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均致命三部曲之致命追杀》第83/110页


  过了好一会,她终于开口了:“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绝对不是种族仇恨分子干的……”

  我说,这我知道。于是我开导她,让她仔细想想,她的丈夫有什么仇人,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没有说完,就从她眼神看出来(不要忘记了,爸爸是心理学博士),她根本不用想,只要她愿意说,那个仇人的名字已经停在她喉咙里。

  我再次向她保证,不会有事的。我说,你在美国生活时间也不短了,而且是美国公民,你应该知道,这是一个相当开放的社会,什么阴谋呀,什么掩盖呀,都是很有限的,只要我们把它揭露出来,即使白宫总统不能帮我们伸张,还有更厉害的。那就是有无冕之王称号的媒体,如果媒体也参与了压制,那么我还有最有效的,我愿意陪你到白宫门前拉横幅抗议,一旦站到白宫门前去抗议,我们就成了世界媒体的焦点,美国政府里就算有人恨死你,可也没人有胆动你了。我还举例说,你知道马丁・路德・金博士吗,他就是抗议到底,虽然被枪杀了,可是他是现在美国唯一一个人,全美国因为他的生日而放假一天,从这方面说,这个黑人的地位超过了乔治・华盛顿和亚伯拉罕・林肯……

  我故意东扯西拉,好让她慢慢放松下来。

  终于,她愿意说出来了。她说话很慢,我就顺着她,耐心地听,我知道她的精神还没有完全恢复,随时会垮下来的。

  她说,丈夫是医学研究所的权威,这个研究所在全美国(当然也是全世界的意思)都是首屈一指的。丈夫是从事单细胞遗传研究的……

  她怕我不懂,解释说,丈夫的工作也就是克隆,克隆也就是复制,从一个动物身上取出繁殖细胞,在试管里制造出一模一样的动物。

  “克隆技术,”她接着说,“如果在这方面的研究成果也像打网球一样在世界范围内排出名次的话,我丈夫的排名肯定远远超过华人网球明星张德培。我常常听丈夫说,现在的克隆技术早就可以克隆人类了。他说,从理论上讲,就在1997年世界上第一只克隆动物克隆羊多莉出世时,克隆人类就成为可能。我丈夫就是研究克隆人类的权威……我常常笑他,现在在美国为富人克隆一只爱犬或者宠物猫,可以收费五万美金,可是你不去研究克隆动物,偏偏研究克隆人类?美国立法禁止克隆人类,甚至连用于治病救人的单细胞繁殖也被禁止了,你尽研究这些没用的东西,不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吗……”

  她开始讲得很慢,而且怕我听不懂,经常加以解释,后来才慢慢快起来。其实,克隆技术虽然是医学和科学领域的前沿阵地,但在华盛顿,特别是国会山和白宫,这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政治问题。总统和国会都步调一致地禁止克隆人类。我也知道,科学家和医学家所说的克隆人,当然不是把一个人活生生地克隆出来,他们主要是在研究使用克隆人体某些器官,作为治疗终极病人的手段。

  “一年前的一天,”她神情有些恍惚地继续说,我真怕她垮下去。“丈夫神情忧郁地回到家里,我问他,他什么也不说,接下来一个星期都是这样子。我反复问,最后他不耐烦地告诉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死规定!我生气了,心想,你的工作有什么保密的,哼!后来我也没有理他,好在他的情绪坏过一段时间后,就慢慢恢复了。不过,从那天以后,他经常加班,而且越来越神秘兮兮,好像连上班的地方都换了。好在我也习惯了……没有想到,一个月前事情终于发生了,那天听到他把车开进车库,我像往常一样去开门等着。看到他时,我吓了一跳,他浑身颤抖,面如死灰,头发都被冷汗湿透了……我把他扶到床上,我说叫医生吧,他哆哆嗦嗦地说,不要,不要,我没有事……我看他就有事!我就追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却不开口,我气死了,说你不说就算了,谁想管你!没有想到,第二天他是还坚持去上班,接下来好几天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心里可着急了,可是有什么办法……”

