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将》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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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北汉主屏逐忠臣 呼延赞激烈报仇
第一回 北汉主屏逐忠臣 呼延赞激烈报仇   却说北汉主刘钧,听知大宋平定各镇,与群臣议曰:“先君与周世仇。宋主之志更不小,今既削平诸国,宁肯容孤自霸一方乎?”谏议大夫呼延廷出奏曰:“臣闻宋君英武之主,诸国尽已归降。今陛下一隅之地,何况兵微将寡,岂能相抗?不如修表纳贡,庶免生民之祸,而保河东无虞①也。”刘钧犹豫未决。  忽枢密副使欧阳昉②进曰:“呼延廷与宋朝通谋,故令陛下纳降。且晋阳形胜之地,帝王由此而兴。无事则籍民而守,有警则执戈而战,此势在我耳,何必轻事他人乎?乞斩呼延廷以正国法。倘或宋师致讨,臣愿独当之。”钧允奏,令押出呼延廷斩首。国舅赵遂力奏曰:“呼延廷之论,忠言也,岂有通谋宋朝之理?主公若辄斩之,使宋君闻知,则征讨有名耳。必欲不用,只宜罢其职而遣之,庶全君臣之义也。”刘钧然其言,下令削去官职,罢归田里。  呼延廷谢恩而退,即日收拾行装,带家小直向绛州而去。欧阳昉尚不遂意,深恨呼延廷,欲谋杀之。唤过亲随人张青、李得谓之曰:“汝二人引健军数百人,密追呼延廷安下处,尽杀之,回来吾重赏汝。”张、李领诺,即引健军追赶呼延廷去了。  却说呼延廷与一起人行至石山驿,日已晚,歇下鞍马。是夜与夫人对席饮酒,自叙不幸之事。将近二更,忽听驿外喊声大振,火炬连天,人报有劫贼来到。呼延廷大惊,令家人速走。张青、李得部众拥入驿中,将呼延廷老幼尽皆杀了,财宝劫掠而去。  时随从人各自逃生,只有妾刘氏抱着幼子,走入厕中,保得性命。至四更,刘氏叹曰:“谁想我家遭此劫数,使我母子无依。”放声大哭。忽有一人在后叫曰:“小娘子何故号哭?”刘氏星光之下,泪眼觑看。其人近前问曰:“汝是谁家女子,独自到此?”刘氏位曰:“妾是本国谏议大夫呼延廷偏室,因回归乡里,至此  ①虞(yu,音鱼)——忧虑。  ②昉(fang,音访)——曙光初现,引申为开始。被强人劫掠,将一家尽皆杀死,只留得妾身同乳子,避于此间,无计可保,望尊官见怜。”其人听罢,怀愤长呼曰:“吾乃河东府两院领给,姓吴名旺。适闻杀汝恩主者,却是欧阳昉亲随人张青、李得,假作强人到此。汝宜速抱幼子而走,不然一命难保。”道罢而去。  刘氏正慌间,忽驿外喊声又起,一伙强人拥入,见刘氏,捉住来见马忠。马忠曰:“汝何处女子,抱着孩儿在此?”刘氏曰:“妾含冤负屈……”因将一家被害之故,备述一遍。马忠曰:“适夜巡人来报,驿中有官宦被劫,我等正要来夺分金宝,原来有此苦事。汝若肯随吾回庄,抚养孩儿长成,与汝报此冤仇,可乎?”刘氏曰:“妾有莫大之冤,何恤微躯?愿从大王而去。”马忠即引刘氏,回至庄上。将近天晚,马忠安顿刘氏居庄,自与手下复口山赛去了。刘氏密遣人去驿中收殓其主尸首,埋于一处,立意只图报冤,抚养孩儿。  不觉时光似箭,日月如梭,将近七年光景,孩儿已长成矣。马忠与其子取名曰福郎,送往从师学业。其子生的面如铁色,眼若环朱,貌类唐时尉迟敬德。虽是读书,暇时便习兵法。年至十四五,走马射箭,武艺通晓。使一条浑铁枪,有神出鬼没之能。马忠见其雄勇,不胜欢喜。改名曰马赞。一日,随马忠出庄外,见一起脚夫扛着大石碑来到,上写道:“上柱国欧阳昉”数字。马忠见了,愤怒变色。马赞曰:“大人见此石碑,何故有不足之意?”忠曰:“看此欧阳昉名字,甚有伤吾心也。此人十五年前,害却呼延廷一家。吾听得呼延廷有子尚在,我若见他,便与之同去报仇矣。”赞怒曰:“可惜孩儿不是呼延廷之子,若然,即日报仇。”忠曰:“此事汝母更知其详,可入问之。”  赞回庄,入见母刘氏,问欧阳昉害呼延廷一家之故。刘氏呜咽洒涕而泣曰:“我含此冤恨,今十有五年矣。汝正是呼延廷之子,此父乃托养汝者也。”赞闻此言,昏闷在地。马忠径入,仓皇救醒。赞哭曰:“孩儿今日辞父母,便去报冤。”忠曰:“他是河东权臣,部下军士甚众,如何近得?须用计策图之。汝今后只称我为叔。”赞拜曰:“叔叔有何计策教我?永不忘恩!”忠正思量间,忽报耿忠来相访,马忠即出迎接。  入至庄里坐定,令赞相见。耿忠问曰:“此位是谁?”马忠曰:“义子马赞也。”乃问耿忠来此之故。耿忠曰:“适与强人相争,赢得一匹好马,名曰‘乌龙马’。将要送往河东,卖与欧阳丞相,因过尊兄庄上,特来相访。”马忠曰:“既贤弟有此好马,不如只卖与小儿,就中更有事理。”耿忠曰:“吾与尊兄,义虽契结①,胜如嫡亲,汝之子即吾侄也,此马便当相送。”马忠大悦,因具酒醴②相待。  马忠席上因道起呼延廷一家被欧阳昉所害,此子是呼延廷亲生,正欲报仇,不得其策。耿忠听罢,愤然曰:“尊兄勿虑,吾有一计,可以杀欧阳昉也。”马忠曰:“弟有何策?愿指教之。”耿忠令赞近前,谓之曰:“汝今只将此马送入欧阳昉府中,称作拜见之物。他得此马,定问汝要何官职,须道不愿为官,只愿跟随相公养马,彼必喜而收留。待遇机会处,因而杀之,此冤可报也。”赞拜受其计。是日席散,耿忠辞归山寨。次日,赞拜别马忠、刘氏,上马登程。后人有诗为证:  豪毅英雄胆气粗,轩昂人物世间无。  此行必定冤能报,方表男儿大丈夫。  且说呼延赞离了马家庄,径赴河东,访问欧阳昉府中,令人报知曰:“府门下有一壮士,牵匹好马,要来献与相公。”昉听罢,即令唤入。赞到阶下跪曰:“小人近贩得骏骑,特来献相公以为进见之礼。”防曰:“汝何处人氏?”赞曰:“祖居马家庄,小人姓马名赞。”昉曰:“此马价值几何?”赞曰:“价值连城,”昉听得,自思:“此人必图做官。”令左右问之。赞曰:“不愿为官,只愿服侍相公一年半载,终是名分人也。”昉见赞仪表奇特,又送他这马,不胜之喜,即收留为左右使唤。赞既欲行事,遂尽意奉承,极得昉之欢心。  开室七年八月中秋佳节,欧阳昉与夫人在后园凉亭上饮酒赏月。怎见得中秋好景?有苏子瞻③《水调歌头》为证: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阑,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欧阳昉饮罢,酒醉,从人扶入书院中,凭几而坐。赞随至院中,自思:“此处不下手,等待何时?”正欲拔出短刀,忽窗外有人持灯笼进院,却是管家来请昉安歇。赞即藏刀入鞘,叹曰:“此贼尚有余福,须再图之。”  却说赵遂以欧阳昉专政已久,恐惹兵端。一日,奏知北汉主曰:“昉有擅杀  ①契结——情义相投的朋友。  ②醴(li,音里)——甜酒。  ③苏子瞻——北宋文学家苏轼,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之罪,陛下若不早除之,为患深矣。”会帅将丁贵等,力劾①其罪。刘钧乃降欧阳昉丞相之职,宣授为团练使之职。防耻与遂同列,上书辞归乡里。汉主允其请。昉即日收拾行李,领从人离晋阳,望郓州而去。不消一日,已到其家,诸亲眷皆来称贺,昉日具酒醴相待。  九月九日,却是昉之生辰,准备筵宴,与夫人畅饮。呼延赞独安外房,闷坐无聊。将近二更时分,出庭外闲行,但见月明如昼,西风拂面,赞仰面长叹曰:“本为父母报仇到此,不遂其志,苍天能无怜及我那?”言罢挥泪入房,偃身而卧。忽窗前起一阵怪风,赞睡中见许多人满身鲜血,向前抱着赞曰:“汝父被昉所害,今日可以报仇矣。”赞听得,忽然觉来,只是梦中。  正在犹疑间,忽从人来叫:“马提辖,相公有事唤汝。”藏了利刃,径入书院中,见欧阳昉睡在床上。昉曰:“吾饮数杯,宿酒未醒,汝在身旁,好生服侍。”赞应诺,因自忖曰:“此贼命合休矣!”约近四更,赞走出院外,见四下寂静,正是:  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  腰间取出尖刀,寒光凛凛,杀气腾腾,复入书院,拿住欧阳昉曰:“汝认得呼延廷之子么?”昉惊得心胆飞裂,连告曰:“饶我一命,家私尽付于汝。”话声未绝,赞即挥刀,刺入咽喉。欧阳昉大痛无声,命归阴府。赞既杀欧阳昉,径入内去,将夫人并至亲男女四十余口尽皆屠了。静轩咏史诗曰:  气概凌云孰可加?怀冤必雪震中华。  全家竟杀伸深恨,始信皇天报不差。  赞杀出庭中,只有老妪跪在阶下,告曰:“乞饶残生。”赞曰:“不干汝事,急去收拾金宝与我。”老妪进房,将缎帛金银,装作一车,与赞带回。赞临行,以血书四句于门曰:  志气昂昂射斗牛②,胸中旧恨一时休。  分明杀却欧阳昉,反作河东切齿仇。  呼延赞写罢,骑了乌龙马,并带金宝,连夜回见其母刘氏,具道杀死欧阳昉一家四十余口,并取得金帛而回。刘氏大喜。次日,与马忠相见,忠问曰:“报得仇否?”赞答曰:“赖叔叔之福,将昉老少一家诛戮殆尽,临行留有字迹四句。”马  ①劾(he,音和)——揭发罪状。  ②斗(dou)牛——斗宿与牛宿。二十八宿的两宿。忠问曰:“字迹如何道?”赞以其诗告之。忠惊曰:“倘汉主得知,则吾家有灭族之祸!汝速宜收拾盘费,往贺兰山,投耿忠、耿亮二叔叔,以避其难。”赞领命,即日拜别父母而去。

第二回 李建忠力救义士 呼延赞梦神教武
第二回 李建忠力救义士 呼延赞梦神教武   却说呼廷赞辞过父母,匆忙上路。正值十月天气,寒风袭面,落叶萧条。赞在路行了数日,望见前面一座恶山。赞思曰:“此处必有强人出没。”道未罢,忽山坡后一声鼓响,走出几个强人,拦住去路,问赞索买路钱。赞怒曰:“天下之路,安得汝卖?胜得我手中利刃,则与汝钱;不然,将汝头来试刀,小头目大怒,绰刀向前,与赞才交一合,被赞劈死坡下。内中乖的,急上山报知耿忠曰:“山下有一壮士经过,小头目问索金银,已被杀死。”耿忠大惊,即上马来看,见赞正与众头目相斗,忠认得是赞,忙喝曰:“侄儿不得动手!”赞抬头视之,慌忙下拜。  耿忠引赞上山,与耿亮相见毕,忠问所来之由,赞将报仇之事并血书四句,一一道知。“今父亲着小侄,径投二位叔叔避难,不想有伤部下,望乞恕罪。”忠曰:“汝乃误耳,何罪之有?”即令手下摆酒相待:忠因曰:“我等屯聚于此,以观时变,汝既来,则为第三位寨主。”赞拱手拜谢。自是赞居寨中,打官劫舍,出无不胜。  一日,赞与耿忠兄弟议曰:“河东旁郡,多有钱粮。叔叔借我军士三千,往蜂州劫掠而回,可应二年之用。”忠笑曰:“绛州是张公瑾镇守,此人有万夫不当之勇,若去必遭其擒也。”赞曰:“小侄若折一军,情愿偿命。”耿忠见赞如此志气,便与军士三千。赞即披挂上马,扯起令字旗,上写“河东切齿仇”五字,引着三千兵来到绛州城下,将城围了。大叫:“好好将府库钱粮献出则退;不然,攻入城中,恣意劫掠。”守军报与公瑾知道。公瑾自思:“贺兰山有新贼呼延赞,英雄之士,必是此人作乱。”分付军士二百人:“多设弓弩,埋伏吊桥两边,待吾诱而擒之。”军士得令,自去埋伏不题。  公瑾披挂上马,引五百军出城迎敌。呼延赞跨着乌龙骑,直奔军前,大叫曰:“我来别无他意,只问库中借黄金三千两。”公瑾怒曰:“强贼急退,尚留残生;不然,擒汝献主,碎尸万段!”赞大怒,舞枪跃马,直取公瑾,公瑾举枪来迎。  二人交战三十余合,真如猛虎相斗,不分胜负。公瑾再战佯输,走过吊桥,赞勒马赶过桥去。忽一声鼓响,两边伏兵并起,箭如雨落。赞大惊,跑马急杀回,所部三千喽罗,射死一半。公瑾亦不追赶,收兵还入城中。  却说呼延赞不敢回见耿忠,单马奔小路逃走。将近一更,又被伏路喽罗拿住。正是:  才脱虎坑逃得去,又遭机阱捉将来。  众唆罗将赞缚上山来见马坤父子。坤问曰:“汝乃何人?”赞曰:“小人是相国之子,复姓呼延,名赞,走错路途,被大王部下所捉,乞饶性命。”马坤大怒曰:“近闻汝围绛州,将劫府库,尚来瞒我!”即令将陷车囚起,连夜点二百余人,解送呼延赞入绛州请赏。噗罗得令,将赞解出山下。众人相谓曰:“我大王与八寨大王有隙,只恐前面夺了呼延赞,我等如何分说?不如前面借宿一宵,明日早行罢。”前到拦路虎门首,叫声:“借宿。”有守门者出来看之,见一伙强人,解一陷车来到。守门者曰:“夜已深矣,汝等借宿,休得惊动大王。”众人齐道:“我等自有方便。”即将陷车推人后亭去了。  时有八寨主李建忠,为入西京勾栏内看戏,被官拘察拿住,囚于牢中四年,因越狱走回,亦在拦路虎家借宿。步出门外,听见守门人大惊小怪,乃问曰:“汝等相议何事?”守门者曰:“太行山马大王,令二百人解呼延赞与张公瑾请赏。”建忠听得,自思:“我在西京牢内,闻得赞乃英勇之士,因何被他拿了?还当救之。”即提朴刀亭后,大叫曰:“谁敢监囚赞将军者休走!”众喽罗惊散而去。建忠打开陷车,取出呼延赞,在星光之下相见,赞曰:“是谁救我?恩德难忘!”建忠曰:“我乃第八寨李建忠也,都是一家兄弟。”即赐与衣服。  次日,带赞回新建寨。人报知寨主柳雄玉,雄玉大惊,即出寨迎接,果是真实。雄玉邀入帐中坐定,不胜之喜。因问:“何以得回?”建忠将越狱之事道知。雄玉曰:“自尊兄离寨之后,手下单弱,彼六寨主罗清每年来讨赞土钱,甚被扰害。”建忠大怒曰:“此贼再来,吾当生擒之!”雄玉因问:“同来此位是谁?”建忠曰:“相国之子呼延赞也。”雄玉曰:“久闻其名,今幸相会。”即令左右设酒庆贺。  三人正饮之间,忽报:罗清同五六百人来山下讨半年赁土钱。柳雄玉听得,不敢问。赞觑①定建忠曰:“乞借鞍马衣甲,生擒罗清来献,以报哥哥救命之  ①觑(qu,音屈)——把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地看。恩。”建忠喜曰:“吾知贤弟足是其敌也。”即付与鞍马盔甲,点喽罗二百,随赞迎敌。  赞披挂齐备,辞二位而出,向山下大叫:“罗寨主来此何干?”清曰:“特来问柳寨主讨半年赁土钱。”赞怒曰:“汝既以兄弟相处,急早退去,免伤和睦;不然,特擒汝入山以献。”清曰:“无端匹夫!与汝何干,而来撩耶?即挺枪跃马,直取呼延赞。赞即举枪相迎。二人交战,未及五合,赞轻舒猿臂,将清捉在马上,杀散余众,绑缚罗清上山,来见李建忠。  建忠大喜,将清吊在柱上,曰:“待缓缓诛此逆贼。”令具酒庆贺。不想罗清败众,报与第五寨大王张吉,再点二百人,全装贯带,喝喊连天,来攻新建寨。李建忠与赞正在饮酒,听得山下金鼓不绝,人报:五寨主引兵来救罗清。赞怒曰:“待一发擒剿此辈,以除心腹之患。”即辞建忠,引众人出寨。  排开阵势,赞喝问:“前面强贼何人?”张吉认得是赞,乃曰:“好好放出罗寨主还我,饶你性命;如若不从,教你目下受灾。”赞大怒,挺枪直取张吉。张吉抡刀来迎。刚斗二合,被赞一枪刺于马下。众人见杀了主将,各自丢戈抛戟而走。赞乘势追入寨中,将所聚金银,尽数劫取,放火焚其山寨而回。建忠、雄玉见赞又胜一阵,大喜曰:“贤弟威风,果不虚传。”仍令坐席饮酒。建忠喝左右杀取罗清心肝,作供酒之肴。三位开怀畅饮。不题。  却说败兵走投太行山,见马坤,说知罗清、张吉被赞所诛。马坤大怒曰:“不诛此匹夫,何以泄吾愤!”即令长子马华,率五百精勇,杀奔新建寨来。逻卒报知李建忠,建忠曰:“马坤欺人大甚,吾当出马擒之。”赞曰:“不劳尊兄神色,侍小弟明日定下计策,擒此恶党,以伸前恨。”建忠依其议,下令众人坚守寨栅,明日出战。众人得令,各自整备去了。  呼延赞回到帐中,思量捉马坤之计。俄而睡去,忽见个火球滚人帐中,赞梦中赶将出去。至一所在,尽是金窗朱户,宫宇巍然。赞直入内,却不见那火球。旁边转过一人曰:“主人候将军多时矣。”赞曰:“汝主人是谁?”其人曰:“请入内便见。”径引赞入殿中。见一员猛将,端然而坐,觑定呼延赞曰:“你道天下只你一个会武艺么?”赞答曰:“小人一勇之夫,何足挂齿!”那员将道:“且去教场中,吾有事讲论。”  赞即随到教场亭上坐下。那将令左右以鞍马军器付与赞,曰:“你有甚武艺,试演一遭,与吾观之。”赞领诺上马,将平生所学显出。那将笑曰:“此不足为奇。”唤左右牵过自己马来,谓赞曰:“吾与君较一较胜负。”赞自思思:“适间留一路枪法未使,且与他比较刺之。”乃上马与那将场中比较。二人斗上数合,赞挥起钢枪,被那将转过骅骝①,挟下马来,连喝曰:“吾弟牢记此一法。”赞愕然觉来,却是梦中,视身上衣甲尚在。赞思奇异,便唤小卒入,问曰:“此处莫非有神庙乎?小卒曰:“离此一望之地,有一座古庙,年深荒芜,无人祭赛。”  赞于次日带小卒来看其庙,见牌额写道:“唐尉迟恭之词”。步入殿上,见神像与夜来所梦无异。赞曰:“怪哉!此乃神力相助也。”即倒身四拜,当神祝曰:“若使呼延赞久后发迹,必当重整词字,以报神功也。”拜罢,与小卒回见李建忠。建忠曰:“贤弟那里得此衣甲?”赞道知夜来所梦之事。建忠喜曰:“此乃神灵相助,吾弟当有大富贵之分。”  正讲话间,忽报马华在外搦战②。赞辞却建忠,绰枪上马,引众人出寨迎敌。对阵马华举鞭指而骂曰:“诛不尽的狂奴!好好将罗清放出,免得自家相并;不然,碎汝尸为万段。”赞大笑曰:“汝将来与罗清同一处死那。”华大怒,举枪直取呼延赞。呼延赞约退数步,兵刃相迎。未及两合,被赞挟住枪梢,活活捉住,令人押上山来见李建忠。  华之败兵归报马坤曰:“小将军被赞活捉而去。”坤大惊曰:“此贼真乃雄勇。即令次子马荣,部健勇二百人,前去救取。赞听知太行山人马又到,列下阵势。马荣横刀于马上叫曰:“好好将吾兄放出,佛眼相看;不然,杀汝片甲不留。”赞怒曰:“待擒着汝一同发落。”即挺枪纵骑,冲过阵来。马荣抡刀回战。二人在山坡下斗上二十余合,不分胜负,赞乃佯输,走回本阵。马荣不舍,骤骑急追。转过坳后,赞按住神枪,专待马荣将近,绰起金鞭,喝声:“着!”从背上打下。马荣口吐鲜血而走。回到寨中见马坤,说赞英雄难敌,马坤忧闷不已。  坤有女金头马氏,见父面带忧色,因问曰:“爹爹何故不悦?”坤曰:“今被新建寨副贼呼延赞,捉去汝长兄,又打伤二哥,思量无人敌之,是以纳闷。”马氏曰:“爹爹不须烦恼,待女孩儿前往擒之。”坤曰:“此人英雄莫敌,只恐汝胜不得他。”马氏曰:“当用奇兵捉之,先埋伏勇壮于山侧,若战不胜,引入伏中,必落圈套。”坤依其言,即与七千人前去对敌。  呼延赞知之,当先出马,大叫:“来将即令寨主归顺,免遭吾焚戮;不然剿汝等无葬身之地。”马氏大怒,舞刀跃马,直杀过来。呼延赞拍马迎之。二人战上三①骅骝(hualiu,音华流)——赤色的骏马。②搦(nuo,音诺)战——挑战。十余合,马氏跑马而定。赞勒马赶上一里地位,见山后隐隐有伏兵之状,遂回马不追。两下各自收军。  马氏回见坤曰:“呼延赞深知兵法,不能胜之矣。”坤愈不悦。忽小卒来报:“山后一彪军马来到,不知是谁。”坤闻知,即令人哨探,回报第一寨主马忠也。坤出帐迎接。马忠与刘氏安下人马,入寨中相见毕。坤曰:“久违贤弟,一向消息不闻。”忠曰:“怀想大哥多日,今特来相访。”坤令左右设酒醴相待。  众人饮至半酣,马忠见坤有忧色,因问:“尊兄何故不悦,莫非以小弟来扰乎?”坤曰:“贤弟道差矣,吾兄弟即同一家人,岂有厌弃之意?争奈第八寨有新来呼延赞,每与各寨相讲,近日捉去吾长子,无人救得,是以纳闷。”忠听罢,乃曰:“既如此,不须烦恼,小弟当出力相救。”坤曰:“此人亦是劲敌,不可小觑。”忠曰:“自有方略降之。”即辞却马坤,与刘氏,引本部人马,来至山下。

