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头濒死的龙》第134/135页


  “你的赎金还差两个金币就够了。”精灵说:“那么我做主一下,将这次的任务金设为两个金币吧。今晚看着伊奥文,别让他冲得太快。”亚文点头。他看着阿尔身后的那个黑曜石堆。阿尔・莱尔注意到他的视线。
  “其实这不太值钱,你的空间戒指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精灵建议说:“你可以只拿走刀。”
  他走过去,在黑曜石上翻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把美丽的银刀。银刀没有入鞘,在树屋的缝隙中透入的阳光下发出明亮的光芒。亚文将随身的银刀拿出来,放在刀边,对比了一下。
  他想的是:“以后要用双刀战斗,不太习惯,感觉挺麻烦的。”
  阿尔・莱尔笑了出来。
  “那你也可以再把刀寄放在这里。”精灵说:“银龙的鳞,伊奥文会愿意再花二十年,帮你看下一个孩子的。”
  “这笔买卖不亏,精灵的武术很好,我受益匪浅。”亚文说:“等我有了孩子,再来找他吧。”他拿起刀,精灵明亮的翠色眼眸在旁边看着他。长生种的生命如此漫长,在养父之后是亚文,亚文之后或许还有很多代。阿尔・莱尔在雪溪谷住了五十年了,听仍活着的老人们说,精灵和当初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一样年轻俊秀。
  亚文重新把两把刀收起,又拿了一颗黑曜石说:“我先离开,夕阳落下的时候,我会回来、”阿尔点头并送他出去。“莉儿也去吗?”他笑着问。亚文想了想,算了。“莉儿也去吧。”
  莉儿低低吼着,伸展翅膀地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跟着亚文出门。羽人趁着风坐在狮鹫的背上,他有雪溪谷的飞行许可。莉儿知道要去哪里,狮鹫轻车熟路地向翠绿山谷的那边飞过去。
  那是一片树林,离雪溪谷有点远,不过也不算太远,养父在那里建了一栋小木屋。年纪大了,喜欢安静一点的住所。他这么说。反正战鼓平原这么大的地方,只要不在乎是不是在城里,在哪里建房子都不会有人管。
  那是标志不太明显的树林,林边有溪,溪边有山丘,地势离开主干道很远,所以人迹罕至。亚文落在地上,莉儿有些哼哼唧唧,它也年纪大了,亚文给它找了母狮鹫,但它挑得很,去过那么多地方都没看得上的,可每年春天又不爽地要亚文帮忙找伴侣。
  行吧。亚文摸着它的翅膀:“事情完了,我们去落日山谷吧,两年没去了,应该又有新的狮鹫长成了。”生命原本如此生生不息。莉儿满意了,傲慢地抬起爪子,漫步走开。亚文带着不太习惯的两把刀,走到小木屋的旁边。
  小木屋好像已经有人住了,有新居和修葺的痕迹,幼兽的声音在里面,叽叽喳喳传来,还有母亲慈爱的吼声。看来是一头食肉的兽人。亚文没有打扰他们,他走进树林中。树林深处有一棵树,树上有树洞,是养父当初脑子坏掉,硬要掏大修整的。
  亚文坐下来,把刀放在树旁,沉默了一会儿。有两句话,他不知道哪一句先说。最终他说:
  “我把刀拿回来了。”然后他又说:“我看见她了,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亚文总是沉默寡言,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不过偶尔他还是会觉得不好,就像现在这样,他不知道此情此景应该说什么。壮年的羽人叹了口气。和记忆里的骨瘦如柴相比,那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必须躲在狮鹫皮里,用同伴的锐骨对抗死亡的小孩子了。
  他是银刃亚文,他怎么说也孤身一人在道上混了十年了。对很多事情他当然会有自己的看法的,何况他和养父的个性那么不同。
  “不过你觉得好那就好吧。”
  他取出黑曜石,将石头放在洞里,树洞里还有一把匕首,十年过去,绑手和束皮已经烂了。养父曾经想找个有纪念地点的地方,亚文建议说:“落日山谷?”养父说:“别看我是这样受欢迎的男人,其实我喜欢清静。”
  最后他选了这个树洞。亚文不太明白这个树洞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不过他觉得好那就好吧。树洞旁长着一棵三叶草,阿尔可能已经来过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刀拿回来了,不用这么拼命挣钱。……你老是坑我。”
  “那么,再见吧,我晚上还要去帮伊奥文叔叔做事。”
  羽人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个礼,那大概是他从曾经的族群里留下来的唯一的痕迹。羽人对死去的先辈的礼,是告别,也是祭奠。
  他站起身来,莉儿从天上飞下来,在树林间掀起一阵风。走到他身边,迫不及待地吼了一声。莉儿不喜欢这么狭窄的环境。亚文摸了摸它的翅膀。
  “走吧,莉儿。”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能看懂五十年间的故事吗?
