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朝换代之恋：花事未央》第33/34页
书挂鞘端起药，才喝一口就皱起两道眉来。
“就知道你金贵，冰糖是旁边的一小碟子，一口配一颗，垂髫小儿待遇。”
书挂鞘乖顺的拈了颗糖吃，燕倾浔见无他事就走开了。
普通的夏末上午。他早晨交代，特意给手伤的他放了一天假。他却不忍看他弄地一本糊涂，又默默坐下拿起笔来。
中午歇馆，燕倾浔见他还在忙碌，调侃了一句“工钱不会加多的喔”，自己到厨下炒了两盘菜来，唤书挂鞘吃过就出了门去。
倒数开始。书挂鞘望他出门背影，心下暗想。
不到一个时辰燕倾浔就回来了。见他果然在乖乖扫地，绽了一个笑容就进去换了衣裳，“你去把昨天的药拿来，我帮你换。”
近夜，千盏青帐灯明。
书挂鞘放好扫把，进屋拎了一小包东西出来。
燕倾浔一边拆一边絮絮叨叨，“像你这种忙手忙脚的人去动什么刀，该了划口子。――怎么就这么笨呢你？”
书挂鞘也不辩驳，乖乖坐在地上，头枕着坐在椅子上的燕倾浔膝上。他把手举高放在桌子上，低低埋着头等着换药。
燕倾浔解开昨日的绷带，“啧啧……化脓怎么办。你是把手臂当人参了怎么着？我也不记得我有这么多钱买如此粗的参啊？”
书挂鞘开口说话，声音粗嘎的完全不似从前春风明媚。“先生……”
“怎么？”燕倾浔随口一应，又皱起眉头来洗掉昨日的药。
“先生……你听我说。”他心一横，声音大了一分。“先生。挂鞘……并不是什么书生。”
燕倾浔手下一迟。“你准备好好当我的账房先生了？我说啊……你这样乱七八糟的做事还真的是……”
“先生。”书挂鞘打断，头依旧埋在燕倾浔膝上。“挂鞘，是先生一直要找的人。”
“我一直找？”燕倾浔笑，“我找的可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琴棋书画样样齐备。挂鞘可还差得很哦？”
“不是。”书挂鞘抬头直视燕倾浔，眼中一丝泪光，“挂鞘……挂鞘是洞庭的人。”
燕倾浔随即笑容僵在嘴角。“挂鞘……这个不怎么好笑。”
书挂鞘不做理会，只是说道，“挂鞘不是这个脾性。这个人是假的，先生。是为了消灭掉先生的，假人。”
“……挂鞘。”
“不是挂鞘。不是。先生，这些日子陪您的是层假象。挂鞘是洞庭的人。挂鞘传承上祖秘术，以利器夺人性命为业。挂鞘真名是……金夜昙。”
燕倾浔全身一震，药盏滑落。
“先生愿不愿意，今日是必须死的。挂鞘只是想让先生去的明白。”书挂鞘依旧如一只温驯的小鹿，只是字字如重击锤打。“挂鞘这几月，确实与先生相处得愉快。”
第105节：第13章番外篇夏殁花落(5)
“挂鞘……不管你是谁，在我这里，就是挂鞘。”燕倾浔缓缓开口，声音亦是粗哑。
“其实……挂鞘。我早知你是洞庭人。”
书挂鞘顿时僵起身子。半晌方道，“先生……先生如何能说谎去骗挂鞘。”
“那日你刚来时候替你把脉，你左手皮下植入了一个圆环，是标记吧。”他闭上眼，仰倒在椅子上。“你当时脸色突然变白，一个医生怎么注意不到。”
“……先生。”书挂鞘声音略略颤抖。
“当时即反应过来。但想看看你到底什么目的。加之也想利用你。所以留了你下来。”燕倾浔长叹，“你伪装的很好。可是为何有时夜半出门，又为何知晓那些个伤痛药理？”
“先生如此！”他脸色一变，放在桌上的右手悄悄收回。
“但是……燕某，不忍。”燕倾浔抚上他的头顶，轻拂发丝，“不忍利用这般温忍纯良的挂鞘。不忍伤害他。”
“先生……”书挂鞘眼圈一红，抬头来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所以，燕某……这几个月，也与挂鞘相处得愉快。”他又笑，只作云淡风清。