  时间已经过了一个小时,我心里有些着急倒是真的,只是,我没有表现出来,脸上还故意露出轻松的表情。耐心听她继续讲述。

  “我不应该逼他的,我如果不逼他说,也许他还不会被害,都怪我――可是,我是担心他呀,没有想到,我的关心害死了他……我又不会克隆……他曾经对我说,如果我比他先死,他一定偷偷克隆一个我,我以为他开玩笑,但看了他的表情才知道他是当真的。我当时感觉怪怪的,眼前仿佛出现他搂抱着另外一个我时的情景……唉,现在离开的是他,我要是有他一半能干,就可以让他回家了……”

  黄医生的遗孀说着说着就呜呜地哭起来,我听得头皮发麻,这黄医生的克隆技术已经到了什么地步可想而知,人类真是可怕……

  “在他被害的前一天,他和我都受不了了。那晚,孩子睡后,他把我叫到寝室,关起门,双手颤抖地按在我肩膀上,让我坐下,说让我平静下来,我说,我很平静,倒是你应该先平静一下,他颓然地坐下,叹道:我怎么可能平静得下来呢……然后他断断续续讲起来,虽然自己研究精通克隆技术,而且是主攻克隆人类的,但却主要是以治病救人为主,从来没有想到在有生之年真的会有机会克隆复制一个活生生的人。他说,当然如果美国开特例宣布可以复制一个人的话,那么肯定会最先克隆爱因斯坦。爱因斯坦的大脑一直被保管着,至今完好无损……

  “他告诉我,一年前,也就是那天他回来后神情恍惚的那天,有一个神秘人找到他,希望他参加一个克隆研究小组,他了解情况后,有些犹豫,但神秘人说,这件事是关系到美国和世界的未来,关系到地球的安全,关系到人类的前途……所以,希望他抛弃成见,加入到这个人类克隆小组里来。我丈夫答应了,但心里总是不舒服。这就是为什么一年前有段时间,他整天愁眉不展。他说,这个秘密克隆小组的成员都不知道是克隆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早期的胚胎培养就在我丈夫所在的试验室里进行,快要成形时,被秘密转移到美国中央情报局兰雷总部的地下室里,我丈夫也在这时才知道,那神秘人以及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是中央情报局的高级主管,神秘人物叫赖恩,是个头头。这时,原来培养胚胎的克隆小组已经解散,只剩下我丈夫和另外几位显然是来自中央情报局的科学家。也就是说,只有我丈夫是外人。他到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只挑选了他一个外人参加这最后阶段的工作。他说,最后阶段的工作其实已经不需要很高的技术,只要按部就班把婴儿从人造母体里取出就行了。克隆动物包括人类,有一个缺点,也是至今无法解决的问题,就是克隆的生命寿命非常短,有些只有被克隆生命的一半,有些甚至只有十分之一。所以那个克隆羊多莉很快就死了。那些花费五万美金克隆的猫呀狗呀的,也只能活很短时间,当然,好在你可以不停克隆它们。我丈夫是在参加那个神秘的小组后三个月后看到克隆的婴儿出世的。他说,他很吃惊,他看到克隆出来的是个东方婴儿。很快,他就明白了为什么要他这一个外人留守下来照顾出世后的婴儿。因为,那个神秘的策划人告诉他,请他务必使用中文和婴儿沟通……

  “我丈夫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希望这婴儿长大后会说中文,那么我丈夫当然是最好的人选,婴儿本来就是他参与克隆的,有他照顾自然比其他人要强。虽然我丈夫读写中文不是太好,但他一口普通话,还是挺不错的。他们需要我丈夫还有其他原因,因为这毕竟是世界上第一个真正的克隆人,他的情况如何发展,还有待观察。例如,这克隆人从婴儿长到十岁,只需要一年时间,如果使用特殊药物,则可以只用四个月……我丈夫就是接到命令,要他用药物催这个克隆婴儿快些长大,他们订出的目标是,务必在三年时间里,让这个婴儿看起来有五十多岁的样子。我丈夫很吃惊,因为这可以做到,但过量的催长素,肯定会进一步缩短克隆人的寿命,损害他的大脑。

  “我想我丈夫那时一门心思扑在自己的杰作上,忘记了外面的世界,忘记了他干的事是有违人伦甚至是伤天害理的,是触怒上帝他老人家的……所以,过去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他忙忙碌碌,我们很少交流,倒也相安无事,可是,可是……”