第三回 金头娘征场斗艺 高怀德大战潞州
第三回 金头娘征场斗艺 高怀德大战潞州   却说马忠、刘氏来到山下,果见对垒呼延赞全身贯带而出,大呼曰:“杀不尽的党类,尚敢来相争耶?”刘氏拍马向前,认得分明,乃喝曰:“福郎不得无礼!”赞听罢,猛然抬起头来,见是母亲,即丢枪下马,拜伏路旁曰:“不肖子得罪母亲。缘何至此?”刘氏曰:“汝起来,去见叔叔。”  赞乃随母入军中见马忠。毕,忠曰:“闻汝在耿忠寨里,谁知在此相斗?马坤是我结义兄弟,汝即宜前去伏罪。”赞曰:“前日孩儿擒他长子入山,又打伤马荣;若去相见,恐有不测之祸。”忠曰:“有我在,无妨。”  赞乃领诺,随马忠入坤寨,来见马坤。忠曰:“小儿不识尊兄,冒犯罪重,望乞恕宥①。”坤惊问其故。忠以赞之本末道知。坤叹曰:“不枉相国之子也。”赞向前拜曰:“小侄肉眼不识伯伯,全赖扶持,恕小侄之前衍。”坤曰:“汝本不知,岂有相怪之理?”即令排筵席庆贺。  ①宥(you,音又)——宽容,饶恕。原谅。  坤唤荣出相见,荣见赞似有赧愧①。赞曰:“冒犯哥哥,万乞赦宥。”荣亦以礼待之。是日,寨中大吹大唱,众人欢饮。有诗为证:  豪杰相逢不偶然,一时会聚义全坚。  未交扶佐中朝主,先有威声震太原。  马坤因谓忠曰:“吾有一事相禀,未审贤弟允否?”忠起曰:“尊兄所命,安敢有违?”坤曰:“小女金头娘,貌虽丑陋,颇有武艺,若不嫌弃,愿与赞结百年之欢。”忠拱手谢曰:“尊兄若肯怜爱,厚德难忘。”马坤即令人道知金头娘。金头娘笑曰:“嫁与亦无妨,只不知呼延赞武艺如何?前日交锋,未分胜负;今再与比试,若能胜我,则许从之。”小卒出,告之马坤。马坤曰:“小女幼习未除,要与呼延将军比试,亦不碍事。”忠即令赞与马氏相较。赞领诺,披挂上马,出场中。马氏亦贯带而出。  二人于教场中,再决胜负。马忠、刘氏、马坤等,立于寨门外观望,见二人各举军器,斗上二十余合,胜负不分。马氏自恩:“赞之枪法极熟,且试他射箭如何。”即勒转马缰,望将台而走。赞思曰:“此必欲以箭惊我,待赶去看他如何。”  亦骤马紧追去。马氏待其相近,弯弓架箭,一连放出三矢,尽被赞闪过。赞曰:“偏我不会射箭?”复回马,引马氏赶来,拈弓在手,扣镞而射之,其矢正中马氏头盔。众人喝采。马忠跑出阵来,叫曰:“一家人,休得相并。”二人乃各下马,进入寨中。坤笑曰:“赞将军武艺精乎?”马氏低头不答。坤知其意,即令焚香为誓,将马氏嫁与呼延赞。赞拜了父母,称谢马坤。是日,众人尽欢而散。  次日,赞入见坤曰:“小婿回山寨见李建忠,送还小将军。”坤大喜,即令人送赞登程。赞归见李、柳二人,备道会着父母,及与马氏成亲之事。建忠喜曰:“此事皆非偶然也。”赞曰:“日前捉得马华,当送还之。”建忠曰:“如今即是一家,岂有相害之理?”即着人于寨后取出马华。马华疑加谋害,吓得心惊胆战,汗透重裘。建忠曰:“兹有喜事相报,幸勿惊疑。”遂把成亲完娶之事,一一次序道知。华始变忧为喜曰:“既如此,列位都该请过小寨相会。”建忠曰:“将军先请,吾分付手下便来也。”马华即辞建忠而去。  时柳雄玉不欲行。建忠曰:“若不去,恐彼致疑;正当与之相会,以释其旧怨耳。”即日与赞等齐到太行山,令人报与马坤。坤即出寨迎接。众人入帐中,相见毕,建忠曰:“如今义同兄弟,患难正当相救,勿使再致相争,有伤和气。”坤大  ①赧(nan)愧——羞愧。悦,请马忠、刘氏相见。忠曰:“小儿多得贤兄救护,恩德不忘。”建忠曰:“赞将军终非久淹之人,他日必当大贵。”坤令安排筵席庆贺。是日,众豪杰依次而坐,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忽报:“山下有五千余军马来到,不知是谁。”赞曰:“才得安静,又有争闹。”便要点人马迎敌。马坤曰:“待吾自去看之。”即引二百人下山探视,却是幽州耶律皇帝殿前名将韩延寿。坤问曰:“将军来此何干?”延寿曰:“耶律皇帝已殁,今立萧太后登宝位,我奉令旨,来取将军回国,共佐新主。”坤曰:“既奉有令旨,敢不回国!将军且同入山寨,与兄弟等相见,再作商议。”延寿应诺,将人马屯于山下,与坤入到山寨。  坤令众兄弟出来相见毕,仍整筵席款待延寿。坤席上谓赞等曰:“我只因耶律皇帝无道,隐人太行山,今近十五年矣。听得国中已立萧太后为主,有旨来取。寨中约有七千人马,留二千与汝,同吾女镇守,吾率五千,带华、荣二人回国。若有书来召汝,即便相应。”赞等领诺。次日坤辞众人,与延寿高大行山。马忠筹送出五里路外而别。坤父子带人马自赴幽州。不题。  且说呼延赞同众人回至寨中,招军买马,专待朝廷招安。开宝九年三月,宋太祖闻刘钩严设警令,日夕操作军马,与赵普等议征伐之计。普奏曰:“未有可乘之机,陛下尚容再议。”帝意未决。适归德节度使高怀德入奏边事,乃言:“河东文武不睦,陛下宜乘其乱而图之。”枢密使潘仁美亦奏亲征。太祖乃下诏,以潘仁美为监军,以高怀德为先锋,统十万精兵,克日离沛京,望潞州征进。  消息传入晋阳,刘钧大惊,即召文武商议。赵遂奏曰:“主公勿忧,宋师连年征战,军士怀怨。臣提一旅之众,出潞州迎敌。”刘钧允奏,即以遂为行军都部署,刘雄、黄俊为正副先锋,点兵五万,前御宋师。赵遂得令,即日部兵,来到潞州界下寨,遣人缉探宋兵动静。回报:“宋师离潞州二十里驻扎,旗鼓相接,声势甚盛。”赵遂得报,次日与刘雄、黄俊,引兵杀奔潞州而来。  宋前锋高怀德已列下阵势,两军对垒。怀德横枪立马于阵前,北阵中赵遂跃马而出,手捻铜刀,厉声大骂曰:“宋将不识时势,敢侵犯边界!”怀德大怒,挺枪跃马,直取赵遂,赵遂抡刀来迎。两军相交,战上十数合,不分胜负。汉先锋刘雄,见赵遂胜不得宋将,举方天乾出阵助战。宋将高怀亮怒目睁睛,舞竹节钢鞭来敌。刘雄斗不数合,被怀亮打中头脑而死。赵遂拨回马便走,怀德骤马追杀。潘仁美驱动后军,乘势掩杀。北兵大败、死者无算。高怀德、高怀亮直赶二十里而回。  赵遂大败一阵,走入泽州驻兵,与黄俊等议曰:“宋兵雄猛,宜遣人往晋阳求救,以保此城。”俊曰:“事不宜迟,若待宋兵围城,则难为计矣。”遂即差人星夜赴河东,奏知刘钧。刘钧曰:“赵遂始出兵辄败,谁可出兵以应之?”丁贵进曰:“此行他将非宋之敌,主公须再召山后杨令公,发兵来救,可退宋师。”刘钧依其言,即遣郑添寿为使,赍①金宝,径诣山后,来见杨令公,递上诏书曰:  北汉主刘钧诏示:近因宋师入境,命赵遂率兵拒御,潞州之战,败走泽城。孤以羽书报知,确有燃眉之急。令公拥重兵于山后,志存忠义,当赴国难。诏书到日,宜即发兵来应,勿负孤望。  杨业得书,与诸将议曰:“往年周主下河东,吾父子大胜其军,足以振威矣。今宋师又至,汉主复下诏来召,还当救之。”道未了,七郎曰:“中原军马甚盛,大人此一回且莫发兵,待宋师将困河东,救之未迟。”王贵曰:“小将军道差矣!君命召,不俟驾而行。尝言:‘救兵如救火。,若待宋师临城,则成涓涓之势,徒劳无益也。正须亟出兵相援,庶表忠国之志。”杨业然其言,乃令长子渊平守应州,自与王贵部兵,即日赴晋阳,来见刘钧。山呼毕,刘钧以宾礼相待,赐赉②甚厚。业拜谢而退。  次日,刘钧设宴于中殿,款待杨业。杨业奏曰:“陛下召臣退敌,未能宽慰主忧,何敢受宴?”钧曰:“卿之威望,马到成功,何患敌人不灭那?但饮数杯,明日出兵未迟。”业拜受命。是日刘钩亲赐业金卮②,君臣尽欢而散。  次日,业入见刘钩谢宴,因请旨出兵。钧曰:“今日卿可部兵前行,若退得宋师,寡人当以重爵处卿。”业即日辞朝,率精兵前到泽州下寨。  ①赍(ji,音机)——把东西送给别人。  ②赉(lai,音赖)——赐,给。  ③卮(zhi,音支)——古代盛酒的器皿。

第四回 讲和议杨业回兵 迎銮驾豪杰施能
第四回 讲和议杨业回兵 迎銮驾豪杰施能   哨马报入宋军中,太祖曰:“朕往年随世宗下河东,未得利而回。今彼又来救援,可回军以避其锐。”潘仁美奏曰:“杨家之兵虽雄,统属不一。臣与诸将当以奇兵胜之,勿劳圣虑。”太祖从其言,乃下令出兵。潘仁美与高怀德、党进、杨光美等商议,怀德曰:“杨业武艺,河东有名者。明日交锋,可令萧华打初阵,赵嶷第二阵,吾与弟怀亮第三阵,君监大军相应,此作长围,战之可胜其兵也。”仁美大喜,即分遣而行。  次日平明①,鼓罢三通,萧华引军前进,恰与杨业军马相遇。两军对敌,萧华捻枪勒马高叫:“北将亟早纳降,以免杀伤之厄;不然长驱而进,踏河东为平地耳。”业提刀纵马,跑出阵前,左有王贵,右有延昭,厉声骂曰:“无端匹夫!死在目前,尚敢口出大言哉!”舞刀骤马,直取萧华。华举枪迎敌。两马相交,斗不数合,被杨业一刀斩于马下,宋兵大败而走。业挥动左右赶来,宋阵中一军摆开,乃赵嶷出马绰斧,来与杨业交锋。战至二十余合,赵嶷亦被杨业一刀,连人带马,分为四截。余兵大溃。  高怀德闻知大惊,急与怀亮引马军一万来敌。泽州赵遂闻知救兵来到,亦开门以应之。杨业直杀入宋阵中。怀德提枪迎之。两马相交,战有五十余合,不分胜败。杨业打马复回,怀德骤马追之。旁边转过杨延昭,截怀德于马下,却得怀亮拼死力战,救援怀德回阵,王贵麾军掩杀,宋兵折去无数。  怀德引军回见潘仁美,说杨业英雄,连斩大将二员。仁美曰:“可见主上商议,徐定战杨家之策。”仁美奏知大祖:“王师已挫一阵,杨家之兵难敌。”太祖叹曰:“莫非天意不欲朕平定河东乎?”即与诸将商议班师。杨光美进曰:“杨业之众,已与赵遂相并,声势颇振。若今班师而去,倘或敌人追来,吾军见北兵之盛,不战而溃,反取辱于外人也。为今之计,可遣人与杨业讲和,然后回兵,可无后顾之忧矣。”太祖曰:“谁可为使前往?”光美曰:“臣愿奉诏一行。”太祖允之,即令文臣草诏,与光美赍往泽州见杨业,道知讲和之意。  业笑曰:“汝主削平诸国,曾亦有讲和者乎?”光美厉声曰:“我主英武而承大统,恩威加于诸国,近征逆命,如泰山之压危卵,系颈称臣者,不可胜计。今驾下河东,将收功于指日,但不忍生灵肝脑涂地,又以将军名望素重,弗肯相伤。况中原谋臣勇将,拥兵未动,若使闻知河东未下,车驾淹留,激怒齐至,汝晋阳能保无事乎?将军能保常胜那?”杨业被光美说了一篇话,无言可答。王贵讲曰:“机会难得,将军可允其议。若使激怒宋人,非河东之利。”业乃回报使者:“归奏宋君,吾即部兵回矣。”  ①平明——天刚亮,黎明。  光美辞退,再入别营见赵遂,道知通和之由。遂喜曰:“宋君吾之尊主也。既有通好之意,安敢不从?”光美辞遂,归见太祖,奏知允和之事。太祖大悦,乃下诏班师。时军中亦因粮尽,闻命无不欢悦。  次日,车驾由潞州回军,行至太行山驻扎。有小卒报入寨中,道知宋太祖下河东,不利而回。呼延赞大悦,与李建忠议曰:“吾与河东有切齿之仇。今当下山拦住车驾,问求衣甲三千副,弓弩三千张,与吾众人演习。待车驾再下河东,充为先锋,建功绩于大宋,岂不胜于为寇乎?”建忠然其言,即与人马五千。赞披挂齐备,引人来于山下,排开阵势,阻住去路。  哨马报入宋军中:“前有贼众阻住去路。”前锋副将潘昭亮出马问曰:“谁敢阻住车驾?”呼延赞答曰:“挡住圣驾,不为他事,只求留下衣甲三千副,弓弩三千张,与小将寨中演习。待圣主再下河东,愿充为先锋,以破仇邦。”昭亮怒骂曰:“中原多少英雄,要你无名草寇何用?急早退去,尚留残生;不然,擒汝以献。”赞曰:“赢得手中枪,便放车驾过去。”昭亮怒激,挺枪跃马,直取呼延赞。赞举枪迎战。交马两合,被赞掣出钢鞭,打死马下。前军报入中军,杨延汉提刀出马来战呼延赞。呼延赞虚退几步,放延汉杀进。不数合,被赞擒于马上,令手下解入寨中去了。  潘仁美闻知其子昭亮被赞所杀,正在忧虑。忽党进见曰:“前有贼兵阻路,杀伤官军甚众,公安得高枕无忧?倘主上知之,何以回答?”仁美曰:“正在思虑,不得其计耳。”进曰:“吾当部兵战之。”仁美曰:“太尉若肯出力,朝廷之幸也。”党进即披挂上马,跑出阵前曰:“无端匹夫!不度车驾在此,敢来寻死耶?”赞曰:“小将非是邀驾,欲尽忠于王邦耳。衣甲弓弩小事,何故吝惜不与,动此干戈?”党进大怒,舞刀直取呼延赞。  呼延赞举枪迎敌。二人战上数十余合,不分胜负。赞佯输,走入本阵。党进骤马追来,绰起钢刀劈头就砍。赞回身闪过,挽住枪梢,尽力一卷,拖翻下马。众喽罗一齐向前捉了。赞亦令解上山去。宋军中高怀德,听此消息大惊曰:“此处安得有此雄将?”即跑马出阵前,与赞交战。二人斗上五十余合,不分胜负。骑校奏知太祖。太祖亲部侍兵出阵前,见二员虎将鏖战不止。太祖令杨光美谕旨。光美跨马出阵前曰:“二将军且歇,圣上有旨到来。”  高怀德遂勒转马缰,呼延赞亦退立于门旗下。光美曰:“阻圣驾将军有何议论?”赞曰:“闻宋师征河东,不利回军。小将愿借衣甲三千副,弓弩三千张,留在寨中,招募壮士演习。待主上再下河东,充为先锋,以破强敌。此至愿也,敢有他意哉?”光美听罢曰:“将军少待,吾奏知主上计议。”即入军中见太祖,奏知前军阻路之由。  太祖曰:“朕堂堂天国,何惜三千衣甲弓弩?使彼果能建功,爵禄且不吝也。即令军政司搬过精细衣甲三千副,坚实弓弩三千张,与光美交割呼延赞。光美领旨,即出阵前,遣军校送衣甲弓弯入赞阵中。赞大悦,因拜受命。引人马径归寨中,与李建忠道知。建忠曰:“既圣旨允赐衣甲弓弩,便当送还擒将,自至驾前谢恩请罪。”赞然其言,请出杨延汉、党太尉入帐中相见。赞曰:“适间冒渎将军,万乞恕宥。”党曰:“此是吾辈不能晓达勇士之意而遭擒辱,实为惭愧,何为怪乎?”赞令设酒醴待之。建忠令手下取过黄金二十两,谓延汉曰:“适间冲犯二位,聊作压惊之资。乞引小弟诣驾前,见主上一面,死生不忘。”党进曰:“若受勇士之礼,何面目以见天子乎?”坚辞不受,遂引建忠、呼延赞至驾前拜见大祖。  山呼毕,党进奏知呼延赞本末。因言:“二人皆欲尽忠于陛下,乞陛下旌奖之。”太祖曰:“朕之诸命,未随军行,权封李建忠为保康军团练使,呼延赞为团练副使。朕回汴之后,即遣使宣召。”建忠与呼延赞谢恩毕,自回山寨听候不题。

第五回 宋太祖遗嘱后事 潘仁美计逐英雄
第五回 宋太祖遗嘱后事 潘仁美计逐英雄   却说宋太祖回至京师,因途中冒冲暑气,养疾宫中,累日不朝。延至冬十月,转加沉重。因遵母后临终遗命,其弟晋王光义入侍,嘱以后事曰:“朕观汝龙行虎步,他日必为太平天子。但侄德昭,当善遇之。再有三事,朕未能全得,汝宜承之:第一件,河东近边之地,不可不取。第二件,太行山呼延赞,当召而用之。第三件,杨业父子,朕爱之,欲召为将。吾观彼国有赵遂,与此人通好,必诱他来降;且杨家父子,只图中原之富贵,可于金水河边,造无佞宅以待之,使人通消息于山后,其家必无疑矣。再者,朕中年在五台山,曾许醮①愿,盖因国家多事,未曾还得。汝若值朝廷无事之时,可代朕还。数事牢记勿忘。”  ①醮(jiao,音叫)——设坛祭神。  光义拜而受命。太祖又唤其子德昭曰:“为君不易,今传位与叔王,以代汝之劳也。今赐汝金简一把,在朝如有不正之臣,得专诛戮。”德昭曰:“君父之命,安敢遗忘?”太祖嘱罢,大声谓晋王曰:“汝好为之。”俄而帝崩,在位十七年,寿五十。后人咏史诗曰:  耿耿陈桥见帝星,宏开宋运际光明。  干戈指处狼烟灭,士马驱来宇宙清。  雪夜访求谋国士,杯酒消释建封臣。  专征一念安天下,四海黎民仰太平。  时漏下四更,宋后人见晋王,愕然亟呼曰:“吾母子之命,皆悬于陛下矣。”晋王泣曰:“共保富贵,无忧也。”次日晋王光义即位,更名灵,是为太宗皇帝。群臣朝贺毕。赠宋后为开宝皇后,迁之西宫。大赦天下。  太宗以即位之初,注意将帅。先朝符彦卿、马全义等皆已物故。一日,谓群臣曰:“河东、辽、夏,皆吾敌国。先帝临崩之时,以太行山李建忠、呼延赞两名将属朕,朕须下诏召之。”杨光美奏曰:“李建忠等,先帝曾有封授,正宜宣其入朝,任以帅职。陛上欲下河东,是人必能建功也。”太宗依其奏,即日遣高琼为使,赴太行山召取李建忠等。高琼领命,径诣山寨,传宣诏命曰:  朕初嗣位,注意将帅。乃者河东未下,烽火有警。今特招募雄勇,再议征举。近有太行山李建忠、呼延赞,弓马娴熟,武艺超群;部士精健,不下数千。朕以先帝之遗命,曾有授封,未颁诰命。今特遣亲臣高琼,赍诏来宣。卿闻命之日,宜即赴阙,勿负朕望。建忠等得诏,拜受命讫,请高琼入帐中相见毕。琼曰:“主上以二将军之名,遣下官即催赴阙,二公当随诏而行。”建忠曰:“既闻君命,岂敢违诏!奈此处与河东隔一带之地,若将军马一同赴阙,彼得乘虚以夺吾寨。今令呼延赞随诏面君,吾暂留于此,专待圣驾下河东,则效命从征,何如?”琼然其言。  次日与呼延赞同马氏,部众二千人,辞建忠,离太行山,不日来到汴京。高琼引赞朝见太宗毕。高琼复以建忠留寨之故,一一奏闻。太宗宣赞上殿,见其身躯魁伟,凛凛英风,称羡不已。赞既退,琼又奏曰:“新将初到,陛下当以府第处之,庶慰来归之望。”太宗问群臣曰:“近城有何壮丽所在?整饰与赞安止。”潘仁美出奏曰:“臣访得汴城东郭门有所皇府,原是龙猛寨,惟有此处宏敞,现有壮兵一千看守,此实可居。”帝允奏,即下旨,着呼延赞皇府安止。赞得旨。  次日,引本部与马氏径出东郭门,来到皇府第中,却是一所破房,两庑①倒塌,中堂倾圮②,庭除深草,屋角蛛丝,全未整理。只有五百守军,皆是些疲癃③老弱之辈。赞甚不悦,忧形于色。马氏力劝曰:“将军息怒,此不过暂时栖止,待圣上有下河东之举,吾等便离此地耳。”赞依其言,权令军校扫除安顿。次日,下令部军,勿忘戎事,每日出教场操练。  却说潘仁美遣人密探赞之动静,回报:“呼延赞自到府中,不以荒残为意,惟日夕整饬戎伍,部下号令严明,不敢私自入城扰乱百姓。”仁美闻报,自忖:“此人久后必得大位。”欲思逐去之计,乃与心腹刘旺商议。旺曰:“此事不难。彼今新到,未得重职,三日后当来参见大人。待其至,生一支节,苦虐之,彼被羞辱,必将逃去矣,安用逐为?”仁美大喜曰:“此计甚妙。”即分付左右,严设刑具以待。  第四日,人报呼延赞入府参谒。仁美令召入。呼延赞径趋阶前拜曰:“小将蒙枢使提携,得入于朝,诚愿尽忠于阙下,以报先帝知遇之大恩也。”仁美半晌不答,已而乃曰:“汝晓得先王留下法例么?”赞曰:“小将初到,不省其由。”仁美曰:“先皇誓书:但遇招伏强人下山,皆要决一百杀威棒,以禁其后。汝今亦当如是。”赞听罢,惊然莫应。仁美喝令手下,依法施行。左右得令,将呼延赞推倒于阶下,重责一百。可怜他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帐下见者,莫不酸鼻。仁美令府门外从人,急策之去。  呼延赞回至府中,马氏接着,见其容颜改色,步履差池①,惊问何故?赞将被打杀威棒之事,说了一遍。马氏曰:“既先帝有此法例,亦当顺受,将军只得忍耐。”言罢,暖过醇酒,递与赞饮。赞在饥渴之际,接来便饮。酒杯未放,忽然大叫一声,仆地闷绝。马氏大惊,仓皇失措,百计扶摩,扶救不醒,遂放声号哭曰:“吾夫妇本欲尽忠于朝廷,谁想自送其命?”  忽旁边转过一者军曰:“夫人不要啼哭,小军还能救之。”马氏泣曰:“汝若救得醒,胜如重生父母。”老军曰:“此是将军被杖之时,必杖上先淬毒药,浸入肌肉,遇热酒即发,故闷绝去矣。待将灵药解之,立地可醒。”马氏曰:“既有此  ①庑(wu,音武)——堂周的廊屋。  ②圮(pi,音匹)——倒塌。  ③幢(long,音龙)——年老衰弱多病。  ④差池——参差不齐,这里指蹒跚,踉跄。药,即来施治,报恩有日。”老军取过丸药,调而灌之。呼延赞口通药气,渐渐苏醒。众军皆喜。赞问老军:“药丸何此之妙?”老军曰:“小军曾遭仇人毒手,受杖而死,得遇方外道人救醒,因而传得此药。”赞以白金重酬。老军不受,乃曰:“将军居止此处,分明是当朝潘仁美奏陷;适被毒杖,亦必是此人之计。公若不亟去,性命终难保矣。”赞听罢,怒曰:“权臣当国,吾等何以立身?”即下令所部,收拾行李,连夜与马氏走归太行山,侵早①已到寨外。  小卒报与李建忠。建忠不信,出寨视之,果是赞也。即同入寨中,问其所归之由。赞将被责之事,一一诉知。建忠怒曰:“此贼盖因汝杀其子,故设此谋,将以报怨。今且守于此,待圣驾复下河东,擒此匹夫,碎尸万段。”赞然其言。建忠令手下摆酒散闷。  忽报:山下一伙人马来到,不知是谁。建忠即率部军出寨相迎,乃是耿忠、耿亮也。建忠喜曰:“正待来请贤兄,不想自至,甚慰吾望。”即邀入帐中相见,列坐而饮。席间,耿忠问曰:“近闻贤侄受宣入朝,今日何又在此?”建忠答曰:“一言难尽。吾弟正随使赴阙,欲尽忠于朝廷。不期好相潘仁美,怀着宿怨,屡屡谋害吾弟。”遂将前事诉说一番。耿忠听罢大怒曰:“贤弟此处有多少人马?”建忠曰:“大约八千余人。”忠曰:“借我二千,同赞去把怀州城围了,挟其上本,奏知潘仁美之奸,以伸吾侄之冤也。”  建忠依其言,即日分拨二千人马与耿忠、呼延赞等,前至怀州府,将城郭围了,城下金鼓之声,彻于内外,州人无不惊骇。知州事者张廷臣知之,登城观望,遥见耿忠等,耀武扬威,于城下喊叫。廷臣问曰:“汝等来围城池,将有何意?”耿忠曰:“我等不为劫掠而来,特为吾侄洗雪不白之冤,”廷臣不知其故。乃问:“要雪何冤?”忠曰:“前日太行山呼延赞,受朝廷之宣命,赴阙面君,被佞臣潘仁美奏陷,又假捏祖制,加杖杀威棒一百,欲了其命,只得潜归山寨自保。今朝廷不知其由,反坐赞有私奔之罪。今特部众逼城,要求州主奏知此事,除去佞臣,吾等皆愿效命于朝廷也。”廷臣谕之曰:“既有此事,汝众人且退,勿惊百姓。我当即具本奏知,定得朝廷复来宣汝何如?”耿忠乃下令,将人马退去,离城二十里安下营寨。

