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了一头濒死的龙》第84/135页


  “杜维因,你不是说过你不为难女人吗?”
  “……那也要看是谁吧,她又不是我的谁。”红龙的脸色立刻僵硬了一下。“等等我才没有为难她!那怎么能叫为难!”
  “你自己心知肚明那是不是为难。”玛利多诺多尔哼。
  倒也不能说谁对谁错,本来那群佣兵确实不能对贝莉儿造成什么危险,要是她有什么危险,杜维因当然会伸手。红龙骂都骂不出来的瞪着眼,简直要槽死前面那个恋爱脑一万遍。只是因为这家伙自己看不得宝贝受一点委屈而已,杜维因明智的选择不跟他吵架。结果路上也没什么话题,就这么沉默下来。
  他们一路沉默到了那个据说有亚龙出没的山谷。玛利多诺多尔不知道杜维因哪里来的消息。虽然听说安特亚会回到城市里庆祝节日,但鬼知道她要去哪个城市。他们只能选择这种笨办法,找到最后一个确定她在的地点,然后顺藤摸瓜追过去。“就是这里吗?”玛利多诺多尔问。杜维因看了看地图:“大概吧,这块范围很大,进去看才知道。”
  这时已夕阳西下了,光线暗了很多,山中黑得更晚,面前的树林已经黑下来,是倦鸟归巢的时候。杜维因收起地图,玛利多诺多尔向前一望,人已经进了林中,龙的眼睛看得清夜色。他在前面查看着树林中的细节,杜维因在他身后慢慢地跟进来。
  “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好一会儿银龙才确定:“这里没有人类过路的痕迹。”
  银龙的天赋是空间,这种空间并非仅指次元的折叠,对玛利多诺多尔而言,不光是生物的活动,元素的轨迹也在他的视线之内。在一定程度内他可以回溯几小时内某地曾经波动过的元素迹象。人类和魔兽使用的魔法,当然是不一样的。
  “有魔兽吗?”
  “也没有。”他回答。
  毕竟玛利多诺多尔算到现在也还是初出茅庐龙,能力没那么强,超出固定的时间他就束手无策。杜维因“啧”了声嫌弃他没用:“那我来。”他看着地上往前走了几步,走到一棵老大的树根边突然一歪,玛利多诺多尔以为他绊了一下,“杜维因……”“怎么?”红龙歪头看他,结果他其实是半蹲下来伸手碰着地上的苔藓。
  “……没什么。”
  杜维因撇了撇嘴回头继续干活。人类的大规模行动也是有痕迹的。狩猎与追捕,这就是红龙擅长的方面――常年打架得来的珍贵馈赠。他严肃地看了一会儿才说:“不在这个方向,我们要绕过去看看。”
  玛利多诺多尔怀疑地问:“你确定?”以前他都一直鄙弃杜维因这个所谓“天赋”,红龙的怼人方式从来是泰山压顶流――比如说,冲上去,或者用火球轰炸。狩猎?才没点亮见微知著这个技能好不好。“你看见什么了确定这个方向。”杜维因懂他的点,直接冲他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都跟你说了抢了精灵的翠叶结晶,你以为我真的抢来玩?”他没好气地把手上那块结晶扔过来,玛利多诺多尔本能地接在手里。那一瞬间他好像全身通了电――这是错觉,是自然的气息从全身拂过,树林突然在他耳边低语。
  虽然和精灵做过朋友,但这东西银龙确实没碰过。那不能说是一种很愉快的体验,遍布林中的元素争抢着向玛利多诺多尔簇拥而来,告知他林中之景,泥中之土,落叶之下的生与死。树林在他手上活了过来,膨胀脉搏与呼吸。玛利多诺多尔触电般地把这东西扔回去。“……杜罗罗,你有病啊!”
