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头濒死的龙》第105/135页


  “我失忆了,有很多东西看到才能想到。”贝莉儿强作镇定:“大家都知道灵魂是最复杂的东西,如果你愿意承担杀了我却找不到想要的东西这个风险,我没所谓。”
  炼金师嗤笑了一声,他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简直是个蠢货,你根本不懂这些知识的价值,不要妄想骗我,你是从哪里知道它们的?”贝莉儿说:“我忘记了。”
  她知道洛兰根本就没信。就算真的有传授知识的人她也不可能告诉他,要不洛兰验证了可靠性的第一时间就会把她干掉。洛兰厌烦了这种心机,他忙着要去做显微镜,命令贝莉儿在羊皮纸上把她的元素周期表写下来。
  拖延症是所有学生的本能,贝莉儿极度发挥演技,重复修改涂抹,废掉了三十多张羊皮纸,在那张桌子上喝完了三罐子水,上了十次厕所,她终于可歌可泣地完成周期表的一半――还不保证有错漏。外面的天已经蒙蒙亮了,她把纸交给洛兰任他检查,并询问:“杜维因答应昨天会来看我,但他没来,他在哪里?我能不能去找他?”
  洛兰的眼睛紧紧地粘在纸上,头也不抬地说:“你有你自己的活要做。”
  ――洛兰想食言。贝莉儿敏感地发现这个潜台词。三天时间肯定是杜维因和他定下的,但他一开始就没想遵守诺言。贝莉儿无暇去想杜维因和洛兰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和协议,这个人聪明残忍得容不得她有一点松懈。她露出一点畏缩的样子妥协着说:“那……那起码,我可不可以做点东西给自己吃?我很饿。”
  那双一言不合就要杀人的青色眼睛从羊皮纸上方望向了她,贝莉儿装作没有发现地继续说:“杜维因给我送过饭,很难吃。我喜欢吃好吃的,如果东西好吃一点的话,我心情会好,大概能写得快点。”
  她那点小小的心机都暴露在洛兰的目光之下,一览无遗。洛兰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还想好吃的?愚蠢的女人。无论她想借着好吃的说什么洛兰都不准备理她。“等会会有人给你送饭来……”他不准备放她出去玩花样,她最好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脑子掏空,如果她装模作样要挟他,洛兰不介意直接把她弄死。但贝莉儿说:“我现在心里还挺害怕的,想吃点东西,喝点热茶喘一口气,那只黑猫……”
  敏感的词语触动了洛兰的神经,他要脱口而出的话吞了回去,转而神情凌厉:“黑猫?”
  贝莉儿立刻向他交代了一切,包括黑猫的挑拨和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擅自跑来他这里。“那只猫是你的宠物吗?”她心有余悸的说:“想到就吓人。你为什么会有这种宠物?你起码得让我喝点热水补偿一下。”
  洛兰冷笑一声:“你老实干活,我就把那只黑猫倒吊起来,把皮剥给你当脚踏。”黑猫不知有什么神奇的魔力,他改了口:“炉灶在外面,一个小时。”贝莉儿向他保证自己一定准时回来。
  她甚至都不用走门出去,青光外面的墙已经被轰破了,弯腰从那儿走出去就能看到石堡外面。被杜维因点火的地方还留着黑痕,一边是草棚下散乱的炉灶,旁边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掉在地上焦黑的豆子,倒了一半的蜂蜜,发芽的土豆和一半拖在一块大水晶外的肉。贝莉儿过去摸了摸,那块水晶应该也是一个储物空间。外面的肉已经有点败坏了,她从里面拖出新的肉来用。
  一个小时能做的事有限。贝莉儿借着去井边打水的空隙观察了房子。……好像那些所有的怪物都在里面。这个空间很大,是一片树林间的平坦的草地,非常安静,静得甚至不像森林里合该有的样子。虫鸣鸟叫全都没有,整个空间中弥漫着一股让人悚然的气氛。石堡也很安静,安静得像座鬼屋。
