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医生》第13/52页


  “我听陆教授说,您的公司在市中心?”
  苏一鸣心里微凛,面上笑容却依旧灿烂得堪比春光:“在P大楼。”
  “哇!那个写字楼租金很贵啊!”
  “不贵……一层楼面一年不到三百万。”
  “哇!陆教授还说……你在长三角还有几个厂子?”
  苏一鸣淡淡应了一声,不着痕迹地横了陆野平一眼,这小子合着把自己当肥猪卖!自己那点家底全部给抖搂给秦姑娘了,那姑娘给他什么好处了?
  这么想着苏一鸣心下很快就有些不悦。苏一鸣对女人其实是很大方的,但他同时对女人又有些戒心。他愿意为女人花钱,他也愿意女人花他的钱。可是前提是,她不要只爱他的钱。钱的破坏力实在是太大,任何东西,再怎样纯洁美好,只要一牵扯钱,都会变味。
  也是为了钱,他既对婚姻有着深深地向往,又对它有着深深的畏惧。婚前财产公证吧,又显得你很没诚意,不公证吧,到时候离婚分去自己一半身家,也是件很懊闷的事情,一方面自己的钱来的也不容易,另外一方面做冤大头感觉不爽。或许这也是苏一鸣迟迟没能结婚的原因之一,感情的事情,他不够投入,不敢太投入……
  苏一鸣有个哥们是个律师,擅长处理离婚财产分割案子。苏一鸣曾经到他的办公室呆过半天,前来做法律咨询的人络绎不绝。苏一鸣见到一个长得十分天真漂亮的小姑娘,心里顿生同情,这么年轻可爱,就不幸被男人抛弃了。
  谁知道后来那哥们冷笑一声:“哪里!她还没结婚呢!钓上了一只金龟婿,先过来问问现在应该怎样做,以后离婚才能分到更多的钱!”
  苏一鸣本能的觉得那哥们在撒谎。律师哥们顿时火了,嘴巴一张,洋洋洒洒报出了好几个自己经办的案子,都是女人如何在自己的帮助下耍心机成功宰杀“肥羊”的。他称呼那些有些家底的男人是“肥羊”,对于客户是肥羊,因此对于自己也算是肥羊。直听得苏一鸣瞠目结舌落荒而逃。
  再加上在自己的那个圈子里,也有很多这样活生生的例子,他对于那些结婚目的性显著的女人生出了极大的戒心,尤其是过于关注自己的财产的。虽然其实他也知道,其中有好些是被自己冤枉的。对正经女人来说,谈恋爱原本就是为了结婚,结婚自然是要问清家底。可是他却没法说服自己,她们急着结婚不是为了自己的钱。
  苏一鸣于是微微一笑:“秦小姐请放心。我们公司虽然是民营企业,起步晚,可是这几年发展势头很好。管理也很人性很科学,我们的管理层很多都拥有硕士以上学位,不少都是海归。公司更加看重能力,而不是关系或者别的什么。听说秦小姐也有海外经历,不知道对公司发展有什么特别的建议?”
  陆野平得意地大笑:“是啊是啊。我特地给你找了一个女海龟,就是为了跟你有共同语言……”
  苏一鸣没有搭理他,继续对着秦姑娘笑得居心叵测:“秦小姐?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秦姑娘微微有些吃惊,相亲也要考试?难道是以后打算共同管理家业?这个设想有些恐怖,却也不失诱惑,她硬着头皮考虑了一下,开始侃侃而谈。她确实是在海外读过书的人,接受过不少新鲜的理念,说起来也确实是一套一套,她唯一欠缺的,只是一些工作经验而已。虽然她觉得如果能够真的钓到一个金乌龟,这些经验她可以不需要。
  苏一鸣微笑着听她说完,频频颌首:“不错……秦小姐,我们公司HR辞职后空缺了几个月,足见我们招人其实还是很挑剔的,难得你自身条件这么好,又有野平极力推荐,还跟我这么有共同语言。这样,你明天可以去人力资源部上班了。”
  没等秦姑娘反应过来,只听噗哧一声,一蓬咖啡水雾从陆野平嘴巴里喷出,喷了苏一鸣一头一脸,连带着他考究的白衬衫跟粉蓝色的领带。
  苏一鸣竟然还能够保持镇定,稍稍擦了一下脸,很绅士地偏了偏头:“野平?”

  咖啡馆的巧遇(二)

  陆野平被咖啡呛得说不出话,面孔涨的紫红,指着苏一鸣说不出话。秦姑娘诧异地瞪大了眼睛,看看苏一鸣又看看陆野平,终于迟疑着开口:“苏……苏总?您不是开玩笑吧?”
