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均致命三部曲之致命追杀》第27/110页


杨文峰找了个椅子坐下来,观察了一会,赫然发现,在场的十几个人虽然三五成群,两个一起的,可是其实每一个都在自说自话,根本没有玩在一起,更不是在聊天,他们对着其他人在自言自语,但那些其他人没有一个是在听别人说话,因为他们也在自言自语。房间里好像没有两个人是在讨论同一件事。

他心里暗暗称奇。

坐了一会,旁边一道门里有个厨师模样的人急匆匆走出来,用一只金属锅铲使劲敲打着一个铁锅子,尖声细气地喊道:开饭了!开饭了。

活动室里的人听到后,一个个都站起来,朝小门上写有“食堂”二字的房间走去。杨文峰看了眼手表,才下午三点就吃饭吗?他有些疑惑,但也跟着大家站起来,等到一个白大褂经过身边时,他伸手拉住他的手,轻声问:“我是新来的,我没有神经病,你能告诉我这里的日程安排吗?”

那白大褂像见到蛇一样把杨文峰的手甩开,皱了皱眉头喊道:“讨厌,只有神经病才会说自己不是神经病,你放开我,再说,今天不是我值班,找院长。”

那白大褂说完就想走,杨文峰又急忙问:“那谁是院长?”

白大褂这才停下来,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脸上露出痛苦的想不起来的样子,顺手抓住一个上身穿着棉袄,下面穿着短裤的病人问道:“你知道今天谁当选院长吗?”

那棉袄短裤也一愣,随即说,“今天还没有选呢?不过选了也是假的,现在有什么不是假的?”

两人说完就都跑进餐厅里,杨文峰疑惑地摇摇头,也最后一个进入到食堂。食堂里面已经坐了二十多人,大家端坐在那里,桌子上什么食物也没有。

“吃饭开始!”

那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再次宣布道。

话音没落,房间里二十多个人争先恐后地摆开了吃的架势,杨文峰吃惊地看到所有的人都同时伏到桌子上,用手在桌子前看不见的碗盘里抓起一把把看不见的食物塞进嘴巴里,每个人的样子都比另外一个人的样子更加像是在大吃大喝。

杨文峰惊愕得头皮发麻,而让他惊恐得差一点休克过去的事情这时也就出现在他眼前。

原来,他看到了刚刚在门口迎接他们的那位白大褂院长,现在正坐在他前面两排的凳子上,正把空气一把把往嘴里塞,吃得口水都流出来了。

杨文峰觉得胃里一阵翻腾,差一点坚持不住。他勉强自己在最后一排坐下来,这时他旁边的一个正在“吃”的年轻人抬起头,一双高度近视的眼睛透过变形的厚厚的镜片死死盯着杨文峰:“你够吃吗?我吃不完,你拿点去吧!”说着,他就用手在自己桌子上抓了一下,又轻轻放在杨文峰面前的桌子上。

杨文峰低头看着自己桌子上空空如也的“食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再看,还是什么都没有。是我神经出了问题,还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是正常的?杨文峰想着,又扫视了一眼食堂。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这里的人都是神经病?难道这里是神经病的世外桃源,是神经病的自治王国?他想起了刚刚经过的奇怪的两堵高墙,以及夹层中间那些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的武装警察,浑身感到冰冷、感到发麻。

杨文峰陷入痛苦的思索中,这时一只沉重的手压到他的肩膀上。他抬头一看,那位白大褂“院长”正居高临下、和蔼可亲地看着他,另外一只手正把那根他刚才还作为电话在用的黄瓜往嘴里塞。

“呵呵,大家注意了,”他一边嚼着黄瓜,一边咳嗽了一下嗓子,一些口水毫不避讳地喷在杨文峰脸上。“呵呵,请听我说,我推荐今天的院长候选人就是这位新来的同志,有没有人反对?”

房间里二十多位正在“进餐”的男人们都不情愿地停下来,大家沉默地看了看杨文峰,又看了看“院长”,大概过了两分钟的样子,接着一个一个举起了右手。

“好,呵呵,全体同意。”白大褂满意地环视了一周,接着提高声音宣布道:“现在开始民主选举!”

刚刚放下的手又一个个举起来,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放下的又把手向上伸了一截。

“好!”白大褂狂喜地边喊边脱自己的白大褂,“全体一致通过。”

他把脱下的白大褂往杨文峰身上套,杨文峰这时已经有些瑟瑟发抖了,几乎是任凭白大褂摆布,三下两下,白大褂已经套在了杨文峰身上。“请问这位新来的同志贵姓,怎么称呼?”前任“院长”卑贱地小声问。

杨文峰哆哆嗦嗦地告诉他自己的名字。

“好,呵呵,”那人举起了杨文峰的手,大声宣布道:“我现在庄严宣布,本院的新当选的院长是杨文峰同志!”

就这样,杨文峰成为西山政治精神病院的新任院长。
  


好不容易摆脱了食堂的庆祝“新当选的院长就职典礼”活动,穿着白大褂的杨文峰一出门就吐了一地。他发疯似地冲到花园里,然后冲到红砖墙旁边,他使劲敲墙,对着那些小洞声嘶力竭地喊,但是半个小时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响,他突然怀疑墙那边是否有人,又或者墙那边的武装警察是机器人,或者是聋哑人,这些胡思乱想和怀疑让他深感不安、恐怖和痛苦。

他顺着红砖墙跑过去,一路上看到花园、池塘和竹林,大概跑了十分钟,又回到了原地,他这才发现他真是被关进了一个与世隔绝的桶子里:精神病院是在一个被两道十米的高墙团团围住的桶子里,而那些武装警察则处于两道高墙的夹层之间。

由于墙高林深,这时院子里已经开始暗淡下来。杨文峰浑身是汗,头疼难忍。他让自己勉强靠墙坐下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努力思考眼前的情况和自己的处境。

这里占地有上千平方米,有一栋宿舍和两栋小洋楼,还有花园池塘和竹林,大概关着至少三十个精神病人,都是三十到六十岁之间的男人。显而易见的是,这里面关的除了杨文峰外,没有一个正常人。想到这里他开始真正担心起来,他担心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会不会很快也成为真正的精神病?

这里的精神病人实行“高度自治”,杨文峰刚刚被民主选为院长,他现在就穿着院长的白大褂。

把三十多个精神不正常的中年男人放任自流地关在一起,赋予他们民主权利,这会有什么结果?正常的杨文峰不用深思也会得出结论的。刚刚绕着院子跑了一圈的时候,他就看到在围墙几个转角处,有好几个严重受伤和缺鼻子少眼睛的人躺在地上哀号,从那些人的伤口上看,显然这里每天都有小规模的战斗发生。

杨文峰不寒而栗。他扫了一眼高达十米的高墙,想到外面持枪的特工,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于是,他站起来,假装慢慢朝宿舍走,同时用眼睛四下仔细搜索……

果不出所料,他心中暗喜,原来在很多隐蔽的地方,他发现了摄像小镜头。那就是说整个院子是被严密的摄像镜头监视的。这个发现多少让杨文峰稍微得到点安慰。他想,只要那些监视他们的人是正常人,他杨文峰就不是孤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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