  贝莉儿简单地炒了个肉,煮了牛奶和豆子,煎了鸡蛋饼,还有香肠和煎培根。一大盘子分成两份,一份是她的,一份是洛兰的,这么端回去,放到炼金师面前。他还没有开始动工,在收集和检查材料,重新绘制贝莉儿那个歪歪扭扭的显微镜。他这时还算好说话。贝莉儿胆大包天地说:“你可以先吃了再干活。”洛兰冷冷的目光投射到她身上。
  不过他还是很享受地吃了夜宵兼早餐。贝莉儿很注意,给的时候都是可以拿个叉子就单手的。然后她继续回去干活,拖时间,间或改改显微镜的稿,或者装作刚灵光一现想起来的样子,给洛兰讲那些化学物理知识。什么光电效应粒子波薛定谔猫三氧化二铁,怎么牛逼怎么来。
  贝莉儿注意到洛兰有一次让她去药剂室里喝药,而他离开了,她立刻趴在门上去听。她听见了关门声――贝莉儿现在的耳朵也是很灵的。她没有听见长廊上的哀嚎,墙显然不用关门,洛兰没有出去,所以房间里肯定有一个密室。
  这么耗过了一天,做过了晚饭,等洛兰吃完,贝莉儿收拾了洗了碗,她终于可以露出很累的样子说:“我可以回去睡觉吗?完整的休息才能让脑子更好地运转。”不死炼金师既然号称不死,他眼睛下面那块重得跟死人一样的青黑显然也不能阻拦他。洛兰在炼铁,他自有一套工具把那些矿石揉捏成形,贝莉儿看不懂,他摆弄着水晶瓶、天平和玻璃管和更复杂的东西,每看一眼她就有看着白雪公主里的皇后炼毒苹果的惊悚。
  洛兰说:“你睡这里。”
  贝莉儿睁大了眼:“……???”她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炼金师烦躁地指了指一边的门。贝莉儿这才发现书柜后面是有一道小门的。洛兰过去站了一会儿,他念出一道贝莉儿听不懂的咒语,门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露出背后的……背后的……一张床。
  房间大概只有五平米,只够躺下睡觉的。妈的一个床也要搞一个门挡住吗!洛兰不容置疑地说:“进去。”那床上的毯子还凌乱着,一副比整个房间都有生活气息一百倍的样子――那显然是洛兰自己的铺盖,自己的房间。贝莉儿抱起小黄,在心里飞快转动的同时装作有点犹豫地走过去――洛兰拿出怀表看了一眼。
  “三个小时以后我叫醒你。”
  “一天起码要睡八个小时!”贝莉儿抗议。
  “你喝了龙血。”工作狂是只看得见极限的。“三个小时足够了。”
  “我没习惯!这样起来一定状态不好。七小时。”
  “五小时。”洛兰不耐烦地说:“少废话,滚进去。”
  贝莉儿摔门进去了。她试着听关门的声音,不像是那个听到的。但隔着一层门,不能确定。小黄跳到床上,自在地找一个最温暖的地方趴下开始睡觉,贝莉儿立刻趴在门上开始听起来。一二三四五……她数着时间,十分钟后把毯子再弄乱一次,挠乱头发拉门要出去。不出意外门锁上了。她开始敲门:“洛兰,放我出来!我要喝水!”
  她已经喝了一天的水,还振振有词地跟洛兰说“女孩子多喝水漂亮。”洛兰狂躁地过来放她出门找水喝,然后立刻冲回去弄显微镜。“再找麻烦我就宰了你!”他威胁的声音从房间的另一头传来,贝莉儿得寸进尺扬声说:“我想起来要摆个尿壶!”喝很多水要起夜的!但洛兰的房间太小,左摆右摆没有地方,只能塞在床尾,她一边抬眼看着门外的动静一边关上门。
  洛兰始终没有回过头来,贝莉儿这次推开小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半蒙着毯子躺下睡了。她数着时间,过了大概一小时,她听见有人开门的声音。
  那个阴鸷的视线观察了她一会儿,洛兰确认她睡着了,要重新关门。但是那个非常碍眼的尿壶不知怎么的死活卡在门口,关不上门,洛兰试了两三次,骂骂咧咧,最后直接放弃,啪啪啪大步走回去了。
  贝莉儿睁开了眼。贴着床面,有介质传播,声音更清晰了,有只动物走进了房子,它仿佛带着火气,走进来的时候根本不在乎力道。脚上的肉垫撞在地上,发出噗噗的响声。
  那个声音气急败坏地说:“洛兰!”


