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个濒死的人》第2/84页


  寒风凛冽地吹进来,卧室的窗对着那片草地。温柔的墨绿上覆盖了白雪,一点点变得梦幻。贝莉儿听说这里的悬崖下面有一个湖,很大很大的湖,不过她的小木屋看不到这个湖。树林白雪皑皑,一片高高的林像是波浪一样被雪吹得倾倒。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树,看起来像松树,高高的树梢和松阔的叶,向两边展开,像卫兵,尖尖的顶向下静谧地延伸。
  天黑下来了,特别特别黑。好像看不见星星,虽然贝莉儿在旅馆时看到外面的星空如此浪漫辽阔。外面也很安静,除了从身后传来的嬉笑怒骂的音响的重低音,只有簌簌的雪落在地上。
  好冷啊,贝莉儿将手伸到外墙去摸了摸,木头那种粗糙的质感让她觉得很暖和。她确实很暖和,喝了酒,脸发烫。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醉了,不过这里没有人和她玩“喝醉的人一定说自己没有醉”游戏。她小声唱了一首歌,不太清楚是什么旋律,她从南方来,没有经历过暖气,就算有房间里放着加湿器她也觉得还是有点燥。
  但是这一切陌生的新奇的甚至是不适应的感觉都让她觉得满足。她对自己说:“生日快乐!”一边将所有世俗的烦恼抛去脑后。树林是寂静的,寂静地听着她的歌声。
  贝莉儿觉得红酒果然不是她喜欢的酒,喝到后面觉得好苦,又觉得太烈了――她模糊地想着,太烈了,要醉了。或许下次和中介联络她要告诉他带个啤酒来,或者带个没度数的鸡尾酒来,她看中国超市商品目录的时候好像有看见这种东西。又或者还是别喝酒,省一省,自己酒量不好嘛,等雪再大一点……
  雪再大一点以后她没有想到别的什么。她睡着了,一夜无梦。床软软的,特别特别幸福。
  等她醒来的时候她看了看时间就倒吸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不过好像是的,贝莉儿一直没把时差调过来。其实瑞士的时间比中国慢7小时,一个夜猫子要适应基本没啥问题。往窗外看了看,雪还在下,看起来越来越大了。贝莉儿想着可能明天就可以出去玩雪了,她想着还好自己昨天把东西全部都搬回仓库里去了。
  按照规定第一天中介会打来电话,确认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如果没问题就开始5天一次的联系。贝莉儿窝在床里看了看,还好昨晚睡觉前她记得把窗户关了,现在房间里热得像夏天一样。她在床头的抽屉里找了找遥控器,阿拉伯数字全世界通用,她把暖气温度调低了一点。
  下午她在打开小木屋的每一个柜子,琢磨每一种东西的用处中度过。她发现了急救箱、工具箱和救援手册,厨房的灶台长得和中国的不一样。她蹲在壁炉边看LED屏幕跳火焰舞都傻乐了好久。
  然后卫星电话就响起来了。贝莉儿赶紧去接。中介知道她外文不好,所以说话是很慢很慢的,尽管如此,没有面对面的带肢体语言的交流还是给了贝莉儿意料之外的艰难。贝莉儿一边想着不知道这要额外支出多少通信费……一边磕磕绊绊地和中介完成了以下对话:
  “生日过得好吗?莉莉?”贝莉儿的英文名就是莉莉。
  贝莉儿回答他过得很好,以及她对屋子有什么困扰。她发现厨房那个报警器很麻烦,中国人煮菜油烟超大的,贝莉儿在卢卡的厨房里煮过两次饭,烟雾一起,报警器就吓得她跟狗一样。还好利拉拨火警阻止出消防车的动作快,要不贝莉儿可能要为此付出巨额出警费。有这样的前车之鉴,她去厨房的时候就特别关注了一下那个报警器。贝莉儿问中介“有Chinese模式吗?”昨天忘了问,不过她也觉得这种鬼都没听过的模式没什么希望,果然中介说没有。
  瑞士人对火警非常关心,毕竟屋子再现代装修也不防火。所以中介遗憾地告诉她:“要小心。”烧了山的话会被告。
  利拉为了吃中国菜教给她一种办法:把报警器的电源拆了,煮完饭再装上。贝莉儿一边看着警报器一边想着是不是可以偷偷的……emmm好孩子不要学。除此之外,她对一切都还很新鲜、很满意,还没有发现什么困扰。不过也许是水逆还没完,中介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