第六回 潘仁美奉诏宣召 呼延赞单骑救驾
第六回 潘仁美奉诏宣召 呼延赞单骑救驾   却说张廷臣回至府中,写下奏章,遣人星夜赴闭,奏知太宗曰:臣张廷臣具奏:近有太行山呼延赞,受诏入朝。盖为潘仁美每生计害之,彼不愤逃归。今陛下建位之初,注意边将。赞豪杰之才,未显其能,辄被大臣构陷,屏逐远方,非陛下亲贤任能之意也。乞将仁美体察的实,复颁诏宣召,使赞欣然从事,边陲之功,指日可收,则国家幸甚。  太宗览奏,大怒曰:“潘仁美何得擅专杀伐,屏逐忠良乎?”即令右枢密杨光美根究其事。光美得命,遣人请潘仁美至府中,谓之曰:“主上深怒于公,欲究逐呼延赞之事,公有何言?”仁美曰:“事由下官所为,全仗枢使善觑,当报厚德。”光美曰:“主上之命,岂可私于公?但得公同入面奏,吾自有救公之策。”仁美深谢,即随光美入见太宗。  帝问曰:“卿追究潘仁美之事,果得实否?”光美奏曰:“臣受命究问呼延赞归山之由,实与潘仁美不甚相关。今仁美知罪,随臣面奏其情,乞陛下宽宥之。”  太宗闻奏,召仁美于殿前问之曰:“呼延赞,先帝经念之将,朕是以宣之入朝,欲显其能,汝何得屏逐而去?”仁美奏曰:“臣以呼延赞之赴阙,心尝怏怏,欲归久矣,非因臣所逐也。愿再奉诏入山,宣召赴阙,与臣面证是非。果如赞所言,则甘就斧钺之诛,万死无辞也。”大宗半晌未应。八王进曰:“陛下以将帅经心,仁美虽有罪,愿准其请,再往召之。若赞仍奉诏赴命,则可两恕其罪矣。”太宗然其言,乃下诏付仁美,前召呼延赞。  仁美领旨,即日出朝,径诣太行山来,令人报入山寨。呼延赞曰:“我遭此贼毒手,性命几丧,恨莫能雪;今乘其来,杀之以伸我仇,饶他不过。”建忠曰:“不可,我等正欲立功于朝,岂以小怨而忘大谋?不如承奉圣旨,冀兔私奔之罪。”赞从其言,乃与建忠出寨迎接。潘仁美进入帐中,宣读诏书曰:  朕以立国之初,首先召卿,欲以及时重用。何以入朝未经一月,竟任意欲行,径自返骑?且卿文武之才,正当摅①忠献策,宁忍怀宝沉埋,自甘久屈乎?再命使来到,即宜赴阙,以补前日私奔之罪。故兹诏示。  建忠拜受命毕,请仁美坐于军中,二人拜谢曰:“重劳枢使奉诏至此,有失远迎,望乞恕罪。”仁美见赞,颇有惭色,因答之曰:“下官冒触将军,深自追悔。今圣旨复来宣召,即宜赴阙,以慰皇上之望。”建忠大喜,即令盛排筵宴,以待朝使。款留寨中一夜。  次日,仁美催呼延赞下山。赞与建忠商议,建忠曰:“仁美当朝大臣,今既领圣旨来召,当随其赴京,以弥旧怨也。”赞然之,即装点衣甲鞍马,同马氏随仁美下山。建忠送出大路而别,自去抽回耿忠等人马。不在话下。  只说呼延赞到京师朝见太宗,首请逃归之罪:太宗曰:“朕以卿未建奇功,暂留皇城居住,候下河东,则当重用于卿。”赞谢恩而退。太宗宣入八王,谓之曰:“朕以赞新将,未见其武艺,今欲试观之,汝有何策?”八王奏曰:“陛下欲观赞之武艺,此事极易,当效先朝御果园故事,便见其能也。”太宗曰:“单雄信之士,军中或可有;小秦王之类,难为其人也。”八王曰:“臣愿装作小秦玉;使呼延赞为尉迟敬德;惟单雄信,陛下千百万军中选之。”太宗允其奏。因命群臣拣选将帅中,谁可为单雄信者。潘仁美终怀毒恨,又欲生计害之,出班奏曰:“臣婿杨延汉,弓马娴熟,堪充此职。”太宗允奏,即下命传至军中。  延汉受命,自思:“此必岳父起害赞之心,特举我充此职,而与其子报仇也。昔我被赞所捉,已蒙不杀之恩,临行又赠黄金。今日若不救他,则为失义人耳。”遂进八王府中,道知其事。八王大骇曰:“汝若不言,几乎要弄假成真也。汝且退,我自有方略。”延汉辞出。八王入奏太宗曰:“陛下圣旨,议择于帅臣,以杨延汉充作单雄信。臣以延汉为赞之仇人,恐有不测,反伤朝廷大体。今当于偏将中,另择一人,或纵有微伤,不致成隙。”帝深然之。乃下命,再令群臣于偏裨将校中遴选。高怀德奏曰:“教练使许怀恩,武艺精通,可充此选。”帝允奏,即令怀恩明日于教场中听候。群臣奉命而退。  次日,教场中族旗四立,军伍齐备,枪刀出鞘,盔甲鲜明。不移时,太宗车驾来到,文武各官俯伏而迎,依班序立。只听鼓乐喧天,炮响动地。太宗宣过八王与呼延赞、许怀恩三人入军中,谓之曰:“朕本欲试卿之武艺,且欲令军中信服,各宜用心走马,勿徒自伤。”八王等各皆受命。太宗因赐呼延赞金鞭一条,赐许怀恩檀枪一柄,赐八王画弓翎箭。  ①掳(shu,音书)——表示出来。  三人拜赐出帐外。那八王跨着高头骏马,挥鞭兜辔而走。许怀恩骤马绰枪来追,虚声叫曰:“小秦王休走!”八王转过箭垛边,弯弓探箭,觑定许怀恩射来。怀恩眼快,闪过一矢,挺枪追赶。八王再发一矢,又被怀恩躲过。场中军士,无不凛然。呼延赞见许怀恩势气渐逼,即刬①马提鞭,如真敬德一般,在后大叫曰:  “追将慢走!呼延赞救驾来也。”许怀恩见赞追来,要显出平生手段,欲擒之以献,遂勒回马来敌呼延赞。赞举鞭策马,来与怀恩交锋。  二人在场外战有二十余合,不分胜负。赞自思:“我若在此擒他,不见我之威风,待引于御前算之。”即勒马佯输,旋绕教场而走。怀恩激怒曰:“不捉此贼,何以明心?”骤马亟追。将近御前,赞转过身,绰起金鞭,将怀恩打落下马。潘仁美等见之,无不失色。时八王复马回见太宗。太宗大悦曰:“不在为先帝所知,赞果真将军也。”亲赐赞黄金一百两,骏马一匹,命子天国寺安止。赞谢恩而退。君臣各散。  时值太平兴国元年二月初一日,太宗视朝毕,下命诣太庙行香。时诸臣皆于内前立着起屠碑,以防御驾出幸;若无此者,即为冲拦御驾。忽人报知于呼延赞:“今日太宗驾出行香,各官皆在内前立起居碑,将军何以不为?”赞闻报,正不知其由,欲待披公裳迎候,恰遇圣驾来到。当御前者,却是潘仁美,便问:“谁冲銮驾?”从军报道:“新归将呼延赞也。”仁美大怒曰:“诸臣皆立起居碑,彼何得故违朝例?”喝骑尉押赴法场处斩。骑尉得令,即将赞绑缚而去。当下文武皆不敢言。  直待太宗行香已回,八王乃归府中,经过法场,见有许多兵卫,拥一绑缚犯人,八王问曰:“今日圣上行香吉日,何故斩人?”从军报曰:“侵早圣驾方出,适新归将呼延赞,不省回避,得冲驾之罪,今将处斩。”八王听罢,大惊曰:“险些折去一栋梁也。”即近前令人解缚,带赞回府,问其冲驾之由。赞位曰:“臣初下山,不省国例。适圣驾出幸,未立起居碑,得罪当死。若非殿下来救,命在顷刻矣。”八王愤怒,自思:“未立起居碑,此乃小节,何以竟至死罪!此必谗佞又要图害之计。”因留赞于府中,径入宫见太宗,奏知其事。太宗曰:“朕本不知,须颁旨赦之。”八王曰:“陛下深居禁庭,纵有冤枉,不能上达。乞降优诏,以安其心。”帝允奏,即日降下圣旨,付与八王,给赞执照。  ①刬(chan,音铲)——光着。此指马未带鞍。

第七回 北汉主议守河东 呼延赞力擒敌将
第七回 北汉主议守河东 呼延赞力擒敌将   却说八王领旨,归至府中,见赞贺曰:“今请得圣旨一道,给君执证。但谨守法令,自保无虞矣。”赞拜谢而退。不想马氏闻知夫主犯罪处斩,必拿家属,与从人密地逃归寨中去了。赞举眼无亲,嗟叹不已,只得栖止寺中。   却说河东刘钧,听知太宗新立,招伏太行山呼延赞为将。乃集文武商议曰:“中原宋太祖在日,以孤境为敌国。今彼新立太宗,河东之忧,其能兔乎?”丁贵奏曰:“往年因召杨令公援泽州之围,讲和而回。今军士蓄锐有年,兵甲坚利,陛下可高枕无忧。近年之弊,多因预备不固,使敌兵长驱而来。今宜下令各边关,严设堤防,勿使宋兵轻进,乃为长守之计。我逸彼劳,师费无功,自不敢正视河东矣。”刘钩然其奏,即下令于各边关等处去了。又于晋阳城中,深沟高垒而待。   消息传入汴京,太宗会群臣议征河东之策。杨光美奏曰:“河东预备坚完,未可卒①下。陛下欲图之,须乘彼国有隙,然后进兵,则可决其成功。”太宗沉吟未决。曹彬进曰:“以国家兵甲精锐,剪太原之孤垒,如摧枯拉朽,尚何疑焉?”帝闻彬言,意遂决。以潘仁美为北路都招讨使,高怀德为正先锋,呼延赞为副先锋,八王为监军,统十万精兵,克日御驾亲征。旨命既下,潘仁美等退朝,于教场中分拨军马。呼延赞所部,皆以老弱者与之。高怀德进曰:“先锋之职不轻,逢山开路,遇水安桥。今以老弱之兵付赞统领,倘误朝廷大事,则招讨罪将谁任其咎?”仁美默然良久乃曰:“老弱之兵,将付谁部下耶?”怀德曰:“所言老弱,非尽不堪用者,比斩坚入阵,则有不及。当以此军,分统随驾之将。前军皆选精勇,均分与小将、呼延赞统之。”仁美无奈,只得如此。   ①卒(cu,音促)——同“猝”,很快。   次日入请御驾起行。太宗以国事付太子少保赵普分理,以郭进为太原石岭关都部署,以断燕蓟援师。太宗分遣已定,即日车驾离了汴京,望河东征进。但见:族旗闪闪,剑戟层层。不则一日,兵至怀州。忽哨军报入第一队中:前有伏兵拦路,不知是谁。呼延赞听得,便引所部跑出军前来看,却是李建忠、耿忠、耿亮、柳雄玉、金头马氏一起。赞执枪下马,立于道旁曰:“哥哥何故不守山寨,来此为何?”建忠曰:“往日马氏回寨中报知,说汝犯罪被戮,我等抱愤多时。今闻御驾来征河东,是以部众挡住去路,要捉害汝之人报仇也。”赞听罢,乃称感八殿下相救之由。   言未毕,高怀德一军已到,知是赞之兄弟,乃曰:“既于此相逢,事非偶然,何不奏知天子,同征河东,以取富贵?”建忠曰:“此我等之素志也,愿效命以争先。”高怀德即传奏太宗御前:“今有赞之兄弟八员猛将,愿随陛下征进。”太宗大悦曰:“此一回取河东必矣。”即宜授建忠等八人为团练使之职,候平定河东回朝,领受诰命。建忠等谢恩而退。有诗为证:   圣主龙飞重俊良,英雄云集岂寻常!   干戈直指风声肃,管取河东献域疆。   次日,大军到天井关下寨。守关将铁枪邵遂,有万夫不当之勇,听得宋兵来到,与部将王文商议迎敌。王文曰:“宋师势大,难以交锋,将军只宜坚守。遣人求救于晋阳,待援兵来到,前后击之,可以取胜。”遂曰:“日前刘主之命,勿使敌人轻进。今正好乘其疲乏,一战可破,何待救兵乎?”即部兵出关迎敌。   两阵对圆,宋阵上先锋呼延赞,挺枪跃马,跑出阵前曰:“北将何以不降,自取灭亡之祸?”遂曰:“汝今急早退去,犹不失为胜也;不然,教汝等片甲不回。”赞大怒,举枪直取邵遂。邵遂抡刀来迎,两骑相交,二将战上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赞欲生擒邵遂,乃佯输,走回本阵。遂不舍,骤马追之。赞觑其来近,回转马,大喝一声,将遂活捉于马上。后人有诗赞曰:   兵马南来势气雄,将军志在建奇功。   旌旗展处风云变,敌将身亡顷刻中。   次队高怀德见赞赢了敌将,率兵杀入。北兵大败,死者甚众。北将王文不敢迎敌,乘骑走投陆亮方而去。宋兵遂袭了天井关。太宗驻军关中。赞缚邵遂以献。太宗曰:“留此逆臣无用处。”令左右押出斩之,枭首号令讫。   次日,兵到泽州,守将袁希烈闻知宋师已到,与副将吴昌商议曰:“宋兵利锐,且呼延赞世之虎将,若与交锋,难保必胜;当用守计,老其师则可。”昌曰:“泽州城高池深,军士精勇,战守之计,皆不可少。仗小可平生之学,出退宋兵,如其不胜,守亦未迟。”希烈从其言,与兵五千。   吴昌全身贯带,开东门,列下阵势。对面宋先锋呼延赞,横枪跨马,立于门旗之下。吴昌曰:“我主汉王,自守一方,何故穷侵无厌?”赞曰:“我大宋以仁义之兵,而清六合,惟有河东未下,汝辈如鱼游釜中,死在顷刻,不降何待?”吴昌大怒,舞刀跃马来战。呼延赞举枪迎敌。两骑才交,宋兵鼓勇而进,北军先自扰乱。吴昌势力不支,跑马望本阵逃走。赞乘势掩之,昌见宋兵雄勇,不敢入城,率众绕出汾涧遁去。赞杀得性激、径骤马追之,大叫:“贼将休走!”昌回头见赞追紧,按住刀,弯弓架箭,一矢放来,被赞闪过。吴昌愈慌,只顾前走,忽连人带马,陷于汾泽中。赞部下向前捉住,降其部下二千余人。   赞将吴昌解见太宗,太宗令推出斩之。下令急攻城池。昌之败卒走入城中,报知希烈,希烈大惊曰:“不依吾言,果致丧师,如何能退劲敌?”道未毕,其妻张氏,乃绛州张公瑾之女,形貌极丑,人号之为“鬼面夫人”,却有一身武艺,万夫难近。闻得丈夫之语,近前谓曰:“将军休慌,妾有退敌之计。”希烈曰:“城中势若烧眉,夫人用何妙策?”张氏曰:“宋兵势大,须以智而破之。君明日先部军伍出战佯输,引敌人入于丛林之下,吾预埋伏射骑于此待之,四下返击,必获全胜。”希烈然其计,下令分遣已定。   次日,部精兵六千出城迎敌。两军摆开,宋将呼延赞首先出马,高叫:“贼将如何不献城池,尚敢来战耶?”希烈曰:“今特擒汝,以报吴昌之仇。”言罢,举斧直冲宋阵。赞跃马举枪交锋。两下呐喊。二人战上二十余合,希烈跑马便走。赞率部将祖兴乘势追之。将近丛林,希烈放起号炮,声彻山川。张氏伏兵齐起,千弩俱发。宋兵死伤者不计其数。赞知中计,勒马杀回,正遇张氏阻住,二马相交,战不两三合,被张氏刺中左臂,赞负痛冲围而走。祖兴部余众随后杀出,希烈回马追到,将兴一斧劈落马下。宋兵大败。希烈与张氏合兵进击,胜了一阵,乃拔军入城。   赞归至军中,深恨张氏这一枪之仇。与马氏议曰:“今日之战,不得其利,折去大将祖兴,部下伤损大半。”马氏曰:“是谁出战,能胜吾众?”赞曰:“袁希烈不足惧。其妻张氏,枪法不在吾下,且有智识,若令婴城而守,则泽州未可卒攻。”马氏曰:“此无虑也,彼之伏兵,只用得一番。我亦以计取其城。”赞曰:“汝有何计?”马氏曰:“且将各营按下,只说因被敌人伤重左臂,不能出战。彼闻此消息,必怠于防守。却令老弱之众,罢却戎事,日于汾涧中洗马,似有回军之状。吾与君伏精兵于城东高阜之处了望,俟其出兵,通约高将军先战,我等乘虚捣入城中,则泽州唾手可取矣。”赞喜曰:“此计足伸我恨!”即密下号令,各营按兵不出。   果然数日间,哨马报知希烈,希烈急请张氏议之。张氏曰:“前日匹夫被我伤着一枪,宋军中若无此人,众心必怠。宜乘其虚,出兵扰之,宋师不足破矣。”希烈曰:“善。”即点下精兵七千,扬旗鼓噪,出南门冲击。宋师不战而走。希烈自以为得计,驱兵直杀入中坚。高怀德当先抵住交锋。两马才合,后军报道:宋兵已攻入东门矣。希烈大惊,即跑马杀回。恰遇呼延赞突至,厉声曰:“贼将休走!”希烈不敢恋战,溃围而走。赞勒马追之。不上半里之遥,赶近前来,绰起金鞭,打落马下而死,尽降其众。有诗为证:   精兵排下势如龙,慷慨英雄几阵中。   敌国未平心激烈,夺旗斩将显威风。   时张氏杀过城东,遇马氏大杀一阵,只剩得数百骑,走奔蜂州去了。高怀德兵合,遂取了泽州。赞遣人奏报太宗,太宗大悦,遂命车驾入城驻扎。

第八回 建忠议取接天关 大辽出兵救晋阳
第八回 建忠议取接天关 大辽出兵救晋阳   却说来兵攻下泽州之后,于翌日进抵接天关。守将陆亮方乃与王文商议曰:“宋师长驱而来,当何计以退之?”文曰:“关隘险固,只可坚守,待宋师粮尽,一鼓可破矣。”亮方然其言,遂按兵不出。宋前锋呼延赞屯扎关下,令部下急攻。关上乱放弓矢木石之类,军士不能近前。赞无计可施,与李建忠议曰:“陆亮方坚守此关,将以何计取之?”建忠曰:“关势危险,难以卒下,若急攻之,徒伤军士无益。为今之计,莫若撤围而待,乘有可取之机,然后进兵,庶不徒费军功也。”赞沉吟半晌,退入军中。  又过了数日,赞遣人缉探关前消息,回报:“关上守愈坚固,人马不能近。”赞越忧闷。忽报:“营外有一老卒,要见将军。”赞令唤入。老卒至帐前曰:“闻将军攻此关不下,特来献策,以成将军一大功绩。”赞愕然曰:“汝有何计,以取此关?当保奏天子,不失汝之富贵。”卒曰:“此关地势极高,故名接天关。守将陆亮方,不过是一勇之夫,进攻亦易。内有王文辅之,此人智谋宏远,用兵得术,若使固守不出,则将军之众,虽守一年,亦只如此。将军不知山后有一小径,虽是崎岖,实只此路可入,却是李大公把截。若将军遣人问之借此而过,直至河东北境,但然无阻。”  赞闻之,大悦曰:“此天叫汝教吾,实皇上之洪福。”即留老卒于营中,候功成日保奏之。老卒曰:“小可不愿升赏。”径辞而去。营军人报:“适老卒出外,忽然不见,惟有一阵清风耳。”赞惊讶之,即望空而拜。  次日,遣柳雄玉步兵五千,往李太公关中借路。雄玉部兵,径从山后小路,直抵关下,遣人通知去了。守将李太公,名荣。有二子:长曰李信,次曰李杰,二人皆有武艺。太公听知宋兵围了接天关,因亦严守此地。忽报:“宋将遣人来见太公。”太公令唤人间之。来卒曰:“我大宋兵取接天关,关中守备严固,未能卒下。闻此处有路可进河东,特问太公借路。倘能成功,朝廷重加封赠。”  太公听罢,笑曰:“此处乃是河东咽喉之地,今前关与我相为声势,以拒宋师。若许汝进兵,则是割肉喂人,自取其败也。吾不杀汝,急回报知主将,有勇者早来交锋。”差人惊怕,走回报与柳雄玉,道知不许进行之由。雄玉大怒,部兵关下搦战。忽听关上一声鼓响,却是李信部五百健卒,斩关而下。雄玉退步不迭,被信刺死关前。李信大杀宋兵一阵而回。雄玉部下走归报知呼延赞,赞大惊曰:“事图不成,而损大将。若使敌人两下合兵来战,何以御之?”即与建忠商议别计,建忠曰:“事可谋其先,乘前关不敢出兵,可令高将军攻之;吾等率兵先取此关,若得是处,则此关可下矣。”赞然其计,即便遣人报知高怀德出兵,自与建忠率所部来关下搦战。  守军报入帐中,李太公与二子商议曰:“宋兵来战,何以退之?”李信曰:“彼众我寡,难以力敌,可遣人于接天关期约,令其来助,方可议战。”太公依其言,即遣人径诣前关知会。陆亮方与王文议曰:“宋师过不得此关,从背路攻击,倘或彼处不保,则我关亦危矣,君当率兵亟往救之。”王文曰:“将军所见极是,小将愿行。”即引精兵三千,前来三镇关相助。李太公得王文来到,不胜之喜,因与商议迎敌。王文曰:“平川之地,利于急战。公宜坚守此关,吾与令郎合兵破之。”太公然其言。  过了一宵,次日,王文与李信开关出战。宋将呼延赞亦排下阵势,马上指王文骂曰:“丧败之将,不即献关纳降,尚来寻死耶?”王文笑曰:“宋军知足不辱。今日杀汝片甲不回。”言罢纵骑舞方天戟来战呼延赞,赞援枪迎之。两下交锋,  战未数合,王文佯输而走。赞久知王文善于用兵,要生擒之,骤马追去。一声炮响,关左一彪兵杀来,乃李信也,举枪绕赞之后杀来。赞怒激,赶近前,挥起一枪,将王文拨于马下。部兵竞进捉之。赞再回马与李信交锋。信见王文被捉去,心慌胆怯,不敢久战,即收兵走入关中。赞亦勒军回营。  军校解得王文来见,赞亲出帐外,手解其缚,请入坐中,谢曰:“适间冒触阁下,望乞恕罪。”文曰:“小可被捉之将,生死系于将军,何故殷勤若是耶?”赞曰:“小将本是河东出身,今归命大朝,尽忠则一也。公有如此胆略,何以屈节于丛棘,投珠于暗地乎?不若同事宋主,以建奇功,留轰烈之名于后世耳。”  王文被赞说了一遍,沉吟半晌乃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文也,愧非贤臣,愿从将军帐下,早晚听命。”赞大喜,因问攻取之计。文曰:“事当随机应变,今李信以吾被擒,必死守不出,将军其奈之何?不如先取接天关,然后来攻此处,有何难哉?可令李将军率壮兵埋伏前关下,小可乘今夜,冲将军之阵,亮方必出兵来应,将军部兵继我而进,其关立破矣。”赞曰:“此计极妙,只不可走漏消息。”即分遣布置已定。  赞先引羸①卒来接天关攻击。陆亮方听知宋兵复来,自思:“此必后关难进,故又来攻此地。”乃令部下严兵固守。将近二更左右,赞令军士点起火炬,呐喊放炮,并力攻击。关上连发矢石抵之。忽东北角王文引兵冲围来到,宋兵大乱。王文直杀至关下,高叫:“宋将战败,关上可出兵接应。”守军听得是王文口气,报知亮方。亮方遂部兵接应。忽关旁边转过呼延赞,断北兵为两截,王文乘虚杀回。亮方知事有变,即勒马跑走,被赞一枪刺于马下。李建忠伏兵齐起,杀入关中。北军进退无路,皆弃甲拜降。  平明,众将都集,赞不胜之喜,乃谓王文曰:“此一座雄关,非足下妙算,即守一年,亦不能过也。”王文曰:“侥幸成功,何足挂齿?”赞遣人报捷于太宗,太宗车驾径进接天关,望河东一带之地矣。哨军报入三镇关,李太公大惊曰:“宋师真乃神兵也。”即引二子弃关逃入河东去了。  却说绦州守将张公瑾,听知宋兵取了接天关,惊疑终日,不知为计。牙将刘炳进曰:“兵法云:‘多算则胜,少算不胜。’况无算乎?今宋师势如山岳,长驱而来,前之坚固关隘,已被攻破。何况绛州平低之城,健卒扳堞②可登,且有数之兵,焉能抗敌?不如投降,以救生灵之厄。”公瑾然其议,即遣刘炳到宋军中纳降。  ①羸(lei,音雷)——瘦,弱。  ②堞(die,音迭)——城上如齿状的矮墙。  呼延赞奏知太宗,太宗曰:“不战而降,是知时势者也,可允其请。”赞得旨,次日,军马抵绛州城下。公瑾开门迎候。太宗车驾入城中,安抚百姓,下令前锋呼延赞、高怀德等,合兵进攻河东。赞等受命,依次而进。不提。  消息传入河东,刘钧闻之,亟集文武商议。丁贵进曰:“宋师远来,粮草费竭,宁能久驻乎?陛下一面遣人于大辽萧太后处,乞出兵以阨①宋之粮道;一面调集军马,为战守之计。”刘钧从其议,遣人赍书前往大辽求救;一边分遣诸军,严设战具以待。  却说使臣赍文书,径诣大辽见萧太后,奏知求救之事。太后与文武商议,左相萧天佑奏曰:“河东地控辽界,实唇齿之邦,愿陛下发兵救之。”太后允奏,即命南府宰相耶律沙为都统,冀王敌烈为监军,率兵二万以救之。  耶律沙得旨,即部兵与使臣出离辽地,到白马岭下寨。哨马报入绛州,太宗闻辽主出兵以援晋阳,怒曰:“河东逆命,所当问罪,北番焉敢助逆?”督令诸将,先战北兵,后攻晋阳。诸将得令,呼延赞与高怀德、郭进仪曰:“辽兵乌合而至,公等何计破之?”郭进曰:“兵贵先声,使敌人不暇为谋,此取胜之道也。今闻辽众屯白马岭,离此处四十里程,有横山涧正阨辽兵来路。小将率所部渡水攻之,公等继兵来助,破之必矣。”赞曰:“君之所论极是。”即分遣停当,郭进引兵先进。  辽将耶律沙与敌烈议曰:“宋兵以急战为利,初来其势必锐。我与君阻横山涧而列阵,待其兵渡将半,出师掩之,敌将可擒矣。”敌烈曰:“不然,若使敌人先渡,我众望见其势,皆有怯志也;正宜先其势而逆之,可以成功。”即率所部渡水来迎。  ①阨(e,音饿)——同“厄”,阻断,阻塞。 