  玛利多诺多尔不能相信这玩意杜维因竟然长年累月地带在身上,他是火焰的红龙,于他而言这是比空间的银龙更痛苦的东西。杜维因冷哼:“这有什么,有用就行。”他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撅着屁股继续回头鼓捣。这已经完全证明他内心对法师塔是有多恨之入骨。玛利多诺多尔停了三秒钟:“那你指路吧。”
  杜维因站起身来:“往这走。”
  两头人形的巨龙如鱼得水地在树林中游荡,这就是属于他们的猎场,嗜血的猛兽正在渴求报偿的性命。他们疾奔过夜色下的树林,跃过潺潺流淌的小溪,一圈圈向里缩小搜索的范围。无用的时间耗费得太久,玛利多诺多尔不由有些焦躁起来。他答应过贝莉儿晚上要回去陪她过节,如果在这里耽误了,或许会来不及回去。
  于他而言,这同等地重要。他不知道贝莉儿会不会知道……他来做什么,杜维因的话并不是没有在他心上留下痕迹,尽管知道她会包容他,可就是因为太过珍惜了,他才患得患失,希望一切都不起波折。玛利多诺多尔轻轻抚了一下唇,感受一下他留在她身上的印记。这就是一个安慰,只要印记还在,他与她的空间相连……他呼出一口气,焦躁的心就立刻平静地踏实下来。
  就在这时杜维因说:“找到了。”
  他声音极轻,竖瞳如淬火,燃起狠戾的兴奋。眼前豁然开朗,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在他们面前投射下来,映亮这片草地。玛利多诺多尔站住脚看着。战鼓平原说是平原,但是多山谷多溪流。面前就是一个很典型的溪谷,他们从丘陵上向下望,小小的山谷里流淌着带着花香的溪水,清澈而湿润的石头堆在湾流里,垒成一个落差,叮咚地在泉水上击响细流。
  眼前的一切都非常细致而精巧,美丽的林间泉景,符合少女审美的扎营地。溪边圈出了一大块地盘,华丽的帐篷搭在草地上,四周遍缀了层叠的蕾丝与花束。杜维因大笑着说:“我们找到地方了!”
  玛利多诺多尔确实闻到那个气味,那个在法师塔里,法师塔外,令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气味。当他将这个气味和某个人连接起来,那种即将抓住猎物,亲手扭断它的脖子,那种瞬间即将得偿所愿的快感让他的眼睛都变得越发尖锐。杜维因已经冲了过去,然而帐篷谨慎地布置着魔法罩,红龙冲过去的时候“噼啪”一响。轰!他向后倒飞出去撞到一棵树才停下来,鲜明的雷击焦痕从他身上浮现出来,仍有细毛的电流在他身上游动,将他那头红发刺得飞起。
  他还不放弃,满面戾气地坐起来呸了一口血,继续冲上前。玛利多诺多尔没来得及拉住他,只能将跳动在杜维因身上的电流尽量折叠到别的地方。“杜维因,你做什么?!你太莽撞了!”这样贸然地冲上去触动魔法罩,若是主人在远方有警觉……杜维因满脸狂怒地回过头来。
  “你来看!”他朝他一指魔法罩里面,只有那个角度才看得到,玛利多诺多尔瞬移到他身边。帐篷与溪水之间,草丛之中,有一只脚。
  一个死人躺在那里。是个男人,武者的形象,胸前带着金狮的徽章。他很年轻,很……英俊的相貌。只是喉咙被割开了,面目狰狞地躺在那里,不复鲜活。
  好像一个人身体能流干的所有血液都全泼洒在了草地里,一路滚下溪流,血腥隐入水中。这是个护卫,金狮护卫,护卫的尸体在这里,主人在哪里?!玛利多诺多尔的心里咯噔一声,他立刻警觉地看着周围,没有察觉任何埋伏的迹象。而杜维因已经开始暴躁地砸那个魔法罩!