  “新一轮西伯利亚冷空气正在南下。”
  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的,五天前卢卡还告诉贝莉儿“今年没有暴雪”,现在西伯利亚已经有个冷气团正在形成。冷气团会带来急剧的降温和暴雪,中介是很关心这类消息的,据说像贝莉儿这样住在山里小木屋中的客人还有十几个。中介尽职尽责地跟她说明了具体情况,他们对这种冷气团也是很有经验的。
  贝莉儿有点担心,中介跟她说雪可能会大一点,会阻碍几天的交通,但保证不是长期的,就是期间必定会有通讯中断,人和物资也都上不来。发电机的油是要定期补充的,也是为了安全,不可能一次一个月的给你,通常是一次半个月。而且如果降温,油的损耗也会加剧。中介告诉她“如果想下山的话三天之内要下来。”但是又保证说“雪不大,只有两家客人说要下山。”他们大部分都是每年都来的,这点风雪算个什么。
  要下山也可以,但当然定金是不退的,住宿费也不可能退很多,可能一半都没有到,你也可以等雪停了再回去住到合同期满,是比较亏,但命重要啊。贝莉儿有一点被吓到,中介又极力的保证“没问题!小case!”她想了一会儿,卢卡那边是肯定没有房间了,小木屋很好,刚刚来新鲜感还没褪,她有点舍不得。
  她决定还是再观察一下,反正有三天的时间嘛。这才刚上来,一堆油肉什么的都没开始吃,又要原样搬下去,东西也不好处理。她答应中介说考虑一天再说,并约好明天同一时间再打个电话。
  这通简短的电话就花了差不多一小时,大部分的时间耗在语言障碍上。贝莉儿挂了电话,突然觉得心情没那么好了。看看窗外,雪越来越大。
  她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没有在山上独自一人生活过。虽然明白理论上,只要呆在屋子里,这间小木屋完全可以容纳她一个月的生活所需――在上山的时候就会事先准备好这么多东西,但是当然不可能用到极限,对吧?要预防突发事件。
  她穿上衣服,走到门外,高兴地玩了一会儿雪,拍了很多照片,回房的时候手冻得通红,不过还是玩得很开心,而且心里有一些忧虑。
  她按惯例发了几张照片回国,没有跟父母说什么山上大雪,就是简单的按之前的说法“上了山信号不好可能要断几天不联络的啦~”看都没看爹妈那一堆跑到荒山野岭里去做什么的念叨。
  那天晚上一如既往的黑,贝莉儿听着身后传来的音响的声音,冰已经在屋檐上结起来了,按照计划表明天她要试着给屋顶除冰。小木屋的灯不那么亮,很柔和,当然你要很亮也可以,不过贝莉儿觉得太刺眼就将亮度调暗了。在漆黑的树林里看起来这像是唯一的世界。第一天贝莉儿感受到了山野的快乐,第二天她感受到了孤寂。
  蛋糕终于吃完了,还剩最后一点甜甜的奶油在盒子里,明天要自己煮饭吃了。红酒始终是喝不惯,只倒了那一杯,重新塞上瓶塞放在角落里。
  留下还是走呢?她望着黑暗想。


第3章 12月17日
  12月17日,天气,大雪。
  贝莉儿今天醒得很早,她也说不清是因为担心还是因为兴奋。一醒来的时候好像没有任何从沉眠到清醒的过度,第一反应就窜入脑海中的昨天的问题。她往窗外看了看,雪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
  她平生没有见过这样的雪景,下雨不是这样的,雨水也不会在地上留下这样的痕迹。树上的积雪更多了,墨绿和灰褐色开始被衬托成一种近似无声的黑色。贝莉儿趴在窗前看着,看了很久,外面的风吹来很冷,所以她套了一件外套。吹了一夜很干的暖气向外涌动,卷起屋檐下的雪花,一连串的将它们向外托着飘去。
  屋下已经挂起了冰棱,好像因为有人住,屋子是暖的,就会这样。她惊叹着,又是拍照又是伸手去摸,手指摸在冰的尖尖上,久了不仅湿冷而且还有点黏乎乎的,拿下来搓搓手指头,都是冷冷的水。贝莉儿傻乎乎地试着舔了一口,当然不会有味道。
  带的食物里有奶粉,她烧了开水冲两勺,和饼干一起吃就算是一餐。虽然厨房里昨天拎进来一些蛋和包装好的肉菜,不过她抱着那么点犹豫的心情想着:还是先不拆开吃吧,万一要原样拿下去,散开就很麻烦了,说不定也会影响二手卖掉。不过她又想这个能卖得掉吗?好像在这里虽然总是能看到那么几个中国游客,但是会买来做中国菜的就很少了。