第九回 郭进大破耶律沙 刘钧敕书召杨业
第九回 郭进大破耶律沙 刘钧敕书召杨业   却说敌烈不听耶律沙之劝,率众渡涧。众未及岸,忽正东金鼓齐呜,喊声震死之寇,尚敢来惹速亡之祸耶?”敌烈亦骂曰:“汝中原穷武连年,贪心无厌,是以出师援汉。若早退兵,免遭目下之诛。”郭进挥兵冲入,敌烈抡刀迎之,两马相交,战上二十余合。涧左一彪军出,乃呼延赞也,挺枪跃马,纵横冲断其阵。敌烈怒,力战二将不退。对垒耶律沙望见敌烈势危,急催后军涉涧救之。南阵右侧高怀德之兵又到。两下鏖战,箭下如雨。郭进鼓勇向前,敌烈势力不支,溃围而走。郭进追及之,挥起提刀,斩落于涧中。可怜北地英雄,化作春梦。  是时宋兵马竞进。北军大败,杀死涧中者,不知其数,尸首堆垒,涧水为之不流。当下耶律沙引败众望小径逃走。呼延赞、高怀德率劲兵追之。耶律沙正危急,忽山后一支军马杀出,乃辽将耶律斜轸。盖萧太后恐前军有失,故命耶律斜轸屯兵山后,以救不测,至此遇着耶律沙杀败走到。耶律斜轸乃整兵奋力杀退宋兵马,保得耶律沙等去了。高怀德等合兵一处,报捷于太宗。太宗大悦,仍下令径趋晋阳。  城中刘钧闻辽兵大败而走,惊惧无地,乃集群臣商议。右相郭有仪奏曰:“宋兵势大,难以迎敌,不如奉表称臣,一则可以免祸,二则救满城百姓。”刘钧嘿①然。中尉宋齐丘奏曰:“河东城坚池深,精勇之士不下数十万,若使背城一战,成败未可知也,何以辄屈膝而事人乎?臣举一将,足以破敌。”刘钧问曰:“卿举何人?”齐丘曰:“世居幽州人氏,姓马名风。当黄巢作乱之时,闻此人名声,兵不敢入州。使一根铁管枪,与王彦章齐名。今弃武学道,隐居嵩山。此人虽老,尚可用也。陛下若降诏召其为帅,率兵以退宋师,必收万全之功也。”刘钧曰:“谁可责诏召之?”有卷帘将军徐重进曰:“臣愿赍诏前往。”钧即下命,遣重前诣嵩山。  徐重来到山前,远远望见一所茅庵。径进庵门,窥见内有一人,身长八尺,黑面银须,端坐于石墩看经。重进前揖曰:“此处莫非马将军庄上否?”其人起而问曰:“阁下从何而来?”重答曰:“小可奉汉主之命,赍诏来宣马道士下山,以退宋兵。”其人曰:“贫道就是马风,但我年已老迈,不比往年矣。今既奉诏旨,不敢不权为拜受。”因唤山童,摆设香案,拜受诏旨毕。  邀重入庵后,分宾主坐定,乃问之曰:“宋君举兵北伐,谁为正将?”重答曰:“宋军惯战之将极多。惟有先锋呼延赞,英雄莫敌,近来攻取关州,皆此人之力  ①嘿(mo,音末)——同“默”,不说话,不出声。也。今有宋中尉举足下能御宋师,特遣下官赍诏来宣。乞承旨下山,以慰我主之望。”马风笑曰:“贫道筋骨衰老,鬓发霜侵,年近九十,大非昔日之比,且弓马久废,何能堪此重任?今山后杨令公拥兵于应州,何不举之退敌,而来召我耶?公宜亟复王命,勿误军情。”徐重闻言,遂不敢再强,只得辞别马凤。  归见北汉主,把马风口内情辞,如此这般,一一奏上。刘钩闻说马风不肯应命,闷闷不悦,与群臣再议退敌之计。丁贵进曰:“事势如此,陛下只得再召杨令公,来救国难。”刘钧曰:“杨家屡次出兵应我。往年泽州之盟,与宋师讲和而归,甚称宋之恩德。寡人疑其有通谋情意,故不欲再召之。”贵曰:“陛下以仁义待人,杨家父子,乃忠义之士,宁肯负国耶?”刘钧准奏,复遣使赍敕命,径诣山后,来见杨令公,宣读诏书曰:  孤守晋阳,谨保一城。虽无汤武之德,常慕事大之名。自周世宗,耻仇不绝,屡被侵伐。今宋君继立,复率精兵,长围城下。百姓抱死亡之急,城郭有累卵之危。惟汝父子,忠勤效命。诏书到日,即宜引兵赴阙,以救国难。成功之日,当颁重典。故兹诏示。  杨令公得诏,与王贵议曰:“宋兵屡侵河东,若不救援,则有违诏之责;若径兴师,则前番与宋议和,岂宜失信?君何以计之?”王贵曰:“将军河东镇臣,主上有难当救,何用执小信而迟疑?”令公然其言,即委王贵领镇应州,自率六子,部精兵三万,前来救应河东。有诗为证:  万马南来势气雄,旌旗闪烁蔽长空。  全凭国士擒龙策,一定封疆顷刻中。  哨马报入宋军中,主帅潘仁美召集诸将议战。高怀德进曰:“杨令公乃劲敌也,自周世宗之朝,每与对敌,未尝得利。今又举兵再至,当以深谋远计战之,不可卒攻也。”呼延赞曰:“小将亦闻杨家父子,天下无敌。我先领本部于来路冲击一阵,且观其势如何。”仁美允其议,即令赞前去。赞得令,率马军八千而行。  却说杨令公兵马来到卧龙坡下营,哨骑报入:宋军于十里之外阻住去路。令公笑曰:“敌贼不知兵势,自来取败。”问军中:“谁先出马?”道未毕,第五子杨延德进曰:“不肖愿先上阵。”令公许之,即付精兵五千。延德全身贯带,部精兵鼓噪而来。两阵对圆,延德绰斧跨马跑出,高叫曰:“宋将何不速退,将欲自取死亡耶?”赞大怒曰:“无名小将,今日休走。”即挺枪跃马,直取延德。延德舞斧来迎。两骑相交,二将连战四十余合,不分胜负。赞马上自思:“人称杨家父子英雄,果不虚语。”二人欲复斗,马不堪驰。延德曰:“马力困乏,明日再战。”南北乃各收军还营。延德回见令公,告知:“宋将与儿连战四十余合,未决输赢。”令公曰:“近闻宋军有呼延赞,武艺精锐,莫非正是此人?明日吾亲战之。”因下令征进,离宋营数里下寨。  杨七郎欲建首功,密引部兵三千,潜地出寨,来劫宋营。正值潘仁美与郭进、高怀德等在军中议论兵法,忽然灯爆火灭。仁美曰:“莫非杨家有兵劫寨,天公预使见报?”下令诸军多设弓弩,以备不虞,不可出兵骚动。高怀德等各按营而守,遵令分遣埋伏。  杨七郎自料宋兵无备,引部下喊声攻入。忽营内一声梆响,伏军万弩齐发,箭如雨落。北兵射死者不计其数。七郎急回马,被高怀德、郭进两骑冲出,追杀五里而回。七郎部兵折去大半。令公知之,大怒曰:“不由军令,致损许多人马,按法当诛。”即令军政司押出七郎,斩首示众。军令才下,牙将张文进曰:“七将军虽有罪,其志盖为国也,误致伤折,情理可原,望乞令公赦之。”杨令公曰:“父子虽至亲,法令不敢私,务必斩之。”众将力为解劝,令公怒始稍缓,乃着军政司跣剥七郎,即于帐前捆打四十,血肉淋漓,观者无不凛然。七郎匍匐谢罪而退。  令公谓众曰:“吾众初到,未可便与交锋;须侍养成数日,审机而战,无有不克。”众将得令,人各坚守不出。  却说宋帅潘仁美听知杨家军马来到,遂撤围迎战,南北对垒立营。一连拒守十数日,各不出兵。仁美遣健卒前去缉探北兵动静,回报:“杨家军马,各严整兵器,欲与我大战。”仁美闻报,即使下令诸将,分营出战。高怀德为左翼,呼延赞为右翼,郭进为前后救应。分遣已定,众将各整备迎敌。  次日平明,鼓罢三通,南阵上潘仁美当先出马,上手高怀德,下手呼延赞,三匹马一字摆开。对阵杨业亦部兵出战,金盔银铠,白马红袍,左有延朗,右有延昭,父子将兵,威风赳赳。仁美在门旗下暗暗称奇,出马问曰:“河东逆命之国,特来问罪,公何屡次出兵救之?”令公厉声曰:“汝主据有中原,尚自不足,连年穷师远讨,既不免为贪兵;况向年讲和而退,盟血未寒之日,又来侵犯,是何道理?吾受刘主厚恩,特来救援。汝等急早退师,犹存旧好;若牙迸半个不字,吾驱太原之兵,杀汝片甲不回,那时悔之晚矣。”  仁美闻言大怒,问阵中:“谁先出马,擒此匹夫?”言未毕,这壁呼延赞挺枪出马,望杨业刺来,那壁杨延朗一马上前截住厮杀。战到七十余合,不分胜败。忽宋阵中呜金收兵,原来太宗看见杨家父子,尽是英雄豪杰,心中只要招抚,故此鸣金收军,以待图策招徕,那时河东不难下矣。

第十回 八王进献反间计 光美奉使说杨业
第十回 八王进献反间计 光美奉使说杨业   却说是夜太宗回归营中,只是闷闷不悦,无计可施。维时八王揣知上意,因进言曰:“陛下闷闷不乐,岂非为无计招降杨家父子耶?”太宗惊问曰;“汝今有何妙计来献?”八王顿首进曰:“依臣愚计,只可遣人往河东行反间之计,管教杨家父子来归。”太宗喜曰:“此计固妙,但恐无人可行。”八王又曰:“此行须得杨光美去,事必万全。”是时光美正在旁边,即出班奏曰:“臣不才愿往。”太宗大喜,即日给与黄金千两,锦缎千匹,以及珍宝货赂,前往河东。光美星夜来到赵遂府中。  却说赵遂是刘主宠的嬖①幸,赵遂所言,钧无不从。光美来到,先赂其左右,引见了赵遂,送了他黄金、锦缎。赵遂本是小人,贪其厚利,便喜不自胜。问光美曰:“大人天朝大臣,何意收幸遐陬之老②,但有所教,焉敢不从。”光美曰:“吾主极知大人宠幸于刘主,言无不从,故使光美布此诚意。河东、中原,原无大仇,所以兴兵,不过欲来讲和。奈有杨业父子,恃其勇悍,专耀兵威,遂使两国和好不成。且彼战不利,则祸移河东;彼战一胜,则阻兵而骄,刘主必大加宠幸,于大人之遇,未免少衰矣。我主是以愿乞大人一言,疏之刘主,则彼必勒兵而回。那时却与大人定其和议,使河东、中原,永为兄弟之国,则大人之宠益固,不让他人得专其美也。愿乞大人裁之。”  赵遂既受了他许多东西,又听见他这番言语,遂有攘功妒能之心,曰:“大人放心,赵遂自有区处,管教除了杨业父子。”将光美款待,潜地送回。赵遂自思:“得了宋人许多礼物,若不除杨业,他日功成,反让他得专其美,岂不又失了宋人面皮?”于是将些金银,日夜布卖谣言,说杨业受了宋人金珠,约与反兵助宋,同剿河东,待功既成,便与宋朝同分其地。此言一时传播。却又秘密通讯,戒宋人切勿交战,但须逗留十日半月,管教成功。  ①嬖(bi,音毕)——宠幸。  ②何意句——此句意为:为什么想到收买我这边远偏僻之地的老头?遐(xia,音霞),远。陬(zou,音邹),角落山地。  太宗得此消息,大喜,问光美道:“此事可信否?”光美曰:“臣视赵遂小人,只知食禄固宠,又且忌妒杨业,此事可信无疑。陛下只须传谕各营,坚壁勿战,俾遂得就中取事,疏间①杨家父子。伺彼有隙,然后臣奉片言诏谕,管教山后军马,人吾彀②中。”太宗击节称善。乃下令戒谕军中,各宜坚壁,勿与交战;若其请战,但只听之而已。此令既下,各营果是坚壁不出。刘主见此犹豫,每日只促杨业出阵。杨业奉令整军,日出讨战,奈何宋营人马,只是不出,杨业无计可施。又且河东纷坛,说是令公得宋金珠,羁縻③欲叛。杨业愈慌,每日只是督军索战,宋军半分不理,故每日只是空回。  赵遂连夜入见刘钧,说杨业受宋人金珠,要举众降敌。刘钩大惊曰:“国舅何以得知?”遂曰:“此事臣知已久,往年泽州之围,杨业提兵速援,自与宋人通和而回,臣以国家用人之秋,未敢辄奏;今彼稽延④不进,与宋师为观望之计。此反情已露,中外皆知,流言四起,万姓仓皇,非独臣一人知也。”刘钧信其言,因问赵遂拿杨业之计。遂曰:“陛下须降敕,宣其入国议事。预先埋伏甲士于殿下,待其来,投刀为号,齐出擒之,只消二十多人便能成事。”  次日,刘钩遣使径诣北营中宣召。杨业人至殿前拜见毕,刘钧拔所佩刀,投于阶下。两边伏兵听见刀声,一齐迸出,将杨业捉下。杨业不知其由,大惊曰:“臣无罪,陛下何以捉我?”刘钩怒骂曰:“汝与宋军通谋作叛,尚说无罪?”亟令推出斩之。宋齐丘苦谏曰:“杨业父子,忠勤为主,焉有反情?陛下勿信谣言而误大事。”钧曰:“彼有三反之罪,岂是谣言无据?屡日不出兵,一反也;不遣人通知出兵,二反也;往年私自受和而归,三反也,有此三反之罪,难以容留。”丁贵保奏曰:“即日宋师临敌,待其出战不胜,斩之未迟。”刘钩依奏,乃赦之,令退宋师。  令公默然而退。回至军中,谓诸子曰:“此必宋人用贿赂之计,使汉主疏我父子。顷间若非宋丞相等力奏,险些一命不保。今命杀退宋师,则免我诛戮;不然,仍要正罪。争奈敌兵不出,何以退之?”延德进曰:“大人何用深忧?既汉主信  ①疏间——离间。  ②彀(gou,音够)——本指箭射出所至范围,比喻牢笼,圈套。  ③羁縻(jimi,音鸡迷)——笼赂。  ④稽(ji,音机)延——停留,拖延。谗,而屏逐我父子,则将人马复回应州,待宋兵攻破河东,那时思我父子,悔之晚矣。”令公曰:“我今本欲尽忠于国,既出兵来援,岂有引退之理?汝众人明日只管出战,再作商议。”延德怀愤而退,与部将密议,欲有归附大朝之意。次日,延嗣、延朗两兄弟出阵溺战,宋营中无一骑来敌者。日晚,延嗣等只得退去。  太宗闻刘钧要诛杨业消息,因与谋臣商议招徕之计。杨光美进曰:“陛下正宜乘此机会,以诱杨家来降也。”太宗曰:“朕正苦未得其策。”光美曰:“臣有一计,不消半个月,河东唾手可取,使杨家父子径入我朝也。”太宗欣然曰:“卿有何妙策?”光美进前,于太宗耳边,连道几句“如此如此”。太宗大悦曰:“此事非卿不可行。”  光美欣然领命,径诣杨业寨中,先使人通知杨业。杨业曰:“往年正因此人来议和,吾厚待之而去,致汉主疑忌;今又至此,必有说词。”先令健卒二十,伏于帐外,并嘱曰:“吾喝一声,即出擒之。”分布已定,须臾光美昂然而入。杨业端坐不动,两边七子,齐齐立开。杨业乃问光美曰:“汝来欲何为?”光美曰:“特来劝将军归顺天朝也。”业大怒,喝一声,帐下走过二十人,将光美登时捉缚,辄令斩之。延嗣曰:“大人暂息雷霆,审其来语,如有不是,然后斩之。”业曰:“汝试说来,若说不通,即请试刀。”  光美全无惧色,朗声谓曰:“吾闻良禽相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佐。今将军来援河东,本欲竭尽其忠;殊猜忌日深,无以自明心迹,事必败矣。我宋主仁德远敷,诸镇仰服,只有河东未下,其能久安乎?背暗投明,古人所贵,愿明公垂察焉。”业听罢,半晌无语。既而曰:“吾不杀汝,放汝去,速令勇将来战。”光美不慌不忙,退出帐外,故意拂袖堕落一密封于军中而去。  左右拾得,被延德接着,拆开视之,却是画成图局一张,有无佞宅、梳装楼、歇马亭、圣旨坊,内写“接待杨家父子之所”,极其美丽。延德将与七郎等细玩。七郎曰:“莫说与吾等居住,便得一见,亦甘心也。”延辉曰:“且莫露机,看汉主势头如何,若不善待我父子,即反归南朝也。”众人隐下,不与令公知之。  数日,刘钧遣人督战,粮草赏军之物,又不给与。令公愈慌,与其子商议,分兵出战。延朗进曰:“非我众人不肯尽心,数日军中粮草不敷,众人各无斗志。若使出兵,必先自乱,焉能取胜?不如引退应州,再作计议何如?”业曰:“汝等若有此举,复何面目以见天下丈夫乎?”延德曰:“大人不自付量,军士亦欲激变矣。”业见众论纷纷,且刘钧屡来责罪,只得下令,将军马一夕退口应州去了。  消息报入宋营中,太宗知之,即召群臣商议,杨光美曰:“且令诸将暂缓河东之攻,先定计降了杨家父子,不愁河东不下也。今乘其军马已退,可布谣言于应州传说:北汉主以杨家父子有抗兵私逃之罪,欲结大辽出兵讨之。彼闻此消息,人怀内惧,陛下再遣人说之,事必成矣。”太宗依其议,即下令军中,布谣言传入山后。不题。  却说杨令公星夜归至镇下,不数日闻此消息,军士皇皇,统属不一。令公坐卧无计,忧形于色。夫人余氏问之曰:“令公自晋阳归山,何以日夕抱闷?”令公长叹不已,只得将汉主见罪之事告知。夫人曰:“曾与众儿子商议否?”令公曰:“多有劝我投降,只恐非长策也。”夫人曰:“若天朝厚待公父子,归之亦是长策,何必深忧?”令公曰:“正不知待我之情何如,若使不及汉主,反受负忠之名,那时进退两难矣。”令公言罢,径出军中。  适五郎延德入问母曰:“才方父亲所言何事?”余氏以令公之语告之。延德曰:“事不偶然,我父子有王佐之才,定乱之武,何所归而不厚哉?”言罢即以所得宋人绘图展开,与母观之,延德一一指说其详。时有二妹在旁:长曰八娘,年十五;次曰九妹,年十三。闻说如此之富贵,力怂其母,劝父归顺大朝。母曰:汝等且勿言,待我以机会劝之。”次日,与令公对席而饮,酒至半酣,夫人问曰:“妾闻军中日夕怀大辽出兵之忧,此事殊为可虑。令公值此进退不决之地,光景易去,年华日逼,致使功名不建,深为可惜。不如从众孩儿之言,弃河东而归顺大朝,上酬平生之志,下立金石之名,不胜幽沉于夷俗,致万古只是一武夫乎?”令公闻言,欣然曰:“夫人所论极是,我明日当与众将商议归降。”  令公思付一夜,次日,出军中召集诸将,定议归顺宋朝之计。牙将王贵进曰:“令公此举,亦非细事。必先自重,然后人重之。须先遣人通知宋主,待其差大臣勇将赍敕书来到,然后归之,可保全美。”令公然其言,先遣部将张文,前诣宋军中,来见太宗,道知令公将归顺大朝之事。太宗召集文武问曰:“令公将欲来归,当何以处之?”八玉进曰:“杨家父子若有此举,陛下难以等闲待他,须于文武班中,推二人赍诏前往通意,则彼必倾心归顺,无所疑惑。”太宗问:“谁可往?”道声未罢,杨光美进曰:“文臣牛思进,言词清朗;武臣呼延赞,英气慷慨。此二人若去,事必万全。”太宗允奏,即下诏,遣二人赍厚礼诣应州,来见令公。宣读诏书曰:  朕以国家多事之秋,所难得者人才也,是以即位之初,注意边将。兹尔山后应州杨令公父子,文能兴邦,武能定乱;隈屈于窎远之方①,舍置于闲散之地,朕甚惜焉。且河东克在目下,君将何归?今特遣亲信文武二臣,赍来敕命,道知朕意。尔之父子果有幡②然之志,投降我朝,朕将委以重职,使子孙受莫比之富贵,而令公得金石之高名,岂不伟欤?故兹诏示,想宜知悉。  杨令公得诏,拜受命毕,即请牛恩进与呼延赞入于帐中,分宾主坐定。牛思进曰:“主上以令公倾心归命,特遣小可二人,敬来麾下,面定其约。且众人望公之到,如大旱之望云霓。幸勿疑贰。”令公曰:“区区守此僻土,上不能尽忠汉主,下不能立功当朝,实为天下所羞。”呼延赞曰:“令公道差矣,君有文武全才,效忠为国,志亦勤劳,奈刘钧幸臣用事之日,不欲令公父子建立奇功,致使进退沉滞,而有归大朝之念。此诚夭意,使公等立不世之名于我朝,岂偶然哉?”令公见二人理通伺顺,甚加敬服,因令左右设酒醴相待,众人尽欢而散。  次日,令公入与夫人商议归降之事,夫人曰:“令公既然有意归顺于天朝,何必再四商议?”因先令差来二臣复命,再令其子调集边防军马,装载府库金帛,准备起行。后人有诗赞曰:  山川钟秀不徒然,致使英雄产太原。  父子从来归大宋,契丹拱手定三边。  ①隈(wei,音威)屈句——委曲地处在边远的地方。隈,山水等弯曲的地方。窎(diao,音吊),远。  ②幡(fan,音帆)——很快,彻底地改变。

