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掌中雀飞走了》第32/77页


  这厢刚放完水出来,几个健硕之人便踏着水汪行至他跟前,堵住他的去路,像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修罗。
  绍纬算是宫中老人,立时察觉到来者不善,困意全无,瞪大眼端详后认出福禄,结结巴巴问道:“干爹……你们……你们想要做什么?”
  福禄冷笑,“乖儿,到了下面别怪干爹不讲情面,要怪只能怪你吃里扒外。”
  说着他往后退几步,“你们几个动手吧,别弄出太大动静,记得把这脑袋割漂亮点,别吓着咱们陛下。”
  亥时三刻,黑绸马车自左银台门驶出,很快引走了暗中盯梢之人。
  待确认没有遗留祸害,另一辆马车才从宫中离开,按事先规划好的路线避开巡视的金吾卫,停靠在太尉府北向后门处。
  早有管事守候在此,听到叩门声打开后门,对众人作揖行礼。
  夜雨靡靡,春雷滚滚,一行人沓沓飒飒朝内院走。元衡身披玄色大氅走在最前面,目光幽深沉寂,身侧福禄替他撑伞,其后是十数身穿蓑衣的扈从,其中一人怀抱着寸余长宽的楠木匣子,盛气凌人,势如山海。
  来到书房前,元衡行至廊下,瘦高的扈从紧跟上来,将楠木匣子放在紧闭的门扉前,随即退到院内。
  一道闪电劈下,四周亮如白昼,紧随而来是轰隆隆的闷响。
  雨打廊檐,愈发急密,元衡撩袍跪在门前,身后众人俱是跟随,一道跪在积水重重的院中。
  “学生元衡,恭请老师金安!”他叩地稽首,拜师大礼待之,“今献礼一份,望老师出山,助学生重振朝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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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场春雨连绵不绝,下了数日未休,百花颓零,各处湿潮。
  别人暗叹天公不作美时,顾菁菁却暗自庆幸,多亏这阴雨天气她才不必前往王府伺候元襄。
  水桃见她捧着绣棚坐在香榻上躲懒,凑到她跟前担忧问道:“娘子,今日不给陛下写信了?”
  “不写了,这么长时日未回信,那事儿怕是黄了。”顾菁菁望着尚未完工的鸳鸯,红泽的唇瓣微微勾起,“如此甚好。”
  自南康夜市见到那相似的身影后,她一直忐忑不安,害怕被陛下追责,好在元襄这次格外耐心,一直安抚着她,叫她不必惊惶。
  许是被她哭烦了,元襄终于放话,再过五天若得不到陛下的回复,这事就此作罢,最近也不催她写信了。她即将得到大赦,终于可以远离朝廷纷争了,虽然不知还要跟元襄纠缠多久,但相比之下还算平静,兴许哪天他就腻她了。
  待水桃出去后,顾菁菁放下绣棚,自北墙柜子里拿出一个乌木匣子,匣内藏满了她的秘密,除了元襄给的银票,剩下的都是御信,厚厚一沓,似还散发着龙涎香的清幽气息。
  她拿着信复又坐回榻上,按照顺序一封封看了个遍,不禁忆及两人私会的情形。那段光阴虽不长久,却铭记于心,深情的话,温柔的触碰,还有情难自持时的喟叹,俱是历历在目,她难免有过心动,却又不敢靠近。
  听说陛下得了很重的风寒,前些时日才好利索,怕是那晚窥知了真相,被她伤透了心……
  想到这,顾菁菁只觉内疚,心口如压上磐石,亦跟着闷疼滞涩。
  那是她见过的最青涩干净的少年,好像一张白纸,带着些许傻气,本不该受此对待,奈何生在皇家,成为了元襄虎视眈眈的猎物……
  一滴温热自眼角滑下,滴在隽秀的小楷上,顾菁菁咬紧唇心,唤水桃送来火盆。
  盆中炭火染红了她的瞳眸,她双膝跪地,对着信笺重重磕头,“今生菁菁怕是无法弥补,待来世一定当牛做马,偿还君恩……”
  末了她抹去泪意,准备将信笺付之一炬。
  临近火盆,她发颤的手遽然停下,悬在半空中停滞许久,终还是不忍如此。
  窈窕淑女长至今日,除却父亲和弟弟,陛下是对她最好的男人,她现下这般模样,那种宠爱怕是一生无法再遇到了……
  饶是不配拥有,她还是想留下这些信。
  斟酌万千,顾菁菁再次将信笺收入木匣,归回原位,对着关阖的柜子叩首。
  “娘子。”水桃忽而进来,望着跪地红眼的女郎愣了须臾,连忙搀她起来,蹙眉说道:“方才守门的小厮过来递话,外面有人求见娘子。”
  顾菁菁一愣,“是谁,可有拜帖?”