  她拿起工具出门,主要是一些融雪剂、锤子凿子什么的。这些东西拿在手上都觉得沉甸甸的。卢卡和中介都建议她在刚上山的时候试着做一次除冰作业,一个是她是单身女孩,力气小,做这种活一定要等雪小、冰雪还没冻硬的时候做。一个是因为人工除冰的费用很贵,而这在雪季又是一笔很难节省的费用,假如贝莉儿认为自己应付不来,她可以早做准备。
  小木屋其实防雪措施做得还不错,不仅有完善的保温层,也有一个小小的阁楼隔离温度。贝莉儿需要按着上过的培训认真地按步骤一步步走。她有记笔记,这时候可以掏出来对。首先把卫星电话随时揣在套子里,挂在腰上的工具包里,然后爬上阁楼去看一看。阁楼很低矮,她也要微弯着腰,角落里不妨碍走动的地方可以放些杂物。用手电筒检查一下房顶有没有什么问题,然后穿上衣服去外面。
  外面有伸缩楼梯,自带钉爪稳定架,扣在土里爬上房顶,屋子四边都有一个隐蔽的专门做好凹槽扣梯子的地方,这样就可以把梯子放在上面,单人作业。
  外面冷得要命,贝莉儿出门前看了看温度计,零下三度。但是感觉山上比想象的零下三度更冷,还好树林里没有风,而且也还没有影响视线。在有限的印象里贝莉儿认为下雪是要打伞的,因为南方的雪通常都是半雨半雪,会弄得身上又湿又脏,而她现在在门口站了半天,看起来一点都不湿。最后犹豫着走下去,靴子陷入浅浅的雪中,干燥又蓬松,一踢就是一捧飞扬的雪花。
  她觉得很好玩,一切都很新奇,腰上挂着看起来很职业的工具袋,穿着厚厚的冲锋衣走在雪里,虽然重量很重,而且等会儿还要爬房顶,她还是高兴得像个傻瓜。贝莉儿现在觉得自己是一个球,干什么都有点动作困难,但情绪高涨。她把梯子往屋顶上一架,固定好,摇一摇,然后把工具袋紧一紧,觉得自己像一头狗熊一样嘿呦嘿呦地爬上去。
  她光是爬上屋顶这个动作就觉得出了一身汗,闷在厚厚的羽绒衣里,毛衣紧紧黏在身上。锤子好重,她半靠在屋檐上,用小扫把把还没冻硬的雪往下扫。飞扬的雪花像海浪一样向地上扑去,扫着扫着,就露出绿茸茸的房顶。
  是的,这间小木屋的房顶长满了绿莹莹的草,人们专门在屋顶上放上草皮,不仅绿化,也有吸灰保暖,等等各种好处。就是冬天的时候草枯了些,被雪压弯了腰。很多已经结冻了,叶子上有晶莹的白霜。
  雪还没有全冻上,好像只有小扫把派得上用场。贝莉儿回头看了眼五米高的地面,吞着口水紧了紧雪地靴,战战兢兢地爬上房顶。雪花是干燥的,非常好扫,最下面有些地方冻硬了,用锤子敲一敲就可以把雪层敲破,露出里面颤巍巍的透明的草叶。
  一切都还算容易,贝莉儿就是觉得这是个力气活,以及她得注意把雪扫下去的地方会不会对。要是砸到门前的什么东西那可麻烦。所以她每铲一块雪,就要撅着屁股爬到屋檐边往下看。雪落在平台上,她又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还需要铲雪的,把门口的积雪推开,清出一条小推车能走的路。
  这项活花了很多时间,贝莉儿庆幸自己选的是最小的单人小木屋――40平大小,拥挤而温馨,又容易打理。她出了很多汗,不过她并没有意识到,就是一直想着肚子好饿,早上吃的太少了。这边的铲完了雪还有仓库,仓库几乎和小木屋一样大。她从这里爬过去的时候差点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屋顶上。
  贝莉儿没有滚下去,反而坐在上面笑了起来。她没有戴防风镜,帽子捂在头上,嘴里喷出的都是白雾。树林在头顶上合围,参天的灰野,静谧无声。“啊――”她冲外面大声叫了一声,雪在空气中落下来,很远的地方有动静一闪而过,贝莉儿真的看见了鹿。
  虽然她看不清楚,灰色的一团块块在灌木丛上跳跃而过。她相信自己看见了鹿的尾巴,它修长的腿和摇晃的屁股。她红着脸,眼睛晶亮地笑起来。
  喘了几口气,她爬过去努力的把仓库上面的雪也铲完,全部都踢到房子底下去。然后她爬下来,抱着饿得咕噜咕噜响的肚子去煮饭――速冻的披萨和肉饼,塞进微波炉里,再打了一个蛋用葱油煮蛋花汤。
  贝莉儿心情很好,尽管胳膊发着抖的酸痛,两腿也跟灌了铅一样,但是人就是会因为心情而激起格外的力气不是吗?她带上红酒,用小推车把食物运到了悬崖边。刚出炉的食物很热,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冒着腾腾热气,肉上覆满露珠。贝莉儿小心翼翼地坐在悬崖边上,看着广阔的山间,就着漫天的大雪吃她那顿中西合璧的午饭。
