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头濒死的龙》第50/135页



第77章
  狮鹫与巨龙从来都不是很合拍, 有些人追根溯源, 说这是由于他们之间的相似。同样的爱亮闪闪, 同样的秉性高傲与能够飞翔和骑乘——所谓的撞车相斥。当然巨龙骑士与狮鹫骑士在很多程度上还是有区别的, 这不妨碍一些别有用心的野心家将巨龙与狮鹫混为一谈。
  但对于这两个物种本身而言,除了来自血脉深处天性的那种互看不顺眼,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理由。巨龙厌烦狮鹫那拽不要脸的性格,没什么能耐还趾高气扬, 见谁怼谁, 还妄想与巨龙共同分享天空的霸权,人们还宣扬它们是自己的低配?呸, 有什么物种能配与巨龙相提并论?
  而至于狮鹫, 作为一头合格的魔兽,它们的思维比龙简单直线多了,那就是巨龙也是强盗,看见它们会抢钱。
  这只是落日峡谷中众多狮鹫群中的一个小群落, 大约有几百头数量, 狮鹫们的独立性相当强,因此它们的巢穴分得很开。约几十米的距离才有一个狮鹫家庭扎根,平台、山壁、夹角,大大小小的洞穴与枝巢错落地散落在险峻的石峰上, 红褐色的暖色山石上遍布着突出的峭壁, 猛兽们在这条巨大的裂谷中休憩, 上下蔓延千米。
  群落的首领是一头美丽矫健的母狮鹫。它的巢穴便建立在最高的岩壁中央——一个舒适的大平台与配套的山洞。此时阳光正好,它趴在平台上休息, 晒着太阳小憩。母兽懒懒地将翅膀在身后收拢,间或惬意地扇动一下。因为被日光晒得舒服,喉中有时候发出咕噜噜的闷吼,不时从它微翕的眼中漏出的碎晶般的光芒,阴冷而嗜血。
  野生狮鹫在坎塔大陆上不算太多,落日峡谷算是一个比较庞大和出名的狮鹫聚集地。每五年一次的抱窝期就是它们最凶暴的时期,更别提还有无数带着金银币与玻璃石来骚扰的偷猎者,迫使它们更加狂躁。每隔几天这里就会发生一场战斗。光是找到狮鹫群就是会危及到生命的冒险,更别提和与它们面对面地交涉。狮鹫是毋庸置疑的猛兽,食肉、凶残、性情无常而可怖。有些狮鹫会收下财宝,任由他们带走不合格的蛋,而另一些将他们推落深谷,撕碎吞食。
  偷猎者中有时也会混杂自命不凡的武者与骑士,他们的目的是为搜寻自己的坐骑而不是售卖,因此大多会刻意晚些时候,等到抱窝期即将结束的时候前来,与狮鹫们战斗,夺取幼崽。
  但这头完美的宝石蓝狮鹫显然不需要任何妥协。瞧它头胸与四爪簇生的宝蓝色的羽毛,油亮深邃,整齐地排列在皮毛上,一路流畅向后收缩,到摇晃的尾尖的穗。它锋锐的利爪和牙齿都诉说着逼人的危险与杀机,这和它耀目的火金色皮毛没有任何冲突。那皮毛只比日光稍暗一些,转动角度的时候就能看到那种热烈燃烧的色彩,在阳光下折射光芒,也如宝石般璀璨。
  而冰冷。
  狮鹫在太阳下逐渐睡着了,那对美丽的巨翼扇动越发地缓慢而轻柔,逐渐笼盖在头上,折叠收拢。……突然翅膀停住,向上掀开。它睁开眼,前肢撑起身体,顺着风里传来的厌恶的气味,它瞳孔剧缩,看见对面山壁上悬停着的,一头雄伟的银龙。
  银龙正悠闲地用爪子抓在石壁上,头上脚下面朝外半蹲地伏在那里,像一块令人作呕的橡皮糖,一只恶心的大蜥蜴。像观赏周遭风景,他的头颅漫不经心地转来转去,骄傲的龙角在脑后伸展,忽而感受到狮鹫的视线,一双银色竖眸挑剔地打量过来,挑衅的不怀好意。狮鹫的目光盯视着龙的尾巴,他长长的尾巴正从身后落下,一摇一摆,卷着收到胸前,晃悠晃悠。
