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头濒死的龙》第20/135页


  现在贝莉儿懒得管了。白龙就是个没担当的孬种。她发誓要把他揪出来, 不管用什么办法,她发誓要揪着他的衣领用最凶恶的咆哮问清楚他到底因为什么事跑掉,他想怎么样她都可以逆来顺受,要她道歉就道歉要她做饭就做饭, 如果他真的那么不想看见她她立刻就搬走, 就回湖边去, 就算要重新建一座小木屋也无所谓,她会三天送一次血, 然后他就爱死哪死哪去。
  ――对了。贝莉儿突然想起来。白龙从来没有对她明年离开的说法表示过异议。明明他定期需要她的血。或许他还有别的办法?贝莉儿一边转着石磨一边思考。
  石磨是才刚雕出来的,为了可以磨碎盐石,随着菜单的扩展贝莉儿需要更精细的盐。她试过把盐石放在水里煮,煮干了了再过滤杂质,这样一遍又一遍,出来的盐就越来越细致而偏白。于是贝莉儿决定做个石磨。这很简单,找块合适的石头搬回家,两面削平令它可以立稳,中间横剖,横剖面围着中心刻出一条条的平行斜纹。盖上,上面那块石头穿个可以倒东西进去的洞,再穿个可以让粉末出来的洞,最后,给它安个能握着转的把手。
  这样一个比巴掌就大那么一点,可以随身携带的小石磨就做好了。这是贝莉儿难得一做出来就可以立刻投入使用的手办。她拿来磨盐石、干蘑菇、根茎甚至是野花,然后她就有了盐、蘑菇精、淀粉和花汁。贝莉儿还给它做了配套的漏斗――人想偷懒起来,动力真是无穷无尽。
  顺便贝莉儿还正计划做个更大更重的,曾经她拿来晒衣服的溪边那块巨石就很好,她可以试试能不能磨骨粉,用来喂兔子什么也挺好的。除此之外,贝莉儿还找到一些野白菜和野洋葱,她已经把它们连同根茎一起移植回来了。如今小木屋的背后就是一块简单清出来的菜园。但怎么让它们长得蓬勃茂盛,快快繁衍生息,这是个问题。贝莉儿可不想用大粪肥田,如果有必要,她可以试试用骨粉、虾粉和贝壳粉末什么的,看能不能调出合适的肥料来。
  贝莉儿有点发着呆。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个隐约的、大胆――而危险的计划,关于怎么抓住白龙。她只是在犹豫要不要真的去实施它。白龙应该是看着她的吧?当她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会出手帮忙?就像她那天遇到豹子。以此类推,贝莉儿也可以继续闯入森林,横冲直撞地找到任意一种食肉动物的领地,把自己送上门当食物,白龙就会出来英雄救美。
  ……老实讲这个选择和找死差不多。贝莉儿又不能保证白龙是不是真的在看着她。万一有什么闪失呢?她被咬死的时候一定会觉得自己死得特别特别冤。贝莉儿得做个试探。
  过了几天,天气晴好,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贝莉儿选在早上不那么热的时候做点活儿,中午吃过饭,她就背着背篓上山去采花,啊不,采野菜顺便避暑。夏天的时候野菜大部分没有春天那么嫩了,那时什么都刚刚萌芽,新鲜浅绿的叶子充满甜汁和水分。现在它们开始进入成长期,积蓄的营养都用来对付夏日的烈阳,叶子又老又涩,东一片西一片,高高低低地散布在地上被晒得发干。
  树林里可以供采野菜的地方就这么大,贝莉儿很挑剔地左看看右看看,走了很久背篓里也没有放进多少能吃的东西。直到天色将晚,她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抬手看了看手上的小日晷,还有两个小时太阳就下山了,贝莉儿得赶紧回去,但今天的收获很少,她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就这么放弃。