书挂鞘已然乱了心绪，不知要说些其他什么。“先生……先生不恨挂鞘么？”
“恨啊。恨死了。”燕倾浔低头对他笑，眉眼弯弯，“我恨你啊，金夜昙。恨你就要把挂鞘带走了。”
这一声金夜昙似是唤醒了他，他撑着地站起身来，“挂鞘，给先生倒茶。”
燕倾浔回手收拾起了包扎伤口的东西，坐着静等书挂鞘端上最后一杯茶来。
正是书挂鞘端上茶来的这时间，门口嗒嗒马蹄声过。燕倾浔看这边捧了参茶来的淡青色身影，抬头对奔跑进来的隐家两位小姐微笑。
之后的事就好像在看别人表演，燕倾浔如一看客，捧茶低头笑。面前挥舞了什么马鞭茶盏，都成了台上咿呀唱着的戏剧。直到后背突然传来剧痛惊醒他。
小刀。他没用惯用的金书，只是一柄小刀直没脖颈。他硬起脖子看面前的这名书生，他面色冷峻，只是，他渐渐模糊下去的眼睛。可以看见，那双眸子深处渗出的一点点的。不舍。
这就够了。
夏末。桂花终于落光了。
第106节：第14章番外篇花事彩云归(1)
14 番外篇 花事彩云归
有些事情，三言两语是很难道清的。就好像现在困窘而尴尬的处境。不是从来没有想过所谓将会发生的事情。但是进展的速度超过预期而没有做好足够的准备，显得狼狈又措手不及。宁愿回去的时光早就逃逸不可追回了，如果还是希望回溯到那时候之前也只是徒徒浪费时间而已。可是，我真的很想回去。回到送往付帝身边之前。回到认识夜灯之前。回到与二姐姐纷争之前。回到来未央城之前。
付帝。夜灯。二姐姐。未央城。回不去了。
我初来未央城才多大呵。八九岁的年纪，学了些简陋的女红。与母亲提着箱子来找父亲。他住在那么豪华的大房子里。我提着磨损的箱子站在屋外，抬头看到暗红的檐和几十根粗细一致的木撑。组成一张网。母亲拉我进去，她没有抬头看看这张网。她两天后就死了。斜着身子倚在床边，还在给我讲故事。我闭着眼睛。接着有粘稠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我抬头，那是母亲嘴角淌下的殷红的，血。那是报复，网对她的不敬重的报复。送葬那天我又看了一眼那张网，我想，我可以报复。回报它的报复。
之后父亲便让二姐姐来陪我。二姐姐大我两岁，有个好听的名字。显然父亲是喜欢她的，父亲喜欢摸着她的头，一遍又一遍的叫，隐莲，隐莲。他却不曾叫过我一声，哪怕只有一声。家丁甚至也是不愿意喊的。他们叫我五小姐。五小姐，吃饭了。五小姐，走路得挺直了。五小姐，今天刺绣的功课还没有完成。五小姐，快睡吧。哥哥姐姐们也是。小五。五妹。但那时候是不觉得孤独的。因为二姐姐会坐在小花园的石椅上侧着头微笑着叫，意茶。我便会像驯服的小动物一样过去抱抱她，然后做完当日的功课。日光安静的洒在二姐姐的脸上。四周散出朦胧的光来。我不喜欢这里的人。但不包括我的二姐姐。恬淡不语的二姐姐。
就这样过了五年。宅院一再扩建，甚至生客都会迷失在后院的小径中。我是不会迷路的，常笑着把他们领出来。他们大多对我的印象不错，在父亲面前便会夸说两句。父亲没有表达。我也不期望怎样的恩惠，也是不愿意在父亲那里多被关注的。我依然是独自在小径中跳舞。二姐姐和春言靠着栏杆交谈，注意到我的视线便朝我微笑。春言有温暖的笑容。忧郁而灿烂。无怪二姐姐对他竟有好感。这日我坐在石桌端详鞋面复杂的花纹。激烈的正红色与金黄掺的恰到好处，二姐姐的巧手不知是我的几倍。他就在此时出现。他站在五米开外，低声询问"五小姐？"我用罗裙遮住脚面，转过身来一只手撑着桌面。镯子磕到桌面发出清脆响声。我扬起下巴。"不是。我是丫环。"于是踩着石凳跳下来。"走吧。"我提起裙角。他却没有走动的意思。我转头，发丝擦过脸颊。