  好像一个披萨加肉饼还是有点少,也或许是她今天的运动量太大了,尽管觉得吃饱了,还是肚子空空的,意犹未尽。贝莉儿用手边的雪擦了擦手,想着如果拿个杯子出来接刨冰好吃不好吃,可是她没有料到,所以没有买果酱……
  她想着那个湖到底在哪里,试图斜着身体往下看的时候又一次听见了引擎声。几辆车从公路上开下去,看起来是要离开。贝莉儿想起昨天看见的那辆银色的车,那个银色的人。他的嘴唇鲜红,红得在她眼前晃。她想是因为雪太大所以要走吗?说也奇怪,看见别人也走应该自己也想走的,但是贝莉儿一点都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她愉快地晃着腿,又跑回去煎了一根香肠和一块披萨,而且真的拿了一个杯子来准备做刨冰。
  她还带了iPad和蓝牙音箱,谢天谢地平板在这样的温度里还能稳定地放片,音响也能快乐地工作。她把酒杯放在远远的一边,用石头固定好,贝莉儿试着晃了晃栏杆,确定栏杆够坚固。于是她将两条腿穿越栏杆,这样地在悬崖边上晃着身体。
  寒风吹来雪花,她拉紧帽子、围巾和手套,石斑鱼的声音在瑞士的大雪山间这样有趣地传扬开来。
  贝莉儿用手机试着拍了张照,找风景的时候难免会看到上面那栋别墅。别墅并不能看见全貌,被山壁挡住了一半,只能看见前半部分的一点点,看见它有三层楼,美丽的砖红色,鹅毛落在红色上,轻轻地浸染。贝莉儿不知道“私人领域”可不可以拍照,她想应该可以的吧?她觉得那里好像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打开了照相的放大功能,透过屏幕,她看到了那个银头发的人,小小的,站在拉开了窗帘的落地窗前,在朝她这个方向看。
  啊,贝莉儿很听话的,卢卡告诉她“不可以穿颜色太浅的衣服”,她买的羽绒服和帽子和围巾都是暖洋洋的橙红色。
  那个人没走吗?她朝那边招了招手:“嘿哟~”
  也不知道那个人听见没有,好像这样真的好丢脸。她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故作正经地拿出卫星电话等中介的联系。
  不过一直到她看完了一部电影,冷飕飕地抱着东西跑回去电话也没有来。她按着说明书看了看,原来是没有信号。今天信号就断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贝莉儿一点也不担心,挥着铲子去铲雪了,音响在平台的屋檐下放着,用最大声的功率放着歌。山林非常寂寞,也非常快乐。不管怎样,贝莉儿现在觉得自己很享受这段与世隔绝的日子。她总还是要回到城市中去的不是吗?
  那天晚上信号通了,不过贝莉儿笑着和中介说:“我不打算回去啦!”
  “good。”中介在电话那边说,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下次打来的时候,就要祝你圣诞节快乐了,莉莉!”
  对呢贝莉儿才想起来,下次打电话来是22日,就要平安夜了。她说:“OK,thank you!”
  然后,她挂了电话,扑到床上,就沉沉地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大雪玛多多出场!
  莉莉出门捡玛多多!
  恩我要思考一下玛多多为啥出门哈哈哈哈哈哈哈他大概就是出门求救或者出门散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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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我在思考这篇文改什么名字
  开始觉得这个名字变成现代版就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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