  医生的遗孀说到这里浑身颤抖起来,几乎说不下去了,我赶紧安慰她,为她冲了一杯热茶,又用其他问题帮助她放松。过了好一会,她才能继续讲下去。

  七

  儿子,我在想,如果你长大了,想知道爸爸是什么样的,怎么办呢?我把自己的几根发夹在家庭相片夹,也许等你长大的时候,人们已经可以随意克隆失去的爱人和亲人……

  以下是医生的遗孀那天继续告诉我的故事。

  “那克隆的婴儿的身体很快发育达到十岁儿童的标准,,我丈夫也就更忙了。那些美国人,也就是中央情报局的人严格规定我的丈夫可以和克隆人讲些什么,不可以讲什么。据我丈夫说,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已经感觉到中央情报局不是在做医学实验或者想提前取得人类克隆的科学突破这么简单。因为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没有必要让他这个华人和这个克隆人讲什么中文……我丈夫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把我吓坏了。他说,那孩子过了十岁后,中央情报局的一些中文专家和中国问题专家定时来看他,给他上课,和他交谈,并神秘地把他带出去几天,而我丈夫作为克隆人的医生和他接触时,竟然需要按照中央情报局那些人事先挑选草列的语句一字不差地进行……那克隆孩子很善良,长得也很英俊,但我丈夫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因为他感觉到,中央情报局是在把这克隆人有意培养成被克隆人……

  “我丈夫解释说,所谓克隆一个人,是从身体上克隆复制,从你的细胞克隆出来的人,长相绝对和你一模一样,就好像照镜子一样。当然在成长的过程中,人的身体因为接触外界的差异,因为锻炼的强度不同,也许生出差异,但这些可以适当调整,甚至通过外科手术调整。然而,有一个难关却无法克服,那就是你可以不折不扣地克隆一个人的身体,却无法复制一个人的大脑。这不是说克隆人和被克隆人的大脑结构有什么不同,实际上,两人的大脑的重量、质量和DNA排列组合完全一样。问题是,大脑的形成是两方面决定的。一是自身细胞构造、DNA排列,所为先天决定;另一种就是接触外界受到影响,受到不同教育等形成的不同的世界观和意识形态,在此基础上,大脑才可以思考。如果克隆一个人,这个克隆人长大后,只要有一些经历和被克隆人有所不同,那么他们的大脑所想所思就可能千差万别,判若两人。我丈夫说,这才是克隆技术永远无法克服的难关。否则,爱因斯坦的大脑现在还完整地保存在那里,为什么不早克隆,让他为人类继续做贡献?

  “所以,当我丈夫看出中央情报局克隆这个人的目的是为了制造一个和被克隆的人一样的人时,心中的不安更甚。但他能够干什么呢?那神秘人显然是中央情报局的副局长级别的高官,当时找他的时候,就明确说过,这是为了美国国家利益,为了世界和平,为了……好在这时,那孩子也渐渐长大,我丈夫就更多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那孩子身上,他想,只要不是克隆希特勒、墨索里尼和东条英机这样的人间魔鬼,一个被克隆的个体又能干什么呢?何况眼前的孩子很面善,于是他乘机和那个孩子多交谈几句,当然都得小心翼翼,那孩子是在完全与世隔绝的透明房间里生活,二十四小时几乎都有七八个人在同时观察他、研究他。我丈夫感到浑身不舒服。

  “这时发生了一件事……那孩子生活在无菌的玻璃房中,很健康,五官端正,耳聪目明……有一天中央情报局的医生走过来,说要给孩子进行眼睛激光手术,我丈夫很吃惊,说这孩子的眼睛没有问题,一点也不近视,为什么要做激光校正手术?那人笑笑,说不是激光校正,而是要用激光把他眼睛弄近视……作为治病救人的医生,我丈夫当时的震惊可想而知。但他什么也不能做,这里根本没有他说话的地方。等到那孩子眼睛被弄近视后,有一天,另外一位中央情报局的医生走进来,把一副眼镜交给我丈夫。我丈夫拿出那副显然是中国制造的眼镜,小心地给孩子戴上……