  哈亚德手中的是双刀。
  甭管他和精灵怎么认识的了,伊奥文认识他的刀。
  他死之前用一把刀抵押,换了亚文的保护费。
  他一直过得很好


第171章 番外・幼龙
  杜维因有记忆的时候, 自己正浮在岩浆的上面。
  岩浆是一种透亮的红, 平静而沸腾, 打着旋儿,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仿佛一头活着的怪物在游动。小小的红龙挣扎着, 他挣破了壳,黏糊糊的蛋液黏在他身上, 被岩浆的热气烤得更加黏腻。
  他抖着翅膀, 被守在岩浆边的红龙叼上岸。那是一头很老的红龙了,不过下岩浆游个泳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对他来说巨大到如同天穹一般的阴影垂了下来, 将他叼起, 放到隘口边缘比较干燥的地方。幼龙湿漉漉地趴在地上,身上的火焰落下来,一点点烧穿石头的平面。
  杜维因抱着蛋壳啃了好几天,他也分不清是几天, 反正他那时候很容易累。他不停地用还没完全长出来的乳牙啃着壳, 那是雏龙的本能,要把自己的壳吃掉。他经常啃着啃着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还在断断续续地啃着壳,睡醒了继续啃。那不是一段能很清晰地回忆的日子, 反正杜维因也不想回忆。等他啃掉了一半壳的时候他突然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与生俱来的记忆, 他的父母, 他的先辈,他的名字和他所拥有的荣耀。他是一头红龙。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比如他啃累了自己的蛋壳,会把魔爪伸到一边还在地热中炙烤着的火红色的龙蛋上去。蛋还有两颗,安静地在火山口里待着,那头老红龙会把他拽出来,逼着他继续啃自己的壳。
  呸,有什么稀罕的么。
  杜维因吭哧吭哧地啃完了自己的壳,鳞片长硬了一点,小小的翅膀也能呼扇呼扇,不再软哒哒地垂在脊背上了。他的那口乳牙还没换,被红龙舔了一口,叼到火山隘口的上方。还没等到他嫌恶地蹭掉自己身上的口水,另一头年轻一些的红龙就凑了过来,把他叼着飞走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飞了很久,龙的口腔里湿漉漉的,感觉不太好,杜维因生气地叫了两声,但是他最后在龙的嘴里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半露天的山洞里。山洞里有杜维因平生见过的最多的龙。到处都是幼崽龙,啃肉的、打架的、呼扇翅膀的、睡觉的,大概有十头那么多,杜维因是最小的一头。一头黄龙冲了过来,把他撞了个跟头。
  杜维因湿漉漉地趴在石头上,一脸懵逼。那是他第一次被欺负。随即他第一次打了架。黄龙把他按在身下,用那口没有长硬的牙齿咬他,杜维因凶狠地咬回去,并且用爪子拼命挠他。
  然后杜维因第一次打输了。他被咬哭了,嗷嗷哭。巨大的阴影垂下来,是一头黄金龙,金龙身上的光辉非常耀眼,小龙们会不自觉地被那种光芒迷惑,忘记自己原来要做什么事。
  黄金龙把那头黄龙撇开,把杜维因单独滚到另一边去,用爪子挡住。他和一些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待在一起,大约是出生几个月、出生一年,出生两年的那种。杜维因还没从那种正在打架的凶狠劲儿里脱离出来,到处嗷嗷转着,一头撞在黄金龙的爪子上。他发狠地抱住金龙的脚趾头啃了半天,磨牙磨够了,慢慢地睡着了。
  杜维因很少见到外面的样子,世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山洞,半露天的,露着阳光,还有雨露。天气会有变化,他幼嫩的鳞片感受得到温度的起伏,炽热过去之后是严寒,严寒过去之后又是炽热。黄金龙会定期抛售食物,都是捏得很柔嫩的肉丸子,或者一些兔子、山鼠、鹿和其他的小动物。小龙们会聚集过来围食,有时候会打一场架,大龙看着,打哭了更小的龙,就把他们隔开,更大的龙被打哭了,就把他揍一顿屁股。
  脑子里的那个宝库会慢慢地打开,他有时候坐在那里,抱着吃剩下的骨头磨牙,会突然发出个别的声音。啊,哦,咦,传承的龙语在慢慢苏醒。对杜维因来说,一起生活的那些小龙们吱吱哇哇的只言片语的对话也能够刺激他。他在慢慢地长大,而且知道自己正在强大。这是所有巨龙都乐于接受的一个变化。
  他对那个山洞最后的记忆是一晚的月光。那时候杜维因已经是洞中一霸了,他能断断续续地用龙语对话,短暂地飞起来,他的身体也是洞中最强大的之一,和隔壁的一头黑龙分庭抗礼。他开始能喷火,并学会了数寒暑,下雪已经下过了十次,是第十一年了。那个晚上,有个金发的男人坐在山洞里,看着这一群只比他稍矮的幼龙们。那个男人有着金色的竖瞳,一头金发微微泛白,蜿蜒在洞中的石头上,如发光的长河。