"五小姐。"他沉声道。他眼神深邃，直直穿透过我的身体停留在无限远方。一身暗色服装蕴含冷静和力量的美感。风从旁边吹过。旁景拉至无限远。苍穹扩张领土。世界都模糊了。他说。"五小姐。"
我不知怎样应答。好像声音都被他掠夺而去。
"五小姐喜红是相传已久的。身材灵巧容颜倾城。"他低下眼睛，露出一丝柔和的光。"色绝未央爱舞红，体倾王侯素莲花。"
第107节：第14章番外篇花事彩云归(2)
这句平素让我不屑的俗语此刻让人几乎心醉神迷。我转身跑开。途中被缠结的裙角绊得几乎摔跤。心迅速的跳。回到房喝了一大口苦茶。脑内不断地出现他低下头一瞬间的微笑。真是美好。正捧着茶偷笑的当口门突然吱呀的打开。吓的茶杯差点摔在地下。门口的人影踏进来，是二姐姐。二姐姐坐到面前的椅子上。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凑近了点。
"茶茶……刚才看到你跑回来。就跟了过来。有事么？"二姐姐常年采睡莲精华制成浴水，身上带着清淡的香气。
"呐姐姐。"这种事情。叫人怎么开口。"刚才想起织活没有完成，怕奶奶骂。就赶快跑回来做。倒是今天有客人？似乎听灶房说……"
"是。"二姐姐立刻换了表情。怅然侧着头，摆弄未完的一幅蝴蝶。
"怎么了？"相对于今日见到的男子，倒不如姐姐的这副表情让我心情变化。毕竟二姐姐，是我仅有的二姐姐。
"今日来访的夜家公子……"姐姐摸了摸我的脸，"我将嫁给他。"
我惊住。上一秒我以为这将是上天唯一一次赐我的礼物，但他换手赠给了姐姐。我试图让自己冷静。我不敢看二姐姐的眼睛。她会看见我心里的绝望。
我说，他叫什么。
姐姐捏着我的手，缓慢的问，春言会伤心的吧。春言一定会伤心的吧。
我甚至有些嫉恨二姐姐了。她得到的我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完成。我希望得到的她永远不会在意。但我还是喜欢二姐姐。尽管我――应该恨她。二姐姐的母亲是正室，为了地位的完满姐姐的舅舅杀死了她，那个不敬重网的女人。我妈妈。但我还是喜欢二姐姐的。
我不曾见过姐姐的心绪有那么大的波澜。她眉头紧皱。"夜家公子……夜灯。"
我不应该让姐姐告诉我他的名字。因为，这个名字的主人应仅作生命中的过客，不是归人。一旦知道了名字，这一辈子也别想忘掉了。那么就别忘掉吧，夜灯。直到你寻到你的归人。
据下人说羲春言在得知姐姐将嫁夜家后一下子病倒。也不发烧发冷，只是直直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四肢僵硬。好像行将就木的老朽。二姐姐也不曾笑了。但她总是向着父亲的。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长久的抱着我沉默。父亲不缺钱，但需要更加强大的力量。夜家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三代在朝，长子夜灯更有近乎无敌的气势和霸气。夜家也需要大户人家提供的背后支持。二姐姐在一次深夜的沉默中慢慢对我说，我是棋子。但并非没有心智。她语气冰冷。我不寒而悚。
第二天即是姐姐的婚礼。体倾王侯的素莲花，终于被夜家看中。门当户对，天作之合。夜灯公子算是有怎样的福气，隐莲小姐又是有怎样的运气。民众叹息评论。完美，太完美了。婚典连皇上付帝都惊动，御驾临席，也喝了新人的一杯酒。夜灯携新娘三叩，付帝心情大悦，命人送了金银无数。我看着那个曾经以为是自己的福祉的男人，牵着我美丽的二姐姐。微笑向付帝拜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