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的掌中雀飞走了》第9/77页
一番客套后,元襄手捧茶盅,掀眸看向侧对面的顾霆之,“兵部和刑部空缺一事,顾尚书可甄出合适的人选了?”
顾霆之早已料到会有此一问,当即拿出昨夜预备好的说辞:“臣无能,尚未选出人来。但臣有一个提议,不如让陛下下诏,举办一次制举,公开选取贤良方正之人上任。不知摄政王意下如何?”
“倒是个好主意。”元襄轻吹茶盏,浮香袅袅晕了他的面容,“制举乃由礼部主办,不管入选者是谁,皆与吏部没有半分关系。顾尚书还真是有能耐,三言两语就把烫手山芋扔给旁人了。”
顾霆之笑容有些僵,“摄政王谬赞了,臣只是秉着公正之理而已。”
两位重臣侃侃博弈,无暇顾及真正的朝堂之主。
元衡察觉出波云诡谲的气氛,放下茶盅道:“皇叔与顾尚书先谈着,朕觉得有些闷,想出去走走。”
顾霆之听罢,起身作比,“顾府各门皆开,陛下请便。”
元衡点点头,随后掀帘出了厅。
福禄见状,复又替他穿上氅衣,随他一道往顾府深处走。一路亭台楼阁,园圃间映,偶能遇到几位女眷,可惜皆不是顾菁菁。
再往里面走便是内宅了,元衡不便再去,就近寻得一处松林苍翠的园子歇脚,并未留意到不远处有一位少年尾随着他。
福禄替他寻了一处避风的游廊,这头刚坐下,忽听旁边的亭子里传出女郎的谈话声——
“今天怎么没见菁菁姐姐呀?”
“定是摄政王来访,躲在院子里不好意思见姘头。”
元衡一愣,惊诧的目光立时朝她们看去。
亭子里,三房家的娘子顾韵抬手抵唇,惶然道:“嘘,圣驾在此,小心祸从口出。那些都是传言,做不得数,菁菁姐姐不是那种放浪之人。”
顾盈翻了个白眼,“你少向着她。”
那日被砸,害她前额留下一块伤疤,只能剪了一个傻了吧唧的刘海儿遮住。她心里认定凶手绝对是顾菁菁,奈何反复调查没有证据,只得吃了个哑巴亏。
气恼上头,她忍不住埋怨:“妹妹有所不知,顾菁菁本就不是个好东西,朝三暮四的浪蹄子,就会装无辜。日后让我寻到机会,一定要狠狠治她一把,以解我心头之恨!”
眼见她口边没有把门的,顾韵不想惹火烧身,寻了个由头离开亭子。
上面二位姐姐,她谁都不想得罪。
回廊上,元衡素来淡漠的眉宇染上一抹愠色,没想到一个窈窕淑女的嘴竟然如此恶毒,肆意传信流言蜚语,恶语中伤自家姊妹。
他郁愤填胸,起身行至亭台下。
余光察觉到有人过来,顾盈扭头一看,眸子微微怔愣。
只见一位清风竹骨的少年站在亭下,内里着一件琥珀色销金圆领常服,外罩玄色狐裘氅衣,紫金冠下是一张极为素净的脸,半点凡尘都不沾染。
视线交融片刻,顾盈春心萌动,羞怯问道:“小郎君,你是哪里来的?”
福禄紧随而至,手中拂尘一甩,细声细嗓道:“放肆,还不快参见陛下!”
陛下?顾盈懵了半天,方才拎着裙襕下来,惶然跪在地上行大礼,“臣女顾盈参见陛下。臣女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龙威,还望陛下恕罪!”
元衡沉声问:“你是哪房的娘子?”
“回陛下,家父乃是户部侍郎顾霆曜。”
“不愧是二房出身,一点贵女的风度都没有。”元衡眉眼疏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目无尊卑,口无遮拦,胆敢公然诋毁嫡姐和摄政王,该当何罪?”
寒凉的诘问让吓得顾盈心里发怵,没想到自己意气用事的话竟被皇帝听了去!
她依旧保持着跪姿,望着地上的灰土,身躯瑟瑟发抖,“臣女年岁小,不懂事,也是听信了谣言,被有心人蒙蔽了!还望陛下恕罪!”
此事牵扯到顾菁菁的声誉,元衡不想闹的人尽皆知,只能小惩大诫,用足尖点了点旁侧的鹅卵石小径,“念你是初犯,在这跪着反思,日落方可起,以后记得管好你的嘴。”
“是,多谢陛下开恩!”