第十一回 小圣感梦取太原 太宗下议征大辽
第十一回 小圣感梦取太原 太宗下议征大辽   却说牛思进与呼延赞回奏太宗:“杨家父子,随即率众来降。”太宗谓八王曰:“既杨业将来,卿率群臣于中路迎之。”八王领旨,即日率众臣于白马驿中等候。忽报北地旌旗蔽日,尘土遮天,想必杨家军马来到。八王听得,引众人出驿观望。不移时,前哨报入杨令公军中,道知大朝官员驿前迎候。令公即下马前进,见两边百官,衣冠侍立门上,击鼓相迎。八王当先施礼曰:“奉主公宋君之命,为令公远涉风尘,特遣众臣于中途迎候。”令公初到,未知是谁,似有倨色。呼延赞恐其失礼,乃近前谓令公曰:“此是宋君嫡侄金简八王也。”令公大惊,便拜伏于路旁。八王连忙扶起,与令公同入驿舍。早已安排酒醴,众臣济济,殷勤相劝饮酒。杨家军马驻扎于驿营。  宿了一宵,次日,八王与令公并辔而行,前到宋营。近臣奏知大宗。太宗下命宣入。八王引令公朝见,拜伏帐外,稽首请罪。大宗深加慰劳,授杨业边镇团练使之职,统率所部,候班师回京,再议升擢。业受命而退,以带来军马,驻于城南,按甲不出。太宗下令,诸将仍前急攻河东。  是时,刘钧闻报应州反了杨业,归顺大朝,惊得神魂飞落,寝食俱废。宋齐丘与丁贵等,只得婴城拒守。宋师连攻数日不下。潘仁美分遣诸将,筑长围攻击,金鼓之声,达于内外。城上矢石,交下如雨。丁贵等欲舍死抗敌,入见刘钧,乞借兵于大辽,以救国难。刘钩允奏,遣人垦夜诣大辽求救。不题。  却说太宗以太原久围不下,于二月初三日,亲至军前,督战益急。高怀德、呼延赞等,分门攻击。城堞皆崩,杀伤甚众。太宗手诏谕汉主出降。使者至城下,守阵军不纳。大宗大怒,与诸将卫士进屯城下,列阵于前。南北军对射,矢集城上如洞毛。  是夜,太宗宿于中营,隐几而卧。忽闻报云:“夫人至矣。”太宗开眼视之,见三四十黄中力士,迎着一乘轿来。须臾有妇女从轿中出,取过白帖一张,付与太宗。太宗问曰:“卿是何人?”妇人答曰:“妾乃河东小圣,今献小计,来见我主。”太宗看纸上写着八个字云:“壬癸之兵,可破太原。”太宗看罢,觑那妇人,忽然不见。觉来却是一梦,将近五更。太宗亟召八王、杨光美入营中详梦。光美曰:  “壬癸属北方,莫非教陛下从北门攻打,可破太原?”太宗然其言。次日,下令诸将,急攻北门。  是时,汉主外援不至,饷道又绝,城中大惧。先夜梦见金龙一条,从北门随水滚入,城尽崩陷。惊觉,天色平明。忽报宋君降手诏,遣人于城下谕降,终保富贵。刘钧见势倾危,又得此梦,亟召文武诸臣议曰:“吾父子在晋阳二十余年矣,安忍以祸加百姓?若不即降,必有屠城之惨,我心何安?不如投降,以安百姓。”群臣闻之,无不下泪二人报:“赵遂国舅,已开水北门,领宋师入城矣。”刘钧乃哭入宫中。  潘仁美当先进城,遣人传旨与汉主:“宋君宽仁大量,并无加害之意。”钧始放心,乃遣李勋赍印绶文籍,奉表乞降。大宗下诏许之。车驾进北门城台,设宴奏乐,与从臣于台上酣饮。汉主率官属,缟衣纱帽,待罪台下。太宗赐以袭衣玉带,召使登台。汉主叩头谢罪。太宗曰:“朕以吊民之师至此,岂能加害?但放心无忧也。”汉主谢恩已毕,因请车驾入太原府中。百姓香花灯烛,排门迎接。  太宗升堂坐定,北汉诸官皆拜降于堂下。太宗宣授刘钩为检校大师、右卫上将军,封彭城郡公,仍领河东。按:北汉刘崇,于后周太祖广顺元年据太原称主,统州十二,迄刘钧四世二十九年,至是降宋。太宗凡得州十,县四十,户十二万五千二百二十。如是河东悉定。静轩有诗曰:           投降敌国胆生寒,圣主驱随驾两骖。           总为吊民非好战,马前不信是张堪。  太平兴国四年,太宗下议班师。潘仁美进曰:“河东地控幽州,契丹屡为边患。今陛下车驾在此,军士效命。可乘破竹之势,平定辽东,诚千载一时之功也。”道未罢,杨光美进曰:“河东初定,军士披坚执锐者日久,且粮饷不继。陛下宜回车驾,徐定进取。”  是时,众论纷纷,太宗未决,起入行宫,召八王、郭进、高怀德一班战将入议其事。先是围太原时,从军或不知太宗所在,军中或欲议立八王,八王不肯。及太原既定后,太宗闻之,故意久不行赏。八王曰:“太原之赏,不及将帅;今又将有大辽之行,军士不堪。莫若依光美之议,班师回京,诚为上计也。”太宗怒曰:“待汝有天下,当自为之。”高怀德曰:“潘招讨所论,欲建边防之大计。此去幽州,咫尺程也,若使功成,太平指日而见矣。望陛下从其议。”太宗意乃决。  次日下命,以礼部郎中刘保勋知太原府事,车驾离太原,遂伐辽。分遣诸将及杨家兵,望幽州征进。时值暮春天气,但见:  山桃拥锦,岸柳拖金。时闻村酒出篱香,每见墙花沿路吐。丝鞭袅袅,穿红杏之芳林;骢马驰驰,嘶野桥之绿草。随驾心忙嫌路远,从征意急恨行迟。  大军一路无词,不日来到易付下寨。潘仁美遣人下战书于城中。  守易州者,辽之刺史刘宇,听知宋兵来到,正与牙部郭兴议战守之策。忽报宋营遣人战书。刘字得书,回问郭兴曰:“公所见何如?”兴曰:“据小可之见,宋师即日平定河东,乘此胜气来到,安能拒之?不如遣人前诣军中,察彼动静,献城纳降,可保万全也。”刘宇曰:“此行非公不可。”郭兴慨然领命,径赴宋营,见高怀德端坐帐中,兴心甚恐。及入帐,怀德问曰:“大军临城,汝来见我,有何高论?”兴曰:“天兵如雷霆,逆而当者无不齑粉。今主将特遣小可陈乞降之状,以救一城生灵也。”怀德大喜,即引见潘招讨,道知其由。仁美曰:“彼既投降,当令明日开城迎接车驾。”郭兴拜辞而去。  次日,与刘宇开城出降,迎接太宗车驾入府中驻扎。凡得兵二万,粮草一十五万,骏马六百匹。太宗封刘宇官职如旧。下令进取涿州。  守涿州者,辽判官刘厚德,已知宋兵下了易州,召部下商议。部署廷珪进曰:“宋君仁明英武,统一有机。不如开城迎降,以图富贵。”厚德闻言,即遣人于宋营中乞降。潘仁美得报,次日,护车驾进啄州。厚德拜于堂下请罪,太宗抚而纳之。是时太宗军马出师二十余日,平定二州。后人有诗赞曰:           干戈一指入辽封,敌将开城节使通。           圣主威风千里远,黎民争应道途中。  消息传入幽州,萧太后大惊,亟聚文武商议。左相萧天佑出奏曰:“陛下不劳惊虑,臣举二人可敌宋兵。”萧后问曰:“卿举谁人?”无佑曰:“大将耶律奚底、耶律沙,智勇足备,若使部兵迎敌,必能成功。”萧太后允奏,即令耶律休哥为监军,耶律奚底、耶律沙正副先锋,统领五万精兵前行。休哥等得命,部兵出城。南北营寨,旗鼓相接,兵势甚盛。  哨马报入潘招讨军中,仁美集诸将议战。呼延赞曰:“小将先试一阵,以挫辽兵之威。”仁美允之,付与步军八千。高怀德曰:“小将前往相助,共建功勋。”仁美亦与马军八千。赞与怀德皆引军去了。  分遣已定。次日,鼓罢三通,列阵于幽州城下,宋军北向,辽军南迎。辽将耶律奚底全身披挂,跃马当先。宋将呼延赞横枪勒马,立于门旗之下,问曰:“来者何人?”耶律奚底怒曰:“萧太后驾下大将耶律奚底是也。”赞骂曰:“辽蛮匹夫!敢来争锋邪?”即跃马举枪,直取奚底。奚底绰斧迎战。两下呐喊。二将战上数合,不分胜败。番将耶律沙一骑飞出,双战呼延赞。呼延赞力敌二将不退。忽宋军中銮铃响处,高怀德纵骑当先,舞枪抵住耶律沙交锋。四匹马踏动征尘,南北军箭矢交射。从早晨战至日午,胜败未决,而下互有相伤。呼延赞扬声曰:“马力已乏,明日再战。”乃各收军还营。

第十二回 高怀德幽州大战 宋太宗班师还汴
第十二回 高怀德幽州大战 宋太宗班师还汴   却说呼延赞与高怀德归至营中,道知辽将英雄,未决胜负。仁美曰:“耶律沙乃辽之骁将,汝等当慎而战之。”赞等退出。仁美入奏太宗曰:“辽兵势锐,今日之战,恐不能取胜,臣甚忧虑。”太宗曰:“朕亲临战阵,与番将一决雌雄。”八王进谏曰:“陛下当保重,自有诸将出力,不必亲犯矢石也。”太宗不听,次日,竟下命督诸将来战。  却说耶律休哥正与众将议敌宋兵之计,哨报:“宋兵倾营而来,要与元帅决一胜负。”休哥闻报,谓耶律沙曰:“大将耶律学古屯守燕地,正厄宋师之后,可令其出兵,袭宋兵后阵;吾与诸将,整兵于高梁河。”北兵刚列开阵势,望见宋兵漫川塞野而来。前锋呼延赞跑马出阵,高叫:“番将选勇者来斗。”话声未绝,北阵中耶律沙横刀而出。厉声喝曰:“宋将速退,免受擒戮。”呼延赞挺枪直取耶律沙。耶律沙抡刀来迎。两马相交,连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败。北将耶律奚底飞骑挥斧,从旁攻入。高怀德一马当先抵住。两下金鼓齐鸣,旌旗乱滚。  四将鏖战之间,忽宋军阵后数声炮响,如山崩海涌之势,辽将耶律学古部劲兵冲击而来。宋军正不知何处兵马,先自溃乱,阵脚团结不住。耶律休哥在将台上,望见宋阵已动,出一支生力军马,直冲其中。太宗急下令诸将护驾。潘仁美闻此消息,骤马拼死来战,正遇耶律休哥兵到,交马只一合,将仁美截于马下。郭进看见,一骑抢出,救之而还。  是时连营去远,诸将逢着敌手,战之未下,及闻太宗有难,乃各抛弃来救。太宗已单骑杀出围中,落荒望汾坝而走,被耶律休哥部将兀环奴、兀里奚二骑乘势追逼。南营杨业看见,顾诸子曰:“主上有难,何不救之?”杨延昭匹马当先,喝声:“辽蛮慢走!”兀环奴激怒,抡刀便砍。延昭挺枪迎敌。战不两合,被延昭当胸一枪,刺落马下。杀散追兵,见太宗立于坝上。延昭曰:“陛下之马何在?”太宗曰:“已被乱矢所伤,不堪骑乘。”延昭曰:“可急乘臣马,臣当步战杀出。”太宗恐延昭无马,不能胜敌,乃曰:“卿当乘马而战,吾当乘驴车而去。”延昭曰:“敌兵来得多矣,陛下速上马,宁可伤臣,望勿顾惜。”  正在危急之际,适杨七郎单骑杀入,见延昭曰:“宋兵战阵已乱,哥哥何不急保主上而走?”延昭曰:“汝以所乘马与圣上骑,吾当先杀出。”七郎扶太宗上马。延昭怒声如雷,突出重围,正被兀里奚众军拦住。延昭咬牙觑定兀里奚,一枪刺去,正中咽喉而死。绕过西营,北兵矢石交下,延昭透不得重围,恰遇杨业、高怀德、呼延赞三将冲溃杀来,救出太宗,走奔定州。此处可见杨延昭之勇。后人有诗赞之曰:           斩坚入阵救君王,敌将争迎致灭亡;           未入中朝先建绩,将军名望至今香。  潘仁美收拾残军,但见尸首相叠,血流满野,宋兵折去八九万,丧其资械不可胜计。于是,易、涿等州复归于辽。耶律休哥已获全胜,乃收军还幽州不题。  却说太宗走入定州,众将陆续都到。八王等进前拜谒。帝曰:“今日若非杨业父子力战,朕几一命难保。”八王曰:“陛下百灵相助,贼兵自不能伤。自今还当保重圣躬,不宜亲冒险地。设使诸将一时不及救应,谁为陛下计哉?”太宗点头以应。即召杨业入帐中,赏以缎帛二十匹,黄金四十两。因渭之曰:“权以赐卿,聊为相信之礼。候班师之日,再议报功。”杨业再拜受命而出。八王奏曰:“运饷不给,军士调丧,乞陛下班师还京,以慰臣民之望。”太宗从其议,即日下诏班师,以潘仁美为前队,杨业为中队,其余诸将各以所部护驾在后。旨令既下,诸将准备起发定州,望汴京而还。有诗为怔:           泽国江山入战图,生民何计乐樵苏?           凭君莫话封侯印,一将功成万骨枯。  大军一路无词,不日归到汴京。文武群臣朝见毕。太宗曰:“朕以幽州之辱,常悬胆以报雪。汝众臣各陈所见,为朕熟筹之。”司徒赵普与参知政事窦瞂①、郭贽等奏曰:“陛下以甲兵之利,府库之富,何患丑贼不灭哉!但以军士围太原已久,创痍②未复,须待秋高马肥,蓄威养锐,徐图进取,未为晚也。”太宗从其议,下命宴征太原将士于崇元殿。是日,君臣尽欢而散。  -------------------------------------------  ①瞂(cheng,音撑)——同“称”。  ②创痍(chuangyi,音窗姨)——创伤。  -------------------------------------------  次日降敕:封杨业为代州刺史兼兵马元帅之职;其长子以下,俱封代州团练使;居第于金水河边无佞宅;赐赍甚厚。群臣奏以杨业未立太功,封赐过重。帝曰:“朕以信义处人,岂可有失于臣下?”竟下命。杨业复上表,辞其众子之职。  表曰:  臣杨业稽首拜言:窃谓圣明在上,万物同春。臣僻生边鄙,赋性粗率;文不能立国,武不能定乱。蒙陛下覆载之仁,浩荡之德:赐第宅于金水之河,授敕命以代州之任。如此宏恩,使臣虽碎骨捐身,莫能效命于万一。日夜怀惧,惟思报本。臣愚蠢之子,未见寸功子朝廷,而皆得团练使之职。恩命既下,中外骇焉。臣何敢当!乞陛下以赏罚为慎,追还众子之诰,使臣得免滥受之罪,以图尽职。频思致命,不胜幸甚。  太宗览表降旨,准其所请。杨业谢恩而退,是时边警暂息,烽火不闻。太宗日与群臣在宫中,讲论治道,计议藩镇将帅,或升或调,皆得其宜。  话分两头。却说耶律休哥自胜宋师以归,颇有张大之志,萧后甚倚为重。正值萧后设宴以待文武诸臣,耶律休哥进曰:“往者以陛下福荫,出军迎敌宋师,臣仗诸将用命,杀之败觑而去。今臣欲乘宋师走归之后,人怀内惧,谨领精兵,直捣沛京,以报围困幽州之辱。乞陛下允臣所请。”萧后曰:“以卿所论,诚忠言也。只恐宋师人强马壮,未可进取。”燕王韩匡嗣曰:“臣愿与耶律将军同出兵伐宋,审机而进,自有成绩。”太后依奏降旨,以韩匡同为监军,耶律休哥为救应,耶律沙为先锋,率槽兵十万伐宋。匡嗣等受命,即日兵出幽州,望遂城进发。  时值九月天气,但见:寒凤落叶秋容淡,鸿雁声悲旅思中。辽兵进发数日,始至遂城西北五十里下寨。守遂城者,宋将刘廷翰,听得辽兵骤至,与副将崔彦进、李汉琼等议曰:“辽人以主上兵败而回,乘此锐气,特来围城,将何以退之?”彦进曰:“若与之战,胜败未可知。当用诡计,竖起降旗,诱其入内擒之,可一鼓而成功也。”廷翰曰:“此计固妙,但恐其有疑,不纳我等降如何?”汉琼曰:“先以粮饷进之,彼见我情之真,决无不纳。”廷翰大喜,即遣人入燕营中济饷请降。韩匡嗣曰:“汝主来降,将何为信?”差人曰:“先献钱粮与元帅,充军饷之用,然后率众纳款。”匡嗣信而允之。耶律休哥进曰:“宋军气势不弱,今未交锋而请降,此诱我之计也。元帅宜整军待之,勿信其言。”匡嗣曰:“彼以粮饷与我,岂有不真?”遂不听休哥之谏。  次日,兵泊城下。廷翰得差人回报之语,即整点军马,令崔彦进率马军一万,屯城东门,待辽兵入城后,斫破其营。彦进领兵去了。又唤李汉琼领步兵一万,屯城西门,敌人若到,放上闸桥,乘势擒之。汉琼亦领命而行。廷翰分遣已定,自率劲卒,密出南门,作救应之兵。

第十三回 李汉琼智胜番将 杨令公大破辽兵
第十三回 李汉琼智胜番将 杨令公大破辽兵   却说韩匡嗣遣人缉探动静。回报:宋人大开西门,并无只骑来往。匡嗣不信,自率轻兵来看,首先进入壕堑,见吊桥装点齐备。燕护骑尉刘雄武进前谏曰:“元帅不可轻人,适望城中,隐隐似有刀兵之状,若不亟退,堕其计矣。”匡嗣猛省曰:“汝之言是也。”即令后军慢进。忽门闸边数声炮响,如天翻地塌之势。李汉琼引步军抽起壕闸,当先杀出。韩匡嗣大惊,勒马便走。汉琼提刀追来。辽将刘雄武奋勇迎敌。二骑相交,战不数合,被汉琼一刀劈于乌下。宋兵竞进。  辽兵大败,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耶律沙一骑飞来,保救匡嗣,杀向旧营。崔彦进引马军斩坚而入,正遇耶律沙交锋。耶律沙见宋兵势大,不敢恋战,拼死与匡嗣夺围走奔易州。彦进掩兵追击。辽师拔营而逃,遗弃辎重殆尽。刘廷翰从城南绕进,与彦进等合兵追赶。独耶律休哥以中军力战不迟。廷翰乃收军还城。休哥引残军回见匡嗣,言宋兵太甚,一时无策,可亟转幽州,再作商议。匡嗣忧惧无已,只得率众归奏萧后。  萧后闻知败兵折将之由,急召耶律休哥问曰:“出师未逢大敌,如何便致丧败?”休哥以宋人用诈计相诱奏知。后曰:“军中有汝在,何不参其议?”休哥曰:“臣亦曾谏,匡嗣以臣所料太过,乃致误遭奸计也。”后大怒,下旨斩韩匡嗣,以正国法。耶律沙等力救曰:“匡嗣之罪,本不容辞,念其为先帝之臣,乞陛下赦之。”后怒稍解,乃削其官职,黜退为民。下令着耶律休哥为主帅,耶律斜轸为监军,再统十万精兵,伐宋报仇。旨令既下,休哥等克日出师。  忽哨马报入遂城。刘廷翰集诸将议曰:“辽兵乘锐而来,要与我等死战,只宜坚守;一面谴人申报朝廷,待救兵一至,而后议战,则破辽兵如拾草芥耳。”众人遵今,各分门而守,按兵不出。  是时汴京已有边报奏入:“近日宋辽鏖战,宋师大胜。”君臣正在议论间,忽奏:“辽兵又犯遂城,乞发援兵相济。”太宗闻奏,谓众臣曰:“遂城乃幽燕之咽喉,辽兵既出,势所必争。若使遂城有失,则泽、潞二州亦不可守。谁领兵救之?”杨光美进曰:“杨业父子,常欲立功,以报陛下。若委之以此任,破燕师必矣。”太宗依其议,即授杨业幽州兵马使,部兵五万,前救遂城。业得命,欣然而行,令长子杨渊平监领余军;自率延德、延昭,克日兵离汴京,望遂城进发。来到赤冈下寨,隔遂城不远,先使人报知城中。刘廷翰知是杨业来救,大喜,召诸将议曰:“杨业世之虎将,辽兵非其敌也。汝等但整饬①器械相应。”彦进等各去整备。不题。  却说杨业部父子之兵,于平原旷野,排开阵势。忽见一彪军,旌旗蔽日,尘土漫天。杨业出阵视之:一员大将,唇青面黑,耳大眼睁,乃耶律沙也,横刀勒马问曰:“来将是谁?先报姓名。”杨业笑曰:“无端逆贼,妄生边衅。今日救死且不暇,尚敢问吾大名哉?”耶律沙顾谓军中曰:“谁先出马,挫宋师一阵?”言未罢,骑将刘黑达应声而出,纵马舞刀,直取杨业。杨业正待亲战,五郎杨延德一骑飞出,抡斧抵住交锋。两下呐喊,二将鏖战。刚刚战到第七个回合,延德卖个破绽,转马绕阵而走。黑达要建首功,骤马追来,马尾相接,延德绰起利斧,回马当面一劈,将黑达连头带盔,劈落马下而死。  番将耶律胜纵骑提刀,要来报仇。杨延昭挺枪迎战。两马相交,杀做一团。延昭奋枪一刺,耶律胜翻鞍落马,血溅尘埃。正是:           阵上番官拼性命,征场宋将显威风。  杨业见二子战胜,驱动后军,冲人北阵。耶律沙舞刀力战,不能抵敌,跑马望中军逃走。杨业一骑,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番兵大乱,死者无数。刘廷翰开了西门,引兵抄出。耶律斜轸拔寨走奔瓦桥关。廷翰与杨业合兵进击,杀得番兵尸首相叠,血荡成河,得其辎重衣甲极多。  杨业既获全胜,驻师遂城之南,与诸将议曰:“辽将走据瓦桥关。我当乘此锐气,剿灭番兵。”刘廷翰曰:“耶律休哥智勇之将,今既远遁,元帅暂且息兵遂城,审机而进。”杨业曰:“兵贵先声,使敌人不暇为谋,此取胜之道也。公等勿虑,只管进兵。”诸将得令,直杀奔瓦桥关,扬旗鼓噪,列阵于黑水东南,兵势甚盛。  是时耶律休哥等,听知宋师长驱而来,与耶律斜咎议曰:“杨家父子,真劲敌,杀我将如斩瓜切菜,无人敢当。今来攻围瓦桥关,只可据守,不可与战;待彼粮食将尽,而后战之,可雪前耻矣。”斜珍然其议,下令诸将,协力坚守关口,按甲不出。宋师乘势攻击,关上矢石交下,人不能近,惟远远啖①围而已。一连攻打十数日,不能成功。  杨业亲引数十骑,出关审视地理。远望靠左一带,尽是草冈,乃辽将屯粮之所;右边通黑水,番兵皆据岸而营。杨业看了一遭,入军中召刘廷翰议曰:“贼兵坚守不出,其志将待我食尽,而为攻袭之计。乘今北风夜作,寒冬天气,关左草木焦枯,若用火攻之计,可破此关也。”廷翰曰:“令公之论,与小将暗合,惟虑耶律休哥测破。”业曰:“吾自有智伏之。”即令军人捉一乡老来问之曰:“瓦桥关左侧,有小路可入否?”乡老曰:“止有一条樵路,人马不堪行。只今辽兵用木石塞断其处,难以通透。”  令公听罢,以酒食赐乡老而去。召过延德谓曰:“汝引步军五千,卸去戎装,秘密偷出樵路,人各带火具,候在交兵之际,即便举起。”延德领计去了。又唤延昭入曰:“汝带马军五千,乘黄昏直渡黑水,敌贼必出兵半渡来袭,便复登岸而走,吾自有兵应接。”延昭亦领计而去。杨业复谓刘廷翰曰:“公与崔彦进率所部,待吾儿退走,沿岸接战,敌兵若见关后火起,必先慌乱,可获全胜。”廷翰慨然而行。杨业分遣已定,自引中军在高处了望。  却说耶律斜轸见宋兵攻关不下,自与诸将谈论饮酒,遣人缉探宋师动静。回报:宋师将渡黑水,暗袭燕城。斜轸笑曰:“人言杨业善用兵,徒有虚名耳。”因遣耶律高领精兵五千,拒岸而守,乘敌半渡逆击之,可破其众。耶律高领兵去了。又遣耶律沙、韩暹②部兵一万,袭宋营垒。分拨已定,自与休哥等整兵接应。  -------------------------------------------------  ①啖(dan,音蛋)——引诱,利诱。  ②暹(xian,音先)——古时有暹国(暹罗),今泰国。  -------------------------------------------------  将近黄昏,杨延昭引兵直趋黑水,众人各携土囊,从下流而渡。未过一半,耶律高即率精兵乘势杀来。延昭军马复奔回南岸。辽将已渡过水,与延昭交锋。延昭且战且走。俄而信炮响亮,两岸箭弩如雨。刘廷翰等斩坚而入,正迎着耶律高交锋。耶律沙与韩暹二骑冲突宋营,喊声如雷,奋勇而进。杨延德步兵已偷过樵径,听得前面金鼓不绝,知是交兵,令部下点起火具。正值夜风骤起,火势迸发,一时满天红焰。番兵守粮者,各自奔溃。  耶律高见关后火起,急杀回原路,被廷翰赶近前,斩落水中。比及耶律沙已知中计,复引兵来救,杨延昭、刘廷翰等合兵进击,辽兵大败,各抛戈弃甲逃生。杨延德引兵从关后攻出。耶律休哥保斜轸杀奔蓟州,宋师遂乘机袭了瓦桥关。天犹未明,烟焰正炽,杀死番兵无数。  次日平明,诸将各上其功。杨业曰:“可乘此破竹之势,进兵围燕城。”廷翰曰:“令公威名已振,辽将已皆胆落。然今粮饷不继,未可深入敌境。”令公然其言,遂驻师于瓦桥关。  却说耶律斜轸又败了一阵,不胜愤怒,与众将整兵欲来决一死战。休哥进曰:“胜败乃兵家常事,元帅不必深耻。可奏知主上,得助兵来应,然后宋师可破也。”斜轸从其言,即差人来奏萧后。萧后闻奏屡败,乃大惊曰:“宋师是谁用兵,能如此胜敌?”来军奏曰:“河东山后令公杨业也。”萧后曰:“久闻此老号‘杨无敌’,名不虚传矣。”即遣大将耶律奚底,率兵五万救之。奚底得旨,即日兵出幽州。不题。