  龙的尾巴尖上,圈着一个蛋。
  那是熟悉的火红色的蛋,狮鹫的后代。不知何时被龙所偷窃。巨龙通常撞见狮鹫时是对它们的蛋没兴趣,但强盗和小偷偷什么都不奇怪。母狮鹫危险地眯眼站起了身。八米长的巨翼在身侧展开,它伏低身体,从喉咙中发出低低警告的咆哮。
  而它对面一百米外的那头巨龙也学着它的样子刷地展开翅膀。上百米的翼展,嘲笑般地完全铺开来,一道巨大而优雅的剪影,贴在山峰上的银叶,双翼展开的时候,遮天蔽日般的阴霾。
  ……简直无法忽略的挑衅与碍眼。更多狮鹫从巢中探出头,红褐色的山壁上如窗框剖开,一只接一只,宝石红、烈焰黄、冰晶蓝,燃烧一样的金红色的皮毛、青铜色、焦糖色、乳白色。猛兽的目光择人而噬,与自身的皮毛颜色一般的炫彩的冰冷,盯视这头胆大包天的巨龙,嘴向后咧开,微微龇出利齿。“吼……”有压抑不住的狮鹫开始低吼,脚爪刨动石面。呲啦,山壁上有碎石落下,一路滚进深谷。
  玛利多诺多尔在空中继续悠闲地用尾巴甩蛋,表演他高超的杂技,毫不在乎几百头狮鹫微展了羽翼,一头又一头从空中浮起:“吼嗷——”山谷间的风传来这股恶臭的腥臊味,还有起伏的杀机。第一头狮鹫扑出来,龙躲过它的爪子,空中翻滚一圈,尾巴啪地一挥,咚!
  清脆的击球映着阳光在天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第二头狮鹫冲过去接住那颗蛋,银龙如狂风席卷而来,将它在空中直接撞翻!母狮鹫怒吼一声朝上扑去,完全张开的利爪上火焰熊熊燃烧!但它没能抓到玛利多诺多尔近在咫尺的肚腹,巨龙挟带泰山压顶的气势从它面前滑翔过去,爪子上还抓着掉落的蛋,然后它急转而上,直冲云霄,垂在身后的尾巴在擦过时一甩,顺便一记将它抽回去!
  砰!被砸回山洞的母狮鹫暴怒地振翅急追!“吼——”银龙得意又嚣张地从胸腔中发出巨吼,山谷中深沉的回音震响,狮鹫群如落雨跟在他身后!“吼!!”怒吼震破天空,一大群被激怒的狮鹫卷起狂风,向巨龙追逐而去!而玛利多诺多尔顺畅地翻了个身,目光小心地掠过平台,确认贝莉儿没有摔坏,然后就愉快地抓着蛋引着兽群飞远,接下来的事就都交给最厉害最聪明的小花啦!
  裂谷中陡然陷入一阵古怪的寂静。“噗……”贝莉儿趴到自己勉强冷静下来,才敢呸呸呸一嘴沙子腿软地爬起来——还不敢呸太大声。她被玛利多诺多尔甩在最高的平台上,狮鹫首领的地盘,她趴的这地方还刚刚被母狮鹫趴过,地上暖得一股腥臊的野兽气息。
  玛利多诺多尔躲在山壁后大头碰小头地与她定下了计划。“这个给莉莉。”她站在那里就被一连串地塞东西,包括一个小口袋、一颗透明石头和一枚徽章。口袋有系绳可以捆在手上,透明石头穿了绳子挂在脖子上,而徽章是一个漂亮的方形,被龙的爪子一戳就融化在她的皮肤里,变成一个金色的符号。
  “这样它们就看不见你了。”龙说:“不过这只能让你在它们的视野中消隐,你的身体、声音和气味都还在,所以莉莉要小声点哦,也不能碰到狮鹫,这样就会很安全了。”再指着那个袋子:“把宝石放在袋子里,要是有危险,捏碎这块石头,就会落在我身上。”
  龙认真而振奋地谆谆教导。身为享誉大陆的空间银龙,怎么可能没有自制一堆空间装备呢?杜维因的空间戒指都是他做的!贝莉儿拿着袋子风中凌乱的看着他。玛利多诺多尔:“莉莉怎么了?”