  “那孩子――当时虽然只过了九个月,但其实已经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了――戴上了眼镜,又看得见东西了,很高兴,把手举起来摇了摇,随即扶了下眼镜――戴上眼镜的孩子一连串的几个手势动作看得我丈夫愣住了,他觉得这个动作很熟悉,从这个熟悉的动作,他第一次发现眼前的人也有些面熟。

  “从那一天之后,我丈夫多长了个心眼,注意观察这个克隆小伙子像谁,当然,两三个月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头绪,毕竟这个克隆人才十七八岁,还是使用催长药物,听那负责人的口气是要让他在两年后长到五十多岁。这期间的相貌差别还是很大的。我丈夫也曾经根据中央情报局那些人露出的口风来猜测,既然此人要保卫美国安全,维护美国国家利益,维护世界和平,那会不会是什么超人、蜘蛛侠、蝙蝠侠什么的,当然他自己一一否定了这些猜测,我丈夫毕竟在美国长大,在美国受教育,对中国的事情并不十分了解。后来,也就是他发现真相的前一个星期左右,我丈夫发现中央情报局那些人对这个克隆人越来越尊重,而那个克隆人也越来越有架子,不但与我丈夫慢慢疏远,而且开始颐指气使,说话越来越像中国领导人作报告那样装腔作势……我丈夫说,这让他想起在电视上看到的一个人……但他还不能确定。有一天,那克隆人被神秘带走了三天,回来后,我丈夫去看他。我丈夫推门进去,突然呆住了。你知道,这个克隆人一直以来都穿着医院的病人制服,可是那天,我丈夫推开房门后,发现那小伙子西装笔挺,头发梳得油光铮亮――我丈夫突然看出了这个人是谁,也就是这瞬间,他惊呆了,他差一点当场昏过去,他说自己没有当场倒下去的唯一原因是他知道外面有好几双眼睛在监视着这个贴满了单面可见玻璃的房间。我丈夫说,他虽然是个科学家、医学家,对政治这个肮脏的东西一点不感兴趣,但他还是了解一些的。当他知道这个人是谁以后,他差一点神经失常。那天,就是我打开门,看到他面如死灰的一天。”

  黄医生的遗孀讲到这里,脸上充满了痛苦和悲哀,我看她停下来,生怕她就此后悔,不再说下去了,就旁敲侧击地问:“那个克隆人既然不是超人,又不是蜘蛛侠,怎么会把你丈夫吓成那个样子……呵呵,我倒也很好奇呢……对了,那个克隆人像谁?或者说,那个克隆人是谁?”

  医生的遗孀抬起头,眼睛里闪过浓浓的迷茫,摇摇头。我一看就急了,开口问:是谁?你不敢说?还是医生没有告诉你?

  “那天我们在卧室时,我丈夫的精神都快崩溃了,所以他本来是想告诉我的,他还让我把中央电视台打开――我们家装有卫星电视,可是正在这时,有人按门铃,我丈夫哆哆嗦嗦下楼去应门。原来是和他在一起工作的一位中央情报局的医生,那医生笑呵呵地说,正好访问朋友,经过这里,顺便来问个好。他们两位随便聊了一会,那人就告辞了。那人的到来,打断了我们夫妻的交谈,那人走后,我本来是想听丈夫说出他克隆的到底是谁的,可是,他显然改变主意了,他说,还是不要告诉我为好,让他再想想……”

  我没有等她说完,就赶紧打断她问道:“后来呢,你丈夫告诉你没有?或者透露出一些什么没有?”

  她摇摇头,过了一会,眼里含着泪水说:“没有后来了,我讲的就是那伙暴徒冲进我们家的前一天的事,第二天,我丈夫就被杀害了,我也……”

  我已经听出名堂了,很简单,他们家一直被窃听,当那丈夫要透露真相时,那人及时敲门,假装是经过这里顺便拜访。实际上,那人的及时出现倒是客观上救了妻子一命,如果那天丈夫告诉了妻子克隆的人是谁,妻子第二天肯定也会被杀害灭口。

  想到这里,我悚然一惊,这才知道,自己可能卷入到一场空前的阴谋和危机之中。同时,我敏锐地感觉到,自己刚才进来时已经被注意到,而离开的一群人中没有我,一切都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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