  杜维因喜欢咬他。那也是对于强者的一种挑战。男人并不在乎被咬,他拿出竖琴,开始演奏音乐。黄金龙经常这么做,每半年一年的时间,他会有一次变成人形,坐在山洞中活动筋骨。或者弹琴,或者读书,或者拿出自己的宝石把玩。杜维因坐在他的脚边看着他,竖琴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器物。
  他在悦耳的琴声中睡着了,然后他醒了。他这才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巍峨的山脉,飞起来的时候,能够看见远方一望无际的蓝色的海洋。有巨大的蓝龙从海边腾空而起,从它闪闪发光鳞甲上落下的,是无数的虹光。
  杜维因给自己找了一个灌木丛,这就是他暂时的栖身处了。即使被孤独地丢在荒野,幼龙天生就知道应该怎样做。他去狩猎,捕捉兔子和山鼠填饱肚子,他大一些就会去捕捉更大的猎物。他不喜欢雨天,所以露天的灌木丛过了一段时间换成了一个树洞。树洞么,对于喷火的红龙来说又太易着火了,山火将起的时候就会有一头蓝龙过来救场,可能就是杜维因第一次看见的那头蓝龙。这条山脉里有大约五头红龙在生活,都是这头蓝龙看着的。
  第五次着火的时候蓝龙把杜维因踢出了树林。
  杜维因呸了一口沙子,抖抖翅膀,踹开撞到头的那颗石头。他颠着肚子往悬崖上跑去。那天晚上下了暴雨,他在一块大石头下面过的夜。他撅着屁股,用火烧那块石头,他模糊的思维里,火焰可以烧毁一切,当然总有一天也能烧掉那片树林,和那头蓝龙。不过现在还是烧这颗石头吧,他讨厌雨,想要一个可以遮挡雨的山洞。
  后来杜维因学会了用爪子挖山洞,再后来他学会用火和爪子一起配合,在悬崖的上方挖山洞。龙当然喜欢越高越好的地方。说实在的,挖洞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杜维因经常能看到废弃的山洞,他可以随便挑一个住进去,但是他很不爽要用别龙的洞,他还是倔强地自己挖洞。大概和他一样想法的龙很多,在他这个高度,有很多密密麻麻的洞,并排在一起。
  杜维因花了很久才学会怎么辨认自己的山洞。
  后来有一头黄龙过来,把那些山洞连同杜维因的山洞一起用石头埋回去了,山重新变成了山,洞全都没了。
  要住人家整理过的地方,杜维因也很不爽。
  后来的一百年里,他学会了说话、狩猎、打架、争地盘、抢劫。他有一天找到了自己曾经出生的那个山口,但是花了好大的功夫爬上去以后,发现换了一头龙。那不是曾经叼他出来的那头红龙了。杜维因没能放火烧他,以报欺侮之仇。
  他顺着气味找到了墓地,那是他第一次学会死亡。
  杜维因学会了眺望大海,在短暂的打架接触中,总也会有一些垃圾信息被幼龙们彼此交换的。杜维因知道了“大海另一边还有更广阔的的陆地”。“更多的架、更多的猎物、更多的金银财宝”。那时他已经明白幼龙们的终点不在这片土地上。有一天有一头白龙腾空而起,他成年了,迫不及待地飞向海洋的另一边,消失在地平线上。
  杜维因第二次看到那么多的幼龙,有大约二十多头龙在海岸或山上眺望着那头白龙。“吼嗷――”幼嫩的吼声刺破了空气,他们在为先行者送行。“吼嗷――”杜维因跟着吼。
  等着瞧吧,他才不需要成年才离开。
  两百岁的时候杜维因已经跳海了三次,每次都被巡逻的龙们发现。他在跳海的时候认识的幼龙,比他过去一百年来认识的都多。
  年龄各不相同,有大有小。大的被蓝龙揍进了海里,一瘸一拐地自己爬上岸,愤怒地离开,小的被黑龙蹲守,一团团地塞在一起,挂在爪子上或者叼在嘴里,一起丢进山谷里。
  杜维因在黑龙的爪子下认识了一头银龙,黄金龙和银龙都是很受幼龙们喜欢的龙,他们的颜色好看――虽然也没有什么龙会这么明显地承认。他们一起在山谷里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对容易饿的幼龙来说,饿一个月肚子也是比较讨厌的惩罚了。
  不过杜维因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们都懒得交换名字。银龙整天睡觉,他比他大那么一圈,两米多高,大约是一两百年的差距。而红龙的体型实际上是比银龙大的,杜维因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超过他。
  杜维因出去以后想着逃亡的新办法,后来他想到了另外一个:这座山的很后面有个靠海的悬崖,非常陡峭,是垂直的。没有什么幼龙会过去,那太高了,有几千米。他们爬上去的话,需要很久,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但蓝龙的巡逻线很有可能不会经过那里,杜维因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办法。
  他花了一点时间狩猎,填饱肚子,在身上挂着一堆兔子和鹿。然后他和那头银龙又一次在悬崖的山脚下不期而遇。杜维因的第一反应是哪里来的臭虫和他抢地盘,银龙看着他的眼神同样不善。
  杜维因生硬地开口:“你想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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