第142章
  贝莉儿对自己喝了龙血的感觉一直不大。她对玛利多诺多尔的友好馈赠的记忆一直停留在那个夕阳下。滚烫的、灼烧的、岩浆一样痛的粘稠的东西, 仿佛要烫伤口腔一样的辣, 无数的刀子混着滚不动的球一直艰难前进, 这样地一路扎进肚子里。整个治疗的过程惨烈到她一直以为那是个梦, 谢天谢地当时她生着重病,神志不清, 这有利于贝莉儿忘记那件事。
  而龙血的影响自然也是潜移默化的,喝了龙血后, 理论上, 贝莉儿的身体更好,跳得更高, 望得更远, 听得更灵,但她一直很少注意到,甚至是在限制自己的这种变化。她能独自一个对付巨蟒,能用自己那双几乎没有肌肉的手臂把哈亚德从从几百米高的山崖上扛下来, 她在过去的一切日子中经常用到并锻炼这种力气, 但除此之外,她对望远听灵的需求则不那么大。人类的身体固化了她的本能,将这种后来的天赋限制在某一范围内,只有贝莉儿需要的时候那种力量才会为她所用。
  所以此时她难受地皱起眉。突然的使用让她几乎是痛苦地被迫习惯这种冲击, 随着黑猫踩进房间里的步伐, 贝莉儿听见和感受到更多复杂的骚扰。她不得不闭上眼, 否则眼前的光线就会突然晃动起来。即使是夜晚也没有用,房间里没有窗户, 窄小的石室是逼仄的,从门缝里投进来的那一丝摇晃的烛光突然在她的瞳膜中放大,旋转的尘埃混杂斑斓的色彩,将她的眼睛刺得眼泪模糊。
  在黑暗中一切动静都被更灵敏地方大了,贝莉儿蜷缩在毯子下,听见因为自己呼吸而起伏的身体与毯子摩擦的沙沙声,自己的血流和心跳,小黄的心跳急促,睡得很舒服而偶尔抖着耳朵,毛簌簌的声音。最令令人恐惧的是门外那两个东西――那两个,不知是否能说是活物的东西。
  感官放大后就非常地明显。洛兰的心跳非常缓慢,而黑猫的心跳甚至听不见。贝莉儿有点被惊吓到,她的耳朵听见有一个东西在那里走,然而那像个幽灵。非要形容的话,就是她闻不到它的体温,洛兰好歹还有一点温度,但他面前的那个根本是个死物。贝莉儿起了一身冷汗,她听到它的爪子落在地板上,肉垫弹起,噗噗地响,它的尾巴在空中摇摆,坚硬愤怒地刷刷地颤动。它的关节灵活,没有一点滞涩。
  贝莉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它活动……洛兰重重地将手上的东西放下。
  其实他的声音很轻,但贝莉儿听见那一声响,磕在桌面上,顿得极重,那证明他的情绪不佳。
  黑猫怒气冲冲地叫:“洛兰!”
  一片撞击而来的杂音,贝莉儿试图在这种骚扰中分辨清楚他们的对话。这需要一点忍耐力,太多的声音突然钻入耳朵里,震得她的脑子嗡嗡作响。二洛兰回答的声音比黑猫更加怒气冲冲,不耐烦而冷漠:
  “找我干什么?”
  “为什么不把那婊子杀了!”
  “婊子?你说谁?整座屋子里最像婊子的是你这个没事找事的蛇蝎毒妇。”对面的回答非常直接而不耐烦。“没事就滚。不像你这样游手好闲,自以为是地到处招揽仇家,我有的是事要忙。”
  黑猫被触怒般地叫了一声,尖锐刺耳。感觉它非常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能确定是因为兽性难以控制,还是它本身的性格就是如此。猫的尾巴砰地一声打在木头上,肉垫噗噗作响,它在狂怒地走来走去,争吵猛然剑拔弩张起来,两方的口吻都一样地刻毒诛心。
  “还有谁?你塞进房间里的那个女人!那个丑丫头,那个贱人。她有什么好处要你们都对她青眼有加?你让她躺在你床上,等把我赶走了你就去体验一下龙干过的女人是什么滋味?”
  “看在你跪在地上叉开腿也没能□□过的份上我原谅你那愚蠢的嫉妒心。”洛兰对这种无理取闹的拜访理由没有一点耐心。“没话要说的话就滚出去。杜维因不是要你去弄死塞西瓦尔?既然如此,好好干自己的活,别在我这里指手画脚。”
  黑猫被激怒了,喉咙里发出嘶嘶的气声和咆哮。“嫉妒心?我?!不要让我发笑了!就那个乳臭未干的干瘪丫头!一副穷酸样,穿的衣服都是她的男人捡剩下的!我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垃圾!”
