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飞行》第2/87页


  
  正说着,忽然一片耀眼的光芒刺入许栩的眼内,让她下意识地别过了眼睛。赶紧收回注意力,注视前方,只见深蓝的天空中铺开了一层绚烂的光幕,蓝绿交错,缓缓波动,就像匹幽艳又诡异的绸缎在迎风舒展。
  
  “极光。”,许栩和陈寰不约而同说道。
  
  巨大的光幕在前方辉映着,美丽得如同仙境,但在许栩看来它更像是张阴森恐怖的大网正等着他们闯入。极光会影响驾驶员视线,磁场的干扰还会导致飞机雷达系统失误,曾有一架美国战机在穿越极光时因为导航失灵,误飞俄罗斯领空,结果被俄军的导弹击落。许栩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操纵杆上,全身的感官都在瞬间调至最灵敏状态,她可不想死在这冰天雪地的鬼地方。
  
  “留意GPS,惯性导航系统和雷达的工作状态,随时准备进入仪表飞行模式和手动飞行模式。”,许栩下意识地挪了挪身下的大红色坐垫。这张坐垫是学校教官送给她的幸运符,老飞行员们都有种奇怪的迷信,他们认为红色的坐垫能带来好运,保佑自己每次升空后都能平安返回地面。
  
  但是,这次教官的幸运符显然没有帮到许栩。随着一阵雷鸣般的爆响声,整个机头猛地往下一拉,机身开始下沉,同时她惊恐地发现:发动机转速、温度指针都在瞬间下滑,飞机推力迅速下降,无法再维持预定高度。
  
  “机长,左边发动机停车!”,陈寰焦急地喊道。一时间,驾驶舱内的“停车”、“断电”、“液压压力”等各种红、黄色告警灯全都闪烁着刺眼的光芒,而语声告警系统的“女中音”也不断地用“温柔”的语调提示他们各个系统发生了故障。
  
  “我们要空中启动!留意飞行表速!”,许栩果断地压下操纵杆加速,尽量保持飞机高度并同时拨启空中起动电门,企图再次启动发动机。一次,两次,三次,可是左发动机就像昏死过去的病人,没有给于她丝毫回应,飞机仍旧在不停下降,舱门外已经隐隐传来各种尖叫声。
  
  许栩的心顿时随着机舱一起下坠,但强烈的失重感又将它高高抛起,上下颠簸,煎熬不已,冷汗一颗颗地顺着机长帽檐滴了下来。她低喊道:“陈寰,马上通知机场塔台,我们要单发着陆!”,脚下立刻蹬紧方向舵,压实方向盘,尽最大的努力保持机身平衡。单发是所有飞行员的噩梦,双引擎的飞机当一台发动机失效后不光动力减少,还会相应地产生很大的阻力,造成飞机双侧拉力不对称,从而使飞机产生严重的偏转和坡度,随时都会机毁人亡。
  
  许栩不知道自己最近造了什么孽,竟然碰上这样的大霉头,估计这事明天绝对能上报纸头条,只不过标题是“奇迹”抑或“空难”就不得而知了。“菩萨保佑,如果能平安着陆,我回去后一定给你烧上几把高香!”,混乱中她咬着牙默念道。
  
  “机长……右发动机停车!”,陈寰几乎是颤抖着发出这几个字。字字如钉,狠敲在许栩的心头,震得她几乎想呕出一口血来才觉畅快。看来她不但造了孽,还罪孽深重到连菩萨也忍不住要好好地“眷顾”她一下。靠!许栩心中暗骂,双发失效这样比中彩票都小的几率都让她撞到,干脆昨天就去买张彩票,头奖肯定就是她--如果她还有命去领奖金的话。
  
  刹那间,世界像是化作了一颗陨落的流星,在无尽的黑夜里飞快地划过,燃烧,然后湮灭。机舱里的一切都在不停地盘旋飞舞,但同时又被巨大的力量拉下抛起,再优良的飞机也不过是粘附在流星上的一颗尘埃,人类所谓的高科技终究都会伴随着寄体的死亡落入永恒的寂静。
  
  许栩无法抑制地感到恶心和昏眩,肢体仿佛已和大脑脱离,不听使唤,但她还是凭借着早已扎根在本能中的驾驶意识与求生的意志,用力按下电瓶电门,放下襟翼,企图让飞机在毫无动力之下以滑翔的方式进行飘降。但是突如其来的黑暗淹没了视线,就像潮水般夺取了她所有的行动力,在感知丧失之前,她徒劳地想:如果能让机尾先着地,我们会不会还有一线生机?
  
  最后,事实证明,许栩确实为自己赢得了一线生机,只不过这线“生机”在最开始的时候却让她生不如死。因为她竟然坠落在非洲内罗毕的草原上,而且还是1933年的内罗毕,简而言之,就是她并不华丽丽地穿越了。
  
  阿拉斯加和非洲,2011年与1933年,时空的一个小小交错,便将她抛在了命运巨大的裂缝里,她攀着裂缝的边缘,俯瞰脚下的万丈深渊,心惊胆战又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2012年第一次发文,某猫好兴奋!祝各位童鞋新年快乐,腿长腰细,胸大有脑,怎么吃都不胖!大家给多点花花和鼓励啊!