  没怎么,贝莉儿默默的摇头。……你这么熟练的犯罪计划让我觉得有一点幻灭。但是想来也是,龙们可以铺床的金银财宝总不可能都是都是矿石里挖出来的,又不是没看过恶龙抢公主的故事,要抢宝藏,抢人和抢兽有什么分别?!
  银龙的眼睛闪闪发亮,贝莉儿不忍拒绝他。再探头一看拐角那边的山壁,只拿一两个洞的应该还好吧……抢兽毕竟比较没有道德负罪感,她只是没干过这事,有一点忐忑紧张。“玛多要多少呢?”她犹豫着问:“那些洞距离都差很远,我爬不了啊。”
  “可以的,狮鹫的幼崽不会飞,它们有专用于攀爬的兽道,莉莉找那个就可以,很安全不会掉下去。”玛利多诺多尔相当自信地拍胸脯对她保证,大头低下来轻轻擦一下她的脸安慰一下,但是太小了,擦得不够舒服,于是本能地伸出舌头想舔。……舌头伸到一半,犹豫一下忍住。小花要孤身闯入狮鹫窝,抱窝的应该还是会留几只,如果被狮鹫闻到他的气味就糟了,只好勉为其难地用声音安慰。
  “莉莉想拿多少就拿多少。”想到要去抢钱他连声音里都带着一股洋溢的振奋。“拿回来我们平分。”
  平分嘛这个还是等她活着回来再说吧。贝莉儿抓着袋子跪在地上囧到极点地想。太阳晒在背上火辣辣的,突然被丢在这里她才觉得这个计划是有多魔幻不靠谱,守法良民还没干过这种闯空门的事啊啊啊!但是事到如今也是骑虎难下了,来都来了,难道空手落在龙背上吗?她也只好爬起来,蹑手蹑脚心虚冷汗地往山洞里走。
  山洞很浅,光线也很好,不用走进去就能一目了然,谢天谢地里面没有别的兽。狮鹫去追龙了,看起来那头母狮鹫并没有别的伴侣。贝莉儿试探着走进洞里,首先差点被那股难以忍受的腥臭味迎面撞个跟头。洞里的温度很低,这没什么用,她赶紧回头大口呼吸两口才敢憋着气继续回头看。啊,这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银龙超干净的。有对比才有差距,她趴在他背上睡觉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现过,真奇怪,龙血那样滚烫,他的味道却只是一股淡淡的凉意,清爽而温柔。
  她一边想一边将目光落在铺在角落里的草垛上,宝藏也和危险一样一目了然。闪闪发光的宝石与蛋被干草围着铺在一起,许多沾满血迹、扭曲变形的武器与盔甲则散乱地堆在另一边。这里看上去简直是个玩家折戟无数的邪恶副本,随时会有大魔王跳出来杀人砍号。……贝莉儿不由自主地有一种存档的冲动,玛利多诺多尔乐观向上的声音回响在耳边:“莉莉不用下去太远,地位越高的狮鹫越有钱。”
  行吧,反正能拿多少算多少,贝莉儿赶紧地蹲下去捡蛋,啊不,捡宝石。她手忙脚乱地撑开袋子,把宝石一把一把塞进去,一边塞一边做贼心虚地汗毛直立,每隔两秒就要神经质地回头看背后有没有主人回来。
  小袋子很神奇,和银龙一样是银色的,柔软冰冷的皮质,金绳开了一道口,将夹着稻草的宝石往里面塞,东西落进去没有一点实感,像是落进无底洞。初出茅庐的飞贼糊着脑子往里面塞东西,不知道自己在干嘛。宝石、宝石、宝石、稻草、宝石……啊不一颗蛋,赶紧放回去,免得妈妈回来看见原地爆炸。
  宝石掏完似乎也没有过多久,贝莉儿心脏狂跳地冲出山洞,先坐在地上大喘气,捂着胸瑟瑟发抖。过一会儿感觉放松一点,才敢手脚发软地爬着到平台边缘去找兽道。果然像玛利多诺多尔说的,她在一边看见一条窄窄的羊肠小路。那不是平面,而是一条下陷的凹道,沿着山壁剖出来的碗状的圆,大约一米直径,贝莉儿比了比深度能到她膝盖深。玛利多诺多尔说得太简陋了,小狮鹫根本就没必要在上面抓着走,它们完全可以在里面撒欢的跑。不让它们滚下山。
  而贝莉儿,她也可以被兜着在里面走,别说一米直径,半米就够她这个小个子用了,只要不看下面的万丈深渊……她给自己鼓了半天勇气,还是一看下面就吓丢魂,最后只好心惊胆战地趴在上面爬过去。