  苏一鸣将视线从陆野平身上转回,迷人一笑:“不开玩笑。明天就可以上班。关于收入,你的能力虽然不错,但总是新人。一个月十K吧先。”
  秦姑娘嘴巴也张大了,究竟还是个小姑娘,半天终于期期艾艾问道:“嗯……那个……今天不是……过来相亲么?”
  “相亲?”苏一鸣敛了笑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被吓坏了,虽说心里其实是乐得开了花,“不是说你想应聘我们人力资源部总监?我现在已经有个同居伙伴,是个大醋坛子,空手道三段,彪悍得很。你瞧我的这只眼睛,就是上次被她打的。我当时跟一个小姑娘下属在一起,她不小心扭了脚,我扶了她一下,被我女人瞧见,冲过来暴打……我哪里还敢相亲?”
  秦姑娘仔细看了看他发青的眼圈,不敢再多话,只是用求救的眼光看着陆野平。陆野平终于平复了剧烈的咳嗽,闷着头,半晌出声:“宜佳,我先送你回去。”站起身,也不愿意再瞧苏一鸣,扭头就打算离开。
  苏一鸣笑意盈盈,起身相送,酒精加上咖啡,使得他整个人都有些轻飘飘的兴奋,步态也有些抖豁豁的不稳。走了几步,忽然瞧见两个人坐在门口那张桌子上,胸口一闷,只觉百爪挠心。
  程雨非不喜欢喝咖啡,只好再次点了一大壶茶,喝得满肚子水直晃荡。她看了看对面的钟远,一杯咖啡都已经喝到了凉,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暖和身子。
  “……刚进城读大学那会,什么都没见过,闹出很多笑话。第一次给人打电话,我记得那时候还是那种老式转盘电话,我不知道怎么拨号码,对着那几个数字一通狂按……后来,看到新式的那种按钮式电话,我就想,发明者是不是当年也像我一样犯过这样愚蠢的错误……呵呵……”
  程雨非第N次给了一个讨好的笑容,心想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给权贵留下个好印象,抵消以前的不良影响。
  然而事不遂人愿,一个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摇摇晃晃的走过来,一屁股坐到她身边的位置上,满嘴酒气凑到她耳边:“雨非,你怎么在这?”
  程雨非吃惊地调过头,看到苏一鸣衣服污脏,满脸猥亵,笑容僵硬。她皱了皱眉头,轻轻躲过他的嘴巴,下意识瞧了钟远一眼,自觉很没面子。
  苏一鸣对程雨非这个撇清关系的动作很不满意,心里立刻蒙上一层灰。他转过头怀疑地看向钟远,这个男人不错,形象高大帅气,年龄跟自己相仿,气质卓尔不群,一脸恣意张扬,瞧上去综合条件似乎不比自己差。所以他觉得特别闹心。在苏一鸣印象里,程雨非始终是严肃的,不苟言笑的。可是,现在她跟这人谈得很投机,笑容一次次花一样绽放。苏一鸣心里的醋坛子碎成了片,忽然间酸的不能自已。
  原本程医生是棵无人知道的小草,这点多渠道他打听过,应该是无庸置疑的,可怎么忽然跑出这么一个强劲的疑似情敌。所以他立刻冲了过来,打算把这段暧昧掐死在襁褓中。
  “这个男人是谁?”苏一鸣咄咄逼人瞧着钟远,话却是对着程雨非。
  “苏总,呃,这个是……我们医院胸外科主任,钟远。”程雨非担心苏一鸣不善的口气冲撞了权贵,忍不住在桌子底下悄悄踢了一下他一下。
  苏一鸣更加不悦,在心底冷笑一声,脸上却堆起欢:“胸外科主任?真是年轻有为啊,听说医院里晋升按部就班,一般做到主任都要四五十岁。钟主任瞧着这么年轻,好像刚刚四十出头。”
  “三十六。”钟远笑得一派和善。
  “钟主任很年轻,这么年轻就能够做到主任,非常少见。”程雨非生怕钟远不高兴,迅速献上一个谄媚的笑容,再次轻轻用鞋尖敲了一下苏一鸣的脚,甚至腾出手掐了一下他。
  钟远淡淡一笑:“也不是最年轻的。就我所知,本市一个三甲医院科主任只有三十岁。至于我么,运气好,事业一直比较顺利。大学上得也早。”
  程雨非很崇拜的看着他:“钟主任小时候功课一定很好,跳级的吧?”
  钟远哈哈一笑:“我初三就辍学了。自己买了高中的课本,白天挖煤,晚上自学。两年后就参加了高考……很幸运,考上了一所医学院。虽然是所很破的医学院……呵呵。”
  挖煤?程雨非正往茶杯里倒茶,忽地一个愣神,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泄到左手手背上,她低呼一声抽回手,杯子啪嗒一声倾倒了,茶水流了一地。
  “呃……不好意思。我……手滑。钟主任,你说……挖煤?”她的眼光溜过钟远的手,根根手指修长优美,完完全全是一双外科医生的手,这双手挖过煤?