许栩驾驶的空中国王B200




第二章 男人与狗 ...


  不知在黑暗中沉溺了多久,一年?一周?抑或只是一个小时。当许栩开始有了些许知觉的时候,她感到痒。湿湿的,滑滑的痒从手上传来,就像尘封已久的机器突然接通了电源,借着这轻微的刺激,全身的神经蓦地苏醒过来,意识的暗流重新涌回脑中。
  
  许栩睁开了眼,然后看到一条狗,一条很大很丑的狗。
  
  那狗正趴在她的手边,用一双灰褐色的眼睛严厉地审视着她的脸。它方形的脑门和突出的下颌不成比例地组合在一起,粗糙得就像上帝在心情最坏时拼凑的半成品,黑色的褶皱自眼眶下一层层地耷拉着,黏糊糊的唾液顺着外露的尖牙滴了下来,滴在了许栩的手背上,然后没入白色床单精细的纹路中。
  
  不知道是昏迷过后的不良反应,还是这狗和它的口水都太恶心,许栩顿时觉得头皮阵阵发麻,手一缩,神经质地喊道:“走开!”,身体随之从床上弹了起来。她一直对犬类生物有种潜意识的抗拒,小时候住在英国唐人街的廉价地下室,楼上的包租婆养了条杂种的大丹犬,每次她和哥哥走过公寓大门,那狗便会发出撕心裂肺般的吼叫,震得潮湿腐朽的门板抖落一片片灰尘。每逢听到狗叫,许栩都会想起那阴暗漏水的地下室,不见阳光的童年以及父亲麻木的脸,如同没有希望的明天。
  
  察觉到许栩的厌恶,大狗觉得自尊心受到严重创伤,立刻弓起背朝她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小牛般壮硕的身体紧绷着,随时都准备扑向这个竟敢蔑视自己又不知好歹的小妞。
  
  “莎士比亚,安静!她不是猎物!”,一把低沉的男声震住了暴躁的恶犬,声量不大,但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感。顷刻,那条凶巴巴的大狗收敛了声量,但仍旧对着许栩不停低吼。
  
  一名瘦高的男人走到了床前,按住那条叫莎士比亚的猎犬,低头打量着傻坐在床上的许栩。
  
  这人年纪不大,估计不到三十岁。柔顺的金发往后梳起,露出白皙的前额,他的脸颊削瘦但鼻梁高挺,两者配合在一起很有画面感,就像那种挂在博物馆中的中世纪肖像,优雅,高贵但缺乏生气。一双掩映在浓密睫毛后的灰紫色眼睛敏感而忧郁,作为一名男人来说他的眼睛漂亮得有点过分。
  
  他不快乐,许栩凝视着眼前的人,鲁莽地下了判断。
  
  “对不起,吓着你了,莎士比亚脾气有点暴躁,不过它依然是条好狗。”,男人对她露出个歉意的微笑,白而长的手指搭在狗乌黑的皮毛上形成强烈的反差,如同月光和铁块,诗人和野兽,矛盾中带着奇异的和谐感。
  
  “你......是医生?”,许栩第一反应是自己坠机了,然后奇迹般活了下来,还被人救起,毫无疑问她现在应该呆在医院里。但环顾四周,她没见到任何该有的医疗器械,树枝型的吊灯,深色的地板,壁炉上闪亮耀眼的银器和陶瓷,以及房间内摆放着的那些高大的老式家具,这里像所华丽复古的卧室而不是冷冰冰的病房。再说了,哪有医院会允许一条狗蹲在病人的床前?一时间,许栩对于自己的所在十分茫然。
  
  “我是马修.斯特林,贡恩咖啡园的园主。医生刚走,你觉得哪里不舒服,需要我再把他请回来吗?”,名叫马修的男子弯下腰,仔细地观察着许栩的脸。阳光下他的瞳色变得更深,化作一片郁郁的烟紫,纤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在光洁的皮肤上投下美丽的阴影。
  
  “咖啡园?那我的飞机呢?机组上其他的人呢?他们怎么样了?”,许栩的脑子更加混乱了,她在阿拉斯加上空坠落,阿拉斯加这样的寒带国家哪会有什么咖啡园?
  
  “飞机?我在草原上发现你的时候没见到飞机,也没见到其他人。”,马修摇了摇头。
  
  “没有其他人?”,许栩张大了嘴,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可能性,难道飞机在下坠的过程中解体了?所以机上的人都被抛落在不同的地点?所以马修见不到其他人和飞机残骸?不!这绝不可能,如果飞机在半空中解体,她早成了摔在地板上的一坨肉酱,怎么会活生生地坐在这里?事实上,就算飞机没解体,从5000多米的高空落下她也理应摔成肉酱,但她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地活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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