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76/98页


“他没到过这里?”他又问我一遍。

“我没看到他。”我尽量让语气平静,可还是有些抖动。

他没再说什么,在自己椅子上坐下,开始换鞋子。

“谁拖的地?”他问道,这时候才注意到地面刚刚清洗过。

“我拖的。”我语气还是干巴巴的。

我一直装着在上网,没看他,只用眼睛余光注意他。他不是换拖鞋,而是把运动鞋脱下,换上一双皮鞋,显然还要去哪里。他换好鞋后,起来在宿舍走了走,过去把那窗帘拉开了。没再问我什么,出去了。

我的心放了下来,看来这鸟人没发觉什么不对劲。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过,这鸟人才又回来,身上有酒气,显然刚吃过饭。他又过去敲贾力勍的门,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后才返回来。

“你真的没看见贾力勍?”他又问我。

“没看见!”我说,突然很他妈烦躁,转脸对他嚷起来:“没看见就没看见!我凭什么一定要看见他?”

“我只是问问,”他说,疑神疑鬼看了我一下,自言自语道:“怪啊!”

“他不是和你一起去爬山吗?”我故意问,想以此开脱他对我的疑惑。老实说,我要真想做个演员,也还是够格的,只要是演我想演的角色就行。

这厮没再说什么,脱掉皮鞋,换上拖鞋,进洗浴间去了。上帝保佑,他一直没有注意到那储物柜。我琢磨是不是该喝酒了呢,开始喝吧。我咬开瓶盖,喝了几口,就握着酒瓶在宿舍里踱起步来。踱步总比坐在那里更容易调适心态。趁这厮还没出来,我过去把门关了,反上锁。然后我想要不要拉上窗帘,拉上会不会引起他的怀疑?我还没想好,这厮端了一盆热水出来,放在椅子前,坐下泡脚,同时摁开电脑。这时他又转脸望了望宿舍,甚至还瞟了我一眼。

“怎么……有点怪味?”他说,耸了耸鼻子。

我的心猛跳了一跳,也故意耸了耸鼻子。

“我的酒味熏到你了吧?”我说,甚至还笑了一下,天哪,我那笑肯定他妈怪到极点。

“酒味是酒味,还有一种味道……”他一直在耸那混账鼻子,想确定那种味道到底是什么。

我也耸了耸鼻子,同时不忘踱步。

“是有点怪味,……所以我特意拖了地。”我说。

他又瞟了我一眼,没再说什么,开始上网。我心跳越来越他妈快了。为什么我就闻不出来呢?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怎么我就没想到这点呢?……得要空气清新剂!妈的,在他辨认出是血腥味之前,必须动手!

“别人看见我这样喝酒,不雅观!”我说,为自己找个理由,过去把窗帘拉上了。

他转脸又瞟了我一眼——这是他第三次瞟我,显然有点搞不懂:窗外明明是一片树叶,不可能有人看见。我那句话实在是多此一举,可我总得说点什么。有时候你要想掩饰自己,就得说点什么。

我踱来踱去,一边喝酒,——与其说我在喝酒,还不如说我在喝镇静剂,同时也是兴奋剂,随你爱怎么叫。喝酒是我的常态,所以没有引起这厮的注意。我这样做正是为了让他放松对我的注意。如果我在喝茶或是喝咖啡,他肯定觉得怪异,可能还会关注我。

他没注意我,我可是在注意他,虽然我装着漫不经心样。我见他开始在网上看一篇什么混账东西,看得很他妈入迷。我知道时机到了,慢慢踱过尹孜为书桌边,放下酒瓶,抓起铁锤。要说我一点不紧张是假的,可是和第一次相比,这次的紧张没那么厉害了,至少我不再感到眩晕。人要适应起什么来,那速度还真他妈快。

