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44/98页


“这点破事就能把我吓坏?”我笑道。

她不再说什么,下床去洗浴间洗脸,发现蓝猫已经回来了,进去跟她聊了一会。她们究竟聊什么我不知道,因为那房门虚掩着,她们说话声音也不大,我听不到。不过聊了没多久,梦儿就出来了,回到她这边。她从包里拿梳子梳头,在头顶上扎一条辫子盘着,原来她是这么扎的,我看得津津有味。

“我要回去了,”她一边梳头一边说。

我没说什么,一听她说要回去,我就觉得很怅惘,真的怅惘得要命。因为我不能跟她一起去,我马上就不能见到她了。天哪,我简直受不了这一点,看不到她我简直不想活!

“我要回去了,”她又说了一遍,转头看了我一下,好像在强调这句话的严重性。

“那我也回去……”我嗫嚅着。

我们沉默了差不多五分钟,直到她把头发弄好为止,她在头顶上照例绾了一个髻。

“你女朋友怀孕了?”她问,语气很平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我嘴唇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她没再说什么,在收拾她的包,把那本托尔斯泰小说集塞进包里。那根长笛还撂在床头柜上,她拿在手上,踌躇了一忽儿。

“再吹一遍给你听吧!”她说,口气有一种特别的意味,这意味可真是要了我的命。

她吹了一曲,依然是《夏天里的最后一朵玫瑰》。我不知道她吹这曲子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可我感觉她有意这样做。她的表情很肃穆,甚至称得上忧伤,可又是一种冷静的忧伤,一种不动声色的忧伤。我要她另吹一首,她接着吹了一曲《叶塞尼亚》。然后不吹了,把笛子依旧挂在墙上老地方,转身向我。

“走吧,”她说,表情木然,“你不是也要回去吗?”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是这样一副表情,怎么睡了一觉醒来就变成这样了?难道在梦中透悟了什么?

“梦儿,”我一把揽住她腰,“难道我们就这样无可无不可地继续下去吗?你不想改变这一切吗?”

“怎么改变?”她问我,语气和眼神都有一种冷漠,这简直要了我的命。

“梦儿,我爱你爱得要疯了!”

“你女朋友要知道你这样,肯定伤心死了!”

“我会跟她结束的……”

“走吧,不说这些了,”她动身走了。

我到房门口跟蓝猫打了个招呼,她爱理不理的,鼻子哼了一声。我不多理会,跟梦儿一起去地铁站。路上我们一句话不说,也没牵手什么的。我心情惆怅得不行,你简直想象不出我惆怅到什么地步。梦儿刚才那个冷漠的表情差点要了我的命,真的,我觉得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现出那样一个冷漠的表情,我越玩味就越痛苦,那表情好像在暗示:“不能改变什么,这一切都是注定的……”是的,我觉得那表情大概就是这混账意思。一路上她没正眼看我,显然在回避我的目光。到地铁站,她转过身去,从包里取出什么东西吞进了嘴里,好像是药片什么的,我没看清楚。

地铁进站了。她突然转身向我。

“好好对待你拥有的一切吧!”她说,“我不值得你留恋……谢谢你……”我看到她眼泪快涌出来了。

“谢谢我?”我几乎叫了起来,“为什么要谢谢我?……”

我来不及多说话,她已经挤上了地铁,到里面朝我挥了挥手。我看到她在向我笑,但是眼里噙着泪水。地铁很快就走了,她那个哭着的笑脸一晃而过。

我突然悔恨刚才没跟她一起挤上地铁,不顾一切跟她去。我是赶另一个方向的地铁,不到两分钟列车也进站了。我不知是去是留,完全像个木偶人,本能地踏上了地铁。一路昏昏沉沉,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不知道我和梦儿的认识到底是不是个错误。我想起她酒后说的那些话,诸如安全套也不能保证绝对安全之类,突然感到一阵后怕。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疯了,很可能如她所说,我也染上了HIV?可是这种对HIV的恐惧感也无法抹煞我此时的怅恨和心灰意懒,我突然觉得生活没意思到了极点。

回到宿舍,没想到金以恕这厮在里面。

“老兄,”他一见到我就说,“你终于来了!”就好像他等了我一万年似的。

“有何贵干?”我懒洋洋问。

“我拿医药费清单来给你看,”他说,口气倒不算太难听。“那天你把我的狗踢脱臼了,脱臼的部位是后边右腿,到医院总共花了748块。这是医药费清单,你自己看,”他从桌上把一大沓票据递给我。

我没有接过来,而是懒洋洋坐在椅子上,面朝他。

“我相信你说的完全属实。”我说得真他妈平静,“我再说一遍:我一分钱不出。”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的平静让他莫名其妙,“是你把我的狗踢伤,你承担医药费,这是他妈天经地义的事。”

“天经地义?”我干笑了起来,“我懒得跟你讨论什么狗屁天经地义,我现在没心情。我再说一遍,也是最后一遍:我一分钱不出!”我取出一支烟,点燃。现在他倒没要我去阳台抽烟了。

“你别横蛮不讲理好不好?”他气愤起来了,但尽量使自己的气愤保持在一个限度内,“你最近可能没什么钱,我也不急着催你讨。要不这样,你写一个欠条,保证在毕业之前给我,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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