第十四回 犒将士赵普辞官 宴群臣宋琪赋诗
第十四回 犒将士赵普辞官 宴群臣宋琪赋诗   却说哨马报入杨业军中,业与众将议曰:“既辽兵复出,且级与战。待我报捷朝廷,粮饷充足,须平定燕幽,然后班师。”廷翰等然其议。业即遣团练使蔡岳归奏太宗。太宗闻知连胜辽兵,且大军直进燕幽,心中大悦,因问辽之消息如何。岳曰:“辽将不胜其辱,今复益兵来战。杨主将屯扎瓦桥关。近因粮食不充,未敢进兵,特遣臣赴阙奏知。”大宗与群臣商议,欲亲征大辽。枢密使张齐贤上疏奏曰:  圣人举事,动出万全。百战百胜,不如不战而胜。若重之谨之,戎狄不足吞,燕蓟不足取。自古疆场之难,非尽由戎狄,亦多因边吏扰而致之。若缘边诸塞,抚御得人,但使峻垒深沟,蓄力养锐,自逸以处,宁我致人!所谓择卒不如择将,任力不及任人。如是则边鄙宁,而河北之民获休息矣。臣又闻:“家六合者,以天下为心。”岂止争尺寸之土,乘戎狄之势而已!是故圣人先本而后未,安内以攘外。是知五帝三王,未有不先根本者也。尧舜之道无他,广推恩于天下之民尔。推恩者何?在安而利之。民既安利,则戎狄敛衽①而至矣。  疏上,太宗以示赵普、田锡、王禹*数臣。赵普奏曰:“齐贤所陈,当今之急务也。乞陛下召还杨业之兵,敕帅将严设边备,则幽燕不能为中原患矣。”太宗允议,即日下诏遣使,召还伐辽之师。不题。  却说杨业在关中得圣旨来到,与诸将仪曰:“朝廷既有班师之命,可将将士分作前后而行,以防北兵追袭。”延德进曰:“所难得者机也。大人连胜辽敌,再假十数日之程,直捣幽蓟,取其地舆以归,上报朝廷知遇厚恩,岂不美哉?”业曰:“吾亦有志如此,奈何君命既下,若不还军,反有违抗之罪,纵建微功,亦不足偿也。”延德乃不复敢言。次日,令刘廷翰等固守遂城,自率所部离了瓦桥关,径望汴京而回。静轩咏史诗曰:           功在垂成诏即行,堪嗟机会竟难凭。           陈家谷口忠勤念,千古令人恨不平。  杨业既至京都,朝见太宗。太宗深加抚慰,赐赍甚厚。因令设宴犒赏征辽将士,君臣尽欢而散。  次日,赵普辞罢丞相之职。帝曰:“朕与卿自布衣知遇,且朝廷赖卿扶持,何以辞职为哉?”普曰:“臣已老迈,不能理繁,乞陛下怜巨枯朽之体,允解政事,则生死而肉骨矣③。”太宗见恳切之甚,遂允其请,罢普为武胜军节度使。普拜受命,即日辞行。  帝于长春殿赐宴饯行。酒至半酣,帝于席上谓普曰:“此行只遂卿之志,遇有急事商议,卿闻命之日,当即随使而来,勿负朕望。”普离席领命。帝深有眷恋之意,亲作诗以送之曰:           忠勤工室展宏漠③,政事朝堂赖秉扶。           解职暂酬卿所志,休教一念远皇都。  ---------------------------------------------------------  ①敛衽(lianren,音脸认)——整一整衣襟,表示恭敬。  ②允解句——此句意为:“如果能解除我的职分,那可真是令死者复生,使腐骨长  出新肉的好事呀1”  ③谟(mo,音磨)——计划。  ---------------------------------------------------------  普奉诗而起泣曰:“陛下赐臣诗,当勒之于石,与臣朽骨同葬泉下。”太宗闻其言,亦为之动容,君臣各散。赵普至中书省辞僚属宋琪等,因道主上之恩,不胜感慕。琪曰:“主上以公极知之爱,而有眷恋之情。此去不久,当复召也。”普取出御诗涕泣曰:“此生余年,无以上报,惟愿来世,得效大马之力。”琪慰抚甚至,送之而出。普径赴武胜不题。  翌日,太宗设朝,群臣朝见。帝谓宰相曰:“普有功国家,朕昔与游。今齿发衰谢,不欲劳以庶务,择善地而处之,因赐诗以道其意。普感激位下,朕亦为之堕泪。”宋琪对曰:“昨日普至中书省,与臣道及陛下之恩,且言来生愿效犬马之力;今复闻陛下宣谕:君臣始终,可谓两全。”帝然之。以宋琪、李昉知平章事;李穆、吕蒙正、李至参知政事;张齐贤、王沔同佥署枢密院事;寇准为枢密直学士。滇等拜受命而退。  是岁改元为雍熙元年。冬十月,太宗想起华山隐土陈抟①。抟,亳②州真源人,尝举唐长兴中进士不第,遂不复官禄,以山水为乐。因服气辟谷,日饮水数杯而已。历二十余年,乃隐华山灵台观。每寝处,多百余日不起,故俗人有“大睡三千,小睡八百”之语。先是抟乘驴过天津桥,闻太祖克汴,乃大笑堕驴曰:“天下自此太平矣。”至是太宗遣使,召之赴京。  陈抟得诏,随使朝见。太宗待之甚厚,谓宰臣曰:“抟独善其身,不干势利,所谓方外之上也。”乃遣中使送拎至中书省。宋琪等延接殷勤,坐中从容问曰:“先生学得玄默修养之道,亦可以教人乎?”传笑曰:“小道山野之人,于时无用,亦不知神仙炼丹之事,吐纳养生之理,非有方术可传。假令白日升天,亦何益于世?今主上龙颜秀异,有天人之表;博达古今,深究治乱,真有道仁圣之主也。正是君巨协心同德,兴化致治之秋。勤行修炼,无出于此。”淇深服其言。次日奏对,以陈抟所言上陈,太宗诏赐号“希夷先生”,亲书“华山石室”囚字赠之,放还华山。抟再拜受命,即日辞帝而出,自回华山不题。  却说太宗以边境宁静,与臣民同享太平之盛,因下诏赐京师百姓饮酒三日。其诏曰:  王者赐酺③推恩,与众共乐,所以表升平之盛事,契亿兆之欢心。累朝以来,此事久废,盖逢多故,莫举旧章。今四海会同,万民康泰;严烟始毕,庆泽均行。宜令士庶,共庆休明,可赐酺三日。  ----------------------------------------------------------  ①陈抟(tuan,音团)——宋初道士,字图南,号扶遥子。著有《无极图》、《先天图》等。其学说后被推衍为宋代理学的重要组成部分。  ②亳(bo,音博)  ③酺(pu,音葡)——酒。  ----------------------------------------------------------  诏旨既下,京都士民,无不欢跃。至期,太宗亲自与群臣登丹凤楼,观士民乐饮。自楼前至朱雀门,设音乐,作山车、旱船往来;御苑至开封诸县及诸军,乐人排列于通路。音乐齐奏,观者满城,富贵无比。后人有诗断曰:           烽火烟消镇节安,君臣作乐夜深阑。           幽辽未下中原患,忘却当年保治难。  时雍熙二年春二月也。  次日,太宗宴群臣于后苑,召宰相近臣赐酒赏花,谓之曰:“春气暄和,品物畅茂,四方无事。朕以天下之乐为乐,宜令侍宴诸臣赋侍赏花。”王音既下,一人进曰:“小臣不才,愿承命赋诗。”乃平章事宋琪也。即展花笺,援笔立书七言八句以进。其诗曰:           圣主飞龙俗美淳,乾坤总是一般春。           四方风泽被休教,万国归来慕至仁。           浩浩舜恩邦尽戴,巍巍汤惠士皆亲。           微臣有愧无能补,鼓舞升平沐化新。  太宗览诗大悦,命取王觞赐酒。李防继进一首曰:           侍班上圣拟旒疏,融煦昭然德意孚。           饱暖四方咸底定,供输百姓自无虞。           仰风琢贡来蛮佰,披泽讴歌沸道途。           际遇太平何以报?凤麟为瑞有珍符。  参知政事昌蒙正亦进一律曰:           恩敷喜动万方民,御极龙飞际圣人。           圣治及将休运启,嘉祥日送好音频。           均沾有域皆怀德,一视元邦不遂臣。           盛世愿赓①儒馆颂,德音荣对玉墀②春。  帝览罢三诗,乃曰:“宋平章之诗,词语优游,太平气象也;李防诗,清丽可爱;吕蒙正诗,品格清高,忠勤度量。皆可为法,然视宋平章气魄绝伦,自与二人不同。”因令中官,将三人之诗,勒于赏花亭下,以记君臣共乐之胜。中官承命而出。太宗又曰:“国家虽值暂安,而武事不可怠荒。辽蓟未平,朕日夕为忧。当今在席武臣及诸王,各务走马射箭,以较武艺。”宋琪曰:“陛下所虑甚远,诚社稷之福也。”  -----------------------------------------  ①赓(geng,音耕)——继续。  ②玉墀(chi,音迟)——墀,台阶上的空地。玉墀,代指皇宫。  -----------------------------------------  帝即命军校于后苑隙地,立起箭垛,离百步为界。武官分为两队:诸王穿红,将帅穿绿。诏旨既下,各带雕弓长箭,跨鞍立马听候。帝传今曰:“能有射中红心者,赏与骏马、锦袍;射不中者,降出藩镇调用。”道声未罢,红袍队里一人,骤马持弓而出,众视之,乃秦王廷美也。勒动其骑,挽弓架箭,指定红心发矢,正中其处。看者暗暗称奇。廷美射中红心,竟跳下马,于太宗御前请命。大宗喜曰:“吾侄技擅穿杨,真可御武。”遂赐袍、马。廷美谢恩而退。忽穿绿班中一将,涌身而出曰:“小将愿试一箭。”视之,乃是大将曹彬。纵马开弓,拈弦架箭,一矢正透红心。观者无不叹羡,曹彬亦下马,拜伏于御前。太宗深加抚劳,赐马、袍而退。是日君臣尽欢而散。  秦王等既出后苑,暮过楚王元佐门首。元佐,帝长子,少聪慧,貌类帝,帝钟爱之。后发狂疾,时以新瘥①不预。闻乐声透于堂中,问左右曰:“是谁夜过府门,而乐音透彻?”左右曰:“今日圣上宴诸王、武臣于后苑,皆较射为乐。适秦王射胜,赏赍马、袍而出,经过门首,送从之乐音也,”元佐怒曰:“他人皆侍上宴赏,我独不在,是弃我也。”因发愤饮酒,至夜深,放火焚其宫室。城中大惊。官军一时赴救不灭,可惜雕梁画栋,绣阁琼楼,尽成灰烬。次日,太宗知其由,下诏废元佐为庶人,迁于均州安置。旨令已下,元佐怀惭无及,带从人径赴均州。不题。  ①瘥(chai)——病愈。

第十五回 曹彬部兵征大辽 怀德战死歧沟关
第十五回 曹彬部兵征大辽 怀德战死歧沟关   却说耶律休哥等,以宋师既退,欲报遂城之耻,未得机会。每遣人入汴京缉访,回报宋朝日以赏玩为乐,君臣酣饮之事。休哥闻此消息,入奏萧后曰:“臣以出师未得其利,致败衄之罪,诚该万死。且臣职在戎伍,近闻宋朝君臣纵逸欲之乐,不修国政。今欲部兵宜捣沛京,定其疆界,庶报前日之耻。”后闻奏,乃曰:“卿连年出师不利而还,宋之天下,未可即图,须徐议进取。”耶律沙奏曰:“所难得者机会,易失者时月。正当乘其无备,一举可以成功。”萧后见众人意向如此,乃下旨:以耶律休哥为监军,耶律沙为先锋,其下将士,各依调遣。休哥得旨,即日辞萧后,率精兵十万,由朔、云等州征进。  消息传入沛京,太宗闻知怒曰:“丑羯①奴恣生边衅,朕当亲征之。”因下诏示知。宋滇等奏曰:“辽众犯边,帅臣云集,何劳陛下亲冒矢石,以损威重乎?只须遣大将御之足矣。”帝意未决,张齐贤亦力陈:“若使车驾再动,则百姓劳苦,乞陛下念之。”帝允奏,乃以曹彬为幽州道行营前马步军水陆都部署,以招讨使潘仁美、呼延赞、高怀德副之,率兵十五万众,征过大辽。  曹彬等得命,分遣诸将,克日②入辞太宗。大宗渭曰:“潘仁美但先趋云、朔、卿等以十万众声言取幽州,且宜持重缓行,不得贪利。彼闻大兵至,必悉众以救范阳,不暇援山后矣。”彬等受命而退。大军离沛京。潘仁美、杨业、高怀德率兵三万,由寰州征进。曹彬、呼延赞由新城进发,正值暮春天气,但见:路上残花随马足,原中飞絮点春衫。  且说曹彬部大众,来到新城五十里下寨。守新城辽将贺斯,听得未兵来到,即引骑出城迎敌,两阵对圆,曹彬盔甲整齐,精神抖擞,立于门旗之下,谓辽将曰:“吾主仁明英武,统一天下,为何不速降,以图富贵?”贺斯怒曰:“汝无故兵入吾境,赢得手中刀,即便投降?”彬顾谓诸将曰:“谁去擒此贼?”一将应声而出,乃呼延赞,挺枪跃马,直取贺斯。贺斯纵骑舞刀来迎。两下呐喊,二将战上三十余合,贺斯力怯,拨回马便走。呼延赞奋勇追上前去,兜背一枪,刺落马下。  辽兵遂溃。曹彬驱动后军,乘势取了新城。  次日,兵进飞狐岭。守将昌行德,知宋兵已到,与招安使大鹏翼等计议曰:“宋军势大,难以迎敌,不如解甲投降,庶免军士之苦。”鹏翼等曰:“宋兵远来,必然疲乏,正好破之,如何便思屈膝?”遂帅所部军马迎敌。远见宋兵漫川塞野而进。鹏翼令军士团住阵脚,当先出马,大骂宋军:“贪心无厌,深入吾境,杀得汝片甲不回。”宋阵中呼延赞挺枪出战。大鹏翼抡斧来迎。两马相交,战上五十余合,赞乃佯输,走入阵中。鹏翼骤马赶来。赞冷眼窥其渐近,大喝一声,鹏翼措手不及,被赞捉于马上。宋师涌进,贼兵降者无数。曹彬将鹏翼斩于城下号令。  ---------------------------  ①羯(jie,音杰)——古时北方的民族。  ②克日——约定或限定的时日。  -----------------------  次日,吕行德举关迎降。宋师又下飞狐岭,长驱进于灵邱。守灵邱辽将胡达,引兵迎战。宋将呼延赞跃马厉声出曰:“来将速下马投降,兔受诛戮;不然,视前日为例。”达怒曰:“猖狂匹夫!擒汝以献吾主/即抡刀直冲宋阵。呼延赞举枪交还。二将战上一百回合,不分胜负。赞思:“此贼勇力过人,须以智取。”即勒回马绕阵而走。胡达拍马追之,转过阵前,赞按下长枪,掣出金鞭。敌将追骑刚到,呼延赞睁睛举鞭,劈脑一声响,胡达一命悠悠,死于鞭下。曹彬驱军掩击,贼兵大败,遂袭了灵邱,得其降卒五千,牛马辎重无算。曹彬谓赞曰:“近来之战,将军功绩居多,吾固不及也。”赞曰:“皆出元帅之妙算,小将何功之有?”彬大服其量。因遣人报捷于大宗。  太宗惊曰:“彼安得进兵如是之速那?”乃遣使诣灵邱,令彬待仁美之众,一同进兵,庶能克敌。曹彬得旨,正在沉吟之间,忽报:“潘招讨大军已出雄州,特来与元帅相会。”彬大喜,即遣骑军迎候。翌日,仁美来到灵邱,人见曹彬,道知已克寰、朔等州,降其刺史赵彦章、节度副使赵希贤等十数人。彬曰:“此皆出于招讨致胜之功。今主上有旨,候在齐发,我等当整兵前进。”仁美然其言,即日领军,望啄州而行。  却说耶律休哥等,兵屯云州。听得宋师已进涿州,下令众军亟进,于涿州城南下寨,与宋营只去五里之地。休哥召耶律沙入谓曰:“宋师深入吾地,势必跋涉。汝引马军二万,屯于城南,坚壁而守。候其用力稍竭,出劲兵袭之。”耶律沙依令去了。休哥又谓华胜曰:“汝以步兵一万,屯灵邱险地,设伏于林中,以绝宋之粮道。”华胜亦领计而行。休哥分遣已定,夜则令轻骑入宋营掠其单弱,昼则以精锐张其声势。  是时,曹彬督诸将于城下溺战。辽兵按营不出。宋师望见辽师精锐,不敢轻进。夜间不胜其扰。一连驻了十数日,军中粮饷不继。遣人打探,回报曰:“近日粮草屡被辽兵所掠,不能前进。”曹彬大惊,与仁美等议曰:“吾众深入敌境,粮饷不继,倘被辽帅得知,出兵来袭,是自取其败也。不如撤围退雄州,以待运饷充足,再议进取。”仁美然其言,即下令将军马退入雄州,遣人人汴京奏知,以援馈饷。  太宗闻奏,大惊曰:“岂有敌在前,反退军以援刍粮?失策之甚也。”急遣使止曹彬等,令其引兵沿白沟河而进。使者得命,径诣雄州见彬,传示敕命。彬等闻命,与诸将商议进兵。潘仁美曰:“贼势方锐,且地理不熟,莫若据雄州待之,为上计也。”高怀德进曰:“若逗留不行,使敌人知吾粮尽,乘虚来袭,反为失计;不如先声而进,或可得志。”彬见众论纷纷,不得已,乃下令:军士各裹粮带食而进。将近涿州,耶律休哥听得宋师骤至,令人道知耶律沙等,乘虚出兵。又遣耶律呐部兵一万,埋伏巢林待敌。休哥分遣已定,自与耶律奚底引劲卒,出歧沟关迎战。  将近日午,宋师行了一日一夜,且兼暑月,人马饥渴。恰遇耶律休哥军马一齐摆开,威势甚壮。宋师颇有惧怯。南将高怀德首先出马,大骂:“辽贼速降,饶你一死。”耶律奚底激怒,纵骑舞斧,直取怀德。怀德举枪来战,两马相交,战将五合,奚底拨马便走,怀德引骑追之。曹彬催动中军而进。耶律休哥接住交锋,且战且走。宋师已入关口,忽巢林一声炮响,耶律呐伏兵齐起,将宋师冲作两截。曹彬大惊,跑马便回。番兵万弩竞发,彬所坐马已中流矢而倒。正在危急之际,呼延赞一骑冲到,急叫曰:“主将可随吾杀出。”赞在前,彬在后,挤死杀透重围。  时耶律沙之兵,抄入潘仁美阵后,将仁美围在垓心①。高怀亮力战不退。赞保彬走回本阵,见南方杀气连天,谓彬曰:“必是宋师遭围,吾往救之。”即勒马而进。正遇仁美头盔尽落,徒走而来。赞杀散追兵,保仁美而回。怀亮与耶律沙大战,后面无接应军马,被耶律沙赶到关口,一刀斩之。比及高怀德冲围来救,耶律休哥挥动辽兵追杀。怀德血映袍销,从骑丧折殆尽。耶律呐部兵又到,箭如飞蝗。怀德臂中巨弩,拔矢洒血复战,手斩番兵数十。见势危迫,料不能退,乃思曰:“吾为宋朝大将,莫被敌兵所辱。”遂马上自刎而亡。可怜高怀德兄弟二人,竟死于难。静轩读史至此,有诗曰:           血战当年报主志,斩坚入阵几千重。           英雄功绩今何在?回首沉吟夕照中。  ----------------------------------  ①垓(gai,音该)心——战场的中心。  ----------------------------------  高氏兄弟阵亡之后,耶律休哥等合兵一处,乘势追赶。又值暑雨暴下,宋师无复行伍。呼延赞保着曹彬、潘仁美等,走到马河,闻后军报道:“高怀德兄弟二人,俱战死阵中。彬等不胜哀感。忽听战炮连天,耶律休哥追兵杀来。曹彬不敢停留,连夜渡河而走。辽兵已追及,杀死及溺河中者,不计其数。休哥等以宋师已渡河去,乃收军还营。次日,河中浮尸蔽满,水亦为之不流。岐沟关下,委弃盔甲辎重,积如丘山。曹彬等退保新城。计点将士,折去六万余人,遣人入汴上表请罪。  太宗闻奏,大惊曰:“此是寡人虑事不周之过矣!”即下诏遣使,召曹彬班师。使臣领旨,到新城宣知。曹彬等得旨,以副将米信守新城,自与大队回沛京,朝见太宗,伏于阶下。太宗慰之曰:“不知地势,遭贼兵所算。卿等今后当以是为戒。”彬谢恩而退。帝下诏,令呼延赞屯定州,田重进屯灵邱,以防辽兵再入。赞等领命而去。不在话下。曹彬自以出师无功,闷闷不悦,因上表力辞兵柄。太宗允奏,乃下诏降为房州刺史,又追念高怀德之功,官其二子高磷、高风为代州团练使之职。曹彬既受命,即日赴房州而去。自是闭门读书,不与人事相接。  却说耶律休哥大胜宋师,遣人奏捷于萧后,且请欲举兵南下。萧后得报大悦,因遣使诣啄州止之曰:“须候秋高马肥,然后进兵。”休哥等得旨,乃按兵不行,边报传入京师,已知辽兵留镇云州,将为再寇之计,太宗得报,与群臣商议拒御之策。八王进曰:“辽兵势颇猖獗。陛下只须敕边将修理战具,随机剿捕,使敌人疲于奔命,边患自息矣。”太宗然之,即下诏传谕近边帅臣。不题。  一日,太宗坐朝元殿,与侍臣议曰:“先帝在日,于五台山许一香愿未酬,临崩之际,瞩朕亲往还之。今值国事少息,将备法驾一行,卿等当为朕料理。”玉音既下,寇准出奏曰:“先帝虽有此命,然事当急其本而缓其未。近来与辽兵战斗连年,士马不宁。且五台山实乃辽之限界,耶律休哥拥重兵于云、朔等州,倘陛下车驾一动,敌人窥知,乘势来阻我众,那时谁为陛下计哉?宁可迟缓数年,候边境安息之时,还之未晚。此时决不可行也。”太宗半晌未应。潘仁美奏曰:“臣举一人,保陛下前往,万无一失。”太宗问:“所举是谁?”仁美曰:“代州刺史杨业长子杨渊平,此人文武兼全,敌人畏惧。若护车驾而行,犹如泰山之安。”太宗大悦,遂下诏:以杨渊平为护驾大将军,带禁军二万,前往五合山。渊平得旨,准备戎伍伺候。不日,太宗车驾离沛京,三军迤俪望太原进发。时值初秋天气,但见:           落叶萧萧风乍冷,雁声悲切客情孤。

第十六回 太宗驾幸五台山 渊平战死幽州城
第十六回 太宗驾幸五台山 渊平战死幽州城   却说大字车驾既离沐京,一路行来,看看望见五台山不远。寺僧智聪长老,率众迎接于龙津驿。车驾来到寺门外,引班官迎太宗进入方丈中龙椅坐定。文武列于两班。帝因下命,着仪司官赍过香礼与寺憎,于供佛案前摆列齐备。群臣随帝诣佛殿中。寺僧敲动钟鼓。太宗躬下拜祷曰:“朕今此来:一者为先帝之愿,特来赛还;二者为生民臻①太平之福,仰仗洪慈;三者乃愿皇图巩固,四海清宁。”帝祝罢,主典僧宣读诰文毕。是夕,太宗宿斋于元和宫。  次日,众臣奏曰:“陛下香愿既酬,车驾当即还京,恐有细作不便。”太宗曰:“朕深居九重,难得来此,与卿等暂留一日而行。”众臣再不敢奏。太宗遂令寺僧引路,邀侍臣步出寺外,观望景致。果见一座好山:前控幽州,后接太原,端然限界;中耸出一奇峰,层峦叠翠,万峰在目。有诗为证:           拥翠拖蓝叠秀奇,巍然势下别华夷。           分明指处尖峰顶,缥缈云霞接汉齐。  太宗看之不足,因指前一望之地问曰:“野草连天,却是何处?”潘仁美奏曰:“此幽州也,古来建都之地,最是好光景。”太宗曰:“朕当与文武诸臣,前去游玩一回。”八王急奏曰:“幽州乃辽主萧后所居之地,陛下若往,是自投机阱也。速宜整车驾还京,免遭耻辱。”太宗曰:“昔者唐太宗平定了辽东,未尝不亲临战阵。今朕有千军万马在此,岂惧萧后哉!汝众臣但随朕去无虑。”八王再不敢谏。  即日车驾离五合山,前至邠②阳城地面。忽见旌旗蔽日,尘雾遮天。哨报:前有番兵拦路。太宗问:“谁可去探视?”一人应声而出,身长六尺,威风凛凛,乃保驾将军杨渊平也,奏曰:“臣前去擒取阻兵。”大宗允奏,渊平率马军杀奔前来。番阵旗门开处,一员辽将,生得面如黑铁,眼若流垦,使一柄大杆刀,跨一匹赤鬃马,乃耶律奇,高叫:“宋人好好退去,饶汝一死。不然,自取擒戮矣。”渊平怒曰:“蠢尔番蛮,尚不缩头远避,敢来阻驾寻死那?”即挺枪跃马,直取番将。番将舞刀来迎。两下呐喊震天,二将战做一块。耶律奇力怯,拨马便走。宋兵乘势赶入。番兵大乱,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渊平追去五里,回见太宗,奏知杀败番兵之事。太宗大悦,车驾遂进邠阳驻扎。  -------------------------------  ①臻(zhen,音针)——达到。  ②邠(bin,音宾)——同“豳”。  -------------------------------  耶律奇收残军人幽州,奏知萧后:“今有宋帝车驾,驻在邠阳,臣被杀败而回。”萧后太惊,因问帝驾何以来此?近臣奏道:“前日在五台山还愿,便来游玩。”后曰:“往者众臣尚要兴师去伐宋地,今有此机会,何不出去擒之?”言未毕,天庆王耶律尚奏曰:“臣愿部兵前往,擒取宋帝以献。”后曰:“更得一人助卿为上。”马鞑令公韩延寿进曰:“臣愿同往。”后大悦,即与骑军一万前去。耶律尚即日部军出幽州,前抵邠阳城下,围城四匝,水泄不通。太宗车驾困在邠阳,深自悔恨,因令杨渊平出兵退之。渊平奏曰:“辽众初至,其势甚锐,若即与交锋,必不能胜,须停数日,一战可退。”太宗允奏。  是时,耶律尚亲督番兵,于城下紧攻,喊声雷动,城中震骇。太宗登敌楼观望,只见四下番兵,乌屯云集,连营数里攻击。谓侍臣曰:“番兵众甚,如何脱离此处?”潘仁美奏曰:“陛下勿忧。今有杨业,屯坚兵于代州与幽州连境地方。得一人前往谕救,必能退敌。”太宗问曰:“谁可往代州谕救于杨业?”渊平应声而出曰:“臣当一往。”太宗即付与敕旨。渊平密藏,披挂上马,开东门杀出。正遇番将刘弼拦住,渊平更不打话,奋怒一枪,刘粥翻鞍落马。渊平乘势杀出重围,径投代州,来见父亲。将敕旨进上,道知:“圣上被围邠阳,四面皆是番兵,父亲当尽引代州之众。前去救驾。”令公得旨,遂发兵起行。父子八人,离了代州,望邠阳而来。  哨马报人番营,告知天庆王。天庆王集诸将议曰:“杨业乃劲敌也,此来救驾,父子必将死战。我众人谁敢抵当?不如将军马撤退,放他入城,然后复兵围之,不消一月,将他君臣尽困死于城中。”众然其计。乃下令将军马撤围,退离五里之地。  哨骑报入杨业军中。杨业闻此消息,乃曰:“番人不战而退,必有谋矣。我众人且入城见驾,徐图脱离之计。”渊平道:“父亲所见极明。”即整军马入城中,朝见太宗。太宗大喜曰:“不是卿来赴援,敌人安肯退去?朕闻卿名为辽人所畏,信不诬矣。”业奏曰:“番人夷狄之性,意不可测,此去必将复兵来困。望陛下即整车驾,臣父子拼死杀出。”太宗曰:“朕明日准定回驾。话声未绝,忽报:“番兵长驱而来,仍旧围了城郭。”太宗惊曰:“不出卿之所料。”业奏曰:“番兵众盛,车驾难以轻出。待臣审视敌人声势,然后定计破之。”太宗曰:“卿当尽心筹度。”业承命而退。  次日,杨业率众子登敌楼观望,见番兵八面分屯齐备,军马雄伟。令公叹曰:“若此坚兵,吾父子虽能杀得出去,如何能保众文臣无伤,纵使诸葛复生,不能施其计矣。”渊平曰:“终不然束手于此而待毙那?”令公曰:“计策虽有,只是难得尽忠之人耳。”渊平笑曰:“大人往日常言,要以死报宋君。今吾父子自到宋朝之后,主上设极富贵之第宅相待,思无以报德;今遇息难,若有计可施,不肖情愿舍死向前。”令公喜曰:“汝若肯成吾计,可保君臣无虞。我明日奏知主上,即便主行。”渊平全无难色,凛凛然下了敌楼。  翌日,令公朝见太宗,奏曰:“臣昨观敌兵,甚是利锐。陛下若要脱此灾厄,除非学汉朝纪信救高祖离荣阳之计:诈献降书与番人,在西门迎受;臣保车驾与侍官,从东门而出,则可保矣?”太宗曰:“此计虽妙,谁肯学纪信所为乎?”令公曰:“臣长子渊平愿承此计。乞陛下急作降表,遣人通知番营。若更迟缓,恐事有漏泄不便。”太宗听罢,恻①然曰:“朕以汝父子恃寡人,未沾大恩,今日何忍损卿之至亲以救孤?非仁者之所为也。”渊平进曰:“事已急促,若待城破之日,玉石俱焚,虽留臣之父子,亦无益于事。今若救得陛下出此重围,留万代之名,是臣子当行之事,又何惜焉?”  语未毕,守城军来报:“南门渐崩,番人将攀堞而上。”渊平曰:“陛下快脱下御袍。臣父与六郎延昭、七郎延嗣保车驾出东门。小臣与弟二郎延定、三郎延辉、四郎延朗、五朗延德出西门诈降。不然,君臣难保。”太宗不得已,卸下御袍,龙车、法驾之具,尽付渊平。  (渊平)先遣人赍降书前去。番将天庆王接得宋帝降文,与众人商议。韩延寿曰:“宋人遭困出降,此事必实。然不过与其讲和放回,宁有加害之理?亦请回书,与使者复命。”  次日,宋军于城西插起降旗。番众遂远离一望之地,等待宋君出城。太宗急同文武,率轻骑出东门,望汴京而走。于是渊平端坐车上,黄旗数面,前遮后拥,隐隐而出。番将天庆王率众将,戎伍齐备,于城西旗下高叫:“既宋朝天子情愿纳降,请出车驾相见,决无伤害之意。”渊平在车中听得,令左右揭起罗幔,见番王坐于马上,旁若无人。怒曰:“不诛此贼奴,何以雪吾耻也!”即拈弓搭箭,指定项下射去。一声响处,天庆王应弦而倒。正是:            一时主将成何事?顷刻番臣箭下亡。  渊平既射死番王,闪出驾外,厉声叫曰:“吾乃杨令公之子渊平是也!有勇者来战。”番兵大惊。激怒了韩延寿,下令番兵齐起,捉此匹夫!即挺枪跃马,直杀过宋阵。渊平鞍马未备,迎敌不及,被延寿一枪刺落车下。延定正待来救,耶律奇拍马而出,二将交锋。延定虽勇,部下先溃,被番兵争前涌进,斩断马足,掀翻战场,千军乱蹂而死。延辉见势不利,冲出重围而走。不上一里,芦苇草内长钩套索,一齐并起,先把延辉坐马绊倒。延辉身离雕鞍,已遭番兵所屠。延朗知兄被伤,慌忙杀出。背后韩延寿、耶律奇精兵皆至,四下围绕。延朗冲突不透,遂被北众所获。部下骑军战死殆尽。