  山上的风凛冽刺骨,刮得头发乱飞,吹得心里哇凉哇凉。贝莉儿是没有办法往上爬的,她只能选好方向,沿着一边的兽道一路向下搜刮,第一头狮鹫从她身边呼啸而过的时候贝莉儿惊吓地顿住,心脏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它们视而不见地继续向上飞翔,在空中嬉戏一会,才飞回巢穴中继续孵蛋。
  皮肤上的魔纹相当给力,巨龙出品,信誉保证。而人类在心里喷泪,这简直是一场他妈的惊魂之旅,第二个窝她连宝石也不看了,什么都不管的统统的塞进袋子里迅速跑路,走之前顺便还给那些蛋们用干草捂好,以防它们孤单寂寞,突然破蛋吓人。
  蛋真的会破。第三个窝贝莉儿就看见几只小狮鹫已经破壳出生,毛刚刚干,小翅膀肉乎乎地蜷缩在背上,窝在窝里嘤嘤嘤奶声奶气地叫,眼睛都睁不开,非常可爱。但她根本不敢接近,干草上血水四溅,泥泞的团子血肉模糊地丢在草里,被它们一个个地抱着啃咬。可爱的幼崽身上满是血迹的时候看起来也一点都不可爱了,贝莉儿静悄悄地绕过山洞,不敢往里面迈进一个脚步。
  每过一个巢贝莉儿就想着该走了吧?该走了该走了赶紧走,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有股作死的魔力在催促她继续往下走。简直像开奖,闯空门的魅力做熟了以后竟然有点欲罢不能。但走到第五个巢她就觉得自己真的该跑路了,这个巢并不是山洞而是在树干上,从山壁上斜伸出来的一棵粗壮大树,树枝与石块围成的十米方圆的巨巢,里面塞满乱蓬蓬的茅草。茅草上喷溅一大片惊悚的血迹,窝在一边的蛋微微摇晃,显然是快要破壳出生。
  ……下面看不见路了,贝莉儿犹豫一会,这地方兽道很窄,她腾不出手去捏石头,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爬进巢穴中。但一踩上去也觉得很吓人,茅草深得陷入膝盖,一脚就是一股白毛汗,脚底不知硌着什么石头,痛得要命,她心慌慌地赶紧举手捏石头,然后可能鬼故事还不够惊悚,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破草而出,抓在她脚踝上。
  “啊!!!!!!”猝不及防魂都快吓出来,绷的弦立刻断掉了,贝莉儿抱头尖叫!她太用力了,没有等她反应过来,脖子一阵剧痛,绳子被扯断了,飞过她的眼前掉入草中,滚在一个人的脸上,弹开,消失不见。
  草翻开了,露出一双半闭着的眼睛。……她捂着狂跳的心脏,喘着气瞪着那双眼睛。沾满血的手上罩着轻甲,捏在她的脚踝上,贝莉儿抽了抽,把手带了出来,那个男人在说话:“……”
  无意义的音节,模糊而轻,凌乱咕哝。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他看起来受了重伤,快要死了,胸前瘪下去好大一块,贝莉儿拂开草,露出他更多的样子,他闭着眼,脸上脏污,头发沾满了尘土和血,是柔软的红褐色。
  她还没来得及想更多,然后嗖——
  风声刮动了草叶,把他的脸重新盖上了。在没意识到任何东西之前,她屏住气息。
  一头火焰红的狮鹫,展着巨翼,利爪伸屈,正在空中悬停,目光对准了她。
  阴影笼罩上她的脸。


第78章
  贝莉儿的心脏在狂跳。那一瞬间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还好她先遇到了蟒蛇。自从那股失控过后玛利多诺多尔给她做了一些防护措施, 让龙血不那么容易沸腾地啜使她头脑发热。