就在我拿起铁锤转过身之际,不知何故,这厮突然侧脸向门口那边望了一下(也是储物柜的方向),这样他眼角就注意到了我在后面的举动。天哪,我这时才猛然发现他电脑旁边竖着那个混账镜子,他完全可以在镜子里看到我在后面的举动,还好上帝保佑,他并不关注我在后面做什么。现在他注意到我手上的铁锤了!天哪,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大叫一声,咆哮起来,真的,我突然咆哮起来。肯定是疯了,我发誓,那一刻我彻底疯了!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关亨嘴巴张开,还来不及惊骇之际,我就像他妈一头猛兽,挥舞起铁锤。他本能地要闪避,可是在神经系统反应过来之前,一切已经结束了。
24.-第二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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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总想,当时与其说是我挥舞铁锤,还不如说是铁锤借我的手挥舞起来的。我这么说不是为自己开脱罪责(没有比这更可笑的开脱了),我只是想说明:在整个过程中,始终有一种身不由己的力量在推动我。我说不清这种力量是什么,来自何处,但就是有这样一种力量,虽然事情明明是我干的。你可以说我瞎扯淡,但我就有这种感觉——作为感觉,千真万确。

关亨遭我那致命的一捶,立马倒下,哼都没哼一声。我居然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那听来可没有轻音乐那么美妙。不过这次没流很多血。那盆洗脚水在关亨倒下时弄翻了,水和血搅在一起,淌了一地。我避开不去看他的脸,那比天下最恐怖的电影更恐怖一万倍,虽然我那时根本顾不上恐怖,但就是不想看。我当即打开衣柜取出塑料袋套上那脑壳。接着清他衣服口袋,把手机、钱包之类掏出来后,马上拖过去锁进4号柜,也就是我那个柜子。我这次不是很他妈慌,虽然也手忙脚乱,但忙乱中自有一番井然。清理现场花了半个小时光景,反正半夜三更我不怕有人闯进来。这次我身上没沾上多少血迹,就右边袖子沾了几点,左手磨破了一点油皮。

全部完事后,我把铁锤藏到我的衣柜里。接下来轮到金以恕来品尝它的滋味,这鸟人的座椅就在我对面,铁锤藏在我衣柜里即可,或者就藏到电脑显示器后面也行。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把这鸟人吹来了。我冥冥中有一个预感,他明天肯定会回来。我这个预感是那么强烈,以至于我敢赌一百万,真的。不管怎么说,今夜我得保养好精神。可是,虽然当时我精神极度疲乏,可也一直处在震荡中,怎么也没有睡意。这种情况下,我只能向酒求助。我开始喝那瓶还没喝完的酒。一直喝到凌晨两点过,有些飘了,才上床去。

我没有关灯,大灯开着,台灯也开着。要不然一片漆黑,跟两个死人同处一室,再大胆的人也毛骨悚然。我承认我一直处在惊恐之中,酒精也无法驱走这种惊恐,顶多让这种感觉漂浮起来,减轻一点重量罢了。我没有脱衣服,不知为什么,我怕脱了衣服不便于应急,我总担心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虽然极度困乏(其中始终掺杂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可就是无法入睡,一直处于一种既像幻觉又像做梦的状态中,完全失去了时间感。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好像睡过去了,因为我觉得像在做梦。我梦见金以恕这厮回来了,一进来就耸起鼻子,东瞧西瞅,然后——他突然注意到那两个上了锁的储物柜,过去踢了踢柜门,不明所以然,就过来问我……

“别问我!我不知道!”

我大叫一声,一下子惊醒了,举目四看,愣了差不多一分钟才弄明白我是在做梦。天哪,难道我真的杀了两个人吗?我感觉失去了现实感,不知道究竟什么才是真实的。我甚至想去打开那储物柜,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窗外一片漆黑,还是半夜。我愣了好一阵子,才又躺下。没多久又陷入了那种半睡半醒状态。迷迷糊糊中,我突然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是柜门打开,就响在储物柜那边。我汗毛直竖,努力坐起来,支身朝那边看,天哪,我竟看见关亨和贾力勍从柜里爬出来,关亨正扯掉头上的塑料袋,满脸血污,咬牙切齿,一步一步向我逼来……

我“啊”一声大叫,猛然暴跳起来,本能地想去抓铁锤。当我手撞到床沿的铁栏时,才醒过来。上帝呀,我真吓坏了,彻底吓坏了!我不敢再睡了。看时间是凌晨四点过,干脆坐起来,抽烟。我就一直坐在床上,困顿至极,又不敢睡下。一根接一根抽烟,只是为了提神,赶走睡意。这样过了大概八百年,直到见外面天亮了,才又躺下。可是依然睡不好,总担心有人来突袭我。睡意在这种惊恐状态中,就像一头老牛拉破车,颠颠簸簸,摇摇晃晃,永远到不了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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