  雷电缠上他的手,一圈又一圈勒紧,他狂吼出声,用手硬生生拉开,一片焦烟从他手上腾起,红龙看起来像是失去了理智,只想不顾一切地闯进去杀人!“她在里面!”他突然仿佛失去了神智,暴躁得如穷途的困兽!玛利多诺多尔心惊的拉住他:“杜罗罗!”杜维因完全听不见他的话。“在里面!出来!”他撕扯那团雷电,越撕越多,雷电如巨蛇,缠绕上他身体,红龙终于支撑不住地单膝跪倒在地,他双手撑在那团防护罩上,徒劳地吼叫,雷鸣声声,电光耀眼。
  玛利多诺多尔咬牙抓住了杜维因想把他拖出来,他已经知道有什么不对了,帐篷旁的死人,静置的防护罩,杜维因的失常,这是陷阱!他急急地搜寻坐标,一边分神扯着杜维因,想着先把他拖回雪溪谷――
  从帐篷中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少女。
  玛利多诺多尔不想分神,但他瞬间仍不由自主地将仇恨的目光投向那儿。容貌美丽的少女,雪白的皮肤,有一头金黄的、浓密的卷发,凌乱地披在双肩,碧绿的猫眸媚笑。
  “玛罗……阁下。”
  安特亚・洛莱恩摇摇摆摆地走出来,冲他露出甜笑。一身雪白华贵的轻甲,上面沿着某种固定纹路镶满的魔晶宝石证明这绝不是摆设。……只是衣衫不整,脚步歪歪倒倒,修长的大腿裸露出来,流下来的可疑的痕迹。
  让人恶心的气味瞬间飘出来,充斥在空气中。在她身后跟着走出来的高大的男人是完全裸体的,少女用执着的那把匕首反手一刀捅入了他的心脏。
  噗嗤,她的金发、白皙的肌肤,还有轻甲上溅上的星点血迹。是由于她拔出得太快了,匕首的灼烧作用没能发挥完。男人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抽搐,血流喷涌,但很快地,从他的心口开始,火烧的痕迹蔓延开来,少女像是恩赐般,轻轻地将目光投向死人一瞬。
  “真没用的男人。”她居高临下地,蔑视地说。
  与其说她手上那是匕首,不如说,那是龙爪。已经被炼金术凝练起来了,固化到一个可以锤炼的半成品,套上了简单的柄与鞘。即使如此也是锋锐无比的刃,红龙的残缺的手臂。执着龙爪的少女惬意地笑出了声,然后她那双妩媚的碧眸才望向他们。
  “啊,是你们啊。”
  魔法罩倏忽静止,焦烟阵阵,杜维因被卷了进去,玛利多诺多尔没能及时松手,所以雷蛇蹿上他手臂。他硬生生地扯掉它们,带下来一块破碎焦黑的皮。鲜红的血滴在草里,滴答滴答。而红龙头发散乱,狼狈地落在她白腻的脚边。他挣扎嘶吼,被雷蛇层层捆绕。
  玛利多诺多尔的口中已经逸出了咆哮。“安特亚・洛莱恩。”他狂怒地嘶吼:“你敢动手试试!”
  但他忍耐着,没有变回巨龙。这一切都不对,每一个异常的样子都让他紧绷。没有埋伏,没有敌人,没有一点空间的魔法气息。安特亚・洛莱恩设下陷阱抓住了杜维因,但她还能怎样?!一个人站在这里,指望用这个结界与他们相抗?!他再次将手强行伸过去,随之而来崩裂肌肤的强烈痛苦,雷蛇一视同仁地缠上了破了皮的手腕,层层收紧。
  安特亚・洛莱恩,雄狮公爵之女,备受宠爱的天之骄女,她扬起眉毛,觉得很好笑地咯咯笑起来。“动手试试?你以为我不敢试试吗?”
  她蹲下身抚摸着杜维因的头发,她是雷电的主人,雷蛇不会伤害他。细腻的手指从红龙的散发中一路穿梭,抚摸他的脖子,直到一路抬起红龙英俊无神的面孔。玛利多诺多尔在结界外发出怒吼,安特亚在里面,好整以暇地抚摸她的所有物。
  “真是完美……”她将手探进杜维因的衣领,来回抚摸,忽而眼神又变得嫌恶:“真是丑陋。”站起身来,朝杜维因的下巴一踢。杜维因俯卧在地,再无声息,她从空间戒指中掏出一张华丽的躺椅――朝玛利多诺多尔炫耀地扬了扬手,玛利多诺多尔瞳孔剧缩,那灿亮的银色正是他曾经的制作品,他送给了杜维因。
  只有在法师塔时,她砍下红龙的爪子,拿到他的戒指。仿佛迎面闪亮的一记巴掌。胜利者自得地交叉双腿,向后靠在躺椅上。“你是……哦,我想起来了,”那种念出名字的声音绝对是恶意而嘲讽的。“玛罗,阁下。”
  她似完全不在乎将隐私和脏污完全暴露他眼前,她懂得自己的魅力在何处,并毫无羞涩地向玛利多诺多尔展示。但这有什么用?这张丑恶的皮囊谁都知道无法诱惑巨龙,她惬意地露出放荡的笑容,似在迷醉她自己。
  “分别了一年多,您仍与我初次见面时分毫不差地美丽呢。”
  声音比他想象的更恶心。这个人和当初见到的完全不一样。玛利多诺多尔记忆里拥有这个气味的女人,声音年轻、尖锐、跋扈、野心勃勃。而一个自诩最高贵的人类贵族在敌人面前袒露身体,一副婊子行径。
  红龙在少女脚下轻轻一动,玛利多诺多尔注意到了,而强忍着怒火,冷静下来,等着看安特亚要做什么。少女似乎根本没发现脚下的异动,她神情飘忽荡漾,像一次只能注意一件事情,再明显不过的,磕了药一样的一样。她懒洋洋地道:“别看了,没有陷阱。正好相反,我听说您和杜多阁下要来,真是喜出望外,特地在这儿静候贵客。――我想和您谈个条件。”
  玛利多诺多尔冷冷地问:“你想谈什么?”