  这时她在林间听到鸟叫。贝莉儿循声走入树林深处,高高的树上有一个鸟窝。一只褐白斑纹的大鸟扑棱棱飞走了,贝莉儿思考了一下,决定不能放过这个鸟窝,几个月的野外生活也让她有了些经验,她猜那只鸟是在抱窝的雌鸟,她要想办法看看窝里有什么,如果是刚孵出来的幼鸟那就算她自认倒霉,但如它们还是鸟蛋,哪怕是一个两个也是能带回去补贴伙食的好东西。
  不过爬山容易,爬树却麻烦。树干就那么粗,挖个洞出来贝莉儿也踩不上去,万一里面有鸟蛋,她也不能冒着鸟蛋被摔破的风险砍树拿鸟窝。龙鳞刀派不上用场了,贝莉儿试着用吹箭想把鸟窝打下来,但她没怎么练,准头不好,箭夺的一声穿入树干里就消失不见。
  总不能放弃,贝莉儿想了想还是决定爬。她放下背篓,手心里抓两把土搓搓手,在旁边找两根藤条拧成一股,绕过树干两边缠两道在手腕上再到手中握牢,然后她就借着藤条的力道,腰腿发力,向树干上一下一下地蹬上去。
  这么干听起来轻松却是一个累得令人发指的活。树有十米高,才爬到一半贝莉儿就满身是汗,手臂跟大腿痛得火烧火燎。她疑心是自己发力的部位不对劲,背篓尴尬地顶着屁股随着她的动作一戳一戳的,腰椎也开始痛得厉害。贝莉儿紧了紧手里的藤条,它们太粗糙了,磨得她的手心都是血痕。
  贝莉儿咬牙继续往上爬,树干到了有枝叶的地方就好爬得多,她小心地把藤条挂在腰上,自己扶着树干努力往鸟窝那边挪。她有点后悔背着背篓上来了,它太碍事了,一直卡在树枝中间,要贝莉儿左晃右晃地蹭出空间,整棵树危险地摇晃着。
  她爬到了鸟窝旁。鸟窝里是五个灰色光洁的小蛋,另外两个刚刚破开,湿漉漉的雏鸟眼睛都没有睁开,身上沾满碎蛋壳,倒在干草叶间发出微弱的鸣叫。唉,幼鸟都孵出来了,剩下的蛋估计也是毛蛋了。贝莉儿有点失望,但又觉得能看见这些雏鸟也算今天没有白爬树一趟。她小心翼翼地一手抓在树枝上稳定,一手努力伸长,一根手指头轻轻摸了摸雏鸟湿湿的头顶。
  或许是忙碌多日突然看到这样新生的小生命让她的心情放松下来,贝莉儿停顿了好一会儿都没离开。直到突然“呱――!”空中一声尖利鸣叫,是雌鸟回来了。发现入侵者的它凶狠地朝贝莉儿发出警告的鸣声,敛翅直朝她冲来!“啊!”贝莉儿尖叫一声,雌鸟直直撞到她的脸上,差一点儿她眼珠子就给啄破了!贝莉儿慌里慌张伸手挡着脸,觉得胳膊下又被一撞!她摇晃一下,恐怖的失重感,然后失足直跌下去!
  “啊――!!!”砰!贝莉儿滚在地上转了两圈,惊魂未定捂着眼睛喘气,背篓直接摔断了连接的部位滚到一边。雌鸟继续冲下来疾风暴雨地猛啄她!身上剧痛!贝莉儿慌里慌张爬起来就跑,连背篓也来不及拿!直到跑出很远雌鸟才胜利地高叫一声示威,转身飞回去了,贝莉儿跑得气都喘不过来,全身上下都是血道道血点子,被啄破的地方细细的血线流下来,没被啄破的地方发紫,过了一会儿,开始变成一种由内向外紫红白的诡异的彩虹色。
  所以还是认了吧,今天就是没有任何收获。贝莉儿哀叹一声,两手空空伤痕累累地回了家。然后她愤而开始练习吹箭,在草地上随机到处竖几个靶子,用木炭画上圆心,每天心血来潮无论走到哪里就摆出帅气pose掏出吹箭往上面一吹。
  一个月后贝莉儿终于练成了指哪吹哪的神奇绝技。于是她再次全副武装向树林进发去打猎。首先是惯常去的狩猎地带,野鸡山鼠林雀斑鸠什么的通通来一发。不过她隔三差五的来,现在她脚步一响,小动物们就都知道那个“上门扫荡”的大魔王来了,立刻纷纷走避,贝莉儿没能占到多少便宜。
  看来今天也收获不足。贝莉儿也不是很沮丧,毕竟家里还有一窝野兔,野鸡也已经抓了两只拔了翅膀羽毛塞在笼子里孵蛋,小黄看守着呢,如果运气好,再过一个月她又会有一窝小鸡。但贝莉儿总是想找些新品种新口味……嗯,纯粹是过去的变故养成的习惯。老实说也没什么不好的,偶尔打猎换换新口味,也算是熟悉树林,为将来离开原始森林做准备。所以贝莉儿也不打算改变。
  然后她在草丛里看到一只鹧鸪。贝莉儿喜出望外地追上去。“咯咯咕!”鹧鸪受惊地扇着翅膀跑远了,贝莉儿赶紧追着撵。
