痛。而有些女人天性是一缕水流,她在时你觉察不到,离开时方能体会到焦渴。然而这些都是吃了亏才发现的,真要是回到当初,或许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爱情这个东西披着华美之至的外衣,没瞧清它的真面目谁都不肯放弃。
  不过不管怎样,穆淳毕竟是受过良好家教的人,有着自己为人处事的准则。他不会因着一时倦怠毁去自己亲手组建的家庭,也不会因着一己之私坏了程雨非的名声。其实这段时间他原本是肩负着一样使命,可是没等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他就看到了程雨非跟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在急诊门口拥吻。这让他非常的震惊,似乎是想细看一下那个墨镜男人的面貌,又似乎是刹那的失神,他的福克斯竟然就开进了花圃。
  叹了口气,穆淳拨通了钟远的电话。之前他见过钟远,却不相熟。毫无疑问,钟远是个人才,这他知道,因为他原本就是医院人才引进的。可他想不到钟远会有才至此。他竟然看上了自己的前女友程雨非,还邀请自己替他做媒。
  “这个……不合适吧。”当时他就想一口回绝掉。可惜钟远似乎丝毫不通人情世故,反而笑道:“你就做个媒。合不合适我自己会看。”
  穆淳原本是有些犹豫的,钟远的口碑,向来是毁誉参半,他的性子,也有些喜怒无常。这人对于程雨非,穆淳也实在拿不准合不合适。不过,宁可错过不可爱错,这也是他自己的婚姻带来的沉重教训。可是看到那个墨镜流氓的那刻,穆淳的心思忽地就偏向了钟远。
  因此他一下手术台就急吼吼地奔到急诊科,正好看到程雨非进了库房。库房安静好交流,穆淳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不过现在,穆淳想,自己不得不拒绝这个无聊的差事了,真要帮忙,自己帮的肯定也是个倒忙。这么想着,穆博士打通了钟人才的电话。

  钟远的心思

  程雨非沮丧到了极点,尤其是出门后看到护士长状似了然的微笑。一直以来,她精心的维护自己温婉知性、洁身自好的形象,以图吸引一个踏踏实实过日子的男人。一个小姑娘身边蜂围蝶绕,醋沫横飞是种荣耀,大可以因此傲视同侪,睥睨情场。可惜到了她这个年纪,如果还不思安定地脚踩两条船,尤其其中一条还是已婚的漏船,那别人肯定会以为自己的鞋子上豁了一个大口子。
  然而生活总还要继续,工作也不能等人,她暗自叹口气,带着小何进了重症监护室做深静脉穿刺。小何刚刚定科室不久,很多操作还不是很熟悉,拿了根穿刺针东戳西戳就是找不到血管。
  “位置不对。太靠里了,股静脉离股动脉只有0.5公分。”不知道是不是心情不好,程雨非的声音明显有些不耐。
  小何更加紧张了,一直紧握着穿刺针的手也有些疲累,很不稳定的抖动起来。
  程雨非皱了皱眉,伸出手指正要指点正确部位,忽然低呼一声,缩回了手,迅速脱去手套,挤了两下,一粒细小的血珠慢慢从手指泌了出来。
  “啊!对不起对不起,程老师我扎到你手了……”可怜的小何大惊失色,手足无措。
  “没事。”程雨非瞄了她一眼,安慰了一下,拿过无痛碘棉球消好毒,心里却万分难过。被沾过病人血的利器伤到是做医生最最恐怖的梦魇。她记得本院外科有个帅哥医生,手术中被带血的刀片划伤,术后发现该患者竟然是艾滋病携带者。恐惧和郁闷无与伦比,又怕因此被人歧视,没敢告诉任何人,一个人偷偷吃抗艾滋病药物,吃成了药物性肝炎。这种恐惧整整持续了好几个月,因为有没有感染上艾滋病要至少等到四个月后才能肯定。
  闷着头换了一副手套,她看了一眼病人被扎成蜂窝煤一样的大腿根,拿过穿刺针,对小何示范了一下位置,三下五除二把导管放了进去。末了假装从容地走过去,翻了一下病历,还好,患者的艾滋病指标是阴性。程雨非终于松了口气。
  师兄很快得到了小何的汇报,急急忙忙奔过来:“雨非!被针扎了?”
  程雨非默默地点了点头,递了个委屈的眼神。同门师兄,又分在同一个科室,较之别人确实多几分亲近之意。
  “这是刚刚一个病人送的巧克力,我不吃甜食……送给你。”师兄迅速给出第一份安慰。
  程雨非默默笑纳,依旧委屈。
  “呃,年初二你那个班我也替你值掉。过年你在家好好歇歇。”第二份安慰。
  “谢谢。”声音依旧有些有气无力。
  “我星期五有个学术会议,让给你去吧,反正你每天一个人,周末都没什么事情……”
  “师兄你在寒碜我!”程雨非终于忍无可忍跳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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