  水桃摇摇头,将手中之物双手呈上,“那人神神秘秘的,只有一个信物,说娘子看到自当知晓。”
  那是一枚羊脂玉佩,玉质醇白温润,上面雕着仙鹤咏月图。顾菁菁徐徐睁大双眸,怔了少顷,颤着双手接过来,红唇无力吐出几个字:“他在哪……”
  “就在府邸门口。”水桃如实说着,但见自家娘子似乎与其熟识,便问:“外面还下这雨呢,娘子要去见——”
  “别跟来!”
  顾菁菁打断水桃的话,不顾阻拦,执意离开院子。
  外面小雨润如酥,她没来得及撑伞,跑到府邸檐坊下时全身已经淋的半湿。
  天地湿凉浑茫,一位清瘦如竹的少年独自撑伞,站在雨中凝眸看她,通身玄色,束发半披,发丝随风不停拂过清隽的脸庞,饶是如此,依旧遮不住苍白和憔悴之色。
  目光绞缠,情丝万缕。
  顾菁菁的心脏极速跳动着,鼓的耳膜咚咚作响,短暂的怔愣后僵着身子走进雨中,行至他面前,拿一双纷乱惶然的眸子凝向他。
  “衡郎……”
  一阵疾风紧随而来,元衡将油纸伞斜向她,抬手拭去她眉眼上的雨珠,轻声道:“菁菁,好久不见。”


第24章 圣旨下册封皇后
  寥寥几句寒暄后,顾菁菁回府换了干爽的衣物,复又撑伞出来,登上巷口的黑绸马车。
  元衡端坐在内,因着方才把伞给了她,玄色襕衫淋的湿潮,缭绫料子透出更加浓郁的黑色,袖襕衣襟处的江水牙纹泛着隐隐华光。
  顾菁菁凝眸望着他那张无甚血气的面庞,只觉比先前似有消瘦,葱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捏紧裙襕,细声问道:“陛下许久都未理会臣女,今日怎么……怎么突然来找臣女了?”
  “前些时日朕风寒未愈,一直卧床不起,回信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特此来给菁菁请罪,还请你莫要怪意。”
  言辞间,元衡容色坦诚,带着几分腼腆和歉意,委实叫人怪意不起来。
  “臣女不敢……”
  本以为能置身事外,不料侥幸就此打破,顾菁菁面上不显,心里却惶然失措,忽而不想谈及此事,眼神落在顺着元衡颈部的线条滑下,落在他湿潮的衣物上,“陛下大病初愈,方才又淋了雨,还是赶紧回宫换身衣裳吧,免得有损龙体康健。若再受了寒,臣女——”
  “不急。”元衡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淡漠的声线平添了几分温煦暖意,“多日未见,菁菁可曾想过朕?”
  他滞涩少顷,“哪怕一息,一瞬,一个念头。”
  外面雨声淋漓,马车内却万籁俱寂,他深沉的瞳眸在琉璃灯的映照下甚是晶亮,充满希冀。
  顾菁菁被他的眼神勾着,像是着了魔,快要被那双黑色的漩涡溺毙,脑子变得空空如也,依着本心点点头。
  她是有想过,留恋过,一息,一瞬,一个念头,便再也不敢碰触。
  “好,这就够了。”
  近乎梦呓的呢喃后,元衡张开双臂,倏然拥住她,薄唇贴近她微热的耳畔,“约定的一月之期已过,到朕的身边来吧,陪着朕。”
  他清晰感受到怀中人的身子微微颤抖,但他意态明确,没有给她半分回旋的余地,双臂越箍越紧,恨不得将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既然曾经得到过,往后便不想再失去了,那些痛不欲生,那些肝肠寸断,他绝不想再体会第二次。哪怕她心有所属,哪怕她虚情假意,只要陪在身边,如此就够了。
  除掉皇叔,她就是他的了。
  只能是他的了。
  临别前,顾菁菁再度回想起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斟酌再三,壮起胆子问:“陛下先前可曾到过南康夜市?”
  二人的目光无声交缠,沉默变得颇为难捱。
  少顷元衡摇摇头,将锦盒中的凤翘拿出,簪在她如云堆砌的发髻上,唇角携出浅淡而温雅的笑意,“朕从未去过那里,但若你想去,朕一定带你前去游玩。”
  “以后,你在哪儿,朕便在哪儿。”
  送走御驾,顾菁菁只觉全身冷寒,犹如被这春雨浸透一般。她摘下精致沉重的凤翘,小心翼翼收进袖襕,命范七郎赶来马车载着她前往摄政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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