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恒均致命三部曲之致命追杀》第86/110页


  “可惜,你说‘我只是做我的工作’,这话听起来让我心酸,不像沙伟这样的人所言呀!”林将军说着,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沙伟笑了笑,脸上故意露出不解。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林将军没有等沙伟回答,继续他的话道:“因为我了解沙伟,我知道你的一切,我知道你出身贫苦,知道你对新中国怀着刻骨的热爱,知道你和那帮把持国家安全部的走资派、自由主义分子、右派分子和地主资本家崽子们有本质的区别,而且我知道,你一直把自己的工作看得神圣,并不像你刚刚说的那样,‘我只是做我的工作’,不是的!沙伟局长,如果你只是做你的工作,我不会找你的,不是我不想找你帮忙,而是我不屑于给你这个机会,不屑于挽救你!”

  “挽救我?”沙伟喃喃地说,这次脸上真有些不解。

  “是的,挽救你,给你一个机会,让你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留一条后路?”沙伟越来越糊涂。他本来以为林将军是来收买他,或者甚至要绑架他,因为,他领导的侦查工作已经越来越接近真相。

  “不错,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要和那些人一起陷得太深而不能自拔。你和他们不同,我了解你,我甚至还有你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上接受伟大领袖毛主席检阅的集体照片,四十年了吧……”

  “四十年了……”沙伟小声重复着,声音有些沙哑,有些低沉,也带有淡淡的伤感。

  林将军把手伸过来,搭在沙伟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叹息道:“弹指一挥间,当年的毛头小伙子,红卫兵小将,如今已经是共和国的反间侦查局局长,时间流逝了,地点转换了,可是,我相信,热情、激情、感情和心情没有什么多大的变化,我说的对吗?沙局长!”

  沙伟抬起头,动情地点点头。

  “唉,沙局长,现在再看看这个国家都成什么样子了,贫富悬殊,贪官污吏当道……”

  “可是,”沙伟马上恢复过来,打断了林将军的攻心说教。“可是,社会毕竟是在进步,贫富悬殊总比当时的共同贫穷要好……”

  “错,因为你忽视了症结所在,”林将军严厉地打断他,“没有人喜欢共同贫穷,当年我们为什么要解放全中国,建立新中国?1949年以前中国并不是共同贫穷呀,那时有很多资本家和地主老板不但是先富起来了,而且富可敌国,可是我们为什么还要解放全中国,为什么又得到全中国广大人民的支持?”

  林将军停了一下,继续说:“因为,旧社会的贫富悬殊并不是建立在自由公平的竞争上……你沙伟是不是以为我是老古板,一定反对美国和欧洲的一切,痛恨西方资本主义制度,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这样想,那就错了。美国和欧洲在自由竞争和公平竞争上,搞得不错,所以他们也有贫富悬殊,可是大家包括那些被剥削的工人农民都无话可说。可是,我们中国现在的贫富悬殊就不同了,完全和解放前一样,富人不是靠公平竞争、不是靠勤劳发财致富的,而是靠巧取豪夺,靠打着社会主义公有制的优越性,慢慢把广大人民的财富转移成他们自己的,他们打着社会主义旗帜,却用资本主义最邪恶的方式为自己积累财富。他们现在搞的是资不资,社不社,说得不好听一点,他们使用社会主义制度下人民赋予他们的集权大行资本主义制度下才有的血腥的原始积累和剥削。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但背离了社会主义原则,甚至连资本主义的原则也弃之不顾。我知道,在资本主义制度下,人吃人,人剥削人,可是他们至少不拿着社会主义牌子吃人剥削人呀,他们至少还有所谓公平竞争呀,可是看看我们,他们吸收了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糟粕,美其名曰‘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既然是社会主义,就只有一种,难道还有德国社会主义和苏联社会主义吗?现在,再回到前面所说,这样的贫富悬殊也比‘共同贫穷’好吗?何况,我们这里所说的共同贫穷,只是当时的特殊历史条件下,是和全世界经济发展相吻合的……”

  沙伟虽然一开始就有心防,防止能说会道的林将军“策反”自己,但这时,他也不得不承认林将军所言有理。表面上看,中国的发展必然造成一部分人先富起来,这是全世界国家发展的必经之路,可是,当这先富起来的一部分都是那些贪官污吏,都是那些靠巧取豪夺积累财富的人的时候,就连沙伟也知道不对劲了。所以当他回想起四十年前站在天安门接受毛主席的检阅时,声音沙哑了。而他当然也知道,毛主席他老人家的画像始终没有被广大的中国农民从过去摆放神像的地方取下来,所以,这林将军的行为才让国家安全部如此不安……

  “我了解你,沙伟,你有理想,有信仰,你不像那帮和你一起工作的人,他们忘记了马克思主义,忘记了毛泽东思想,他们只不过是利益集团,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完全可以忽左忽右,他们其实早就不信什么主义,他们让我们信仰的所谓主义,说白了,就是他们精心炮制的‘个人主义’,可是,让人气愤的是,他们一会把毛主席他老人家拿出来吓人,一会又在那里装模作样地搞民主选举……你不同,沙伟同志!可是,就连你这样的同志竟然也把自己的理想变成了‘我只是做自己的工作’,我为你惋惜,为你不值!”

  林将军说着,从手提袋里抽出一份档案,递给沙伟。“你自己看看,这是那位和你一样,‘只是做自己的工作’的投机分子康伴智的海内外银行记录。”

  对于侦查局长来说,再熟悉不过的就是银行记录,他只看了几眼,秃脑门上就渗出了冷汗,这还是今天第一次冒冷汗。“五千万!”