第十七回 宋太宗议征北番 柴太郡奏保杨业
第十七回 宋太宗议征北番 柴太郡奏保杨业   却说杨延德冲出围中,后面喊声不绝,回望番兵,乘虚赶来。延德转过林边,自思:“当日在五台山,智聪禅师独遗小匣与我,分付遇难则开。今日何不视之?”即由怀中取出抻开,乃剃刀一把,度牒(度堞——僧道出家的证据。)半纸。延德会其意。遂将阔斧去柄,纳于怀中。卸下战袍、头盔,挂于树上。截短头发,轻身走往五台山去了。  却说番军东冲西击,杀至黄昏,始知宋君从东门而去,已离二百里程途矣。韩延寿等懊悔无及,乃收军还幽州,奏知萧后:“宋帝用诈降之计,遁出东门;只杀宋将三员;又生擒一将:现在大获全胜而回。”萧后大喜曰:“既胜得杨家将帅,宋人已自丧胆,再议征取未迟。”因令解过捉将问曰:“汝系宋朝主将,现居何职?”延朗挺身不屈,厉声应曰:“误遭汝所擒,今日惟有一死,何多问为?”后怒曰:“罕见杀汝一人那?”令军校押出。延朗全无惧色,顾曰:“大丈夫谁怕死!要杀便请开刀,何须怒起?”言罢慨然就诛。  萧后见其言语激厉,人物丰雅,心中甚不忍,谓萧天佐曰:“吾欲饶此人,将琼娥公主招为附马,卿意以为何如?”天佐曰:“招降乃盛德之事,有何不可?”后曰:“只恐其不从耳。”天佐曰:“若以诚意待他,无有不允。”后乃今天佐谕旨。天佐传旨,告知延朗。延朗沉思半晌,自忖道:“吾本被俘,纵就死,亦无益于事。不如应承之,留在他国,或知此处动静,徐图报仇,岂不是机会乎?”乃曰:“既娘娘赦我不死,幸矣!何敢当匹配哉?”天佐曰:“吾主以公人物仪表,故有是议,何故辞焉?”直以延朗肯允奏知。后遂令解其缚,问取姓名。延朗暗忖:“杨氏乃辽人所忌。即隐名冒奏曰:“臣姓木,名易,现居代州教练使之职。”后大喜,令择吉日,各衣冠,与木易成亲。不题。  却说太宗既回汴京,文武朝贺毕。太宗宣杨业于便殿,慰劳之曰:“朕脱此难,皆卿父子之力也。然不知渊平等消息如何?”业奏曰:“臣长子性刚不屈,必遭其擒。”言朱毕,近臣奏入:“渊平因射番帅天庆王,全军皆没。”太宗闻奏,惊叹曰:“使良将陷于死地,寡人之过也1”因而下泪。杨业曰:“臣曾有誓:当以死报陛下。今数子虽丧于兵革,皆分定也。陛下不必深忧。”太宗抚谕再三,乃遣杨业退出。  次日设朝,与丈武议报杨业父子之功。潘仁美奏曰:“边境多事,杨业父子忠勤之将,陛下宜授帅臣之任,以显其才。”太宗允奏,即封业为雄州防御使。业将辞行,帝出殿面谕之曰:“卿此行,但为朕专备边事。有召则至,无旨不宜轻离。”业顿首受命而出。到无佞府,分付八娘、九妹,好生看待令婆,自与六郎、七郎,父子三人,前赴雄州。不题。  话分两头。却说耶律休哥等,听知宋兵杀败于邠阳,屡遣人奏知萧后,宜乘时进兵,以图中原。萧后因与群臣商议征伐之策。右相萧挞懒奏曰:“臣虽不才,愿率兵进取。”萧后曰:“卿此去,先问讨取金明池、饮马井、中原旬三处,与我屯军。若允暂且回兵,不允则举兵有名矣。”挞懒领旨,即日与大将韩延寿、耶律斜轸部兵二万,从瓜州南下,但见:  旌旗闪闪乾坤暗,戈戟层层白日昏。  人马到胡燕原下寨。声息传入沛京,侍臣奏知,太宗怒曰:“辽兵屡次犯边,朕当御驾亲征,以雪邠阳之耻。”寇准奏曰:“陛下车驾才回,岂宜辄出?只须遣将御之,足退其众也。”太宗曰:“谁可代朕行者?”准曰:“太师潘仁美,素知边情,可当此任。”太宗允奏,即下旨,授仁美招付使之职,部兵前御番兵。  仁美得旨,回至府中不悦。其子潘章问曰:“大人今日何故不悦?”仁美曰:“主上有防御番兵之命,圣旨又不敢辞。即去亦无妨,只是没有先锋,因此迟疑不决。”章曰:“先锋在眼前,大人何不举之?”仁美曰:“汝道是谁?”章曰:“雄州杨业父子,可充先锋。”仁美悦曰:“汝若不言,我几忘之矣。”次日侵早,仁美入朝,启奏太宗曰:“此行缺少先锋,必须雄州召回杨业父子,则可破番兵矣。”太宗允奏,因遣使臣,径诣雄州,来见杨业,宣读诏曰:  朕以国运艰难,乃忠臣义士,立功之秋。近日边报:北番大举入寇,军民惊扰。诏命潘仁美为行营招讨仪防御之。惟尔杨业,辽人所仰,是宜充行。朕命到日,作急赴阙,计议征进,不得稽延从事。故兹诏示。  杨业得旨,即日率兵就道,人汴京朝见大宗。太宗赐赍甚厚,乃封为行营都统先锋之职。  业受命而出,回府中见令婆,正值令婆与太郡柴夫人在堂中闲遣,令公相见毕。令婆曰:“老将军因何回朝?”业曰:“北番犯边,主上有诏来取,任老将为先锋之职,克日征进。特来见夫人一面。”令婆曰:“谁为主帅?”令公曰:“潘仁美也。”令婆愀然不悦曰:“此人昔在河东,被公羞辱,常欲加害于公父子,幸主上神明,彼不能施其谋耳。今号令在其掌握。况长子等五人,已各凋零,只有公父子三人在,此去难保无相害之意,令公何不省焉?”业曰:“此事吾所素知,然主上之命,岂敢有违?”太郡曰:“媳明日亲为具奏,求一朝臣保令公而行,彼则不敢生谋矣。”令婆曰:“我与太郡同往。”令公大悦,因具酒食相叙。  过了一宵,次日,杨令婆与太郡夫人赴朝。近臣先为奏知,太宗降阶迎接。何以君玉若是尊敬令婆”因他手上拿一龙头拐杖,上挂一小牌,御书八个字:“虽无銮驾,如朕亲行。”是太祖皇帝遗敕所赐,以此敬重之也。太宗接上殿前,命侍官赐二人绣椅坐定,问曰:“朕未有命,令婆与郡夫人趋朝,欲建何议?”太郡先起奏曰:“闻陛下命将防御番兵。主帅潘仁美,素与杨先锋不睦,此行恐非其利。须念其父子忠勤于国,陛下当善遇之。”太宗曰:“此王事耳,他人则不可行。太郡有何良策?”太郡曰:“陛下若必欲其行,须于廷臣中,举有名望者保之同往,则无虑矣。”太宗曰:“此议甚高。”遂下诏,令文武举择谁可保杨业出征者。诏命才下,八王进曰:“臣举一人,可保同往。”帝问是谁。八王曰:“行营都总管呼延赞,此人忠义一心,可为保官。”帝大悦曰:“卿此举甚称其职。”即日下命,着呼延赞保杨业一同出师。令婆与太郡辞帝而出。  是日朝罢,杨业闻赞为保官,不胜之喜,复往雄州,调发所部军马征进。

第十八回 呼延赞大战辽兵 李陵碑杨业死节
第十八回 呼延赞大战辽兵 李陵碑杨业死节   且说潘仁美大军已离汴京,迤俪望瓜州进发。来到黄龙隘下寨,分立二大营:呼延赞屯东壁,自屯西壁。仁美乃与牙将刘君其、贺国舅、秦昭庆、米教练四人议曰:“我深恨杨业父子,怀恨莫伸。此一回欲尽陷之,不想有保官呼延赞在,又难于施计矣。”教练进曰:“太师勿忧。小将有计,先去了呼延赞,然后除杨家父子,有何难哉?”仁美曰:“公有何妙策教我?”米教练曰:“对垒即是番兵屯营之所,彼听我军来到,必出索战。太师即下令:先锋未到,当着保官出阵。赞虽雄勇,奈今年纪老迈,不能久战。待他交锋之际,按兵莫救,必被番兵所擒耳。”仁美曰:“此汁极妙!准定明日行之。”  果然番兵听得宋师来到,率所部围合而来,人马雄壮,声势甚盛。哨马报人仁美营中。仁美遣人请呼延赞人军中商议曰:“番兵长驱索战,先锋军马未到,公有何计退之?,,赞曰:“兵来将对,水来土掩。既承主命征进,当尽忠所事,与番兵决战,更何待哉!”仁美曰:“公先上阵,我率军后应。”赞慨然请行。披挂完全,率所部扬旗鼓噪而出,正遇番将萧挞们出马。赞厉声骂曰:“香兵速退,兔受屠戮。不然,殄灭汝等无遗类矣。”挞懒怒曰:“老迈之将,养死且不暇,敢来争锋那?”即舞刀跃马,直取呼延赞。呼延赞举枪迎战。  两马相交,二人战上八十余合,番将力怯,拨回马便走。赞骤骑追之。四下番兵散而复聚。赞回头,不见后军接应,恐人深地,乃勒回马,走人林中。一彪军马截出,乃耶律斜轸,叫曰:“宋将下马受缚,兔遭诛戮。”赞激怒,奋刺斜轸杀出,番兵众盛,透不得重围。赞部下折伤大半。欲从僻路而走,骑校曰:“小路恐有埋伏,不如走大路为愈。”赞乃杀奔大路。萧挞懒复兵赶来,赞前后受敌。正在危急之间,忽正东旌旗卷起,鼓声震天,一彪军当先杀出。来将乃杨业也,策马提刀大叫:“番将休走!”挞懒部将贺云龙,纵马迎敌。战不数合,杨业手起刀落,斩云龙于马下。番兵大溃。杨业父子,冲人中坚,救出呼延赞。杨延昭挺身力战,独当其后,保护赞回至营中,卸下盔甲。赞曰:“今日若非将军来救,几致丧命。”业曰:“小将来迟,致总管惊恐,望乞恕罪。”赞乃令业屯止本营。  次日,入报太师:“杨先锋军马正从东杀来,救了总管呼延赞回营。”仁美闻之,愤恨无及。刘君其曰:“杨业违令来迟,太师若以军法从事,杀之有名矣。”道未罢,杨业进中军参见。仁美问曰:“军情之事,汝何得后期而至?”业曰:“主上令未将回雄州调集军马,于十三日起程。”仁美怒曰:“番兵寇边至紧,汝为先锋,稽(稽(ji,音击)——停留,拖延。)延不进,尚以主命来推。”喝令左右,拿下处斩。  军校登时将杨业绑缚于辕门。业厉声叫曰:“我死不足惜!敌人在境而戮良将,非为国家计也。”道声来罢,时从人已报知东营呼延赞,跑马来到,喝开军校,将绑缚解了。领入帐中,见仁美曰:“汝居招讨之职,昨日交兵,坐观成败,不发一骑相应,若非杨将军奋勇力战,几致败事。今日何得擅自诛之?老将临行,主上亲赐金简一把与我,专保其父子回京。不然,翻转脸皮,先与汝放对(放对——一对一地打。)。”仁美满面通红,不敢答应。赞邀杨业抽身出帐中,愤怒而去。  仁美自觉羞惭,半晌无语。米教练进曰:“太师勿忧,小将另施一计,去了呼延赞,则杨业死在旦夕矣。”仁美曰:“公再有何计?”米教练曰:“即日军中缺少粮草,可令呼延赞前去催运。待他离了边境,业再犯令,谁复保哉?”仁美然其计,即发帖书,着令呼延总管,前往运粮。差人持帖文到东营,见赞道知。  赞得此消息,闷闷不悦。杨业进曰:“军粮实乃重事,非总管去,他人不能当是任也。”赞曰:“我非不肯前行,只有一件:潘仁美狼子野心,常有害君之意,恐我去后,以非理虐将军,谁能保那?”杨业曰:“小将观番兵亦是劲敌,须待总管到来,然后出战。招讨纵要吝我,彼亦无什可施。”赞曰:“此去未定几时粮到,君父子坚守东营,待我复来,再议出兵。”杨业应诺。赞即日领轻骑五千,回汴京催粮去了。后人《咏史诗》曰:  忠勤工夺领征师,何事英雄不遇时?  边境未宁良将灭,个人览此重伤悲。  西营潘仁美探知呼延赞已回汴京,不胜之喜,因与众将商议出战。米教练进曰:“招讨可发战书于番人,约日交战,徐好定汁。”仁美即遣骑将,赍战书去见番将萧挞懒。萧挞懒得书怒曰:“明日准定交锋。”批回来书,召众将议曰:“潘仁美不足惧。杨业父子,骁勇莫敌,近闻与主将不睦,正直乘其隙而图之。离此一望之地,有陈家谷,山势高险。得一人部众埋伏两旁,诱敌人进于谷中,团合围之,必可擒矣。”耶律斜轸应声而出曰:“小将愿往。挞懒曰:“君若去,必能办事。”斜轸即引骑军六千余人前行。挞懒又唤过耶律奚底曰:“汝引马军一万,明日见阵。杨家父子深知战法,须缓缓佯输,引入伏中。号炮一起,截出力战。”奚底领计去了。挞懒分遣已定,着骑军前诣宋营缉探动静。  潘仁美已得回书,与刘君其议曰:“明日谁当初阵?”君其曰:“杨先锋出战,招讨率兵应之。”仁美召业入帐中间曰:“番将索战,先锋不宜造次。倘有疏虞,堕君之锐气也。”杨业禀曰:“明目是十恶大败日,出军不利,且呼延总管催粮未到,番兵势正锐;须待省机而进,则可成功矣。”仁美怒曰:“敌兵临寨,何所抵对?倘总管一月不到,尚待一月那?今若推延不出,我当申奏朝廷,看汝能逃罪否?”业知事不免,乃曰:“番将此来,奇变莫测。他处平坦之地,不必提防。此去陈家谷,山势险峻,恐有埋伏。招讨当发兵于此截战,未将率所部当中而入,庶或克敌。不然,全军难保也。”仁美曰:“汝但行,吾自有兵来应。”  杨业既退,贺怀浦进曰:“既杨先锋要如此行,招讨可遣将于陈家谷相应,庶不误事。”仁美曰:“正无机会,今乘此不发兵应之,看他如何设施?”怀浦曰:“招讨此是惟报私仇,不以朝廷为什矣。”仁美不听,起入帐中去了。怀浦叹曰:“竖子几误国事,吾安忍坐视不救?”遂率所部,来见杨业曰:“公此行,得非利乎?”业曰:“吾非避死,益时有不利,徒伤士卒而功不立。今招讨责业以不死,当为诸公先行。”怀浦曰:“潘招讨之兵,难以指望。小将愿与将军同行,庶得相援。”业曰:“当与公左右翼而出。”商议已定。  次日黎明,杨业率二子与贺怀浦,列阵于狼牙村。遇见番兵漫山塞野而来,鼓声大震。耶律奚底横大斧,立马于阵前,厉声曰:“宋将速降,兔动干戈。不然,屠汝等无遗类矣。”杨业激怒,骂曰:“背逆蠢蛮,限死临头,犹敢来拒敌天兵那?”言罢舞刀跃马,直取奚底。奚底绰斧迎战。两下呐喊。二人战上数合,奚底拨马便走。业骤马追之。杨延昭、贺怀浦催动后军,乘势杀入,番兵各弃戈而遁。奚底见杨业赶来,且战且走。杨业以平野之地,料无伏兵,尽力追击。将近陈家谷口,萧挞懒于山坡上放起号炮。耶律斜答伏兵并起,番兵四下围绕而来。  杨业只料谷口有宋兵来应,回望不见一骑,大惊,复马杀回,已被斜轸截住谷口。香众万弩齐发,箭如雨点。宋军死者不计其数。比及延昭、延嗣二骑拼死冲入,矢石交下,不能得进。耶律奚底回兵抄出东壁,正遇贺怀浦。二骑相交,战不两合,被奚底一斧劈于马下。部众尽被番兵所杀。延昭谓延嗣曰:“汝速杀出围中,前往潘招讨处求救。吾杀入谷口,保着爹爹。”延嗣奋勇冲出重围而去。且说延昭望见谷中杀气连天,知是南军被围,怒声如霄,直杀进谷口。正遇潘将陈天寿,交马战才一合,将天寿刺落马下。杀散围兵,进入谷中。杨业转战出东壁,遇见延昭来,乃急叫曰:“番兵众甚,汝宜急走,不可两遭其擒。”延昭位曰:“儿冲开血路,救爹爹出去。”即举枪血战,冲开重围。萧挞懒从旁攻人,将杨业兵断为两处。延昭回望其父未出,欲复杀人,奈部下从军死尽,只得奔往南路,以待救兵。  时杨业与番兵鏖战不已,身上血映征袍。因登高而望,见四下皆是劲敌,乃长叹曰:“本欲立尺寸功以报国,不期竟至于此!吾之存亡未知,若使更被番人所擒,辱莫大焉。”视部下,尚有百余人。业谓曰:“汝等各有父母妻子,与我俱死无益。可速沿山走回,以报夭子。”众位曰:“将军为王事到此,吾辈安忍生还?”遂拥业走出胡原,见一石碑,上刻“李陵碑”三字。业自恩曰:“汉李陵不忠于国,安用此为哉?”顾谓众军曰:“吾不能保汝等,此处是我报主之所,众人当自为计。”言罢,抛了金盔,连叫数声:“皇天!皇天!实鉴此心。”遂触碑而死。可惜太原豪杰,今朝一命胡尘。静轩有诗叹曰:  矢尽兵亡战力摧,陈家谷口马难回。  李陵碑下成大节,千古行人为感悲。  杨业既擅李陵碑而死,番兵喊声杀到。业众力战不屈,尽皆陷没。番将近前枭了首级。日将晡(晡(bu)——申时,午后三时至五时。),萧挞懒乃收军还营。

