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第35/82页


他放下闹钟,看了看窗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下了床,汲着拖鞋走进浴室。

站在洗手台前扳开水龙头,他掬起一捧冷水扑到脸上,面部顿时凉透,凉气伴着水珠从额头滑落到颈间。伸手抹去脸上的水珠,他低着头对着水龙头哗哗流出的水流发了一会儿怔,然后才又继续慢腾腾地开始每天刷牙洗脸的正常程序。

他一直没有敢去抬眼看看镜子里自己的影像,直到擦好脸后手指摸到了脸颊边新冒出的刺刺的胡渣。

手顿了顿,他重新拧了毛巾挂好,这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这样的一张脸,飞扬的剑眉,深褐色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只不过,现在看起来好像已经有所不同,似熟悉非熟悉。

――好像渐渐地开始变成了另一个人。

原本的他即使顶着这样一张阳刚帅气的脸,眉宇间也还是看起来显得斯文老实,眼底也还藏有几分显得单纯的书呆气,他知道这就是自己,熟悉的自己,灵魂不变,即使只是换了一个身体,他也还能认出自己来。

而现在,镜子里的这个自己,却开始渐渐让他感觉陌生了起来。

眉目之间的神情好像多了一些什么又少了一些什么,显得英气了些,眼神也好像更明亮了,就这些变化,似有若无的,却叫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已经有所不同。

现在再加上两颊边淡淡的胡渣,模样气质都显得粗犷了些……

看起来有点像一头大熊。张达明一边忿忿然想到,一边从壁柜上拿出了电动剃须刀,打开开关开始剃去那毛刺刺的胡渣。

自从那一次在杭州的梦魇一直到现在,陆陆续续都有“发作”过几次,身体时不时会有一些奇怪的反应,比如上一次和荣海打架,所有的架势都仿佛是自然而然就会的下意识动作,似乎自己本来就很会打架的样子;还有一次是在自己开着车的时候,当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心情很好,对着红彤彤的夕阳就吼起了“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此外,他还发现自己的口味和喜好也有了变化,以前还喜欢吃些甜食,像双皮奶、钵仔糕这一类的甜品,现在一看到就直觉地皱眉,从此自然而然般远离甜品,连最喜欢的阿华田都不喝了,只接受凉白开和浓茶;以前还爱听一些舒缓的轻音乐,现在也竟然慢慢开始喜欢军歌,碰到某几首,还会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但这样往往回过神来后都会感觉诡异地自己吓自己一跳。

另外自己的脾气也见长。他以前可没有那种说一就不许是二的硬脾气,很少因为各自意见不同而和别人起冲突,若有至少还会耐性些说明白自己的理由好脾气地协商,大不了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各自散开。他知道那样的自己太憨直、书呆、单纯得傻气,甚至可以说是有些软弱,但这才是熟悉的自己。

而昨天和项目部的一场会议上,他竟然拍了桌子和项目部的副经理对吼了起来。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自那天荣海将东海岸的项目丢给他后去了香港,原本说是去两天就回来,结果又直接从香港飞去了欧洲那边,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星期。荣海这一走,他也没闲着,虽然“东海岸”项目的工程部分自己一直都有在跟,但乍然全部接手,难免有些措手不及,熬了三个通宵,才把林慧儿交给他的一堆文件看过疏通完,而且也幸好多亏有个林慧儿在旁边帮忙。

对他这样半路而来的空降兵,尤其还是这么一个没学历(虽然他自己确实有,但“张达明”确实没有)没经验,而且看起来还是凭着那么一点和荣家有些渊源的小背景就来接手这么一个大项目的人,公司里的其他人不免会私下议论纷纷,尤其是目前临时划归他统筹管辖的项目部,对他表示质疑、不服的大有人在。

他不怕工程项目上的问题,这几年在学习上他从来不敢懈怠,也因为读书时导师对他的喜爱,他曾以助手的身份和导师一起参与过几个大项目的工程建设,所以在这一方面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比较有信心,只不过这一回他由助手变成了主管,第一次手上有了主导和决策的权利,有些怯场是自然而然的,最头疼是荣海现在就将他这样丢过来实在是有些不尴不尬,对怎么收服手底下那班人他真的感到闹心,如果这个头没有开好,别说往后工程上的事情会很难入手,在公司众人面前他更是会没有了尊严和威信。

――他简直可以确定荣海那个阴沉奸猾的狐狸是在借机报复自己那一晚狠揍了他一拳的事。

结果昨天在和项目部的第一次会议上,那位年轻气盛的副经理公然和他唱反调,指东说西,刻意刁难,当时会场上除了他和林慧儿,其他都是项目部的人,林慧儿没有立场为他说话,其他的人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眼神。当时项目部的总经理吴启先也是在座的,他知道那位副经理之所以会这样明目张胆的公然挑战,一半确实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不服,另一半也多数是出自吴启先的刻意默许和纵容。当时他看了一眼那老神在在一脸事不关己的吴经理,不知怎么心里就冒起了一股火,当场就拍了桌子指着那位副经理的鼻子狠骂了一通后炒了那人鱿鱼。待冷静下来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竟板着脸摔了文件站在那里,不过下面会议桌两边的人却都已收了那轻视的神色,纷纷噤若寒蝉地低头看文件,吴启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而林慧儿竟好似一脸崇拜般看着自己,让他哭笑不得。

他可以感慨一下强权就是硬道理吗?

暗自叹口气,张达明关了剃须刀,看看镜子里的自己,至少没了胡渣现在脸上看起来清爽多了,以前也不觉得这些胡渣看起来野气,现在倒是越看越不顺眼,连镜子里的影像都陌生了起来。

出了浴室回房里换好衣服,穿上鞋子拿了车钥匙就准备出门了,想到今天有一堆的事情要忙,还要继续和项目部的人作战,他的额角就隐隐发疼。

龇牙皱眉,关门,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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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就忙了整整一上午。

要不是林慧儿提醒,张达明还不觉得饿,从桌上的文件和图纸堆中抬起头来看看钟点,竟然已经过了中午的休息时间了,而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去吃午饭。

交代完手头上已经做好的需要存档和发放到项目部的资料,他和林慧儿打了声招呼,打算到楼下的餐厅随便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今天上午做事出奇地顺利。早上的时候吴启先竟然先主动过来找了他。

吴启先是一个一脸沉稳精明的中年男人,荣海的得力干将之一,做事干练、简洁迅速是他一贯的风格,同时也善于审时度势。昨天会议上纵容下属那样闹,其实是他在试探张达明,同时也暗暗揣摩荣海的用意,不过昨天的场面已经让精明于世故的他隐约中嗅到一些什么。

看出了张达明不是那种靠关系吃饭的无能人士,也大致明了荣海有放手栽培的意思,既然如此,就更不能和张达明撕破脸。于是吴启先今天就先主动过来表示和解和合作,笑眯眯地和蔼好说话得很,前后态度的差别,很是让张达明忽然有些受宠若惊。

虽然人情世故上的社会经验课张达明修习得不是太多,但从小就知人情冷暖,他对别人态度的直接观感总是比较敏锐,看到吴启先态度的转变,他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各自利益的驱使,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不必成为朋友就能很快地相互友好起来。

有了吴启先的合作,他和整个项目部的沟通就顺利许多,工作上总算开始有了进度。

来到地王大厦楼下,张达明想了想,决定从大堂的旋转楼梯下去地下一层的麦当劳,刚经过楼梯旁的敞开式咖啡店,忽然就听到“哗啦”瓷器被扫落到地上碎裂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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