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第2/160页


那个时候,父亲似乎没再喝过酒,只是常见他在门口不断地抽烟,即使是下雪的天气,也是这样。我与他不冷不热的对话也时常令他难堪。日子在这样的氛围中别扭地前进着。直到那一天早上。
似乎那年的冬天下了好几场雪,那个早上,他做了两碗鸡蛋面,要和洗漱好的我一起吃,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气,于我,却如哽在喉,因为我又一次想到母亲,面前的那碗面,我怎么也吃不下去,放下筷子,我欲回到我的小屋,“丫头,怎么了,快吃吧,一会面凉了就不好吃了,乖丫头,快吃,吃好了乖乖等姑姑过来,一会爸爸去上班,晚上回来给你做好的。听话。”说着,他起身,拉着我的手,想让我回到桌前。
“不吃”简单的两个字,是我对他的回答。
“不行,你的病才刚刚好点,不能不吃早饭,来,丫头,乖,快吃吧。”说罢,他把我向桌边拉。
“不吃不吃就是不吃。谁要吃你做的鸡蛋面。只有妈妈做的最好吃。”
“你说什么!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难道想让我打你吗?”母亲走后,他终于第一次扬起了巴掌,怒目向我。
“好,你打吧,都是你害死了妈妈,要不是你打她,她也不会跑出去,更不会被撞,你打死我好了,我就能见到妈妈了。我讨厌你,我恨你。”猛然甩开他的手,扬起头,面对他手掌的方向,我用眼睛狠狠地回瞪他,心知这一巴掌我是逃不过去了。
不知道过了几秒,父亲眼神猛然黯淡了下去,胳膊无力地垂下,然后转身,走了出去,从窗户望出去,不一会,他身?觉落了薄薄一层白色,他并没有拍打,就那么走了,我清楚记得,那天,他没拿伞。
那以后,父亲再也没给我做过鸡蛋面,家里也再没买过面条。父亲越来越寡言,我也越来越沉默,每天,他早上出门以后,我才从小屋里出来,看到桌上留的热腾腾的早餐,姑姑中午来到之前,我总会独自跑到那盏坏了的路灯旁,呆呆地靠在灯柱上,望着那条隔断了我们母女的路,眼前不断浮现出那张旧相片,那个摔碎了的玻璃杯,那个雪中奔跑的背影,那声绝望的刹车,那个被撞飞的纸人,那在不断闪烁车灯下飘飞的发丝,母亲坟前那漫天纷飞的纸灰……
我被禁锢在悔恨与自责的双重痛苦里,无法自拔。
就这样,不久,刚恢复的我,又一次病倒了,这一次,除了伤寒,就是贫血,终于,姑姑责备了父亲,她不忍心看我再次生病,提出要接我去她家住。
从医院出来,我又一次回到那尺寸见方的小屋,却是为辞别而来,心里并不留恋,毕竟,我不用再看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了。
“姑姑,我想自己收拾东西,好吗?”在姑姑许可地点头之后,我走进小屋,打开了墙角的老木箱,也许是年代久远,上面的红漆掉得差不多了,留下了斑驳的痕迹。虽然隔着一道门,我依然能听到姑姑在另间房小声地数落着父亲。
以前,母亲总会把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然后放进这个笨重的老木箱,或者会像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抱出一床小被子,我把自己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紧紧抱在怀里,那上面,还有母亲的味道啊,那一针一线做的花棉袄,几个不眠之夜织好的粉色毛衣,上面还有巧手的母亲钩上的蝴蝶结,那毛衣口袋里,还放着我生日那天,母亲戴在我头上的红发卡。
拿起它,两个简单微有弧度的发卡,轻轻地别在头上,想着母亲那天的夸奖,心里不禁又一阵难过。我把衣服放在小床上叠好,想起了母亲秋天时套好的小花被,说是要在搂我睡觉的时候一起盖。淡蓝色的底子上飘着几朵黄色的小花,只是,从今以后,只有我一个人盖它了,再也不会,有母亲的温度了……
抱起了小花被,手指好像触碰到一个什么东西,把小花被放在一旁,一个淡蓝色的软皮本映入眼帘,还有旁边用绿色软布包裹的东西,打开,原来是一支凉凉的,润泽通透的发簪,发簪的一头刻着几朵很漂亮的花,我却不认识。这支发簪我认得,好几次,母亲以为我睡着了,会打开箱子拿什么东西出来,看好久,才又放回去,这肯定是母亲最喜爱的东西。而那天,是我第一次把它拿在手里。
“雪樱,收拾好了吗?要不要姑姑帮你啊?”说着,姑姑已推门而入。
“不用了,这就好了,姑姑。”背对着门的我,快速把这两样东西装入书包,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时,父亲也走了进来,我像往常一样,不愿和他目光相对。只听一声叹息,他抱起了我收拾好的衣物,走了出去。
那天,悬空的是那年难得的暖阳。