  “嗯,这不是很简单吗?您看看我?”安特亚微笑着冲他扬了扬手上火红色的匕首。“我对这个还是不太满意,红色不是很配我,我比较喜欢……银色。”
  呼之欲出的无耻。玛利多诺多尔的声音极轻:“你做梦。”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安特亚毫不在乎:“那么你们要么滚蛋,要么等过会儿,我的卫兵回来。”她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到那时候,你就随我挑拣。”
  然后她就不再理他,岔开双腿开始……□□。玛利多诺多尔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杜维因开始蠕动。他咳了一口血,还没撑起身来的时候就直接伸出手,抓住了安特亚的脚踝。
  “咔嚓!”清脆的断裂声,椅子翻了过来,杜维因把安特亚・洛莱恩直接拖了下来,折断她的手脚,控制她的行动。少女从梦幻的迷醉直接过渡到暴突眼球的惨叫,终于清醒过来的杜维因抬起头来,脸色铁青。
  “玛多!”他急着喊他:“快走!去找你的莉莉!”
  半空中随之掉下的是让玛利多诺多尔心胆俱裂的两具死尸,直接掉在杜维因眼前,溅起的血直接喷湿他的脸。被树枝一前一后穿透了胸口的尸体,鲜血温热,还刚刚死去,而他们身上还染着的那种气味,是贝莉儿的血。
  覆在花儿身上的那个吻不知何时已消失了,玛利多诺多尔突然恐惧得颤抖,脸色惨白。“那些卫兵……”他突然明白那些卫兵在“回来”前去了哪里,他无法抑制地咆哮起来:“去了哪里!杜维因!”杜维因的神情冷酷而愤恨:“我们中计了,是我的错!我被操纵了,和这个女人一样――”他冲他喊:“这里我解决!我帮你问!快走!回去找莉莉!哈亚德没准和她在一起!”
  玛利多诺多尔最后狠厉地看了他一眼,那种神情已经完全不是曾经见过的银龙玛利多诺多尔,那是暴虐的巨龙,是恐怖的掠食者,森然的威压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伸出手,在空间的世界中向前挤。在空间中四处闪动,是滚滚的雷,折叠的长蛇。他将爪子生生挤了过去,噼里啪啦,鳞片掉了下来,被烧成焦黑的腕骨还没来得及涌出血液。
  他为杜维因做了最后一件事,魔法结界被撕扯开的一瞬间,银龙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安特亚瘫软在地上,仍在惨叫。杜维因咳出了血,但他将手拂过草地的时候,一片龙焰烧灼,泥土一片焦黑,红龙喘着气,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拎着女人的一条扭曲的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这一仗他输得惨败。杜维因捂住了胸口,是他的错,他太贪心。他本来不该打这个赌,明明知道他面对的是个疯子,是个变态。雪溪谷见蛇人的第一面他就被操纵了,罗兰的挑拨在他心里种下了毒。他憎恨贝莉儿,所以偏偏不提醒玛利多诺多尔罗兰盯上了她。他只庆幸自己没有做得太过,哈,他真该庆幸自己就算被蛊惑了也是个好龙。如果哈亚德听得懂他的暗示――他就会跟着她。
  聊胜于无吧。他闭上眼,贝莉儿一定还活着,罗兰只会像猫捉耗子一样玩弄她,正如她同样这样玩弄他。但这场战争他本来就不该把他们拖下水的,杜维因只后悔这一件事。
  轰地一声,整个帐篷烧了起来,火光冲天。“梅洛・罗兰,你给我滚出来,”杜维因将手指插入了自己的胸口,随着丘陵上那个走下来的人影。他说:
  “我们谈谈新的条件。”


第118章
  贝莉儿恐惧地在夜色中狂奔。

当前:第84/135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