  它动作可灵活,又不像野鸡颜色那么鲜艳,贝莉儿终于把它吹死的时候自己也跑得气喘吁吁一身大汗了。“叫你跑,你再跑啊!”她得意地把鹧鸪捡起来放进背篓,然后站起身左右环视想找到回去的路――然后她的脸白了。
  她追着鹧鸪跑得太远了,不知不觉她已经来到森林深处。贝莉儿惶恐地看着周围,参天的大树,看不见阳光的阴沉深邃的林间,湿冷的空气下腐蚀着的地上的枯叶,一踩一脚恶心的泥泞感。
  ――她迷路了。
  贝莉儿惊惶地在森林里转悠,抱着希望四处想找到熟悉的路标。她用龙鳞刀做标记认准一个方向走出去,但是每次都是走到一半她就总感觉自己越走越深,不得不害怕地换个方向。最后这附近所有的树木都被贝莉儿刻了一刀,这并没有什么用。
  天要黑了,贝莉儿不得不做好最坏的准备、她停下来,简单地找一些树枝沿着树干搭起木棚,再收集了枯枝生起火,抓一把枝叶把地面的叶子扫干净直到露出土地。她用火把泥土燎一遍,再把龙血草放在上面,然后泥土翻动,十几条黑乎乎的各种虫子从土里爬出来飞速爬远。它们上下起伏的身体和多毛的脚看得贝莉儿毛骨悚然。
  而她得将就在这儿度过一夜。
  贝莉儿考虑很久要不要吃东西,她害怕这些血腥会引来饥饿的野兽。但是转念一想,她也不能饿着肚子度过一夜,要不真有什么变故都没有力气抵挡。贝莉儿在背篓里挑来拣去,勉强选中了最小的一只山鼠,她尽量低调地把它拿到远处剥皮掏内脏。她口渴得要命,可是没有带水,只能喝一点山鼠的血润润喉。山鼠死了有一段时间了,血液臭得恶心,她才入口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吐完以后更渴了,肚子抽搐地发疼,而贝莉儿还要赶快把这堆呕吐物清理干净。
  ……她后悔死了。为什么没有看路呢?一只鹧鸪算什么?什么也不能让她得意忘形迷失道路啊!贝莉儿懊丧也没有用。她赶快地处理完山鼠,拿回来用最快的速度把它烤了吃掉,骨头什么的她都包起来扔在远处,背篓装着所有猎物也都放在远处,里面满是尸体和血,贝莉儿不敢冒险。
  夜渐渐深了,林间伸手不见五指,她脸色苍白地靠着树坐着,怀里抱着龙鳞刀,另一只手拿着吹箭。脖子上挂着的小木筒里是混杂着龙血草粉末的神奇溪水――贝莉儿验证过这样混合效果没什么影响,就是之后会很亢奋。
  但她现在不敢喝。这是救命的东西,尽管她很困。贝莉儿大睁着眼警惕周围,不时往火里添柴,然后渐渐渐渐地,她睡着了。
  半夜贝莉儿听见了声响。悉悉索索,吞咽咀嚼,咬碎骨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她突然就惊醒了,远处有绿光,一双、两双、三双,绿幽幽的鬼火在空中漂浮,上下飘动。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吃着,吃着贝莉儿背篓里的东西。而还有两双绿光,慢慢地向贝莉儿围拢过来。
  她倏地直起身体,火光中露出一头狼的身形,它的嘴角还带着血肉残渣,想必已饱餐一顿,仍不满足地要来试探贝莉儿。它被贝莉儿的动作惊了一下,警惕地后退。“咕呜……”它的喉咙里发出咆哮,嗜血的绿色眼睛贪婪饥渴地望着她。
  贝莉儿一身冷汗,和死亡共舞的惊悚让她全身冰冷。她尽量不动声色地贴着树干,慢慢站起来和那头狼对峙。“吼――”头狼发出召唤,绿光们望了过来,黑暗之中,鬼一样的火飘过来,五头狼向贝莉儿围拢,头狼稍微后退出包围圈,在远处睥睨着,掌控战局。贝莉儿颤抖着手,慢慢将吹箭凑到嘴前。
  狼们伏下前肢,低下身体,后腿绷紧,野兽们咧开嘴角,露出的锋利牙齿间还有碎皮血肉。
  它们已做好准备,随时扑击。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放慢了,贝莉儿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她使劲咬住吹箭用力一吹!“嗖!”“吼嗷!!!”头狼一声嚎叫,五头狼瞬间扑击上来!