第十九回 瓜州营七郎遭射 胡原谷六使遇救
第十九回 瓜州营七郎遭射 胡原谷六使遇救   却说杨延嗣回爪州行营,见潘仁美泣曰:“吾父被番兵困于陈家谷,望招讨急发兵救之。不然,生死决矣!”仁美曰:“汝父子素号无敌,今始交兵,便来取救耶?军马本有要备,我营难以发遣。”延嗣大惊曰:“吾父子为国家计,招讨何以坐观其败乎。”仁美令左右推出帐外。  延嗣立地骂曰:“无端匹夫!使我若得生还,与汝老贼势不两立!”仁美大怒曰:“乳臭竖子!仇恨莫报。今杀代之权在我,尔径来寻死路那?”乃令左右缚于高处射之。军校得令,将延嗣系于舟柏之上。众军齐齐发矢,无一箭能着。仁美惊曰:“真乃奇异!何众人所射,皆不能中?”延嗣听得,自思难免,乃曰:“大丈夫临死,有何惧哉?只虑父兄存亡未卜。”因教射者:“可将吾目蔽障,射方能中。”众军依言,遂放下,割其眉肉,以蔽其眼,然后射之。可怜杨七郎万箭着身,体无完肤,见者无不哀感。后人有诗叹曰:  万马军前建大功,斩坚入阵见英雄。  如何未遂平生志,反致亡躯乱箭中?  潘仁美既射死杨七郎,令将其尸抛于黄河去了。忽报:“番兵困住杨业于陈家谷,杨业已死。今枭其首级,杀奔西营来了。”仁美大惊曰:“番兵众盛难敌,若不急退,必遭所擒。即下令拔营起行。刘君其等心胆坠地,连夜走回汴京而去。  番兵乘势追杀一阵。宋兵死者大半,委弃辎重、盔甲,不计其数。萧挞懒既获全胜,乃屯止蔚州,遣人报捷于萧后,不题。  却说杨延昭部下陈林、柴敢,因交兵乱后,逃匿于芦林中,直待番兵退去,二人乃沿岸而出。忽见上流头浮下一尸,将近岸边,二人细视之,位曰:“此是杨七郎小主官,因何遭乱箭所射?”位声未止,忽岸侧一骑,急跑来到。陈、柴正待走避,骑已近前,乃杨延昭也。因见陈、柴二人,问曰:“汝等缘何在此?”陈林曰:“战败避于此处,正欲寻访本官消息。不想见河中浮一尸来,却是六郎君,满身是箭,体无完肤,不知被谁所害。”六郎下马,仰天号位曰:“吾父子为国尽忠,何以遭此劫数?此必是问仁美取救兵,言语相激,致被老贼所害。”因令陈、柴捞起尸首,就于岸上埋讫。陈林曰:“本官今日要往何处?”延昭曰:“汝二人可随处且安身。吾密向小路,探听我父消息。若只困在谷中,须漏夜入汴京取救;倘有不测,此仇亦当报也。”陈、柴从其言,三人洒泪而别。  只说杨延昭单骑人谷中,至半途,遇见二樵夫,问曰:“此是何地名?”樵夫曰:“转过谷之东壁,乃幽州沙漠之地,前去便是胡原。”延昭听罢,轻骑来到其处。只见死尸重叠,皆宋军部号,嗟呀良久。近李陵碑边,一将横倒子地,留下腰绦一条,延昭细视之,乃是其父所系也,因抱尸而哭曰:“皇天不佑吾父子,致使丧于乓革,何不幸若是哉?”乃掩泪,将所佩剑掘开沙土埋之,上留断戈为记。复勒马出原口,已被番张将黑嘈拦住,高叫曰:“来将何不下马投降?以免一死。”  延昭大怒,挺枪直取番将。二人交锋,战上数合,四下番兵围绕而来,延昭虽勇,寡不敌众。正在危急之间,忽山后一将杀来,手起一斧,劈黑嗒于马下。杀散番兵,下马来见延昭,乃五郎延德也。兄弟相抱而哭。延德曰:“此处贼敌所在,可随我入山中商议。”遂邀六郎到五台山。  进方丈中坐定。延昭曰:“自与哥哥幽州散失,一向存亡未审,今日如何在此?”延德曰:“当日爹爹保銮驾出东门,我同众兄弟与番兵鏖战,势已危迫。自为脱身之计,削发投入五台山为僧。日前望见陈家谷杀气连天,人道辽宋交锋。自觉心动,因下山观视,不想恰遇吾弟在急难中。”延昭位诉七郎与父之事。延德不胜悲悼,乃曰:,‘至亲之仇,不可不报。”延昭曰:“小弟当于御前雪明父、弟之冤。”是夕,在寺中过了一宵。次日辞延德,自投汴京而行。  声息传入泞京,太宗听知杨业战没,宋师败觑,急集文武议曰:“杨业父子,忠勤于国。今闻其死于王事,朕甚悼焉。”八王进曰:“近有呼延赞回京备办粮草,对臣言:主帅潘仁美,与杨业不睦。臣便虑其败事,今果然矣。陛下当究仁美丧师之由,与后人知所惩戒。”太宗然其奏,因下诏群臣,专究其事。  仁美闻此消息,坐卧不安,与刘君其议曰:“今朝廷专要究吾败军之故。人传杨六郎将赴京陈诉其事。倘主上知此情,呼延赞力为之证,我等全族难保矣。”君其曰:“事不宜迟,若待举发,百口无以分诉。乘今六郎未到,可密遣人于黄河渡候之,谋事于外,所谓斩草除根,免得萌芽再发。”仁美从之,即遣心腹军人,密往黄河渡等候去了。  却说杨延昭自离五台山,望大路进发。到一山林,忽听数声鼓响,走出二十余人,拦住去路,叫曰:“你若要经过,留下买路钱。”延昭抬头视之,见为首二人,问曰:“来者莫非陈林、柴敢乎?”陈、柴听得,即忙近前拜曰:“原来是本官也。”遂邀六郎入寨中,道知:“自别本官后,夺得此处安身。不想早是相遇。”延昭将父死情由道知,因言要赴京,于御前告明主帅不应救兵之由。陈林曰:“喜得本官道出其事。今有潘招讨正防本官告状,特差数十健军,于黄河渡等待本官。此间另有一处可赴沛京,当着人送本官从小路而去,方保无虞。”延昭听罢,乃曰:“事不偶然,此贼害吾一家,今又来谋我那。”遂在寨内过了一宵。次日,陈林令手下密送六郎从雄州而去。  话分两头。却说幽州萧后得萧挞懒捷报,决意要图中原。有内官玉钦者,本朔州人,自幼入宫恃萧后,为人机巧便佞,番人重之。钦乃密奏曰:“中原一统之地,谋臣勇将,不可胜数。区区一战之功,安能便取天下哉?臣有一计,不消一年,使中原竟归陛下,宋人缩首无计矣。”后曰:“卿有何计,若是其妙?”王钦曰:“臣装作南方之人,投为进身之计。若得成事,必知彼处动静,兵数强弱,国之利害,密遣人报知陛下。然后,乘其虚困,举兵南下,可收万全之功,何患江山不属陛下哉?”后闻钦奏,大悦曰:“若果成事,当以中原重镇封汝。”  次日,萧后与群臣什议,左相萧天佑奏曰:“王钦此计可行,乞陛下允之。”后因下令即行。王钦准备齐整,来辞萧后。萧后看见笑曰:“卿装作南人,真无异矣。然此去须宜机密。”王钦曰:“臣自有方略。”即日辞后出燕京,径望雄州而来。  且说杨延昭望雄州进发,时值五月天气,途中炎热。来到绿芜亭,歇下行杖,正靠栏杆而坐。未片时,遇见一人来到,头戴黑纱中,身穿绿罗衣,系一条双鞭黄丝绦,着一双八比青麻鞋,恰似儒家装束。将近亭中,延昭迎而揖曰:“先生从何而来?”其人答曰:“小可朔州人氏,姓王名钦,字招吉。幼读古今,居于此地。今将往中原,求取进身,不想遇见阁下。动问高姓大名?”延昭不隐,道知本末,且言胸中冤屈之事。招吉听罢,愤然曰:“既君父子若此忠义,被人谋害,何不于御前诉雪其冤,而乃徒自伤悲那?”延昭曰:“小可正待赴京诉明,只缘无人会做御状,以此迟疑未决。”招吉曰:“此非难事,既足下有此冤枉,小生当罄其所学,为君作之。”延昭下拜曰:“君若肯扶持,真乃万千之幸也。”即邀招吉到馆驿中,备酒醴相待。  席上,延昭诉他平日之事。招吉嗟呀不已,乃间曰:“君所陈诉,当以谁为罪首?”延昭曰:“招讨潘仁美同部下刘君其、米教练等,主谋害我父子,是以数人皆难放过。”招吉然其言,乃誊出状稿,递与延昭视之。果是情辞激切,婉转悲悼。延昭视罢,喜曰:“此足以雪我冤矣。”酒阑,招吉辞延昭而去。延昭曰:“当与足下于汴京相会。”招吉应诺。  二人既别,延昭将状词写正明白,径赴京都。不想缉探人已将此消息报与潘仁美。仁美大惊,乃召刘君其等商议。君其曰:“先发者制人,后发者制于人。不如进一道表章,奏知杨业父子,邀功贪战,几败国事,今延昭又越伍逃走。圣上闻奏,必先诛之。”仁美曰:“此计甚妙。”即日具表奏知朝廷去了。  当日杨延昭来到京师,正值七王元侃行驾出朝,延昭取出御状,拦驾称冤陈告。左右捉住,正待绑缚,六王喝声:“不许动作,且允其告。”侍从即接其状词。七王令带入府中。延昭随车驾人寿王府,伏于阶下。七王将口词审过一遍,再将御状细细视之,内中词语明切,刀笔精利。叹曰:“作此词者,真有治世之才。”因问:“此状出谁之手?”延昭不敢隐,将王钦来由道知。七王喜曰:“孤正要得如此之人,既他来求进身,当取用之。”又问:“此人今在何处?”延昭曰:“寓居沛京东角门龙津驿中。”七王听罢,乃曰:“汝之冤枉,实是国家重事,此处难以决问。可于阙门外击登闻鼓,与圣上知之,则可为理矣。当速去,勿被好人所觉。”延昭接过御状,拜辞七王,径趋闭门外来。六王自遣人于驿中寻取王钦。不题。  

第二十回 六使沛京告御状 王钦定计图八王
第二十回 六使沛京告御状 王钦定计图八王   只说杨延昭来到闷边,击动登闻鼓,声言欲面圣上陈告。被守军捉送提狱官。提狱官审问明白,将状奏请太宗。太宗以状展于御案之上,视曰:   诉冤枉人杨延昭,为毒谋深害、陷没全军、欺君误国事:臣父杨业,生自太原,筮仕(筮(shi,音是)仕——初次做官。)河东。深荷先帝之垂青,继承皇上之招橡,臣父子心矢忠贞,情甘效死。近因契丹犯边,兵寇瓜州,以潘仁美整防御之师,蒙敕臣父当冲锋之职。此正九重宵旰(旰(gan,音赣)——晚。)之时,边臣尽瘁之日也。不意潘仁美向怀私怨,包藏祸心。用计遣回保官,致书暗挑敌战。逼孤军而临绝险,假皇命以利词锋。狼牙村兵交马斗,主帅则宴坐高谈,不发一卒相援。陈家谷矢尽力穷,番将则乌屯云集,遂致全军皆陷。臣父杨业,捐躯命子李陵碑下,虽臣节之当然。臣弟延嗣,遭乱箭于西壁营中,何私仇之必报!丧师辱国,由其自坏长城。饰罪蒙好,思维闭塞言路。破巢不留完卵,遣健半径阻黄河。剪草不教蔓延,逞巧言章呈魏阀。可怜臣父子八人,忠勤为国,欲图报子陛下,先见陷于帅臣。臣飘流独自,孤苦无依,击廷鼓以诉冤,乞天恩而明审。若使臣之父兄有灵,致陛下开日月之明,拘证好人,断省深冤,使九泉者得以瞑目,臣即死子九泉地下,无所憾矣。   太宗看罢状情,不胜愤激。忽枢密院牒上潘仁美表章,称道杨业父子邀功失机之由。太宗得奏,沉吟半晌曰:“潘仁美以杨业有邀功之罪,杨延昭以仁美有陷害之情:各执一词,孰为轻重?”南台御史黄玉奏曰:“阃(阃(kun,音捆)——这里指皇宫。)外之事,任在帅臣。若使号令不行,何以办事?于今杨业父子,违令邀功,以致全军皆陷,其罪本有;今被番人所屠,而乃诬告主帅,是罔陛下也。死者则止,当以杨延昭押出朝门,明正其罪斩之。”盖黄玉本潘仁美内兄,故力救之。时八王急出奏曰:“杨业父子,有功于朝,先帝尚以不次之位待之。今被好人所陷、陛下宁不为之雪其情哉?此事臣知久矣。乞拘潘仁美于法司衙门,着落有职官与延昭对理,鞫(鞫(ju,音驹)——审问。)问明白,取自上裁。”太宗依奏,即敕参知政事傅鼎臣,鞫问潘仁美一案。   鼎臣领旨,遂开衙府,拘到潘仁美、刘君其、秦昭庆、米教练一干人,都在阶下。鼎臣问曰:“潘招讨往日同僚相待,今乃君命也,难以容情。果违法律,明招其由,勿使动用刑法无益。”仁美曰:“小可承君命,防御辽兵。彼父子自失机宜,致被陷没,反来诬陷我等。若朝廷不察其详,屈坐帅臣,则后人何敢任是职哉?乞大人明鉴,为申上知。”鼎臣半晌无言,令左右将一干人拘于狱中,退入后堂。   忽报:“潘府黄夫人遣使女来,说有机密事要见大人。”鼎臣令唤入后堂。使女跪在阶下曰:“夫人以太师发问于参政台下,没甚孝顺,薄奉黄金一百两,玉带一条。望大人善觑方便,再得重谢。”鼎臣本是好利之徒,见着此物,不胜欢喜,令左右收起,谓使女曰:“汝归拜上夫人,不须挂念,参政自有分晓。”使女拜辞而出。   不想八王得知鼎臣好财,恐潘家有人通传关节,乃密遣手下在府门缉探,比见使女进府,走报八王。八王随即来到,恰在府门外捉住使女。提着金简,入后堂来。鼎臣见着,吓得面如上色,连忙下阶迎接。八王厉声曰:“汝为朝廷显官,何得私受潘府贿赂,要害杨家?”鼎臣曰:“小官并无是情,殿下何以出此言?”八王乃令从人将潘府使女,跣(v跣(xian,音显)剥——脱去(衣服)。)剥阶下拷讯。使女抵赖不过,只得实招。八王怒曰:“傅参政尚能强辩乎?”鼎臣哑口无言,自脱去冠带,伏于阶下请罪。   八王今备马,随即入见太宗,奏知其事。太宗惊曰:“若非卿有先见之明,险被奸臣卖弄。”因问:“鼎臣当拟何罪?”八王曰:“私受贿赂,其情尚未行,当得在法之罪,该拟罢职为民。”太宗允奏,即下旨,罢鼎臣官职,发归乡里去了。八王又奏:“西台御史李济,忠诚公正,可问仁美一案。”帝允奏,敕命李济承问施行。李济领旨,开御史台,端坐于堂上,左右军尉威风凛凛,排下刑具之类,见者无不骇然。正是:   生死殿前难抵讳,血冤台上不容忖。   一伏时,狱官解过仁美、延昭等到阶下,审问一遍。仁美力推:“杨业自家战死,与我等无干。”李济怒曰:“汝为主帅,败衄而回,反以彼自家战死抵讳。杨七郎有何罪,汝用乱箭射之?旦傅参政因汝送了前程。今日好好招承,免动刑具。不然,休怪下官酷虐也。”仁美低头不应。李济喝令军校,将刘君其、秦昭庆、米教练一起,推于甬道,极刑拷打。三人受昔不过,只得将陷害杨业并射死七郎情由,逐一供出明白。吏司呈上,李济审案录奏,仍将犯人监禁,候旨发落。   李济离了御史台。次日,以仁美招由,奏知太宗。太宗视毕,大怒曰:“朕以仁美先帝功臣,屡恕容之。今如此侮法,不正其罪,何以激励边将?”因问八王:“当何以处治?”八工奏曰:“潘仁美该处斩罪,陛下以后妃之故,减二等,罢职为民。刘君其、秦昭庆、米教练等,得通谋之罪,亦该处死,减一等,调边远充军。杨延昭有失军机,发问配所。其余人犯,随旨发落。”太宗允奏下敕,着李济照原拟遣。李济领命,于府中将文案覆视,罢黜①仁美为民外,刘君其问淄州军,秦昭庆问来州军,米教练问密州军,杨延昭配郑州。拟议已定,将刘君其等决杖讫,依期起行。不在话下。后人《咏史诗》曰:   党恶害人何所益?试看今日配君其。   皇天有眼应无误,只在斯须与报迟。   次日,李济以发遣仁美一起,奏知于上。上谓侍臣曰:“往者杨业父子,屡立奇功,不期死于王事,朕甚怏怏,欲将恩典旌之,卿等以为何如?”直学士寇准奏曰:“陛下念及功臣,以慰其后,为社稷计也,有何不可?且杨业父子,忠勤为国,人臣所难。今只有延昭一人在世,正当厚恤之,使边将知所观感。”太宗然其议,因遣使臣于郑州取还延昭去了。   忽近臣奏知:武胜军节度使赵普卒。太宗闻奏震悼,谓群臣曰:“赵普能断大事,尽忠国家,真社稷臣也。”寇准曰:“诚如陛下所言,臣等多不及也。”按赵普素性深沉,刚毅果断,虽多忌克,而能以天下事为已任。故其当揆②,惟义是从,但武修文,慎罚薄敛,以立弘功于后世,其功大矣。少习吏事,寡学术。太祖劝以读书,遂手不释卷,每归私第,阖门启箧③,取书诵之竟曰。及次日临政,处事如流。既卒,家人发筐取书视之,则《论语》二十篇也。尝谓帝曰:“臣有《论语》一部,以半部佐太祖定天下,以半部佐陛下致太平。”普相两朝,未尝为子弟   是时宋太宗在位既久,未立东宫。冯拯等上疏,乞早定太子。帝怒,贬之于岭南。自是中外无复敢言者。   七王知此消息,密与心腹王钦议曰:“君父春秋已迈,未肯立皇太子。廷臣谏者,遂遭贬黜。莫非因八王之故,欲以天下还之那?若果有此意,则我失望矣。”钦曰:“殿下所言,正合我意。主上以遗言为重,必将天下还八王无疑。若下预定其事,噬脐无及①。”七王曰:“君有何策教我?”钦曰:“除非谋死八殿下,则大事定矣。”七王曰:“八殿下君父至爱,如何谋得?”钦曰:“臣有一计,不知殿下肯依否?”七王曰:“君试言之。”钦曰:“可召精巧匠人入内府来,打造鸳鸯酒壶一把,能贮两样之酒。当遇春景,百花盛开,特请八王于后苑赏玩。令庖人进食,侍官斟酒。先藏毒酒于外,后放醇酒于中,八工饮之,不消半钟即死于非命矣,有何难哉?”七王听得,大喜曰:“此计极妙。然事不宜迟,即须行之。”乃遣军尉往城西召胡银匠进府中,打造鸳鸯壶。   不出数日,其工完全,银匠将壶献与七王。七王视之,果是精巧,人不能测。谓王钦曰:“器物已造完备,当在何时行之?”钦曰:“殿下先将匠人诛之,以灭其口。”七王然之,因赏以醇酒,登时醉倒,七王令左右丢入后苑井中去讫。王钦曰:“殿下当发书于八王府中邀请,明日辄行此事。”七王乃遣内官资书,径诣八王府中进上其书曰:   弟元侃以春光明媚,花柳芳妍,适朝廷优暇之际,与兄连日间阔。   乞革驾子后苑赏玩片时,庶慰伊弟之杯,以酬春光之盛。   八王得书,着内官复命:明日准来赴约。内官拜辞,归见七王,道知八殿下许允赴约之故。七王得报,分付庖人厨宰,准备筵宴齐整。   次日,八王驾到,七王亲出府门迎接。进于堂中坐定,各诉相爱之情,茶罢三钟,二王人后苑来,只听得乐工歌女,丝竹品奏。八王与七王分宾主对席而坐。七王笑曰:“兄弟之爱,喜乐相同。难得如此春光,今特与兄少尽一臼之欢,以慰生平之念。”八王曰:“多蒙雅召,安敢推辞!争奈数日因寒暄失调,腑脏颇觉不安。然而兄弟之情,只得赴命,酒实不敢饮。”七王曰:“纵兄不十分饮,且开怀饮数杯。”一伏时,庖人先进品味。七王令侍官行酒。侍官提过鸳鸯壶,先斟一金钟,进于八王面前。其酒才入金钟,毒气冲逼,八王身子未痊,闻此酒气,掩鼻不迭。忽筵中一阵狂风,吹倒金钟,将酒倒翻泻地,毫光迸触。侍从皆有惧色。八王离席,分付准备车驾,辞七王径回府去了。   七王以计不成,懊悔无及。王钦曰:“殿下勿忧,八王不知就里,谅亦无怪,俟再图之。”七王闷闷不悦。

第二十一回 宋名臣辞官解印 萧太后议图中原
第二十一回 宋名臣辞官解印 萧太后议图中原   却说太宗尝以后事决之赵普。普曰:“先帝既误,陛下岂容再误?金匮之盟,未可全执。”于是太宗遂有立于之意。至是,偶沾重病不起,召寇准、八王等入瞩后事。帝曰:“先帝以天下付朕,掌理二十二年矣。今当以此位还于八王,庶不违皇太后之命。”八王奏曰:“陛下皇子长成,人心所属,谁敢有异议?惟陛下善保龙体。臣决不愿为君,须与七王为正。”太宗良久问寇准曰:“卿且言孰可付神器者?”准对曰:“陛下为天下择君,谋及妇人中宫,不可也;谋及近臣宰辅,亦不可也;惟陛下择所以副天下望者而立之。”太宗乃曰:“既八王不肯为君,当以元侃主社稷。”准拜贺曰:“知子莫若父。圣虑既以为可,愿即决定。”太宗又谓八王曰:“朕此病莫保,卿善辅汝弟。先帝尝言:‘当代代有谗臣,以乱国政。’今赐汝铁券头免死牌十二道,若遇奸臣当国,得专制之。且杨业有子延昭,此人必能定乱,须重用之,勿弃也。”八王拜受讫。俄而帝崩,寿五十九岁,时改元至道三年三月日也。后人《咏史诗》曰:  混一中原志亦勤,堪称美政化维新。  苍天若假当年寿,竟使黎民望太平。  太宗笃前人之烈,成未集之勋:混一中原,并包四海,中外宁谧①,偃②武修文,礼乐文章,焕然可述。时既晏驾于万岁殿,众文武乃立七王元侃即位于福宁殿,是为真宗皇帝。群臣朝贺毕。尊母李氏为皇太后。命中官奉太宗灵枢于偃陵。封王钦为东厅枢密使,谢金吾为枢密副使,进八王爵为诚意王,其余文武,升职有差。  次日,参知政事宋琪奏曰:“臣蒙先帝之恩,在位已久,无益朝廷,乞陛下允臣解职归乡,不胜感激。”真宗曰:“朕初即位,正赖卿等相扶,如何便舍朕而去?”琪曰:“朝廷清贵无数,区区微臣,何足念哉?”帝见其意真切,遂准奏。宋琪辞帝而归。越数日,吕蒙正、张齐贤等,封章迭至,各称辞官解职。帝俱允之。自是朝廷重事,专委枢密使王钦所理。  却说八王趋朝而出,忽一人拦住车驾,喊冤告状。八王问曰:“告状者是谁?”其人哭曰:“小人胡银匠之子。日前父亲被新王召入府中打造鸳鸯壶,欲以谋害殿下。数日不出,被王枢密恐外人知觉,谋死于府中。小人有冤无处诉,只得投殿下作主。”八王听罢怒曰:“日前斟酒之际,吾意亦猜至几分。当时惟见王钦在旁调度是事,不想起此毒意也。”乃令左右接过状纸,取黄金十两与告状人而去。  八王复命回车驾入朝,正遇着王钦与帝在便殿议事。八王直前奏曰:“臣于午门接得一纸冤状,告称王枢密私谋胡银匠。臣已准理,特来奏知陛下。”真宗听罢,大惊,乃曰:“王钦常在朕旁,那得此事?王兄勿听奸人之言。”八王笑曰:“谋杀胡银匠,本为臣之故也。臣以忠心待陛下,陛下何用疑心,听信谗言,要害自家骨肉?若非太祖皇帝有灵,社稷何如?臣若有意为君,不到今日矣。”王钦忙进前奏曰:“八大王以势压臣,故来于此说词,岂有谋杀人命,往日不告,而待陛下已立大位,敢向午门谤天子耶?”帝未答。八王大怒,抽出金简,望王钦劈面打去。王钦躲避不及,正中鼻准,血流满面而走,八王一直赶去。真宗忙下金阶劝救曰:“万事看朕之面,饶他一次。”八王乃住步,指王钦骂曰:“汝若再为恶,吾即诛之,今姑缓汝之死!”言罢,愤怒而退。  王钦乃伏于帝前请死。真宗曰:“八王先君爱臣,朕且让之,何况于汝。今后凡事但宜避之。”王钦顿首辞去。归至枢密府中,深恨八王,欲思报怨之计。乃修下密书一封,遣心腹人,漏夜送入幽州见萧后,奏道:“宋朝太宗晏驾,新王即位,朝中无甚良将。若发遣人马入寇,则中原可图。”萧后得奏,与群臣商议。萧天佑奏曰:“耶律休哥屯兵云州,屡请举兵伐宋。既宋朝遇丧,正宜乘其无备,一举可以成功。”道声未罢,卷帘将军土金秀出班奏曰:“宋君善能用人,边庭帅臣,皆是雄虎之将。王钦所言,未见的实。若即举兵南下,难定输赢。臣有一计,能使宋朝献纳山后九州之地,与陛下掌管,不劳兴军众也。”后曰:“卿有何计?”金秀曰:“陛下今可遣人资书一道,与宋朝通知:臣与麻哩招吉、麻哩庆吉部五千骑,于河东界,约与宋人比试。臣之箭法天下无双,招吉善枪,庆吉善刀。若宋朝知此消息,定选一武艺出众者,来与臣等放对。果是臣之对手,则迟数年征伐;如对臣等不过,则知宋朝无人,那时陛下御驾亲征,直抵汴京,来之江山不难夺矣。”萧后闻奏大悦,即遣使臣赍书,径赴沛京,进上真宗。书曰:  幽州君后萧,书奉大宋皇帝陛下:兹者孤闻贵朝有丧事,未及吊慰,负罪负罪!近因通好之议,自古为美。往年兵革不息,民遭苹毒,孤甚悯焉。今特遣驾下小臣二员,于晋阳分界,与宋之君臣会猎一番;且讲息兵之由,早定封疆,庶免边衅日生,军士震骇。千载之遇,惟国君留意焉。  真宗得书,与群臣商议。寇准奏曰:“观萧后来书,词倨气傲,多是邀陛下观兵之意。逆料北之来将,不过试刀箭而已。堂堂夫朝,岂无故手哉?须下圣旨,选有文武充足者,与之会猎。”真宗曰:“先辈良将,已皆老迈。惟杨业父子,尚有杨郡马在,先帝曾遣使于郑州调回,至今未见消息。其他帅臣恐不能胜来将也。”准又奏曰:“陛下当再遣使于郑州征取。”帝允奏,仍遣中官赍敕旨,径诣郑州寻访,不知下落。郑州太守因言:“先帝曾赦取回朝去了。”中官只得复命,奏知真宗。  真宗忧闷累日。八王奏曰:“臣往无佞府察探动静如何?”帝曰:“此系紧关大事,兄宜用心体探。”八王即日出朝,来到无佞府,见令婆与太郡夫人,访问杨郡马消息。令婆曰:“六郎犯罪,发配郑州,再不见回来。殿下今日寻讨,老妾诚不知也。”八王曰:“新主在位,既有赦文召取,当令投赦人朝,而与国家出力,何必匿隐?”太郡曰:“尚容改日,待令人于郑州跟寻,来见殿下也。”八王会其意,遂辞却令婆,回朝奏知:“实不知郡马下落。”  真宗闻奏,正忧虑间,边臣急奏:“辽兵于晋阳屠劫军民,甚为深忌,乞陛下早议定夺。”真宗问曰:“文武中谁堪此行者?”寇准奏曰:“禁军教练使贾能,文武足备,可称是职。”帝允奏下敕,以贾能充亲军使,带领骑兵一万,同寇准赴晋阳会猎。贾能即辞帝离汴京,望河东而进发。是时,无佞府密遣人缉探,得官军起身消息,来报杨令婆。令婆与六郎议曰:“贾教练非辽将之敌。国家新立,我儿只得赴难。”六郎曰:“母亲不说,儿有意久矣。更得一人相助尤妙。”道未罢,八娘、九妹进曰:“我二人陪哥哥同往。”六郎曰:“汝等女流也,如何去得?”八娘曰:“姊妹装作从军而行,人所不觉。”六郎依其言,即日辞令婆,带二妹赴晋阳。不题。  却说辽将上金秀,于河东地界立起一大营,朝夕劫掠边民,纵乐饮酒。忽报宋兵将到。金秀听得,即与麻哩招吉等议曰:“我量宋人无杨家父子,则他将不足惧矣。若遇比试之际,当要用心,以慰吾主之望。”招吉曰:“使平生之所学,务要大胜宋人而归。”金秀下令已定。  次日,于平川旷野,立起红心;将所部之军,分布齐整。遥望见正南旌旗闪烁,杀气连天,宋兵已到。两阵对圆。对面辽将土金秀,全身贯带,立于门旗之下,上首麻哩招吉,下首麻哩庆吉,三匹马齐齐摆开。宋阵中寇准先出。贾能戎装,立于阵后。寇准曰:“汝幽州自为君后,华夷有限,何故屡次犯境,扰我生民?”土金秀答曰:“吾主以宋帝新立,欲与晋阳会猎,将议息兵之盟,宋君如何不自来耶?”寇准厉声曰:“今新天子即位,皇风披振,无不仰服,特与文武论治尚且不暇,宁有隙时与汝等会猎乎?”土金秀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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