顾盈如临大赦,当下就跪着挪过去,凸起的鹅卵石甚是尖锐,刺的她膝盖骨上生疼。
元衡望着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心头的气方才消散几分。联想到她放的狠话,他斟酌少顷,淡漠的话音携着几分威慑之意:“收起你的技俩,不许招惹顾菁菁,否则朕绝不轻饶。”
顾盈一愣,适才明白过来,皇帝罚她大抵是为顾菁菁出气呢!
好个狐媚子,不声不响的,连皇帝都勾搭上了?
她恨得咬牙切齿,眼下却不敢惹怒龙颜,只能乖顺应道:“陛下所教,臣女日后必当谨记在心。”
元衡瞥她一眼,带着福禄离开此地。
觑着两人的背影,顾盈动了动吃疼的膝盖,右手握拳使劲锤了下地面,低叱道:“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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估摸着快到私宴的时辰了,元衡原路折返。走到內仪门时,忽然被一个十二三岁左右的瘦小少年截住去路。
“臣顾瑾玄参见陛下,请陛下稍一留步。”少年撩袍而跪,声音还很稚嫩,气韵却如同小大人似的。
元衡熟悉这个名字,顾霆之有一双儿女,乃是一母所出,不幸的是母亲产子早丧,因而顾菁菁甚是疼爱这个弟弟。
凝着那张还未长开的脸,他轻声说:“起来吧,你找朕可是有事?”
顾瑾玄也不客气,大剌剌起身,“方才臣不小心看到陛下在教训顾盈,还请陛下不要怪罪。陛下为臣的阿姊出气,臣感激万分,想斗胆问一下……”
他放低声音,乌亮的眼眸充满期待:“陛下能不能把阿姊纳入宫里?”
此语一出,惊得人面面相觑。
寒风从仪门处穿过,元衡衣袍飒飒,黑眸掠过一抹意味深长的况味,“小郎君这是何意?”
顾瑾玄如实道:“自从阿姊退婚后,外头传言纷飞,一些人总在背后戳阿姊脊梁骨,说阿姊这辈子难嫁了。臣是想,陛下肯为阿姊出气,一定是个好人。若能将阿姊纳入宫中,必能护她周全,堵住悠悠众口。”
第7章 食酸梅泄露玄机
稚童之言单纯懵懂,惹得昨晚的梦境再次浮现,栩栩余生,香艳如登极乐。
元衡面上稍显腼腆,眸色亮了又黯,“小郎君这是抬举朕了,有时候,朕连自己都护不了。”
“怎么会呢。”顾瑾玄笑的欢畅,露出一排皓白牙齿,“您是皇帝啊!”
皇帝?元衡自嘲地勾勾唇角,满朝文武都知道,他不过是个披着龙袍的傀儡而已。
“深宫可是会吃人的,朕不能纳你阿姊。”他心口微痛,声色平平道:“不过念你们姐弟情深,朕会想办法替你阿姊寻个好人家,让她风光出嫁。”
顾瑾玄听罢,脸色由阴转晴,“臣多谢陛下!”
元衡迟疑少顷,问:“你阿姊呢?”
“阿姊在后院呢。”顾瑾玄揣摩着他的神色,“陛下可是要见阿姊?臣去叫她出来。”
这种场合私见闺中女子自是不便,元衡按捺住心头渴望,摇头道:“不必了,朕就是随口问问。”
他未再言,带着福禄继续往正厅走,徒留顾瑾玄站在原地。
走的稍远一些,福禄凑到元衡身后,小声说道:“陛下,奴觉得顾小郎君说的有道理,既然您喜欢顾娘子,现在又没婚约拦路,何不如借此机会把她招进宫里?”
元衡脚步一顿,侧目乜他,“谁说朕喜欢她了?”
福禄瘪嘴道:“陛下,您就别嘴硬了,若不喜欢,为何又雕又画的……”
他自幼服侍陛下,岂能看不出这些小心思?不过鲜少说破罢了。
“莫要跟着一个稚童起哄,这样的话以后不许再说了。”元衡站在日光下叱他一句,过分白皙的面庞寸寸透着落寞寂然,难得对他敞开心扉:“福禄,朕的身体你是知晓的,说不准何时就闭眼归天了。而且朕常年用药,怕也难有健康的龙嗣,按照盛朝律例,无嗣的妃嫔都要殉葬,朕何苦再拖着旁人下黄泉呢。”
逼仄的巷道里,福禄怔愣过后一阵心疼,臂弯上的拂尘随风摇摇晃晃,“唉,您这都快成修成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