  “是的,这就是他迄今为止为自己发的工资,用人民的血汗发的工资。你们散布在全国各地的所谓国家安全厅的厅长和情报局长、站长们的私人财产超过一千万的大有人在,我们都有详细的资料,这笔帐不会不算的。你怎么出汗了?情况很意外吗?沙伟同志,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在尽自己所能保持共和国不变色,保持共产党政权长治久安,可是,你却搞错了敌人,那些颠覆我们共产党政权,妄图变天的人正是来自我们内部……而再看看这些年你抓的那些人,除了一些为西方效劳的特务间谍、自由分子外,几乎都是上访的民众、贫困交加的练功者、走投无路的下岗工人……这些人和你有什么区别?你的爱人下岗了,你们家一直很困难……”

  沙伟真的被感动了,他盯着林将军。林将军慈祥地笑着。大概一分钟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沙伟用手擦了一下眼睛,有一滴眼泪滚了出来。

  擦掉这滴眼泪,沙伟也随即从伤感和感动中恢复过来。他沙哑着低沉的嗓子说:“可是,将军,我请你原谅,我还是会做好我的工作的!”

  “哈哈,好,英雄本色,英雄本色呀,我没有看错。其实,我根本没有想阻止你干你的工作,而你的工作也根本不可能阻止我们,我甚至可以告诉你,你的工作只会让我们现在干的事更加有意义,更加刺激!我们说定了,沙伟,你继续去侦查去跟踪吧,我们的人已经会师延安,你们就去围追堵截吧,只有这样才能激发我们的斗志,才能让全中国人民看得更清楚!”

  林将军的话越来越严肃,然而,脸上却始终带着慈祥的笑容。他再次把手伸过来,拍了拍沙伟的肩膀,亲切地说:“就像我刚刚已经说过的,我今天虽然是问你一件事,但其实是让你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沙伟默默地点点头。

  “好,爽快!你只要告诉我杨文峰在哪里,就可以走了。”林将军慈祥地盯住沙伟。
  
  三

  菲利浦一字不漏地细细研究006情报员留给儿子的信,并且把和他失踪有关的部分整理出来,综合为一封一万字的信。他唯一的希望就在这一封信里,他要进一步挖掘事实真相,而连接那真相的蛛丝马迹一定在这封信里。信里已开始讲述他卷入的经过,但096情报员菲利浦却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可以让他顺藤摸瓜的。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信中这最后一部分上面:

  孩子,那天当我告别黄医生的遗孀,走出来,坐进自己车里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问题的严重性,从而也陷入到一个非常巨大的矛盾之中。如果黄医生的遗孀所言属实,那么她和我都同时陷入极度危险之中。然而,以我的身分,还不至于有迫在眉睫的生命危险,可黄医生的遗孀就难说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保证她的安全,那就是我尽快联系媒体,让阴谋曝光,或者直接公开向FBI报案,同时让媒体了解报案经过和内容。

  可是如果这样做,我的身份肯定会暴露,而且最主要的是,我就永远失去了追查真相的机会。我把所谓阴谋捅出来后,由于没有任何证据,事情肯定会不了了之。但就因为捅了出来,所以,那些人虽然竭力否认,但也因而不会再去弄巧成拙,再去伤害医生的遗孀。可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指控美国中央情报局,我还能在白宫呆下去吗?如果无法呆下去,又如何继续我的工作――为中国充当间谍,又如追查出中央情报局地下室里那个克隆的中国人到底是谁?

  我就这样犹豫不决了整整一天,思前想后,一会是那位中国移民遗孀的惊恐的眼睛,一会是那神秘的克隆人,一会是美国中央情报局针对中国的恶毒计划……

  第二天晚上晚饭时,我的一切犹豫不定都嘎然而止。不是我做出了决定,更不是我已经有了选择,而是决定选择了我,选择只剩下一个――美国有线广播网今日快讯报道:一月前被种族分子残酷杀害的著名医学研究专家黄先生的遗孀因经受不住精神的压力,于今日凌晨四点在自己家里上吊自杀,留下一名年仅七岁的儿子……

  那一刻,站在电视机前的我仿佛失去了知觉,任凭眼泪从脸颊落下,沾满我的胸襟。我害死了黄医生的遗孀,这点毫无疑问。她绝对不会自杀,那个“受不了精神压力而自杀”的结论大概是心理医生在她死后胡乱编造的,而就在她所谓“自杀”前几个小时,华盛顿最好的心理医生――你的爸爸,还和她面谈了几个小时,我知道她的精神状况,我知道她在等我的消息,她不会自杀,而且,世界上又有哪一个做母亲的,会在孩子的父亲被害后,丢下自己七岁的儿子而去自杀呢?当然有绝望到极点的母亲在这种情况下选择离开人世,不过,她们都会让孩子和自己一起离开这个没有了爱的、不值得留恋的人间……

  我已经做出了选择,不,是那唯一的选择选择了我。这个时候,我才突然冷静了下来,是的,我需要的是冷静,冷静,再冷静。

  第二天,我忘记了一切,我恢复了――或者说,我让自己看起来“忘记了一切”,我让自己完全恢复到“正常”,我甚至不看报纸,故意忽视那个自杀女人的任何后继消息。我照常工作,该上酒吧就上酒吧,该去看电影就去看电影,而且在周末的时候,我还带你和你妈妈一起到大西洋城去尽情玩乐了两天……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我才发现,那些一直在阴暗角落里监视我的紧张的特工们也松弛了下来,最后也就悄悄撤退了。毕竟我在白宫工作,他们也有些忌惮。同时,他们大概也认为,在白宫工作的“精神卫士”自然不会做出让他们意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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