  身体里的血在狂奔, 看见猛兽的紧张与恐惧, 还有隐隐的, 能被压抑住的蔑视。贝莉儿僵硬地坐在原地,脚上是那只冰冷的手, 染满了血,紧紧地握住她。她动也不敢动, 目视着那头狮鹫拍着翅膀悬停在上方。它的目光与她对视, 炫彩的眼眸背着光是深沉的紫色,紫到近黑, 可怖而嗜血的冷光。
  狮鹫看了她一会儿, 它听见了声音,肯定里面有人,虽然它看不见贝莉儿。它狐疑地打量这里,不知异样的发声源来自何处。它歪着头, 嗅了嗅, 翅膀一拢便向下滑翔过来,爪子抓在巢边,利眸向里打量。最糟糕的是贝莉儿在边缘,她原本就不是为了搜刮这里, 只是想赶快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方好离开。她跌坐在巢边, 就在狮鹫的眼皮子下方。距离太近了, 巨大的羽翼一扇一扇,刮起风, 卷动她的头发,挠在她的脸上。油滑的羽毛近在咫尺,燃烧的火焰一般的红,占满她的视野,遮蔽她的眼睛。
  而不敢动的时候你才发现这会有多么痒,细软的发丝拂在肌肤上,充满恐惧的痒和不安。贝莉儿的双手撑在草里,剧痛。糟糕。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血流出来,应该是被什么利器割破了皮肤。鹰的头颅转了过来,气流吹了过来,它的眼睛在阳光的照耀下变成了紫红色,仍然是如同宝石一般的璀璨。
  他们之间的距离那么近,猛兽的呼吸更烈地吹动她的头发。贝莉儿尽量动作轻微地向后倾,她紧紧闭上眼,另一只没被抓住的脚狠狠踹了一下那个男人!她穿着的是自己的旅游鞋,鞋底很厚,踹在男人身上没什么声音,却把他踢得向后一颠。这点动静也够了,狮鹫闪电般地往旁一扭头,狠狠一嘴啄在他身上。
  “吼嘎!”碎草与鲜血飞溅,它脖子上的羽毛张开,狠厉地示威。太近了,贝莉儿的耳朵被那尖利难听的声音震得发聋。但那男人根本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什么都听不到。过一会儿,狮鹫再打量他一眼,确定他没有危险,这才得意地再次一啄,缩回头的时候嘴上带了一块肉,随即它吞下,这才振翅离开,飞往上空盘旋。
  这时才会知道那双巨大的羽翼并不如看上去那样柔软,它的羽毛利得能割人。贝莉儿感觉自己被迎面拍了一巴掌,晕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她捂着胸快把自己憋死地长出一口气,心跳还在耳边擂鼓,龙给她的衣服很坚固,只是表面有些痕迹,但露在外面的脸上就被划得流血。她随手抹了抹,停了一会,小心翼翼地爬过去瞅了瞅男人。
  不管怎么样他也是算救了她一命。她把草扒开,更仔细地看这个救命恩人。他是个年轻的男人,半长的红发凌乱,被小皮筋束在脑后的一半毫无光泽地散在草中。他穿着一种黑漆漆的皮甲,前后两片用绳子系在身上,露出亚麻色的破烂的布衫,还有手腕上扣着的铁腕。只是皮甲已经被撕坏了,歪歪扭扭地裹在身上,衣服也撕坏了,露出来的一片胸口是凹陷下去的,这时又被那头狮鹫撕掉了一块肉,血汩汩地流出来。
  男人的手还抓着她的脚,动了动,似乎是被狮鹫啄醒了,他的眼睛掀开一下,露出灰蓝的涣散眸光。“……”他的嘴唇干裂,似乎说了什么,只是气音,贝莉儿听不到。但她怀疑他根本就没有看见她,他的样子就像是快要死了。……自己怎么和濒死的人这么有缘?她再次抬头看了看天上那头狮鹫,玛利多诺多尔说过狮鹫的目光很好。贝莉儿虽然喝过龙血,但视线还没有好到狮鹫那个程度。她战战兢兢地撑在那个男人上方,心里急得吐血,试图拂开草寻找石头。
  但是心慌意乱的时候真的越想找什么越找不到。贝莉儿冷汗都出了一身了,手上摸着的都是石头,石头、草、叶子,她的手染满这个男人身上的血。作死的是旁边的蛋摇晃得越发剧烈。啪啦,啪啦,裂纹崩开,神经差点也跟着它们一声声的崩断。
