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到偏执权臣后我跑路了》第57/105页
她温和地握过,看向一边的周钰:“劳请先生照顾好她。”
两朵云匆匆忙忙跟在她身后:“姑娘猜到了什么?”
眼睑垂下,徐颂宁目光掠过手指:“猜到六殿下给皇后娘娘的贺礼。”他们往宫城的方向去,只听见昌意公主策马的声音,扬长而去。
“六殿下不是……?”
“还没呢。”她轻轻说,语气轻柔:“最后一把刀还悬着。”
最后一把刀由谁落下?
徐颂宁望着自己的手,倘若借刀杀人,杀的是穷凶极恶的人,会脏了自己的手吗?薛愈第一次杀人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她到底是没有直接经手过这样血淋淋的事情。
见得最多的也不过是内宅里口蜜腹剑的争斗,不曾沾血,没弄脏过手。
她缓缓把手掖回长袖,听着车轮声辘辘碾过青石板,天边层云叆叇,原本要到正午,却堆云遮日,蒙昧昏暗,生辰如此,总难免叫人觉得不太吉利。
徐颂宁下车的时候,周匝的夫人们面面相觑,虽然心里大约都是这个念头,但显然没有几个会真切说出来的。
大家心里默默打好了吉祥话的腹稿,按照位次的顺序进了殿。
从前徐颂宁离上首的位置很远,如今却靠得进了,仰头就能看见天家的威仪,掩映在冠冕之下,具象成皇后唇边若有若无的笑,因外头昏暗,殿里已经点起烛火,烛心续了香,烧燃起来满殿香气袅绕,叫人觉得温煦如春。
徐颂宁落座后就看见贵妃遥遥朝她微笑。
她依旧是那幅疲倦的模样,徐颂宁垂下眼睑就想起那场幻象,她在宫道之上与人亲吻的模样,原本是虚晃的,此时直面着贵妃,那份不真实感豁然破散了,徐颂宁心里积着深深的疑影。
“昌意怎么还没来?”
因为离得近了,徐颂宁隐约听见皇后偏头轻轻地问话,她垂下眼睑,见那女官凑近了与皇后耳语,她眉间微蹙,几不可查地一叹,视线直勾勾地朝徐颂宁位上探过来。
六皇子的病久久不愈,甚至还传出油尽灯枯的消息,明面上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儿。虽然皇后心里并不在意,但为了顾一点面子工夫,今日这场宴席,并不十分盛大,请的大臣家眷也不算太多,前两日和徐颂宁交谈过的那两位夫人都不在场,盛平意也不在,徐颂宁没熟识的人列座,正垂着眼静待下面的流程。
皇后的目光看过来的时候,她很快察觉了,但迟了片刻才仰起头,循着那目光看过去,故作疑惑又恭谨地笑,仿佛不知她缘何看过来。
那目光在她眉眼间停留片刻,带着不可捉摸的意味儿,最终化作一点客套端庄的笑,赵明斐进来的时候才往上弯了弯,显示出看见女儿的欣喜:“怎么来这么晚?”
赵明斐怀里搂着个盒子,眉梢眼角尽是欢欣:“六皇兄听闻母后生辰,虽在病中,也托女儿给送一份贺礼来,因此才赶来得晚了。”
皇后唇弯着,眉头却发僵,似乎是下意识蹙起,却又要作出舒展开的欢欣模样,于是不上不下地凝滞在那里:“好了好了,知道了,收起来罢,快些入座了,你六哥哥的孝心我已经领了,可别要各位夫人再等你。”
“六皇子尚在病中,却还记挂着娘娘,当真一片孝心,可知娘娘平日里对六殿下多有关怀,因此才时时感念。”
贵妃笑一声,凉凉地添道。
赵明斐精准地寻到了席间的徐颂宁,手中的盒子往上一递:“我答应了六哥哥的,这盒子要亲手交给母后,因而这一路上都没经过别人的手,待后来母后看了若是喜欢,可一定要赏我。”
皇后唇角牵起一点微笑:“多大的人了,还小丫头一样地讨赏赐,你六哥哥的心意,怎么反倒便宜了你受赏赐。”
贵妃笑一声:“两位殿下情谊甚笃,可见娘娘…咦,什么味道?”
赵明斐原本正快步上前,要把那盒子交给皇后,听见这句话,步子一顿,手还擎着那盒子,微微吸了吸鼻子,眉头皱起来。
贵妃咳嗽两声,借着这动作掩住了口鼻:“兴许是妾身嗅错了。”可那气味儿愈发大了起来,逐渐散开了,原本因为天寒防风,屋子里就烧着炭盆,热腾腾的烧着香料,此刻混着那丝丝密密的臭气,几乎叫人喘不过气儿来。
贵妃身子疲弱,连咳了几声,几乎支不住了的样子。
众人虽然都压抑着不敢掩上口鼻,但都闻得见那气息,眼神交错,最后都汇聚到赵明斐手里那个盒子上,要命的是,万籁俱寂,那盒子里头居然发出了“沙沙”的细细密密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里头动弹。
赵明斐霍然一惊,忽然看见什么了似的,尖叫一声,把那盒子砸在地上,拼命地掸着自己袖子:“虫,虫子!”