  砰!咬中贝莉儿的那头狼突然在空中整个被撕裂开来,发出巨大的爆裂响声!然后第二头被撞飞到一边,第三头倒飞出去,第四头狼和第五头狼没来得及接近,整颗头已经从脖子上撕裂下来滚到一边,狼尸犹在往前冲击,撞到大树上。头狼无声无息地死了,贝莉儿拼命往前冲!
  她撞进措手不及的白龙怀里,直接把他撞倒在地。龙鳞箭插在他身上,被贝莉儿死死一抱,噗嗤,箭尾穿透她的肉,也插在了她的身上。
  血喷涌出来。贝莉儿痛得脸都扭曲了,一脸一身的冷汗,然后她抬起头,一只手还死死揪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从那柔软华美的长发中撩出自己的脸,那双熟悉银色竖瞳正惊慌地瞪着她。
  “哈,白龙。”她得意又冷冷的笑起来。
  “抓住你了。”


第33章
  玛利多诺多尔有一瞬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切都发生得太快, 半夜他放在人类身上的信标有了警告――他从没想过一直在日落前乖乖回家的人类会在晚上出事, 他以为她仍在小溪边, 那里还留存他的气息, 不应该有危险。因而他犹豫了,来得晚了一些, 五头狼要扑到人类身上将她撕裂,而他只来得及将最近的那张血盆大口撕裂。
  随即他中了箭。他没料到人类的武器向他袭击, 措手不及地歪了一下, 然后她径直朝他扑上来,把他撞倒在地。那支箭也插入人类的肩膀, 她挣扎一下, 从他的胸口抬起头来,他的头发落在她脸上而被她拂开,露出那张寻仇一般的冷笑的脸。“哈,白龙。”她说:“抓住你了。”
  她的血鲜红, 流到他身上, 滚烫得惊人。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惊慌失措。这一点都不是他预料到的情形。他瞬间想离开,然后灵魂深处剧烈的震荡,玛利多诺多尔猛地咳嗽起来,满口的血腥味。他这才发现人类正死死拽着他的头发, 他们的伤口还相连着, 他把她也带了回来。错误消耗的魔力太大, 他千疮百孔的身体不堪重负。
  而人类像毒蛇一样缠绕着他爬上来。她直起身跨坐在他腹上,他动不了, 巨龙被迫在她面前摊开要害,她就像胜利的战士俘虏了她的猎物。漆黑的山洞里没有一丝光,人类喘了口气把箭拔掉,扔到一边,胳膊上还咬着的狼头,她摸索着掰了两下,不得其法,于是从腰带里掏出一块龙鳞割断牙齿。
  砰,狼头沉重地从他们身上滚下去,被人类动动腿踹到一边。然后她捏破脖子上的小木筒,水的清凉气味传来,还有龙血草的味道混杂其中――显然她准备万全。水拢在手上有几滴往下流,人类吝啬得一点都不给他,一捧水自己喝了,一捧水涂在伤口上。
  她疼痛的喘息渐渐平息下来,之后山洞里有一时的寂静。玛利多诺多尔别过了脸,明明人类应该什么也看不见,她低下身逼近他的时候眼睛却仿佛真能看见他似的,直视着带着兴师问罪的光辉。
  “终于逮着你了,你可真能跑哈。说,你为什么要跑!”
  玛利多诺多尔就连那一点明白被愚弄的愤怒都无法燃起。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圈套,这是一个饵。狂妄而可恶的人类,她把自己当饵,诱他上钩。巨龙难得的好心竟成了被算计和践踏的烂泥。他应该要咆哮着让她滚,立刻滚回她的小木屋里,而且这辈子休想再叫他关注这个人类一眼。
  但是星星逼近到眼前来。玛利多诺多尔抽搐似地抽紧了喉咙。
  “放开……我的头发!”