  “既然这么明白,就滚出去。否则我就把你的这张皮剥了拿去给那垃圾当脚踏――想必你会享受非常。”
  房间里静了一会儿,黑猫似是强忍着怒气来回走了两步,贝莉儿听见她舔自己爪子的声音,舌头刷刷作响,尾巴凌厉地在空气中挥舞。蹭,她闪电般地跳上桌子,想必那双荧光绿的眼睛正瞪在洛兰面前。
  它龇出牙齿,皮毛摩擦牙龈,声音阴鸷。
  “洛兰、洛兰――”它喵喵地叫唤,声音拉长,多变又妩媚。即使从声音也能听出来这个女人的是何等的张扬艳丽,骄奢阴毒。那种阴暗的魅力是致命的毒蛇的信子,如果胆敢沉浸在她的声音里换来的就是绕颈的窒息。剥皮拆骨,侮辱践踏。黑猫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真正魅力所在,它喉咙里发出格格的笑声。
  “洛兰,听我说,洛兰。你何必对我这样冷漠,即使我没能满足你,我们两仍是同一阵营的人不是吗?杜维因照顾那个臭丫头――你不好奇吗?你不想看看他能为她做到哪一步吗?这很简单,洛兰。”那个女声赞叹般地说,那个声音能拉人下地狱。
  “折磨她、刑罚她,让她痛苦,洛兰,我看她正让杜维因活着呢。对银龙下手太刺激他了,但银龙有个女人,这不是最好的机会吗?让你看看杜维因还能做到怎样的地步?你不是一直希望他更有活力吗?――我可以帮你,我不否认我有一点儿小小的嫉妒心,你要看看,那丫头和我简直是云泥之别。看见你们这样对她,我会这样耍点儿小脾气,那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它蛊惑般地说:“她怎样吸引你,也不可能重要过杜维因对吗?目的不同也不要紧,我可以帮你。”
  洛兰居然沉默了一会儿。接着他说:“这个主意倒是不错。”
  整个房间的静都很让人恐怖,黑猫得意地笑起来。贝莉儿身上直接涌起了冷汗,在她疯狂地思考自己要怎么逃脱的时候。罗兰就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要怎么对付她,恶毒得像处置一枚丢弃的棋子。
  “她有龙血呢,划伤两道伤口肯定也痊愈得很快。你不想研究研究她的身体?”罗兰越说越兴奋:“划花她的脸,撕裂她的手脚,让你的那些老鼠啃咬她的身体,让你的那些仆人也尝尝她的滋味……”
  不死炼金师直接冷笑一声地打断她。“但我不想这么做。”
  这是被耍弄了,黑猫发出狂怒的嘶叫。洛兰用最尖酸刻薄的语言讽刺它:“杜维因是比她重要,可惜的是她比你重要。”
  “干好你该做的事。不要以为你改了个和我相似的名字就可以这样自以为是,借着血缘关系对我颐指气使。你以为我在乎?你对我而言一文不值。”
  随之而来的是歇斯底里的叫喊:“你是个蠢货!洛兰!”洛兰的声音比它更加气势汹汹而狂怒:“你才是蠢货!你这个一脑子稻草和垃圾的猪!滚出去!婊子!少对我的决定指手画脚!这里不是你的城堡!……啊!”
  黑猫重重地跳到地上,然后是稀里哗啦的震耳欲聋,许多东西掉在地上碎了,砸破一地喧嚣。不死炼金师怒气冲冲地直接追出门去大叫大嚷:“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弄伤我!罗兰!你最好把那只猫藏稳妥点儿,否则我抓到你就把它的皮剥了!”
  黑猫已经跑远了,在黑暗和野外它能把弱鸡洛兰甩出天际。洛兰狂怒地闯回了房间里,一地都是被他踩破的东西的吱嘎和清脆的碎裂声,他直接把一个什么东西踢飞出去,咬牙切齿地诅咒:“那个贱人,居然下毒!”
  稀里哗啦,他把一堆东西扫到地上。贝莉儿心惊胆战地握紧拳头,生怕洛兰可能会迁怒跑过来弄死她。但不死炼金师开始喘着粗气,随即尖锐的画板声,他的声音随着写字的声音低而狂乱地重复:“折磨那个女人……”
  “那个贱人……”
  “杜维因,杜维因……”
  “秘银,太阳石,红晶,高芒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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