正文 第四章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14 16:09:29 本章字数:2502

这个世界不存在偶然,一切的偶然都只是人生中的必然而已……
----题记
窗处,远远近近的鞭炮声,提醒着我,又一个春节即将来临,同龄人的嘻笑声不时传入窗后的我的耳膜,那些日子,我总是一人躲在老旧的窗户后面,呆呆望着窗外,那个银妆素裹的世界,那个种下了诅咒的季节。
自从来到姑姑家,我就住进了这个小房间,却是很老很旧的土屋,墙上的白的灰掉的一块块,露出斑驳的模样,房角被雨水浸湿的地方长出了一层微绿的霉菌,一张窄旧的小床,一个被岁月抚的黯淡的老式书桌,就是我用的全部家具。刮风的日子,玻璃窗总会发出哨子的声响,似乎随时都会被狂风推开。紧紧地抱着那蓝色的本子和发簪,躲在母亲亲手缝制的小花被里,不是害怕,而是贪恋着母亲最后给我的温暖。每晚,都会抱着它们睡觉,白天,就压在我的褥子最下面。那时的我,并没有翻开那个本子,很怕,很怕,怕一翻开,母亲最后的体温便会消失殆尽…
姑姑应该是爱我的吧,只是,我的心,感觉已经变得迟钝了。受过工伤的姑父总是一脸严肃,因此,我总不敢抬头与他对视。而大我12岁的表姐,时不时在下班后给我带好吃的糖果,并对着我温柔的笑,作为老师的她也经常辅导我的功课,她在为我梳头时,总是说,“小雪樱的头发真好看,又柔又顺,真漂亮啊,如果小雪樱能常常开心的笑,就更像个小公主啦。”每当这时,我总会在镜子里向她微微一笑,算是对她的回应,也许正因为这样,我与表姐走的很近。
而父亲,在我住到姑姑家以后,几乎每天都要来吃晚饭,对他,我依然是沉默而厌恶,仅仅是厌恶他吗?不,还有我自己…….
一个冬阳和煦的早晨,父亲带着我和表姐到康复医院,准备接外婆回家过年。
我穿上了母亲织的那件粉色毛衣,戴上母亲最后送我的红发卡。只希望外婆,能开心起来。一路上,父亲与表姐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时主动问我话,除了我的白眼和不耐烦的回答,他得不到什么回应,表姐尴尬地走在我们身边,因为,我只要表姐牵我的手。
“让开让开,快让开,快让开,”快到康复医院的门口时,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过后,随即听到一个男孩的惨叫。未及我们站定,这个声音的主人和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一下栽倒在康复医院门侧的雪堆上。
“小童,你没事吧。”表姐赶忙上前几步,扶起了摔在雪堆上的男孩,拍了拍他身上的残雪。
“呵呵,谢谢阿姨,没事,我正学骑车呢。”说完,跺了跺脚上的雪,傻笑着。
父亲扶起了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帮他往康复医院院里推“小童,你不怕你妈生气啊。你眼镜呢?”
“哎呀,对了,我眼镜呢,这下惨了。”这个叫小童的男孩赶紧又跑到刚摔倒的地方去找了。地上很滑,一个踉跄,差点又栽倒了。
我前方的不远处,一个形状笨笨的眼镜已被摔裂了一只镜片,我走了几步把它捡了起来,走到他面前,递给了他。然后又牵起了表姐的手。
“啊,谢谢,谢谢你了,呵呵。”戴上眼镜的小男孩冲我傻笑了几声。
白了他一眼,我低下头,和表姐一起走进医院的大门,心里嘀咕了一句,真是个笨蛋!
这,便是我第一次见李子童的情景,后来,他曾对我说,那天,他远远就看到了我,因为我的装扮,让他分散了注意力,他才撞进雪堆的,他说,那天的我好像是雪地里的粉蝶,好像能驱散那个冬天,透骨的寒冷。
真是个笨蛋,实际上,对于他来讲,从那天以后,是我,把冬天的冷酷全带给了他。他一直都是那么“傻”,那么“笨”……
进了康复医院的大门,便看到一院子的人在晒太阳,难得的没有风的好天气啊。
看见我们来了,外婆的眼睛眨了眨,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满头的银发似乎也镀上了太阳的活力,旁边一个穿白大褂,戴着副眼镜的阿姨朝着我们笑了笑,走到我面前,轻捋了我的头发,说“这就是小雪樱啊,第一次见呢,今年身体可以了啊,可以来接外婆了。”
对着她笑了笑,算是我的回答。“走吧,到我办公室去,小雪樱,喝点热水吧。”这位阿姨牵着我的手走进了她的办公室,后面跟着推着轮椅的表姐。
“妈,妈妈。”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门外站着刚才那个男孩,还有轻抚着他肩的父亲。
“呵呵,童医生,我们正好在门外见到了小童,就带他进来了。”
“你这孩子,肯定是跑去学骑车了。”
“呵呵,他正不敢见你呢,我就带他进来了。”父亲说完,转向小童,“没事了,你妈不会怪你的。”小童朝着童医生傻傻地笑了。
他把摔裂的眼镜递给了童医生,看着他流下的鼻涕,童医生忍不住笑了。给他擦干净后,轻抚了抚他的头,他乖乖坐在了椅子上。
我低着头,又一次想到了母亲,多少次,母亲也会这样轻抚我的头发,说一句“小雪樱,妈妈不怪你,不过下次不许这样噢,不然妈妈就会生气喽。”然后,便是独属于母亲那温柔美丽的微笑。
“小雪樱,你跟这个小哥哥出去玩会好吗?大人们谈点事。”身旁的表姐柔声说。收起思绪,我点了点头。
“小雪樱真乖,小童,带妹妹出去玩会,不许欺负她。”童医生冲我笑了笑。
小童带着我到院子里去了。身后关上了门,也关上了大人的世界。
“我叫李子童,你呢?呵呵,以前没见到你呢。”
“我叫司雪樱。”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对眼前的这个小男孩没来由的心烦。眼睛看着别处。
“司雪樱,大雪的雪吧,哪个樱呢?”
“樱花的樱。”
“樱花?我没见过这种花呢。应该像你一样漂亮吧。呵呵”
“樱花,其实,我也没见过……”





正文 第五章
书香屋 更新时间:2010-4-14 16:09:31 本章字数:4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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