  “你想得美!”贝莉儿毫不客气地冷笑,甚至还立刻把头发往手上缠了两圈拽得更紧。他以为她傻,她一放开他头发他还不立刻就跑?她就应该动都不动,把自己当石头压他身上,如果可以她还要再加码,最好把他压死,一了百了。“白龙,你别以为我冒着生命危险进森林过夜只是为了找你说声晚安。”贝莉儿恶狠狠地说。血草起效之前她就已经亢奋得像折了药。在忐忑不安中入睡,和饿狼的对峙,抓住白龙时的千钧一发。她的心脏这时还在刺激地输送大量供血,砰砰砰砰跳得飞快。
  “今天咱们最好把这事儿说清楚,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说过我是银龙。”白龙冷漠地回答。黑暗里贝莉儿看不见,她只觉得有冰凉的手指拂在她手背上,轻轻一触,一掠而过之后,白龙握住她的手腕,“……你居然现在还叫错,你以为这样侮辱巨龙能被轻易放过吗?放开我,你这愚蠢的人类,要不我就把你的骨头折断。”
  典型的色厉内荏,贝莉儿嘲讽他:“你还能动的话你就尽管折啊。”白龙要是能动,他早就把她掀翻一边去了,哪还会任她把他压在地上?这又不是第一次了,她一点都不当这是个威胁。手腕上的力道倏然收紧了,贝莉儿无动于衷地说:“哦,对,还有关于白龙,是啊我是喊错了,前两个月你要是回来没准我还有心情跟你道个诚意满满的歉,但抱歉过时不候,现在晚了。”
  黑暗中传来重重的喘息,贝莉儿估计白龙都快恼羞成怒炸了,这两句话她都快来回轱辘一个月了,白龙哪里痛她戳哪里,立竿见影的报复,她就喜欢这样把话甩在白龙脸上,真是酣畅淋漓的复仇快感。她哈了一声:“愚蠢的人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错,人类上辈子不欠巨龙大爷的,现在人类决定不惯着龙了,所以你再喊我人类我就继续喊你白龙。”她重申:“白龙,白龙白龙白龙白龙白龙。”
  玛利多诺多尔觉得自己忍让够了。将巨龙压在身下,这样无礼地侮辱和冒犯,狂妄的人类,她真的以为他不会杀了她吗!他咆哮起来:“人类,你不要得寸进尺!”
  “得寸进尺?”贝莉儿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你真想知道什么叫得寸进尺?”
  玛利多诺多尔愕然地睁大了眼。人类温暖的香气在黑暗中伏下来。她一只手拽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柔软地绕过他的脖颈。她温柔的呼吸喷在他脖子上,细嫩的小手指摩挲他的皮肤。
  ――血液猛然奔流,他突然停止了呼吸,最酥麻的电流感从身体深处涌上来,心悸而晕眩。人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这才叫得寸进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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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那么一会儿玛利多诺多尔觉得整个龙都僵硬了,心漏跳一拍,热量迅速从皮肤表面蒸腾出来,人类的呼吸声如惊雷,炸得他的脑子里轰轰作响。玛利多诺多尔绝不承认自己竟然会被人类这样的冒犯惊吓到,他别过头尽量地远离人类的脸,努力忽视自己全身炸起的寒毛,低声喊:“滚开!”
  人类反而把搂着他脖子的手更加紧了紧,她坐在他身上,还握着他的头发,一只手圈着他的脖子,但她尽量弓着腰身,不把胸口贴在他身上。她嘴唇对着他的脖子,突然叹了一口气,小小的热气撞在他皮肤上,玛利多诺多尔绷紧了,她身上有香气,黑色的洞里,浮动着,悄然如花绽放。
  “我会放开的。”她说:“我也会道歉,诚心诚意地道歉,你不喜欢我碰你脖子是不是?白龙,”人类的声音突然温柔起来,像清晨的雾,像夜空下的露水,像湖面上掠起的风。“我只是觉得我们该好好谈一谈。我们把事情说清楚好吗?你不想我打扰你,我以后绝对再也不打扰你――”
  贝莉儿真诚地说:“我只是不喜欢这样,我们好好地聊着天,或者可能是我自以为我们在好好地聊着天吧?你一句话也不说就突然走了,你知道我很担心你吗?后来我也很生你的气,你这样做让我很难过。不过现在这些我们都不讨论,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走?你不是因为我喊你白龙生气对吗?”
  摇椅当然不可能是导火点,只有可能是她喊他白龙。但之前喊了那么久的白龙,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或许那时候白龙只是懒得和她解释。他把她当做一粒硌脚的沙子,过了一年后从鞋子里甩脱出来,就此永不相见――何必向一粒沙子自我介绍呢?这就是自找麻烦。
  玛利多诺多尔沉默着,他当然知道做得不那么妥当的是谁,否则他为什么要暗中在人类身上种下信标,暗中关注和保护她呢?或许这样只是一些自以为是的补偿。玛利多诺多尔现在只想让人类离开他的脖子,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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