  这个男人不可能是无缘无故被埋在巢里的,贝莉儿有个可怕的猜测,那就是他就是食物。就像上面那个巢里啃血团子的小狮鹫,有的爹妈细致点儿,揉团子给它们吃。有的……可能就,直接把猎物的尸体放在巢中,任由它们取食。那么男人为什么还活着呢?理由也很简单,贝莉儿自己也喜欢吃新鲜的肉,刚宰杀的最好吃。
  “吱呜——”蛋裂开了,小狮鹫柔软的喙从里面顶出来,还看不见头,只能看见它们喙上的那个硬壳,粉嫩的声音轻轻叫唤,又有一头狮鹫听见声音从下方升上来,好奇地瞅过来一眼,随即振翅离开,刮起的风卷得贝莉儿的头发都蒙住脸。不能再停留了,贝莉儿咬着牙准备自己走,她赌不起这个险,不知道被小狮鹫发现会发生什么。至少她找不到石头也可以从兽道离开,她探头看看巢外,太高了,超过了一千米,
  不过是下楼而已,贝莉儿咬牙鼓励自己。就算被回巢的狮鹫堵在路上,至少兽道一时半会还不会有幼崽来爬,她暂时是安全的,而玛利多诺多尔若是见她还没回来,自然也会回来找她。
  蛋咕噜了一声,翻到在地,啪啦啪啦,蛋壳裂得更开,幼崽肉乎乎的爪子从里面探出来,挣扎着要出生。几块宝石的光辉从草里透了出来,原来宝藏在那儿。贝莉儿急促地往那边看一眼,赶紧冲过去把宝石统统堆在蛋上,埋起来阻碍小狮鹫的动作。一时半会挖出来的宝石不够,她还不得不从袋子里掏些额外的宝石贡献。时间紧迫,做好决定她就再不管石头了,冲回原处的时候从脖子上揪下小木筒,里面还装着分出来的神奇小溪,她打开——犹豫一下,看着那个男人。
  不管怎么说也不能见死不救吧?如果他真的要被活活吃掉,贝莉儿没法坐视不理。那双灰蓝的眼睛已经闭上了,男人死一样地躺在草里,似乎注定是要迎接那样的命运了。她晃了晃水,可能挂在脖子上的水也是应急的,治疗不了那种严重的伤势,如果给了他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
  然而没有任何思考,贝莉儿跪下来,扳开他的嘴,将水倒进他嘴中。他的胡茬刺得她的手痛死了,血还没凝固,擦在他脸上弄得更脏。她探了探他的呼吸,很微弱,但还有感觉,他还没死。又摸了摸他的大动脉,心跳也很微弱,起码还活着。贝莉儿扳开他的手,男人还死死抓着不放手。
  ……求生意志真是强烈死了,像冤魂索命,如果她不救他一定晚上会真的有冤魂来吧。“放开放开!”她紧张得要死,使劲打他的手,又去硬掰。总算掰开了,然后再把他周围的草都撩开,让他完整地露出来。
  他的胸口是塌的,贝莉儿不敢碰,把皮甲给他解下来,手上的铁腕和脚上的硬皮靴也都亮出龙鳞刀划开,裤子揪起来一圈环割成短裤,大腿上太急划进了肉也顾不得,争分夺秒尽量减轻重量这是在救他们的命。不过皮靴脱下来的时候一股感人的气味迎面扑来,贝莉儿差点被冲死。呕,她赶紧把皮靴给他套回去,拿根绳子紧紧捆住,比打包炸药还要迅速。
  看着男人再犹豫一下,一身血都不嫌弃他,然而有脚气真的很致命,可能这就是女孩子才能理解的绝望_(:з)∠)_。但是,哇救都救了总不能因为有脚气就把他扔下。贝莉儿再看一眼蛋,试着把男人拖到边缘,推到树干上,好在能承担得起十米巢的树也巨粗,只要忽略下方凛冽的山风,这条路还是很安全。
  紧张会让人肾上激素激增,贝莉儿都来不及感到害怕,她迅速地把他拖过去拎到兽道上,先打量一下下面的落脚地和路线,一边让他坐起来靠好。大约是这段粗鲁的路冲到了伤口,坐起来的时候他嗑了两口血,醒过来了,灰蓝色的眼睛似乎聚焦了一下,看了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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