许些个宫人们纷纷围靠上去,替她掸着衣袖。
至于那木盒子,掉在地上,只听见咔嚓一声,竟裂开了。
里头珠玉琳琅碎成一片,声音清脆。
紧接着,一股子恶臭从那匣子里头透出来,混着熏香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大殿里,熏得人头皮发麻,此刻任是谁也压抑不住了,纷纷掩住口鼻,人群里还隐隐有些干呕的声音。
皇后还不待吩咐,贵妃已经虚弱地开口了:“快去把那匣子捡起来,虽然不晓得是什么,到底是六殿下一份心意……”
她身边的人待她说过话,便靠过去,要把那盒子捡起来。
里头的虫子混着许多,带翅儿的、长毛的,蠕动着的有,飞着的也有,适才砸出来飞走了许些,这会子又被踩死了几个,只剩下几个雕镂精细的珠宝玉器残片,还有一块颜色娇嫩的布料,凑近了看才晓得是件小衣,下头似乎还搭着件东西。
那宫人忍着恶心伸手拨开了,忽然轻轻哎呀一声。
徐颂宁微微低头,和身边人一起掩着口鼻,就见那宫人在昏黄灯光里面色惊恐,不知是瞧见了什么。
“怎么了?”
贵妃已经站起身来,似乎是实在受不住这气味儿,要向皇后告罪离去,听见那动静,偏过头来看。
那东西最后被人隔着层帕子捏起来,放在托盘上。
贵妃蹙着眉看了,蒙昧天光在她脸上落下一层阴影,她语气惊异:“这样的脏东西,怎么…怎么会……”
第五十四章
人是很难不好奇的。
贵妃那样的表情,那样的语气,那样的话,都勾着人往那赤红的托盘上看。
满屋烧燃起的烟雾袅绕,烛火摇晃,那不知名的恶臭混杂着檀香慈悲的香气,最后都凝结成皇后嘴边冷硬的弧度。
皇后嘴边凝着笑:“好了,东西都收起来,贵妃也是的,早就已经说过了,你身子若是不好,就不要来,怎么还要强撑着,快回去歇着吧,天渐寒凉,你无事也不要吹来,仔细被风吹伤。”
她说完,也不待贵妃多说些什么,一摆手示意人把她送出去。
这宴会明摆着是还要继续,那气味儿却还久久盘桓不散,满座人皆面如菜色,皇后看着赵明斐,语气逐渐回复温和:“说过了,要你少骑马,虽然精贵地养着,到底是畜生,难免沾惹上些虫子,看看,可不是,出丑长教训了不是?”
赵明斐一句话不敢说,把头深深低下去。
皇后依旧端坐着,在那浓烈的恶臭气息里面不改色:“好在在座的各位夫人都是温和的人,快去挨个告罪,求她们别在外头把你丢人的老底儿说出去。”
徐颂宁与众人一起垂着头,看赵明斐快步过来,面红耳热,糊弄地说了几句客套话,殿里的皆是聪明人,晓得皇后的暗里藏刀的意思,在座拢共只有这些人,今日的事情倘若传扬出去,不就正佐证了是她们中的这些人说得吗?
因此,要乖乖把嘴闭上。
可这事情真得能遏制得住吗?
无论如何,这事情就这么被强硬地揭过,宫人们开了窗,外头风大,兜头吹进来,把在座的人都冻得手脚发麻,气味儿是终于淡退了,众人的脸色也还是僵着。
徐颂宁原本就不耐寒,此刻轻轻咳嗽起来,待饮下一盏热茶,面色才好上一点。
这场生辰宴自然用得不太好,过后原本准备要再说一说话,许家的姑娘选做了五皇子妃,想与上面这位名义上的婆母处一处关系,至少未来能混个表面上和睦,满堂渐渐经营起一点欢喜热闹的气氛,下一刻,一位女官快步进来,行到皇后身边,耳语两句后,皇后唇边的笑意霍然淡了下去。
许家姑娘原本还说着话,此刻也歇了声,好不容易攒出来的欢喜烟消云散,皇后轻轻敲一下桌子:“天色不好,各位夫人早些回府吧。”
众人很快就散了,徐颂宁也混在其中,她冻得手脚冰凉,面色微微发青,眼底却带一点笑,藏匿在叆叇天光下。
她登上马车的时候被人顺着就拉入了怀抱里,冰凉的手被整个儿握住,她头埋在薛愈胸前,仰头看着他:“侯爷怎么在这里等我,是在担心我吗?”
“没有,担心你影响我仕途。”
他把那手一点点搓到温热:“六皇子没了。”
徐颂宁想起皇后冷峭的脸色:“真是可惜。”
薛愈微微低头看着她:“阿清杀得他。”
她神色沉静地点着头,坦坦荡荡地与他对视,眼底尽是敞亮的神采,并不很介怀他会对她产生什么偏见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