  钟远咧嘴大笑:“吓着你了程医生?我那时家境贫寒,为了能够继续读书,不得不出去赚钱。挖煤是我能够想到的赚钱最多的办法,我们那个村子有些人去煤矿挣钱。”
  “赚钱最多?能……能赚多少钱?”
  “我一年多赚了差不多一千多块。瞧着差不多就离开了矿上,集中复习了几个月参加了高考。幸好我考上了大学逃离了那里,我们村一起在矿上的十几个人,除了跟我一起出来考大学的一个孩子,活到现在的也就剩下我了……”
  “呵呵,钟主任编故事的能力真是很强,都能够说书了。”苏一鸣眼睛掠过钟远腕上的伯爵表,腰上的阿玛尼皮带,落在程雨非朴素得有些土气的衣着上。医生之间的收入会相差这么大?他的小程医生穿的这么寒酸,那个钟主任怎么拥有这么多奢侈品。是不是做到科主任灰色收入就会很多?
  “呃,钟主任你……真不容易……”程雨非想起前日跟朋友出去买衣服花掉的几百块,默默忏悔自己的腐败,同时很含蓄地瞪视一眼苏一鸣。苏一鸣喝了酒,她已经看出来了,可是并没有吃枪子啊,怎么句句话都是火药味?
  面对程雨非一再明显的对钟远的偏心,苏一鸣实在忍受不下去了,冷哼一声,愤怒的站起身,脚下却踩到一滩水滑了一下。
  程雨非很是烦恼,不明白为什么苏一鸣今天会这么粗鲁,处处针对钟远,听到他又冷哼了一声,怕他再说出什么得罪人的话,想再次用脚提醒他一下,腿伸出去,不想狠狠绊了一下什么。
  苏一鸣滑了一下,连忙后退一步,妄图保持平衡,不料横空里伸出一条腿又绊了自己一下。他那被酒精跟咖啡毒害的小脑再也维持不了身体的平衡,晃了一下身子,就倒了下去。
  秦姑娘跟着陆野平一直在边上礼貌地微笑站立,对三人行注目礼,此刻见到苏一鸣行将摔倒,迅速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扶住苏一鸣,只听陆野平在边上别有用心道:“宜佳,这就是苏总的空手道三段女友。”
  秦姑娘微微一愣,迅速撤回自己的援手,胆怯看了程雨非一眼,又看了一下苏一鸣的黑眼圈,心有戚戚。
  苏一鸣划拉了两下手,没能抓住救命稻草,沉重的躯体哐当一声摔在地上。妈的!他在心底怒吼一声,什么时候丢人不好,要丢到情敌面前!不知道是因为过于震惊还是过于愤怒,他没有及时从地上爬起来,只是仰面躺着,半天不动。
  到底是男人冷静,钟远很快冲到苏一鸣身边,查看一下,伸出手,在他腿上狠狠拧了一下:“疼么?”
  苏一鸣疼的差点抽起来,但他觉得自己好歹是个爷们,怎么地也不能在情敌面前示弱,因此他不动声色却又咬牙切齿:“不疼。一点不疼。”
  钟远面露诧异,换了条腿,加了点力气:“这条腿疼吗?”
  苏一鸣一边咒骂钟远,一边继续打肿脸充胖子:“不疼……”
  钟远嗯了一声,站起身居心叵测地宣布:“他的脊柱受了伤,应该是瘫痪了……” 操蛋!苏一鸣恨恨地钉了一眼边上幸灾乐祸的两个男人,正打算一跃而起。一个人忽然扑到自己身边,俯下身抱住自己的头:“瘫痪?不可能!怎么会摔成截瘫?呼吸重不重?手能动吗?”
  苏一鸣看了看神色仓皇的程雨非,颇觉惊喜,心里立刻开了朵花,假装沉痛道:“谁刚刚绊了我一下?”
  “我……”内疚加上恐惧,程雨非的泪水终于噙满了眼眶。
  “是谁在地上弄了一滩水?”
  “也是我……”
  “那我得向你索赔……”苏一鸣低声道,忽然支起上身,一把揽过程雨非,在她脸上温柔地亲了两下。
  “你……没瘫痪。骗人!”程雨非忙不迭推开苏一鸣,气极败坏。
  “瘫痪?那又不是我说的,是你们医院的外科主任宣布的。”苏一鸣抱着她支起身,涎着脸不肯放手。今天面子已经丢尽了,也只能顾着里子多捞点实惠了。
  一边,钟远轻声叹息,陆野平顿悟挑眉,秦姑娘天马行空地想象。
  出了咖啡馆,湿冷的夜幕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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